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事了。”提到这个,濯汐就觉得羞愧,惹那么大乱子出来,说起来最后还是自己弄伤了自己。
皎絮大师已伸了手指过来,搭上她手腕。凝神细细辨别这姑娘的脉息,老人心下骇然,果然非同常人。
他也不露声色,回手捶捶自己的腰腿,“人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才坐一会而腰就酸了。咱们不如歇歇,一起去林子里走走。”
“这……”菲泉犹豫着。
“走吧,非泉。”濯汐已握住了她的手,热切地望着她。她是多么希望重新和她开始这段友谊啊。
老少三人在这树木繁茂无比的悬堡里散着步,渐渐走出了林木边缘。整座堡垒除了一面背山,外围大半圈都是悬空铸起的墙垛。不过因为它天然的地理优势,墙垛上的守卫也非常少,除了零星的巡视者,只在偏东方向的入口那里聚集有十余个守卫。如果打算在这里谈点什么,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用提防错综繁复的树木草丛里有多余的眼睛和耳朵。
“濯汐,”老人凝视这前些天在罟星族村庄里掀起风波的少女,开始了他的话题,“你就是数月前在异离域大巫师争夺赛上力挫各路英雄一举折桂的濯汐?”
“异离域高手如云,那种靠侥幸取胜的比赛不值一提。”
“那么,你总该是与瑟拉修王翊昕关系密切的那位濯汐?”
“是,是啊。”濯汐已经被他的目光看得不大自在了,这老人家到底想问什么啊?
“那么,你知道瑟拉修王和逃离的世传守卫,以及两位圣……,你知道他们现在的下落了?”皎絮大师向来平稳的声音里已掺入了克制不住的激动。还好他及时收住了话,毕竟神殿圣女的事不可轻易向外人提及。
濯汐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狐疑。她曾在与缇箬、骋旅行时与这老人邂逅,再次相见时,听身边的人叫他皎絮大师,但并没去打探他是哪里的大师。
“老朽无能,是朵梅崃命运大神神殿的神侍,我这次来,实在是不得已。”当下皎絮大师大概说了欲来此拜访老友,中途却碰上雷霆钧之事。
此番话大出两位姑娘意料。菲泉心头沉重,想到自己初时为雷霆钧风采所折服,哪里知道他是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怪只怪自己目光短浅被人利用,还白白搭上兄弟一条性命。
濯汐则是乍惊之余又是乍喜,“皎絮大师,既然您和林冥子前辈是旧交,现在到了他的地盘,咱们就再不用担心受雷霆钧胁迫了。就是铤霖子先知,也一定会帮我们的。”
皎絮大师却是面带忧色,“林冥子城府极深,性情多疑,行动自有主见。我旧时和他结交,也只是切磋技艺,并非知己。今日之事太过重大,我丝毫没有把握林冥子会作何打算。”
听说是如此,濯汐也没过多失望,接着讲述了自己与诸位好友如何搅入到朵梅崃之乱的漩涡,世传守卫如何与翊昕订下盟约,世传守卫又如何遭遇横祸,最后大家一起北逃,暂到了碚古郡碰碰村驻扎。
此中事迹皎絮大师略有耳闻,想不到竟有如此多惊心动魄的波折,频频点头说:“世传守卫能得到地宫军相助,复兴指日可待,霍冶贲首领和诸多遇难的世传守卫泉下可安心了。我叫你来,还有件顶重要的事。我从朵梅崃出发前一日,曾在命运大神座前占卜,此行凶多吉少,恐怕这悬堡上将有大事发生。我年事已高,一把老骨头扔哪里都无所谓。可你们,得同心协力逃出去。”
菲泉大惊,一把挽住老人的胳臂,“不,皎絮大师您一定没事的。您在万里之外占卜,哪里能算到这里发生的事,一定是错了。”
“不,孩子。”皎絮大师慈爱地抚着她的头顶,“我并不是瞎乱操心。你们看,”他伸手指向城垛外连绵不绝的山脉,“这山岭起伏有致,几个山头彼此牵制,从上至下又有七眼温泉贯穿其中,似乎暗合某种阵形。只是时日短暂,我还看不透这里的总体格局。濯汐,你身为花灵,拥有比神殿修行人更为灵敏的感觉,把这周围地形看熟悉了记下,或可参悟出什么。”
濯汐听得胸口扑通一跳,乌淖泽的暴雨夜,骋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可当时夜黑雨大,行动又极为仓促,什么都没看清。
也许,皎絮大师和骋都太多虑了。
又听皎絮大师说:“恕我直言,你是不是在跑河村之前就受过很重的伤?”
前面大师为自己搭脉,濯汐就知道他看出自己不对劲来了。当下也不隐瞒,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遭遇,本次来拜访先知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皎絮大师宽慰道:“你现在的病症虽重,也不是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娑眉妮所言的九幽萤翅草,确有此物,可治百病解百毒,甚至能令死者重生。若得幸觐见先知铤霖子,可向他询问此草下落。”
耳中听得“重生”两字,菲泉激动得脸上嫣然发红,濯汐则黯然失神。自从翊昕听闻娑眉妮提到九幽萤翅草,早秘密派出多人寻找,却无半点线索。这种传闻中的东西,可靠度实在太低。
皎絮大师看出濯汐心中所虑,好言道:“退一万步说,若真无药可治,你还可入神庙静心修行,我可为你修书一封,荐入光明神殿圣女座下。”
濯汐心头苦笑,即要她从此归于神殿隐修,当初又何必甘心舍弃天界的安稳平和跟着翊昕走。说到头,这段尘缘终归是渴望而不可及吧。
心事重重从墙垛外险峻的峭壁那里收回目光,眼帘里突然闯进颗皱纹堆积的暗绿色脑袋。那头颅冲着她咧开腥臭的大嘴,呲着排绿森森的利牙,一条红信信的长舌在口腔里搅来晃去。
陡然看到这么个怪物,濯汐“啊”声直往后退,差点没直接坐到地上。菲泉也马上取下小弓,对准那东西放了一箭。
“啊哟哟,”那怪物偏头躲过了箭,身子慢慢从墙石后面爬出来,细长的胳膊腿儿上拖满了累赘的藤蔓——这使他看起来分外地头大身小,简直象只变异的螳螂。
“好白嫩的小姑娘,鲜香扑鼻,一定非常可口吧。”他贪婪地咂着舌头,口水顺着嘴角直淌。
皎絮大师挺身把两个姑娘挡在身后,“阁下是腐藤岭的高级苦修者吧,敢问怎么称呼,还请不要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嘿嘿,我不过和远来的小朋友打个招呼,偏你个老东西要来多嘴。”
那怪人磔磔怪笑两声,全身藤蔓暴射而起。皎絮大师大惊,自己仗着身法敏捷或可退避,可两个小姑娘如何逃得过这肉毒藤布下的天罗地网。却见漫天毒藤弥散着腥腐气蹿到近前,忽地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软绵绵瘫缩回去。那怪人怨毒的眼中掠过丝犹疑,身体立即往下一缩,拖着那堆藤蔓消失在墙石后面。
想到围墙另一侧是悬崖,皎絮大师忙赶过去攀住墙头往下探看,墙砖与山壁垂直连成一线,除了厚积的泥苔和砖石缝隙里探出的丛丛野山藤,哪里还有其他东西。这怪人,莫非会隐身不成,就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瞬间就飞走了啊。
“大师不必找了,那外面恐怕到处都有砖石错开的窟窿,那怪家伙很容易就能躲进去。”
回过头,玥琞长身站在林荫底下,手指间犹自残留着常人不能见的灵力光焰。伏在他肩头的卬璃双目艳赤,张开的嘴里利齿森立。在这之前,似乎都没见过他们出手,但很显然,这一人一兽的实力都属顶尖。
“多谢大神官大人援手。”皎絮大师客套地欠了下身。
“大师可曾知道那老怪物底细?”
“我没见过。不过,这人形容虽然古怪,看其舞弄藤蔓的招式还是腐藤岭苦修者一路的,修为绝不在林冥子之下。”
玥琞略为沉吟,掉头看着两位姑娘,“濯汐小姐、菲泉小姐,我有些话想和皎絮大师谈谈,可以回避下吗?”
他措辞很客气,声音也很柔和很好听,可那语调里自然而然就有着种不容人拒绝的气势。因此两位姑娘很识趣地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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