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喊出来“谁能帮一帮我”的同时，肖萍的心里想的到的是一个“救”字，眼前闪现的却是一个“怨”字。在越野车的倒车镜里面，她看见一个变形的憔悴而焦躁的脸庞，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透视出来的竟然就是一种哀怨和乞求，就像是肖萍曾经在一个凶杀现场所见的一只小牛犊的那双又大又黑又亮，又哀怨又可怜的神情。

那个被杀死在城市豪华别墅里的被害死者是一个农村暴发户，养殖了几万只­奶­牛，创建了一个鲜牛­奶­的品牌，誉满全球。财大气粗之后，他便买了房，进了城，却始终不能改变自己从小的习惯，那就是：临睡眠之前，与小牛犊凝视、拥抱和亲吻。总是失眠怎么办？于是他就将自家的二楼主卧卫生间里修筑成为小牛犊的草窝，圈养了一头俊美的才三个月大的小牛犊。天天与他同吃同睡，所以卧室里一直有着一股的牛粪或者牛臊气。而出现场的技侦人员想将那个小牛犊带离现场时，那个小生灵又是吼又是踢的，就是不肯离开。

当肖萍匆匆忙忙赶到现场时，现场勘查已经基本结束。肖萍先是远远地柔情的俯视着它，能够不柔情蜜意吗？如果是你看见那样一个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明亮的黑眼睛的东西？肖萍尤其诧异那头小小的生灵，从眼底里呈现出来的乞求和哀怨的悲伤的深情厚谊。是在哀悼自己的主人吗？于是肖萍走过去，蹲下身，一边爱怜抚摸着它的头，一边轻声细语的询问它：“你一定亲眼目睹了惨案的发生，你一定亲眼看见了自己的主人死于非命，可是你却不能告诉我们谁是凶手，对吧？所以你好为你的主人悲痛和伤心，是不是？”

于是那头小生灵竟然从长长的弯弯的眼睫毛下，流出来了两大颗泪珠！简直让肖萍心头柔情汹涌，怜悯有加。她紧紧地搂抱住了它，将脸紧紧地贴靠在它的眼睛旁。她拍打着它，抚摸着它，心灵深处不知道该拿它如何办了。

可是这个小生灵却信任地终于离开了它所站得位置，而它的右前蹄下，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衣扣！后来，肖萍就是通过这个白衣扣，破了案，抓获了凶手！谁又能够说，牛不通人­性­呢？

于是肖萍又想起来阿康所说的他在劳教农场时曾经亲手杀生的情景。

在阿康救治出来那个肇事犯人后，他被关进了又小又黑的禁闭室，还要书写书面的检查，等待着被加刑的处罚。他反省思过。其实一个人如果一旦陷入生死存亡的困境，其­精­神就会失去一种依托，真正陷入极度的空虚。

可是要过“国庆节”了，所长决定杀了那头不能够再生产出牛­奶­的老黄牛，为节日增添一添点儿想头。他派遣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愤怒而倔强的力大无比的老黄牛捆绑在了两颗大树和四根木桩之间，并将它的四肢死死地固定在了木桩上了，使得老黄牛不能有一丁点的自由余地。

寻找拿来了三种杀具：一个是菜刀，一个是匕首，再一个是长剑。却找不到一个敢于动手的主儿，平日里那些不可救药的张牙舞爪的投机取巧或者偷­鸡­摸狗的劳教犯们，个个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谁都不敢应战。

所长说：“叫阿康过来！”

于是一个管教­干­部立即去了，一会儿之后，却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说：“阿康不肯来，说是必须所长亲自出马请才行！”

所长心头那个气呵！怎么？一个被管制的犯人竟然敢如此嚣张和张狂！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不理睬他，不信没有他人能够制服它的锦囊妙计。可是夕阳西下了，老黄牛还在凄惨地哀叫，无人问津那三把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