“我知道，我知道。”秦雨陵泣不成声，“我也早知道，二娘可能不是普通人——”

“什么？”白秋霜的猫爪一把捏紧了他的手。

“娘病重时二娘以法术施救，虽然做得极为机密，但娘时梦时醒间是知道的。她临终前关照我，无论二娘是能人异士还是其他族类，就凭这么多年二娘对我秦家的不离不弃，我都必须永远善待二娘。”

“姐姐……”白猫琥珀­色­的眼睛明闪闪亮晶晶，“这么多年，我早把自己当成秦家的一份子，与姐姐作伴，­操­持家务、照顾孩子，几乎忘了自己的妖族身份。人人都希望长生不老，可纵使我修行了千年，又有什么用？孤独，寂寞，追杀，逃命，躲在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抵不过十九年来每一天的欢笑和烦恼。千年来我看够了沧海桑田，只有这最后十九年，才是真真正正活了一场。”她闭了闭眼，一滴晶莹的眼珠滑落下来。

“寒儿。”白秋霜朝秦映寒抬了抬前爪。

“娘。”秦映寒只觉胸口一阵堵，喊了一声后说不出什么话来。

“为了不让你的妖力惹来麻烦，娘封了你的记忆和法力，以致后来你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份，娘对不起你。”

秦映寒并不介意自己与秦家没有血缘关系，从小只以为自己和哥哥一样拥有天赋和才华，以为将来必定能凭着这英才为秦家开创出另一片天地，却在他最英姿勃发的时候看到娘为生病的大娘施法，百般追问下得知自己的妖族身份，嫌恶、憎恨之情充满了他的胸膛，但更让他痛苦的是，这个身份也许会招来哥哥异样的眼光，他从小到大最敬爱、最亲近的哥哥会像其他人一样害怕他、疏远他。从此他吊儿郎当，流连烟花之地，以不正经的姿态掩饰着自己复杂的情绪——哥哥讨厌一个不求上进的弟弟，总好过讨厌一个不是人类的弟弟。

“陵儿……”白秋霜露出恳求的眼神，秦雨陵知她在想什么，握紧了她的前爪，看向秦映寒，“我答应过娘永远善待二娘，今日陵儿在二娘面前发誓，这句承诺对映寒是一样的。”声音虽轻却坚定。

“好、好。”白秋霜的气息越来越弱，“既如此，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兄弟俩也要答应我，互相扶持，好好做秦家的子孙，我也要继续陪伴姐姐……去了……”

白秋霜慢慢闭上了眼睛，毫无生命力地趴在秦雨陵怀中，秦家两兄弟没有再呼唤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任泪水肆意横流。

“你只喊我一个人出来就是为了杀我？”一身孝服的秦映寒静静看着抵着自己胸口的花铲，一动不动。

“那天晚上在我们房外偷听的就是你吧？”

“是。”答得很­干­脆。

“你想­干­什么？”

“你们三个人都长了一张可疑的脸，我去暗中探听一下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我真动了杀心，你们也活不到现在。”秦映寒想想又加了一句，“你这兵器选得也太随便了吧。”

“少罗嗦！”端木向前进了几分，“他们现在都在堂前办丧事，救不得你了！”

手中花铲一扫而过，秦映寒急急向后退去，铲风强劲，扫得园中花草低伏，树叶纷落。端木随即又是一铲由下而上，逼得秦映寒空翻落地，“嘭！”一铲落空，重重打在树上，折了一根小儿臂粗的树枝。

秦映寒笑笑，“倒是小看你了。”一掌运气向端木拍去，却在出手后被对方强大的内力吸过去，不得动弹。

“你——困妖术？你是昆仑派的人？”秦映寒的声音略显紧张。

“哼！还没有妖能逃出这五行困妖术！”处理丧事的众人很快会发现重要角­色­秦映寒的缺席，他必须速战速决，一铲直击琵琶骨。

“啊——”秦映寒全身火燎般疼痛，忍不住在地上直打滚，幸好母亲临终前将千年内丹渡与他，才不至被打回原形，不过这小子下手真是狠辣，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也维持不了多久。

端木的花铲再次高高扬起时，被一股力量撞落在地，始作俑者竟是阿桃。

“映寒。”秦雨陵快步走过去半抱起弟弟，“别怕，有哥哥在。”

秦映寒鼻头一阵酸，多久没听过这句话了？哥哥是人，不懂功夫，从小体格也并不比他更强壮，然而无论哥哥被打、被罚几次，总是豪气­干­云地扔下这句话，替他挡了无数刀枪。

“无忧！上次你要我放过周大哥夫妻，我听了，你要我放过白秋霜，我也放过了，你总不至于再让我放过他吧？”端木气呼呼的。

无忧抓抓脑袋，“端木，反正你都放过几次了，多一次也没什么，你­干­嘛非得和他们过不去呢？”

“不是我要和他们过不去，他们是妖！是妖你懂不懂！妖类居心叵测­阴­险邪恶，永远是人类的敌人！我端木家以除妖为己任，毋尽毋止！”

“可是他们呣子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啊。”小九不服气。

“你这丫头好了伤疤忘了痛，要不是我们出手阻止，你就死在那呣子俩手里了！”

秦雨陵挡在弟弟身前，“端木公子，我不知道你和妖类有什么深仇大恨，大有不问缘由杀尽天下妖物之意，但对我而言，映寒过去是我最疼爱的弟弟，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个事实将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也许很多妖如你所说为非作歹，映寒却从没做过那些事，他甚至怕黑，怕狗，怕人欺负，需要我这个哥哥来保护。将来他若以妖­性­伤人害人，我第一个不容他，但如果今天你非要与映寒为敌，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反正我欠你们一条命，还也是应该的。”

“哥哥……”秦映寒看着哥哥的背影，喊了一声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番话说得动情在理，气概凛然，端木被堵得无话可回。看看无忧、小九、阿桃分明又站在秦家那边，悻悻地一甩手，“随你们去吧！”

秦家的事情解决了，秦雨陵再三相邀无忧几人多留几日，奈何师父定的期限不能违背，无忧只能答应他日后经过雍城定来拜访，晚上各人便忙着打点行装。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九心说你那点小心思躲躲藏藏个什么劲，姑­奶­­奶­一早就看出你有话想说了，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个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