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爆发出一阵神秘、邪恶的笑声:“我的意思是,你真的以为又可以回家了吗?”然后他又用尖刻、冷酷、不容置辩的口气大声说,“请回答我!你认为你可以再次回家了吗?”
“这个——这个嘛……当然可以了!怎么了……”年轻人壮着胆子问道,这时他几乎有些害怕了,但他还是认真、恳求地问对方,“怎么了,我什么坏事也没干过,坦白而言,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啊!”
对面又传来低声、恶魔般的笑声:“你敢肯定吗?”
小时候有过的某种恐惧感此时又让他有些疯狂了,“怎么了——怎么了,我当然肯定!哎呀,布拉德法官,以上帝的名义,我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他在脑海里使劲地回忆那些疯狂、粗野的事情,感到既难受又内疚,但却不知道为何如此。他心想:“他有没有听说过我的书呢?他是否知道我在书中写过那个镇子?难道他指的是这个吗?”
盲人咯咯地冷笑着,沉浸在同年轻人玩猫捉老鼠游戏时所带来的邪恶*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不对,年轻人?”
乔治先是心烦意乱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没犯什么罪呀!”然后又气愤地说,“他妈的,我可什么都没干!”接着他开始慷慨激昂、情绪激动地说:“我可以昂着头面对任何人!我可以正眼瞧他妈的整个世界!我不会道歉的……”说着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瞎子嘴角驻留的那丝幽灵阴影般的邪恶微笑,“那个病!”他心想……“那个毁了他眼睛的病……或许……嗨,没错……这家伙肯定是发疯了!”于是他缓慢而简洁地说:“再见,布拉德法官。”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发现瞎子的嘴角依然带着微笑,但他说话的语调却显得非常温柔,与先前大相径庭。
“再见,年轻人。”说完后他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不过你可不要忘记我警告过你的事啊。”
乔治怀着沉重的心情,浑身颤抖地快步走开了。布拉德法官所说的“你以为你又可以回家了吗”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他脸上那种邪恶、平静、嘲讽的微笑又意味着什么?难道他听到了什么?他知道什么?还有别的那些人……他们也都知道吗?
很快他就发现,这个瞎子带给他的担忧和恐惧,整个车厢的人全都具有。甚至那些从来没有见过法官布拉德的人也听说过他直白、无情的话。此刻他们亲眼看见了他,因此个个都显得惊恐万状。至于其他来自利比亚山地区的人,这种恐惧感更为强烈,而那些了解他的人就更加害怕了。他蛮横、无耻地想在他们中间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表面上他虽然受到人们的尊重,但其实早已名声扫地。然而,他对镇子上人们因畏惧而尊重他的事实表现出冷酷、狠毒的蔑视。至于弗兰克牧师、贾维斯·里格斯、镇长肯尼迪等人,他们只是害怕他那双失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虽然没有谁愿意见到他,但他在车厢里的突然出现,却唤起了人们潜藏在心底的强烈恐惧感。
乔治走进洗手间的时候,突然碰见了正在水池里清洗假牙的麦耶。乔治发现,他那张一贯透着假装快乐和亲切的胖脸,此刻却显得毫无生气。当他听到身后有声音,麦耶便转身看着来人。有一会儿工夫,乔治看见他无神、棕色的眼睛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他颤抖的手指拿着假牙,嘴里发出紧张、语无伦次的咕哝声,好像对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一无所知似的。他古怪地挥舞着假牙,这个姿势好像在说明……上帝知道一切……但其中却包含了某种绝望与恐惧。之后他又把牙齿塞进嘴里,无精打采地微笑着,抱歉似的轻声低语着,声音里透出惯有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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