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这一次,我们真的分手吧!”
“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放手吧!”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句话起了一定的作用,他怔怔的看了我一会儿,没再说一个字,然后抬步走了出去。
我觉得累,又睡了一会儿,再次迷迷糊糊醒来,是被一阵可以压低的争吵声唤醒。
“姚远,我真搞不懂你。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自私也不是这么自私的,五月的病难道就这么拖着?”是楚江漓,他们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处,低声争论。
男人不说话,一阵沉默。
“你倒是说句话啊!”
“五月是我的!她是属于我的,我不能让任何人夺走她。不能!”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
“我不是怕她忘了我,只是,你也听到了百分之四十的机会,成功率不足一半,我怎么能冒这个险,若是她留在手术台上……”他说不下去,声音在喉咙里,梗了梗。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姚远,我认识你这么过年来,头一次发现你原来只是一个懦夫!”她说着,转身推门出去。
我已经醒了过来,可是却不知道要不要睁开眼睛,头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了,我想那个长得飞快的肿瘤已经开始压迫我的神经。
过了一会儿,男人终于不像一尊雕像一半立在原地,他慢慢的走过去。
我佯装睡着,闭着眼睛,鼻尖渐渐缠绕上他的木棉花香。
他轻轻抚摸我的长发,声音极是压抑的痛苦,说道:“五月,你说,让我怎么放你走?”
我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他的呼吸渐渐贴近,我以为他是要吻我。其实,他跪在我的床前,他拿起我颈上十字架项链,双手合十,轻声祈祷:
“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再不见你。圣灵在上,只要她能安全的下了手术台,我愿意付出一切。”
“传说中,尘世间有一对恩爱的夫妻,妻子得了重病。丈夫向上天祈祷,如果她的妻子好起来,他愿意献出自己的所有。魔鬼听见了他的祈祷,来到人世诱惑他。问他是否愿意用他的一辈子的痛苦换取妻子的性命。
他说,痛苦算什么,只要他能回来。
于是,他的妻子回到了人世,只是忘记了他,从此陌路。
魔鬼以为,他的妻子是他的一切,失去妻子的爱,他必然痛苦一生。
可是,男人却很安详宁静。他每天站在能看见他妻子的地方,默默的看着她。
魔鬼疑惑,问他为什么不痛苦。
他淡淡一笑,看着远处自己妻子不甚清楚的身影说道:只有魔鬼才会因为爱人忘记自己而感到痛苦。从而,忽略了心爱之人的幸福。”
姚远起身的时候,他身边的男人正好讲完了这个故事的结尾。
他有些诧异,他只是刚才看到五月睡着之后,出来透透气。外面阳光明媚,医院的院子里面到处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色,不远处的草坪生几只小鸟在草地啄食人们扔过去的食物。他在移动咖啡车处买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那张木质的长椅上发呆。这时候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蓬乱的头发掩盖了半张面孔。
他一ρi股坐在姚远的那张长凳上,指着咖啡说道:“东方人,这咖啡给我喝。”
姚远愣了愣,说道:“我喝过的,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给你吧。”
那人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姚远以为他这就走了,结果,他却说:“谢谢你的咖啡,作为回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于是,这故事便开始了。
一个很短的故事,却让姚远发起愣来,他站起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五月的病房的那个窗户,然后疑惑的边回头便问道:“可是那……”
他回头,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我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天,第二天清晨,姚远把我叫了起来。今天他将自己收拾的整齐,身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开襟毛衣,里面是一个比较休闲的浅色T恤,卡其色的休闲裤,这一身让他显得像个刚毕业的学生。
几天来,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整洁的他。
他笑眯眯的想要说话。
我却抢先开了口:“我不会同意做手术的。”
之前,他也与我说了很多次,均已被我拒绝了。
“傻丫头,今天我们不提手术的事情了好不好?你第一次来纽约,我们出去逛逛。”他说着,拉起我,抱着我去洗手间,一点点的帮我洗脸,有帮我梳头。
好像我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女孩。
镜子前,他拿着一把木梳,眼神专注,如果不知道,还以为他在从事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事情。
我诧异的看着他,看着俊美的脸庞,看着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让我出神,让我心跳加速的脸庞。许久之后,我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收回自己凝视的眼线,故意用淡薄的声音说道:“姚远,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看看我,笑意收了收,沉默了一秒钟,说道:“我同意。”
我点点头,心里却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不过,我们今天就像往常一样好好相处怎么样?五月,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今天之后,我保证在不纠缠。”他弯起双眼,说。
【隔绝】
“不过,我们今天就像往常一样好好相处怎么样?五月,这是我最后的要求。今天之后,我保证在不纠缠。”他弯起双眼,说。
我看着他那双眼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或许正是像戴露露说的那样,我本来就是懦弱的。
那天的记忆,我到现在还一直很清楚,天一望无际的蓝,偶尔有一丝似有若无的云,暧昧的躺在天地交接的边缘。
他穿着一件V字领的毛衣,料子很薄但看上去很温暖。
他拉着我的手,尽管我身体的状态不好,至于怎么不好我不想多谈,基本上大部分时间属于昏昏入睡的状态,可是,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中间,还是让我感到由衷的幸福。
或许我就是这么矛盾的人,渴望幸福,但是却倔强的只认准那一个,只想要那一个人给的所有,伤害,甜蜜……
“五月,我们去看电影吧。好像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还没有正式去电影院约会过。”他走在路边,温柔的对我说。
身后黑色的林肯慢慢的跟着我们的步伐,我知道他害怕我某一刻晕倒会不期而至。
我淡然一笑,说道:“我以为,你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忙,很少能有看电影的时间,所以,我也没要求过。”
“是啊,以前总是忙,忽略了生命本身的乐趣,不是吗?亲爱的。”他搂住我,在我脸颊上轻轻吻了吻。然后拉着我过马路,像电影院走去。
“没字幕的英文电影听的懂吗?”他买票的时候问道。
“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们家族的英文水平都不错哦,语言天赋。”我用英文笑着打趣他。
其实,我的英语一直都还可以,对话没问题,只是在国内没有可与对话的人,所以发音不标准。
还不知道我们五月这么多才多艺呢!“他拿了票,笑着拉着我走进电影院。
“什么片子?”我问。
“《pretty woman》亚罗伯茨的老片。”
“竟然还上映这部?”我有些惊喜。
他笑笑,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又一次我偷偷听见你的mp3里面有这部电影的原声,我以为你应该很喜欢这个电影吧,是吗?”
“那是疯狂英语,我练习听力用的。”我们坐在座位上,我小声说道。
“那么说你不喜欢?”他听起来有些失望。
“当然喜欢。”我说着四处望了望,没有一个人,不禁有些失望:“姚远,看来这电影是在太老了,你看除了我们都没有来看。”
他笑着不语。
我看着他噙笑的样子,终于恍然大悟道:“你包了整场?”
“我不想有人打搅我们。”他顺势摸摸我额前的头发,将我搂在怀里。
我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电影轻快的声音开始慢慢响起……
而我的视线却渐渐的开始模糊,我知道自己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都在昏昏欲睡,不然就是觉得疲惫极了,什么事情都好像记不太清楚,反映也有些迟钝。这些都是脑癌的初期症状。
我努力不想让自己睡着,可是那顽固的困倦就是不能被我打倒。
恍惚中,我听一个声音,既轻又淡,但是却有着无尽的悲伤。
“五月,睡吧……我在你身边呢……”
这声音如此安心,一下子便让我陷入了温暖的黑暗当中。
睡梦中,我不时的清醒一到两秒钟时间,只是有些嘈杂的声音在我耳边,还有极为刺眼的白色灯光。
我只是听见一个声音在我耳边焦急的说道:“手术需要多长时间……”
然后就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将我和那个声音永远的隔绝开来……
【忘记】
“五月,你醒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很熟悉,似乎在那里听见过。
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沉重的要命,怎么都无法张开。
“五月,你怎么样?”
我终于睁开双眼,一双明亮的眼睛映入眼帘,笑眯眯的,像是汪着一泉透彻的水。
“五月,你记不记得我,我是谁?”他指着自己,小声说道。
我头有些痛,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要伸手,却发现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乱动,还在打针呢。”他轻轻抓着我的手,温柔说道。
“闵睿,你怎么在这?”我张了张发干的嘴唇,问道。
“你还记得我?”他有些欣喜的说道。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出口,我立刻觉得自己的某些记忆确实是缺失了。
可是,究竟是哪里呢?
我正出神,他又试探似地问道:“那……姚远呢?”
“谁?”我木讷的问道,
然后脑中立刻浮现出最后的画面,也是我记忆中最最深刻恐惧的记忆,就是他粗暴的撕烂我的衣服。
我惊恐的向后退去,不由自主的尖叫出声:“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闵睿伸手将我紧紧的搂在他的怀中,轻轻安抚道:“五月,别怕!别怕……”
“求求你……别伤害我……”我躲在他的怀中,惊恐的哀求道。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温柔的安抚:“五月,你还记不记得姚远的样子?”
我仔细回想,发现,记忆中只有这个让我铭心刻骨的名字,还有一个面目模糊的身影,在我的记忆深处,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大衣,站在不远处,可是无论我怎么走近他,都无法看见他的面容。
我轻轻摇摇头,双手还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不肯轻手。
“别把我留给他,闵睿,带我走!”
那天醒来之后,姚远这两字边只是成了一个名字,因为,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所以,对于姚远这两个字的所有记忆,便只有那幕粗暴的施虐镜头和一个模糊了面目的身影。
我开始慢慢恢复,只是,心里却总觉得空空荡荡的,缺少了什么似地。
心,好像破了一个洞。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慢慢的恢复,还好有金闵睿一直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告诉我一些我忘记了的事情,例如,母亲和父亲都已经去世了,家人对我都好,可是却负担不起来美国照顾我的费用。就连我自己的治疗费用都是姚远提供的。
我很好奇,我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我和那个男人之间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最最深刻的就是那一次“□”事件,让我触目惊心,至今都能感觉到身体里面的疼痛像是扎根在最深处一样。
出院后,我被接到一座看上去很老的房子里面,这座房子看起来有些年月,厚厚的藤蔓覆盖住老旧结实的红旧砖瓦,窗子翻新过,换成了结实的木窗,整个宅院井井有条。
“这是哪里?”我问。
那个负责照顾我的小护士微微一笑,用英文说道:“这是姚先生的一处房产,他吩咐过了,您在这里静养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我不要住在这里。”我有些恐惧的说道。
这时候,闵睿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搂了搂我的肩膀,说道:“你现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病情稳定之后我们就回国。好吗?”
我这才有些放心的点点头,为了小心起见,我又问道:“姚远……他会不会来?”
他摇摇头,嘴角的微笑收起一些,神眼中带着叹息。
时间就这样过去,我从虚弱的只能坐轮骑到可以自己站起来散步,然后到可以自己出去买东西正常生活。
闵睿就住在我这里,但是每天要和国内的公司开网络会议。
提到公司,我发现自己的记忆缺失是杂乱不堪的,例如,大部分的事情只记得一部分,但是有没有整整一段的记忆空白。这样的记忆反而让我对很多事情更加迷惑。
闵睿说,我是他的员工,在他们公司工作,也算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现在公司正慢慢扩大,形式看起来不错。新开发的游戏已经有些雏形,以中国古代的神话故事为基调,但所有故事人物都是虚拟出来的,美术设计部分我看了看,感觉挺不错的。
闵睿指着其中一个角色,耐心的讲解道:“这是游戏里面女神女姬,他和她的爱人式君在百亿年前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出现的,反正那时候,世界上只有这两个人。或者说,在他们的眼里只能看到对方。两个人相守了几亿年之后,女姬觉得这样毫无生机的世界有些单调,她热爱生活,于是用自己的想象力去创造这个世界,反正她有大把的时光。所以,她创造了飞禽走兽,又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她讲自己的精力放在创造美好的事物上面,这让式君觉得女姬对他的爱渐渐淡薄了起来。于是,式君开始屠杀地上的生灵,两个相爱的人反目成仇,女姬又痛又恨,愤然的离开了她的爱人。离开了两人共同生活的天上乐园,来到地上居住。并对自己的创造出来的同伴生灵说,永远不在和式君见面。”
“这个故事为什么这么悲惨?”我微微皱眉,问道。
“这是故事背景,我们设计的关卡就是让玩家在其中慢慢的了解原委,然后让他们去救赎这两个人。”他说。
“他们会和好?”
“嗯,当然,剧情任务做到最后,他们就会尽释前嫌,重新在一起。”
我点点头,说道:“这样才好,毕竟他们是相爱的两个人。”
“怎么样?策划组的创意还算不错吧?”他显然对自己的工作成果颇为自豪,在我面前显露出洋洋自得的样子。
生活似乎过得很平静,我和闵睿之间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亦或者是恋人。那种平淡如水的感觉让人身处其中,就仿佛我和他已经度过了几个世纪的日子。
除了我内心深处,总有一些模糊的人或者事好似对我轻声低语一般说道。
你,究竟忘却了什么?
从医院搬出来之后,sunny送了我一条丝巾,很漂亮。她亲手帮我绑在头上说:“这样就可以遮住因为开颅手术而剪掉的长发。
我很喜欢,一直舍不得摘下来。
后来头发慢慢的长了出来,我依旧舍不得摘下来,于是便系在头发上当做头巾。
三个月之后,我们便搬出了姚远的房子,闵睿在附近的镇上找了一处房子,sunny同我们一起搬了过去。
白天,我和sunny在院子里种种蔷薇花,或者做做中国食物,闵睿则在书房里面工作。晚上,闵睿会抱着我坐在院子里面的白色秋千上看星星。
我说:“我爸小时候也给我妈做过这样一个秋千,白色的。”
“亲手做的?”他问。
“是的。”我点点头。
“你父亲真是一个有情调的男人。”他笑着赞叹道,同时又将我搂得进了一些。
“是的。”我再次点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和我一起看星星。我抱着装奶茶的马克杯,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身上。我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