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室内前窗,乔治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看见对面大街上那座灰暗的仓库。那是一幢陈旧的大楼,楼的外观看起来脏兮兮的,样子很丑陋。褐色的墙面上悬挂着结实的消防带,整个墙面上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木牌子,上面的字母斑斑驳驳,但还是能认得出来——“安全派发公司”。乔治不明白什么是安全派发公司,但自他搬到这条大街以来,这幢难看的建筑物前面每天都会驶来大型的机动卡车,这些车辆缓缓地倒退至磨损严重的装载台的厚板上。那个平台的一头有一个陡峭且平滑的空道,而平台则高出路面四英尺左右。司机和他们的助手们往往会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然后走进这幢老楼,一眨眼安静的大楼里面就会传来巨大的声响,空气里也会传来刺耳的叫喊声:“倒车,嗨!倒车!快——点!快——点!喂,你们几个,快帮帮忙,你!”
他们自我解嘲地看了看对方微笑而严厉的脸,嘴里轻声地念叨着“我的天哪”。的确,他们在维护自己的利益,坚定地恪守着自己的职责界限。
“我才不管他去哪儿叫!你们得注意点儿,他妈的,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干起活来又快又有力量,而且还非常灵巧,嘶哑高昂的声音中饱含着怒气和不友好。他们在强烈的不安中只顾干活。
他们的灵魂就跟诸多城市大街上的沥青路面一样。每一天,数千个崭新的强烈感受会向他们席卷而来,每一天,各种声音、景象以及火气全都会在他们毫不屈服的外表下消失。这些人已经度过了上万个充满怒气的日子,而他们都记不起来了。他们就像这个时代长大、成熟的生命体,每个呼吸的瞬间都在脱离过去,他们的生命也在与现实的每一刻同步进行。
他们永远自信而肯定,但注定是错误的。他们做事毫不犹豫,他们从不会坦白自己的无知或错误,他们对一切毫不怀疑。他们的每一天都是在嘲笑、喊叫、毫无耐心的咒骂、热情和喧闹中开始的。中午的时候,他们踏踏实实地坐在椅子里,透过气油与烟雾,在发热的机器间,在狡猾的竞争者们所施与的花招和计谋下,在暴虐的警察、愚蠢的行人以及比他们技术拙劣的工人们所犯的错误中,对着公众发表自己的诅咒。每天他们都得面对发生在大街上的各种危险,但内心却如同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那样平静如水。由于外界无法影响他们的思想,他们每天都会开始各种冒险行为,即使那些在荒野之地长大的勇敢之士也会在这样的活动中感到害怕,会因孤独寂寞而退缩不前。
初春时节,他们白天会穿上黑粗棉布衬衣和皮夹克。但现在正好是夏季,他们*着瘦瘦的胳膊,上面纹了图案,棕褐色、鞭绳状的肌肉排布在上面。令乔治产生尊敬与自惭感觉的是他们干活的力量与精确。他的思绪一直处在复杂的纠缠中,还有许多并不明确的目标和规划,他的劳动在希望中开始,却常常半途而废。每当他看到这一切,每当他拿自己与这些完美地发挥和利用自己力量与才能的人相比,就会发现自己的生活是多么的飘摇不定、盲目而茫然。
到了晚上,情况也相同,一周5次,这些大型的篷车就像一个车队,浩浩荡荡等候在路边。他们的车篷是质地很好的防水帆布,车的两侧亮着绿色的小灯。在香烟的微光中映出司机们的脸庞,他们在那些大型车辆的影子里悄悄地交谈着。乔治若要打听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往往会告诉他,他们要去费城,第二天一天早便可以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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