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发现他的脸在听到这样的称赞后开始变得通红,犹如红色砖块一样。他遂报以逗笑、宽容的微笑,以及几句简要的感谢。
“是的,我想我的确看到了一些报道她的新闻,但是这种事情并不会令人激动。我们觉得这种东西都是老生常谈。他们经常报道这种东西,我们都听腻了。”
那天晚上等他回家后,他会将所有人告诉他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出来,他的语气虽然有些讥讽,但她知道他是真正地满意。她也知道,在得知那些富人们(大多数都是英俊的犹太人)的妻子也会读到她成功的消息后,他的自豪感也会因此得到加强。他会因她们亲身去证明,然后在夜晚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在此,她们漂亮、*的面容上透露出的热情会呈现出一种特别的异乡情调)谈论这件事而进一步得到加强。
当她盯着这个身体浑圆、头发灰白、打扮得整整齐齐的男子时,她想起了这一切。他的眼睛里突然饱含着眼泪,犹如一个受到伤害的孩子撅着嘴,流露出受伤的神情。她难以解释这一切。她的内心涌起难以言说、难以解释的同情来,于是她便用抗议的声音激烈地喊叫起来:“不过,弗里茨!你知道,我可从来没有过那种感受!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给你说过那些事!你知道,你喜欢我做的任何事情,这一点令我高兴!我喜欢你的观点胜过喜欢这些报纸十倍!他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她低声轻蔑地说。
杰克先生摘下眼镜,擦了擦,使劲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又把眼镜重新戴上。这时他低下头,把拇指僵硬地放在太阳|茓上,然后举止滑稽地把四个饱满的手指放在面前,并用沉闷、抱歉似的语气说:
“我知道!我知道!没有关系!我只是在开玩笑,”他边说边露出尴尬的笑容。过了一会儿,他又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脸上那种受伤的表情却不见了。他开始以一种完全自然、客观的语气谈起话来,就像他根本没有说过或者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一样:“哎,”他说,“你感觉怎么样?你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感到愉快吗?”
“哦,我想是的,”她不太肯定地回答,猛然间感到一种模糊的不满,每次当她工作完毕后都会习惯性地产生这种感受,而前些日子在戏剧开演前出现的近乎疯狂的紧张状态此刻早已结束了。然后她继续说道:“我想一切会进行得很顺利的,你觉得呢?我觉得我的设计还是不错的,你同意吗?”她认真地问道,“不,”她像个孩子自言自语,说话的语气透着轻蔑,“我觉得他们只是普普通通。要想成为最好的还有很长路要走,对不对?”她问道。
“你知道我的看法,”他说,“我已经对你说过,没有人会碰你演出中最佳的部分!”他情绪激烈地说,“这是演出中最佳的东西,最佳的!最佳的!”然后他又悄悄地补充道:“哎,一切都结束了,我想你会很高兴的。这是本季节的结局,对不对?”
“没错,”她说,“除了我曾答应为艾琳·摩根斯坦的一出芭蕾舞作品设计服饰外。今天早晨我还得再次会见阿灵顿公司的人,以洽谈道具事宜。”她最后用沮丧的语调总结道。
“什么,又要会见!你对他们昨天晚上的那副模样感到满意吗?”
“哦,”她厌恶地说道,“你觉得麻烦在哪儿,弗里茨?只有一个麻烦!它永远没有改变!它总是老样子!问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一知半解的笨蛋,他们永远都不会按要求做事!这就是问题!”她坦言说,“有时候这些令我很不舒服!”她热情、愤慨地脱口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让这帮人给搅和了,你说可不可惜?”
“哪帮人?”
“哦,你知道的,”她轻声说道,“就是剧院里的那些人。当然要感谢上帝,也有一些人很不错!”她大声地说,“他们大多数都是废物!你在这个报道里读到我了没有,在那个报道里你读读看他们是怎么说我的,难道我在其他事情中就不引人注目吗?”她愤愤不平地轻声说道,“弗里茨,他们说话的样子,好像要让你感觉到一出戏剧之所以诞生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趾高气扬、到处走动、并在舞台上尽情炫耀的机会!而这倒成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哦,你可以创造奇迹。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别人共同来实现!这与世界上的任何其他事情都不同!”她大声说,“难道还有比这更令人羞愧的事吗?”
她沉默了片刻,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接着又疲倦地说:
“哎,我很高兴这项工作总算结束了,希望还有其他事情可做。如果我只知道做点别的什么事,我就会去做的。一点没错,我会去做的,”她一本正经地说,“我早就厌倦了,我自己也擅长干这个。”她简洁明了地说。过了片刻,她的双目注视着天空,显得神情忧郁。
然后,她阴郁而不安地皱着眉,在桌上的一个木箱里摸索着什么,并从里面拿出一支香烟,点燃了它。她紧张地站起身,开始慢慢在屋里踱起步来。就在她朝外喷烟的时候,还刻意皱了一下眉头,将香烟笨拙地夹在指间,但却表现出一位很少抽烟女性的迷人仪态来。
“我不清楚下个季度我还能否接到更多的剧目,”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没有意识到丈夫的存在似的,“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多的剧目给我,还没有人对我说起过,”她沮丧地说道。
“哎,如果你已经厌倦这些了,那么我想你是不会在乎什么的,”他略带挖苦地说,接着又补充道:“为何不等到事情临近时再担心呢?”
说完这句话后他俯下身子,然后友好、例行公事般地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肩膀,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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