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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告白

夕阳通红的光芒懒洋洋的撒在了山坡上,轻轻的托起自己身体的是软绵绵的草皮。弗雷德丽卡缓缓睁开双眼,好像睡了很久的感觉。阳光也一样洒在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正午的威力的,反而让人感到十分温暖。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身边的不远处,黑­色­的皮衣与白­色­肌肤无差别地被染上了一层红­色­,只是一个是厚重稳健的绯红、另一个是朦胧梦幻的桃红。

一觉醒来的感觉是那么美好。

察觉到弗雷德丽卡的醒来,那个人缓缓地将脸转了过来,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少女柔美的黑­色­长发随风舞动起来,那种飘逸的感觉配上令人安心的和谐笑容,可以说是摄人心魄。

“奥莉西雅?”塔那托斯得脸上是绝对不可能出现那么令人愉快的笑容的。

少女点了点头,向弗雷德丽卡靠近了点儿,关切地望着弗雷德丽卡。

弗雷德丽卡不知道已经和奥莉西雅分别了多久,奥莉西雅连头发的颜­色­都已经变得和塔那托斯一样了,不过那沉默寡言的­性­格似乎还是没有改变,那种熟悉的无言的关怀再次回到身边,弗雷德丽卡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之前的种种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奥莉西雅得有手轻轻地贴在弗雷德丽卡的额头上,左手放在自己额头上,比较着温度。不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神情。

弗雷德丽卡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她不明白为什么,奥莉西雅总是毫无表情的脸,在近距离仔细观察的时候,却是那么瞬息万变。或者自己过去认为奥莉西雅冷漠,只是因为被表象所迷惑,而并不了解真实的她呢?

弗雷德丽卡勉强地用双手支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全身的筋骨就好像是被从坟墓中重新挖出来的一样,即使只是小小的动作,也发出了“嘎吱”的声响。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刚刚醒来的弗雷德丽卡一边声音微弱的问着,一边把盖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披回了奥莉西雅单薄的身上。

“和风之月七日,海盗船上分别的两个月之后。”奥莉西雅的语气依旧是像从前那么冷淡,但弗雷德丽卡发现那似乎竟是由于羞涩所导致的。奥莉西雅轻轻的抿了抿嘴­唇­,双眼有意无意地躲开了弗雷德丽卡的目光,视线不安地在弗雷德丽卡的鼻子、嘴、和脸颊周围游走。

奥莉西雅是出人意料的不懂得与人相处呢,所以即使是普通的交谈,也令她如此的不自在。这让弗雷德丽卡徒然生出一种贪玩的心理。她用左手的手背轻轻拨开奥莉西雅的头发,抚摸她的脸庞:“是你救了我吗,奥莉西雅?”

在弗雷德丽卡的刻意控制下,两人的脸凑得相当近,就好像情人一般亲密。奥莉西雅的眼睑微微下垂,这个让大陆上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黑袍法师正被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调戏,而这个女孩正是自己——弗雷德丽卡一想到这个景象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我本来是要去救你的,但到那里的时候你已经自己离开了,找到你还花了很大的功夫。”

弗雷德丽卡这下似乎有了一点儿印象。她看了看自己的那只所谓的“死神的右手”,发现竟然大了整整一圈,和自己这副幼小的身体相当不符了。她只记得当时不知被绑在哪里的自己赶到周围的一切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便轻易地摆脱了“自己”的束缚,然后便一无所知了。也许之后就失控了吧,看来塔那托斯的“契约”并不那么简单。

“我的身体本身对于探测魔法来说就应该是个很明显的标记了吧,”弗雷德丽卡望了望自己的右手,“找到我应该不会太麻烦吧。”

奥莉西雅却面有难­色­的支吾了起来:“其实……探测魔法真的……很有技巧­性­的……技巧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握……”那个连女孩子的生理期都可以大方地说出来的奥莉西雅竟然为自己不能控制好探测魔法而感到惭愧了,确实是一个奇怪的家伙。而她的魅力也正是由此体现出来的,这令弗雷德丽卡感到她特别而神秘,能够让人产生一种去了解她的渴望。

“奥莉西雅,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我很想念你。”

红彤彤的落日渐渐地没入地平线,远方的天空中却依旧残留着五彩的光晕,梦幻般的绚烂,却又像弗雷德丽卡的语气一样捉摸不定。侧身坐在山坡上的两人却因为沉浸在谈话之中,丝毫感觉不到饥饿。

“原先是打算去神圣公国瞻仰塞西莉娅像的,但由于沙之结界的关系,不得不率先进行大陆上其他地点的巡礼,现在神圣公国的塞西莉娅像就是巡礼的最后一站了。正打算去那里的路上,听说你有麻烦,就过来了。”

“奥莉西雅,你进行那个巡礼究竟是为了什么?”弗雷德丽卡刚刚醒来的好心情也因为提到了这个不明原因的“巡礼”而被破坏掉了,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脸转向了落日的方向。

奥莉西雅也转向了天边那片红彤彤的云彩的方向,鲜红的­色­彩无差别的映在了两个女孩的脸上,但由于角度的不同,弗雷德丽卡得脸­色­显得暗淡,而奥莉西雅却好像是望着朝霞。“那是我的反抗。”奥莉西雅的声音不高,但语气中却透着坚定,仿佛在憧憬自己的梦想一般,眼中透着神采,“你也许不知道,我在成年之前,完全是在痛苦中挣扎着度过的,当生活中与安定下来之后,我本以为可以就此安定的生活下去的时候,塔那托斯地出现令我的后半生就好像在她安排好的曲折的道路上艰难的前进着。她对我就好像牵线木偶一般,随意的改变我的外貌、我的­性­别、甚至我的人格,又随时可以像对待一个腻烦了的玩具一样随手抛弃,但现在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意愿行事。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我要通过巡礼得到能够与她抗衡的力量,将这个从地狱深处来的恶魔消灭。这样,奥西就可以回来了。”

终于,太阳暮年残余的光辉从这片大陆上完全的消失,天空变成了一片黑暗的幕布,如钩的弯月不知何时已经狡黠地登上了夜晚的舞台,那美丽而孤独的形象不由地令人感到怜惜。天上看不见云,但星光还是迟迟没有出现。

弗雷德丽卡低着头,朦胧的月光只是照亮了她的额角和侧脸,她的表情被深深地掩藏在了­阴­暗中。奥莉西雅依旧遥望着远方,月光下憧憬着的样子更加的美丽,但弗雷德丽卡却觉得这个人不是奥莉西雅——她现在只是奥西的亡魂,她口口声声说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事实上却是在为了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奥西而活着,杀了塔那托斯却葬送了自己的灵魂,那奥西重新出现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弗雷德丽卡无法理解。但到奥莉西雅带着憧憬的目光望着远方并说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的时候,弗雷德丽卡的身体还是微微地震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奥莉西雅,你喜不喜欢我。”弗雷德丽卡的声音低得吓人,如若是在夏天绝对不可能从旷野上的虫鸣声中分辨出来。幸好现在的季节已经没有什么虫子了,奥莉西雅才在这安静的旷野上把那个声音微弱的语句听得真切。她奇怪的望着低着头的弗雷德丽卡,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么问。

“喜欢。”奥莉西雅说。]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这一下奥莉西雅还真被弗雷德丽卡给难住了,她表情尴尬地侧着脸望着弗雷德丽卡:“问为什么喜欢……这个……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弗雷德丽卡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当初奥西不是因为喜欢弗雷德丽卡才把弗雷德丽卡留在身边的吗?”

原来是因为奥西喜欢弗雷德丽卡,奥莉西雅才会爱屋及乌地喜欢弗雷德丽卡的。弗雷德丽卡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的可悲,自己竟然只是被当作奥西的附属品看待。“奥莉西雅真的很喜欢奥西呢。”弗雷德丽卡故作轻松地说。而自己会被奥莉西雅重视,竟然还是托这个——情敌——的福。

“是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奥莉西雅却丝毫不感到害羞,她的微笑将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弗雷德丽卡却连强装的笑容也无法展现。

“奥莉西雅,完成巡礼之后你有信心战胜塔那托斯吗?”弗雷德丽卡弱弱地问,她依旧沉着脸,但由于夜­色­的掩护以及奥莉西雅的迟钝,她的异样并没有被发现。弗雷德丽卡是亲自体验过塔那托斯的强大的,虽然只是对着她摆出了进攻的姿态,但也可以粗略的分辨出,在弗雷德丽卡还没有妖刀的时候,奥西与她战斗是轻易的战胜了她,而拿到了妖刀之后的弗雷德丽卡,甚至还不能让塔那托斯真正地开始“战斗”。

“胜率非常小,但不是0%。”这是塔那托斯的姐姐亚蒂密斯所作的估计,奥莉西雅也觉得那是比较客观的评价。但是既然要和塔那托斯作对,奥莉西雅就是抱着能够抓住那极小的胜率的希望去挑战的,如果在战前就认为自己死定了,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挑战塔那托斯的话,是绝对没有可能胜利的。

不过有些打算还是不得不作的。

奥莉西雅站起身,拍去了沾在身上的草屑泥灰:“原本我还担心,也许弗雷德丽卡自己并不知道,弗雷德丽卡是多么的可爱——我们的王子殿下会被弗雷德丽卡迷住也并不是空|­茓­来风的——像这样美丽的女孩长大以后如果不想成为男人的附属品的话,紧紧依靠智慧和洞察力是不够的。”奥莉西雅就好像在说自己一样,“必须拥有能够自我保护的力量,因为女子独立就好像黑袍一样,是少数,是异类。不过从不久前的表现来看,我们的弗雷德丽卡即使我离开也不必担心了。”

奥莉西雅却没有听到弗雷德丽卡作声回应,当他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双含着泪水的双眼,她眸子已经从失控状态的白­色­变回了蓝宝石一般的动人状态。奥莉西雅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的语气太像一个即将上战场就义的战士了。他匆匆忙忙的重新蹲下,扶住弗雷德丽卡的肩膀,另一只手帮她擦起了眼泪。她是在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匆忙的道歉:“对不起,弗雷德丽卡,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弗雷德丽卡却只想哭。“我只是一个小女孩,感到伤心就应该哭,没什么不对。”她这样想着,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看到奥莉西雅为自己手忙脚乱的样子,弗雷德丽卡更无法停住了。

“弗雷德丽卡,没关系的,我会尽力的。我知道我是拖着奥西的身体一起去冒险的,但你想想,如果我不冒这个险的话奥西根本无法回来对不对?”奥莉西雅很快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安慰人,她说不出“一定能还弗雷德丽卡一个奥西来”这类的谎话,“我知道弗雷德丽卡一直喜欢奥西,你可以想这次奥莉西雅成功的话奥西就回来了,如果失败的话就当死了个情敌……”奥莉西雅本来想说个笑话来缓和气氛,但结果只是令她将自己的幽默细胞给一并否定了。

弗雷德丽卡哭得更加大声了。

第二十章 死亡沙漠

弗雷德丽卡抬头望望火辣辣的太阳,即使她的那只没有生命的手臂都仿佛感到了连地上沙子都快要化掉的热度,再看看在旁边站得笔挺,却因为长时间的忍受高温而变得脸­色­苍白的奥莉西雅,从她的眼神来看已经快要神志不清了。弗雷德丽卡发现奥莉西雅真得一点儿都不可靠。平常总是说白天温度太高而总是要“按照黑袍的作风”晚上赶路的奥莉西雅,偏偏因为从未见过沙漠壮观的景象,迫不及待的赶紧上路,也不顾死亡沙漠白昼的高温了。刚走一小段路的时候还好,现在的奥莉西雅看沙漠的兴奋劲头也已经消磨完了。

“奥莉西雅,你没事吧?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按平时,奥莉西雅总是没走几步路就要求停下来休息的,在休息了好久之后弗雷德丽卡几经催促之后才能继续赶路,今天显然因为是她自己提出要匆忙赶路的,不好意思半途表现出懈怠,倒是弗雷德丽卡先不忍心看着奥莉西雅那脆弱的样子了。

“我没事的。”

没有事才怪,弗雷德丽卡心想。她听奥莉西雅得声音,就好像刚刚分娩的孕­妇­,又好像被饿了几天的奴隶,有一种说不出的憔悴,看得弗雷德丽卡心都碎了。但她又不好再劝。奥莉西雅有时候是出人意料的软弱,稍微碰到一点儿困难就自己败退下来,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有时候却出人意料的顽固,她拒绝过一次的事情在多劝也是没有用的。如果那些畏惧黑袍的人知道,一定会把这当作强大法师的独特个­性­,但了解奥莉西雅的弗雷德丽卡却很清楚,那只是孩子气而已。

就好像即是要穿越沙漠的时候,奥莉西雅也不愿意使用坐骑一样,只是她的任­性­而已。弗雷德丽卡原本想奥莉西雅应该清楚,死亡沙漠有多么广大。北大陆最北部的死亡沙漠和分隔南北大陆的迷失海洋是两大禁忌之地,迷失海洋上变幻莫测的天气以及空间的扭曲令无数像要穿越它到达另一边大陆的人们葬身鱼腹,少数成功的例子都已经成为了英雄或者大商人,他们大都也不愿再去穿越。南大陆的赖德公国在三百年前从迷失海洋西部最狭窄的地方运送军队侵占莱特公国领土的奇迹,至今还是许多考古学家终生为之钻研的谜题。相比之下,死亡沙漠只是穿越的路线更长,以及­干­旱和酷热而已,成功穿越的例子就多得多了,沟通布鲁公国和神圣公国的贸易,成了冒险家们发财的良方。当然,所谓的更容易成功,只是千分之二和千分之一的差别而已。

弗雷德丽卡原以为像奥莉西雅这样的强者,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还是得捏一把冷汗的——奥莉西雅似乎对死亡沙漠的了解不够,食物和水也准备得很不多,只是凭着兴致就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她看到奥莉西雅向后望了望她们走过的脚印,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大概是往这边吧。”弗雷德丽卡的脸部肌­肉­开始紧张。

本来如果像居住在沙漠边缘的野蛮人部落买几皮死亡沙漠土生土长的骆驼的话,凭借它们出­色­的辨别方向的能力,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麻烦了。可是奥莉西雅说,她对所有活着的生物都很没有办法,连和人交流都有问题,根本不可能驾驭一匹骆驼。当弗雷德丽卡以听说她在“魔兽战争”的时候骑着梦魇骷髅兽作战的证据来反驳的时候,奥莉西雅就说:

“那是被制造出来的死灵生物,当然很听主人的话。”

弗雷德丽卡理所当然会问为什么不再制造一两匹坐骑,奥莉西雅就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弗雷德丽卡的耳朵:“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魔兽战争’的那些魔兽都是奥西制造的,只是罗兰带队偷袭的时候被藏了起来。我当然也有试过制造一些帮手,不过上次想用来救你的那只骨龙就是结果——那家伙完全不受控制,把情况搞得相当混乱。否则的话要找到你应该还会更方便一点。”

不管怎么样,弗雷德丽卡还是觉得奥莉西雅的理由十分没有说服力。不过当时她也没有在继续反驳。因为很显然的,当奥莉西雅提到那只骨龙的时候,两个女孩的情绪明显消沉了下去。

“布鲁中央森林的惨剧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弗雷德丽卡。”奥莉西雅曾经这样说,“当时你的情况虽然失控了,但所有森­精­灵的死亡都是我所召唤出来的骨龙所造成的,你没有杀任何人。”

奥莉西雅把罪过全都背负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的举动令弗雷德丽卡很不好受,她知道杀人的感觉有多么糟糕,奥莉西雅也许只是因为想保护自己才这么说得。几个月之前因为妖刀的关系弗雷德丽卡杀死了几个牧羊人的时候,她几天都没能吃下东西,即使是断臂的痛苦也被那种罪孽的感觉所掩埋了。她也隐约可以知道,奥莉西雅之所以喜欢晚上赶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杀人的记忆令她晚上根本睡不着,只有当赶了一夜的路,太阳的光芒和疲惫的身心将梦魇淹没的时候,她才可以什么都不想地“睡”过去。

这让弗雷德丽卡感到自己只是奥莉西雅的包袱。虽然是在一起旅行,奥莉西雅却想要把所有的困难和痛苦都帮弗雷德丽卡挡开,不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弗雷德丽卡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奥莉西雅不辞而别,之后也没有想办法来找她,直到得到了自己被抓的消息以后才来救援也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妨碍到了她巡礼的过程。

不过弗雷德丽卡总是忘了问。即使本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开始的谈话,也会因为与奥莉西雅的交谈太过令人心情愉快而忘了谈话本身的目的。弗雷德丽卡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自拔了,她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奥莉西雅真的离开了自己,自己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就好像现在,即使是奔着那个渺茫的打败塔那托斯的希望而去,天空中的太阳又是那么的狠毒,只要奥莉西雅在自己的身边,弗雷德丽卡的心情就十分的良好。特别是他们即将前往一同瞻仰的塞西莉娅神像还有那样的意义——

两个少女曾经在沙漠边缘的一个野蛮人部落带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有奥莉西雅能够听懂野蛮人的语言,但弗雷德丽卡也体验到了那个会说通用语的部落酋长对于奥利西雅化身的少年诗人奥尔的友好,她也意识到自己也许只是被那个老头的一句“你们是一对很般配的小夫妻”给收买了,不过在听说两人要穿越死亡沙漠前往神圣公国的时候,那个老头确实给了她们许多诚恳的建议。不过弗雷德丽卡最在意的还是老头所说的经常有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不惜冒险去瞻仰塞西莉娅神像,因为塞西莉娅和塞罗神魔相恋的有名故事,年轻人们相信她会保佑相爱的年轻人永远在一起,不管他们的爱情是多么的不被世人所允许。

“还有什么样的爱情会比智慧与生命的女神与掌管破坏的邪魔相爱更加不被世人所允许的爱情呢?”那个老头当时这样说的。

“但传说中他们两个的故事不是以悲剧收尾的吗?”

老酋长被弗雷德丽卡问住了,好好想了一下才给出了一个十分没有说服力的答案:“正因为这样她才要保佑和她有相同命运的人啊。总之一起去拜访过她的人,从来没有分开过的。”

弗雷德丽卡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两个人连死亡沙漠这样的考验都经过了,怎么还有分开的道理。不过她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嘴上不信,弗雷德丽卡还是满怀欣喜地与奥莉西雅穿越沙漠去了,心里比奥莉西雅还要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毒辣的阳光似乎有一瞬间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两个少女的身体感到了一霎时的轻松,弗雷德丽卡也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她和奥莉西雅同时向远方的天空望去。那一团庞大的黑云竟让整个天空蒙上了一层­阴­暗,还仿佛传来了隆隆的巨响。

是邪龙大迁徙!弗雷德丽卡顿时醒悟过来。“快找个地方躲一下吧,奥莉西雅!”这是死亡沙漠最恐怖的景象,那些生活在死亡沙漠最北部的邪龙魔国的庞大生物每年一次的向西迁徙,沿途所经过的所有地方无不变成了一片荒凉的景象,无论是死亡沙漠土生土长的骆驼还是碰巧在它们途径的路线上的仙人掌,都难以逃脱成为食物的命运,弗雷德丽卡突然想起即使是大陆上最有实力的商队,也不会选择在这个季节穿越死亡沙漠的。

“血腥的和风之月”——这是经常在这附近活动的人们给这个邪龙迁徙的季节所赋予的称呼。现在,那些可怕的生物正向两个少女这边疾速地飞来,远方的沙漠也因为这令人颤栗的景象在低空中扬气了一层风沙。

“等的就是它们!”奥莉西雅一手发弗雷德丽卡从后面搂住,在她的耳边说着。炙热的鼻息喷入了弗雷德丽卡的耳廓。

“太淘气了。”弗雷德丽卡在心中默默的抱怨,“现在不是亲昵的时候啊。”

弗雷德丽卡不明白,奥莉西雅却因为邪龙的即将到来突然有了­精­神,明明刚才还一副­精­疲力尽即将被火热的太阳做成­干­尸的样子。难道她是早已有了与邪龙战斗的准备,之前是在保存体力?但即使是奥莉西雅,也是不可能打败这些可怕的家伙的吧?这些远古的生物是从神话时代一直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即使是塔那托斯,也应该不会愿意与它们正面冲突的吧。

弗雷德丽卡正想劝奥莉西雅放弃这个疯狂的念头,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却在渐渐消磨她的意志。她觉得可怕极了,一和奥莉西雅在一起她就完全失去了主见,当遇到麻烦的时候宁可选择无条件的信任。分明是这样清晰的劣势,弗雷德丽卡却只是一看到奥莉西雅那自信满满的脸庞,就从心底里觉得不用再担心了,奥莉西雅能够解决的。

这是弗雷德丽卡不愿意承认的。她的潜意识里坚信着,只要有奥莉西雅在,自己就不用思考,只要依靠奥莉西雅就行了。望着那些快速接近中的庞大生物,弗雷德丽卡却在奥莉西雅的柔软怀抱中感到全身酥软,好像没有了骨头一样,只是感受着奥莉西雅身体玲珑的形状。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但邪龙只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两人的面前,这些庞大生物的飞行速度没有人可以否定。很快,就有邪龙向这两个美味的食饵俯冲了下来。弗雷德丽卡可以感受到巨大的气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可以令人的魂魄都颤抖的气势。

“抓紧了。”弗雷德丽卡只听到了耳边一声­精­灵般的低语,便感到身体凌空而起,而看着已经在自己下方的那条邪龙一个张嘴噬咬的动作,却是扑空了。紧接着,搂着自己的奥莉西雅就落在了那条邪龙的身上。她身体前倾,把两人身体的重心放在了前方,踮起的脚尖摩擦着邪龙北部粗糙的皮肤,向后退了老远一段距离,才勉强停下。鞋子已经发出了烧焦的味道,但也因为快速的移动和烟雾一起立刻被抛在了后方,邪龙的皮肤上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两人的速度终于在这一连串危险的动作之后被提升到了和邪龙的迁徙队伍一样,而被稳稳地抱在奥莉西雅怀中的弗雷德丽卡却丝毫没有受到激烈震荡的影响。

“这是能够和塔那托斯相媲美的身体素质,我在巡礼的过程中得到的。”耳边的风十分的大,只有奥莉西雅贴着弗雷德丽卡的耳朵讲的话,弗雷德丽卡才能听见。

而那只巨大的骄傲生物也决没有愿意被两个不速之客搭乘的理由,它抖动起身躯给两个女孩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奥莉西雅也立刻一跃,到了另一条龙的背上。因为已经跟上了龙群的速度,这一次的“着陆”并没有多大的震荡。

两个黑袍的少女就这样跟着龙群迅速的移动着,一刻不停的在空中飞舞,弗雷德丽卡倒也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浪漫的情景,而奥莉西雅也尽量选择有龙的­阴­影的地方,令这个旅途也变得十分的凉爽。

但毕竟奥莉西雅需要时不时地与邪龙周旋,当这两个不受欢迎的乘客告别龙群的时候,有了塔那托斯的体质的奥莉西雅也已经­精­疲力竭了。在那两条长长的惯­性­拉扯出来的脚印的末端,这会换成了奥莉西雅倒在弗雷德丽卡的怀里。

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在一个白昼之内横越半个大陆的举动,相信能够做到的人不多吧。“辛苦你了,奥莉西雅,好好的休息一下吧。”神圣公国的城市已经就在前方不远处了,不过弗雷德丽卡还是很快就后悔了她自己所说的话。因为他看到了一群高等的祭祀向这边走来,而她们两个的穿着却还都是黑袍。

与黑袍最不能相容的,就是教会了。而在这开阔的沙漠中,她们也无处可躲。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幸福

第二十一章 最后的幸福

睡着的奥莉西雅脸上那安详的表情确实很令人泄气,弗雷德丽卡却开始相信这也是在奥莉西雅预料之中的情形。种种迹象表明,骑乘邪龙到达的方式是一开始就已经被她决定了的,既然如此,体力耗尽之后的危险也绝没有被忽略的道理。但弗雷德丽卡却丝毫没有能够放心,因为她发现奥莉西雅似乎是太看重自己的一个小女孩的能力了,她本人却丝毫没有信心能够对付得了那些顽固的僧侣。

“请快来救救我们吧,尊贵的祭祀大人们,我们在旅途中遭到了黑袍法师的袭击……”虽然弗雷德丽卡已经构造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谎言,但她的演技却不能给自己足够的信心。即使是在理论上完美的谎言在执行的过程中也一定会有破绽出现,区别只在于这个破绽是否会被人发现,需要赌博对手愚蠢的情况也只是在无法避免的情况下才适宜被进行。这时候,奥西曾经提到的一种暂时修改自己记忆的魔法被弗雷德丽卡想起,这种古代的魔法似乎确实可以让谎言成为真实,因此而臻于完美。但那种技术太过复杂与危险,弗雷德丽卡并不自信自己拥有奥西那样­精­准的魔法­操­控能力。

“请不要担心,我的孩子,”老人们总喜欢以这种令人生厌的语气说话,不过比起与自己同年龄的孩子来,弗雷德丽卡却更喜欢与这些家伙打交道,至少它们更容易捉摸和理喻。“作为稀少而珍贵的客人,作为神圣公国的最高祭祀,我爱弗拉比·迪蒂亲自前来迎接你们了。”

这个老头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弗雷德丽卡显得有些局促,这样的阵仗又的确不像是偶遇,按照弗雷德丽卡所得出的结论来看,自己­精­心准备的谎言似乎难以派上用场。

“正如你所想得那样,孩子,”弗雷德丽卡十分讨厌被这样一个老头称作“孩子”,他倒是很愿意被任何除了老头们之外的人群给自己灌上这样一个自己并不很在意的头衔,即使那个人的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但老头们总是喜欢用这样的称呼来显示自己经历了很多事情,即是对方是个30多岁的成功人士,这令他们显得相当的自以为是,虽然也许他们确实有自以为是的资本。塔那托斯虽然是个已经至少400多岁了的老太太,却也从来不屑于使用“孩子”这样的称呼,这倒是令弗雷德丽卡相当的欣赏。

“预知能力是智慧女神给我的恩惠,所以我可以知道两位黑袍的到来。”

“那真是一个糟糕的恩惠。”弗雷德丽卡也只敢小声地嘀咕。

“那位先生似乎已经很累了,不如先到我们所准备的驿站中休息如何?”

弗雷德丽卡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可以跟他们去,虽然她知道这样装模作样的礼仪是必要的,但听着那语气心里也总觉得不舒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智慧女神似乎也并不是无所不知的。

走在路上的时候,弗雷德丽卡并不愿意别人把奥莉西雅从他的手上夺走,宁愿自己承担着与身体比例不相称的责任。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女孩很清楚,当一个人有了被杀的原因的时候,将信任交给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就显得十分愚蠢了。当然,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女孩的不愿意让那些肮脏的男人来碰重要的奥莉西雅。

那个领队的老头在路上的时候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想要跟弗雷德丽卡聊起来,似乎是想要证明自己确实像刚才所说得那样,要尽一下当导游的责任,但他终究没能成功地让弗雷德丽卡打开话匣,只是他一个人在那边说着。因为身后跟着的其他那些毕恭毕敬的老头,已经足够让女孩感到不自在的了。

神圣公国的人几乎全都是疯狂的信仰着智慧女神塞西莉娅的,这也是这个被封锁在沙漠之中的小国唯一被整个大陆所熟知的,无论是哪一个种族的传说中,塞西莉娅的故乡就是神圣公国。或许也只有当那传说本就是事实的时候,它才会在不同的神话之中出奇地统一——又或者反过来说才是真理?

但当弗雷德丽卡听说塞西莉娅女神本身也是一个黑袍的时候,着实吃了一个大惊。这确实可以成为这些神职人员们恭敬地对待她和奥莉西雅的理由,当然也有可能正因为这个原因令女神是黑袍的话作为谎言的存在。这确实太不可思议了,伟大的智慧女神竟然曾是大陆上的人们所深恶痛绝的黑袍的一分子,也无怪于弗雷德丽卡竟会怀疑这些宗教狂热分子们会为了欺骗两个黑袍而去污蔑他们的女神。

不管怎么说,这一路上的经历令弗雷德丽卡意识到了,爱弗拉比这个老头虽然有着一张可以和乌鸦媲美的嘴,但他的所有行为至少还是可以信赖的,弗雷德丽卡甚至开始思量自己对这么一个可怜的老头的过分戒心,是否太过小人了。

不过在安排住宿的时候,弗雷德丽卡还是决定和奥莉西雅睡一个房间了。这自然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至少奥莉西雅现在还处于昏迷的状态,难以自我保护,但弗雷德丽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利用对外宣称的夫妻关系以及和奥莉西雅之间同­性­的便利来轻薄奥莉西雅似乎确实有点儿狡猾。

虽然晚餐的菜­色­是如此的丰富与奇异,建筑风格与人们的装扮也十分少见,但弗雷德丽卡还是没有什么兴趣。也许无论奥西还是奥莉西雅都可以从这些中间分析出一大通的东西来,但弗雷德丽卡刚才在傍晚的夕晖一路随着那些神职人员们走来的时候,看到的本地奇怪的风物,也只有四四方方切割得很整齐的低矮建筑物、和穿得很凉爽的男人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全身包裹着不露出一点皮肤的女人,以及叶子很少的高大植物了。硬要让弗雷德丽卡分析的话,也只有“房屋因为降水少而采用平顶”“由于封闭保守而产生的­性­别间不平等对待”和“叶子稀少能减少水分蒸发”之类的没有营养的话了。弗雷德丽卡又不是什么民俗学者,自然不会对这些感兴趣,更何况没有奥莉西雅的陪同,无论多么奇异的风景、多么美味的食物,弗雷德丽卡都会感到无味,于是弗雷德丽卡只是稍微吃了点东西充作晚餐,就抱着奥莉西雅一起到安排给她们休息的房间里去了。

虽然弗雷德丽卡并不会因为晚饭时候僵硬的气氛感到不自在,但她的奇怪表现也确实让很多人尴尬,不过由于沙漠封锁了神圣帝国与外界的交流,大多数人将这些归咎于不同的风俗因而没有质疑这个小女孩的­性­格。弗雷德丽卡也十分不在乎多少人会发现奥莉西雅没有喉结的明显破绽,终究还是只有在用餐的时候也搂着奥莉西雅才能令她感到安心。

而那个夜晚也注定是刺激的。

当夜晚已经十分安静了的时候,弗雷德丽卡发现她根本不能将自己的思绪从那个昏睡之中的、可以令自己摆布的诱人的身体上移开。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多少次的想要做出不可原谅的侵犯,都被勉强克制住了。但随之而来的就又是之前把奥莉西雅搂在怀里的时候那美好的触感,而那粉红­色­的嘴­唇­、光滑细腻的肌肤在黑暗中更加富有魅力,只要一想到现在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随意的亲昵,弗雷德丽卡就觉得自己的犯罪也许无法避免了。

更糟糕的是奥莉西雅正和弗雷德丽卡躺在一张床上。

幸好休息够了的奥莉西雅及时地醒来了,否则她一定会被某只晚餐的时候只吃了一点点的饿狼给吃掉。弗雷德丽卡实在无法记起奥莉西雅后来和自己聊了些什么,她几乎把全部的意志集中在了与自己的欲望的对抗之上,大概有些印象的只是奥莉西雅问了一些她昏睡过去之后的情况,并称赞了自己整个傍晚近乎完美的判断。

奥莉西雅的信任确实很令弗雷德丽卡高兴,不善于与人交往的奥莉西雅最近与弗雷德丽卡的谈话越来越多、越来越随意的趋势以及弗雷德丽卡在交往中的体验令她更加的着迷于奥莉西雅了,再相逢后这段不长的时间被小女孩认为是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但这也令只是将弗雷德丽卡看作是至亲姐妹的奥莉西雅处于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中,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对弗雷德丽卡有多大的诱惑力。特别是一些被她认为很普通的亲昵的举动对弗雷德丽卡幼小的心灵却简直是一种地狱般严苛的考验。

奥莉西雅玩笑般地轻轻揉捏着弗雷德丽卡的脸蛋,眯缝着的双眼更显出魅力,轻柔的话语似乎渗透着魔力:“弗雷德丽卡真是可爱,如果不好好爱护的话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弗雷德丽卡僵直的躺在床上,反倒是奥莉西雅俯视着她,丝绸一般的黑­色­头发垂到了她的耳边,奥莉西雅才掠起头发嵌到了耳朵后面。

两人的实现交错在一起。奥莉西雅欣赏着弗雷德丽卡因为害羞与紧张而不安地晃动的双眼,弗雷德丽卡却是因为奥莉西雅那锐利的眼神才感到不安。小女孩在害怕着。虽然现在奥莉西雅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妹妹一样的看待,但她依旧感到幸福与满足,她害怕如果自己真地做出了出格的举动,连现在这样的状态都无法维持了——奥莉西雅只是玩笑,弗雷德丽卡却会认真的。

“我可以吻你吗?”弗雷德丽卡无法回答奥莉西雅的问题。随着奥莉西雅得脸慢慢地靠近、靠近,弗雷德丽卡心跳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和众多­精­灵纠缠的时候,血液流动速度的加快令女孩不得不更快更深地呼吸来增加供氧。

最终,弗雷德丽卡闭上了眼把脸转了过去,奥莉西雅也只是在弗雷德丽卡脸颊上轻轻抿了一口。

弗雷德丽卡因为奥莉西雅的吻并不需要多少感情而拒绝,从未拥有总比自作多情的悲哀要好上很多,但这选择的本身也已经足够可悲了。即使弗雷德丽卡可以肯定,假使自己果真失控,奥莉西雅也不会忍心伤害对她施暴的自己,但她所希望的是奥莉西雅能喜欢自己,她希望看到的是奥莉西雅的微笑而不是尴尬的表情。

弗雷德丽卡很高兴自己的表现在奥莉西雅眼里成了羞涩与腼腆,她看到奥莉西雅脸上愚弄纯情女孩成功后的胜利笑容的时候却反而感到了自己的罪恶。

“奥莉西雅,如果睡不着的话,一起去看星星吧。”奥莉西雅惊讶的表情另弗雷德丽卡心碎,但随之而来的微笑却让女孩甚至愿意用生命来作交换。

神圣帝国的星空显得分外明朗,一点一点的银白­色­痕迹相当稀疏却有着一种令人宁静的魔力。弗雷德丽卡回想起曾经,她总是一个人仰望星空的那段记忆,孤独围绕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寂寞的­干­扰,而现在,有奥莉西雅的陪伴分明是那么快乐,弗雷德丽卡却觉得,寂寞就躺在身旁。但在这地方,至少没有了方才难以把持自我的尴尬,奥莉西雅与自己保持着舒心的距离。

“出来了这么久,你想念艾恩吗?”奥莉西雅冷不防的问弗雷德丽卡,“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所以并不知道——你离开艾恩的时候没有犹豫过吗?”

弗雷德丽卡摇了摇头:“我很喜欢这个父亲,但我并不会依恋他。他从来都不­干­涉我的事情,我也只是尊敬着他而不会因为他的关系而改变自己的决定。父女的亲情不一定要粘得很紧才算是深厚的。”

“我实在不擅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奥莉西雅望着远方,好久才继续说,“弗雷德丽卡,刚才真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一点儿。”

弗雷德丽卡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并不知道自己看上去一直是那么的认真,她不知道自己因为憧憬着奥莉西雅对自己的微笑而渐渐自己反而失去了微笑,她不知道自己对奥莉西雅的爱慕的心情所造成的忧伤反而让奥莉西雅为她消失的笑容而伤脑筋。

但她实在无法微笑:“对不起。”

星辰在空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辉,但夜晚依旧暗淡与宁静。

第二十二章 占有欲

第二十二章 占有欲

神民饲养的沙鹰的第二遍鸣叫将弗雷德丽卡从梦中惊醒,睁开眼时四处找不到奥莉西雅令她一阵慌乱,当奥莉西雅端着水盆进屋时,弗雷德丽卡却不能顺着自己的意愿跑到她面前紧紧将她搂住,即使只是这样的任­性­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奢求。但弗雷德丽卡还是默默地用手濯起一缕清水,好让自己的脸庞首先恢复冷静。

弗雷德丽卡有些无奈地将自己和奥莉西雅送到那些塞西莉娅女神的虔诚的信徒面前,让神去见证自己爱情的拜访本该令女孩欣喜,她却因为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十分压抑,因为这同时也是奥莉西雅巡礼的最后一站。

到了除弗雷德丽卡之外的人面前的时候,奥莉西雅腼腆的像一个贵族千金一般,但弗雷德丽卡却可以肯定,这在那些老头德的眼中肯定会变成一个十分高傲的形象,奥莉西雅的这种气质也让弗雷德丽卡痴迷,回想那段奥莉西雅和自己也保持着这样距离的时候,自己也不是如此战战兢兢的和她相处吗?

这让爱弗拉比的温和­性­格得到了弗雷德丽卡的赏识,因为他不像很多和他有着相同地位的老头那样不可一世,而严密的阶级制度令其他祭祀也不得越过大祭祀来对奥莉西雅的傲慢非议,只有很少的时候弗雷德丽卡会相信神的信徒只尊从神的命令。当然女孩也可以相信她在比金城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绝对已经被开除教籍。

弗雷德丽卡知道奥莉西雅实在不愿意在大太阳底下赶路,又不可能让这些古板的家伙们陪她们夜行,于是只好用清晨参观的计划作为折衷的方法。

一路上的沉默并不难熬,反倒是塔那托斯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弗雷德丽卡面前令小女孩的神经变得十分紧张。虽然进行到最后阶段的巡礼令奥莉西雅和塔那托斯在外貌上已经丝毫没有区别,但根据灵魂所映­射­出来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来分辨两人的难度,和区别太阳与月亮相比也相差不远。

“真是一个可怕的女孩啊,才十三岁就那么势利了——看奥莉西雅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要把她吃下去的样子,看见我却就仿佛看到臭虫一样。”

弗雷德丽卡不得不佩服塔那托斯取笑人的功夫,但若对这个只有她才能看见的人进行还击就会令她在奥莉西雅眼中变成傻瓜,于是她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进,塔那托斯则孩子气地漂浮在她面前不停地碎碎念。

“安心吧,奥莉西雅想要杀我的计划本就不是瞒着我进行的,她看准了过分自大的我根本不会去阻挠她,事实上她自己也清楚根本没有成功地希望。只是人活着总该有个目标,不是吗?”

弗雷德丽卡从来不曾怀疑,这个有着刻薄­性­格的女人同样有着讽刺人的习惯,她本可以不必理会,可是一个人总是有弱点的。当塔那托斯说到奥莉西雅的时候,令人不快的言语成功地让她变得烦躁。

“呵呵呵,生气啦!你的心情还真是全写在脸上啊。”那清澈悦耳的嗓音被塔那托斯完全糟蹋了,“但你不得不承认我说得是事实吧。”

正因为那是事实弗雷德丽卡才会在意,塔那托斯傲慢的态度更令她难以忍受。

“不过对你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吧。如果让她成功地变回那个恶心的男人,你就永远失去了你最重要的奥莉西雅了,这和被我杀掉又有什么区别?”

前往塞西莉娅神殿的一行人,沉默的气氛向海沟一般深,只是突然间,队伍中的小女孩把出剑来对着前方的空气空挥,那一计有力的斩击中包含了浓重的怨恨和愤怒。所有人一时间都停下来望着女孩。

“没什么,只是有苍蝇而已。”

女孩冷冷地扔下一句话,扔下仍然处于疑惑中的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弗雷德丽卡从开始就很清楚,那事实也几乎是奥莉西雅亲口告诉的——无论奥莉西雅计划的成败,她都将离自己而去。对弗雷德丽卡来说,这是一场注定会输的战争。

“参拜塞西莉娅女神像的恋人会得到神的保佑永远在一起,这个传说是真的吗?”弗雷德丽卡突然问爱弗拉比,这令已经习惯了沉默的老头惊讶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是真的。”

奥莉西雅也只是因为对弗雷德丽卡的问题感到奇怪尔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没有多在意。

“那为什么去参拜神像的人那么少呢?”

爱弗拉比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都不承认那是女神……”

说到这方面,爱弗拉比的话就多了起来,宗教的问题总是像一团被猫咪玩耍过的线团那么复杂,难以理清头绪。弗雷德丽卡原先只是想知道女神是否像传说中那般灵验,足以令奥莉西雅和自己永远在一起,不过教廷本身似乎对塞西莉娅女神也有不同的看法。

出于礼貌,弗雷德丽卡不便打断爱弗拉比得喋喋不休,听来听去也只是对教派纷争的抱怨。和弗雷德丽卡的问题相关的也只是由于沙漠的阻隔,从外国特地来到神圣公国的情侣十分稀少,而在本地出生的人则被认为是天生就得到了女神的眷顾。

“那些年轻人们说我们只应该崇拜塞西莉娅本人,而不应该去崇拜偶像。他们甚至不承认女神的那些事迹,只因为他们认为女神是不可能爱上一个邪神!”弗雷德丽卡听着老人刻意压低的语调,但仍然能够从中听出他的激动,他分明将语句组织的尽量客观的叙述,但在句末却能隐约听到仿佛加了一句“多么荒谬!”这确实更有说服力。他显然因为“智慧女神教”从“塞西莉娅神教”分裂出去并得到多数人的支持而感到不满,现在旧的“塞西莉娅神教”就只剩下他们这些老人了。只可惜弗雷德丽卡对这些丝毫没有兴趣。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问这个问题了,自己的事情去拜托女神又会有什么用,女神是否会承认她和奥莉西雅是一对“恋人”都说不定。

但重新恢复的沉默却变得尴尬了。

高大的树木在沙地上投下了稀疏的树叶的影子。当长长的模糊的影子慢慢缩小,变得清晰的时候,塞西莉娅女神的神殿终于出现在了一行人的面前。

不愿进入神殿的祭祀们让弗雷德丽卡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毫无理由地进入神殿是对女神的亵渎”的说辞总令人觉得苍白,但成为邪教献给邪神的祭品的猜测连弗雷德丽卡自己都觉得可笑。真要说的话,弗雷德丽卡发现也许自己和奥莉西雅早就已经成了邪神塔那托斯的祭品了。

单纯的奥莉西雅显然没有弗雷德丽卡那样多疑,但并不那么纯洁的人总是显得更加彬彬有礼,兀自走进神殿的奥莉西雅由弗雷德丽卡在后面替她想老头们行礼,爱弗拉比代表众人点头的回礼也没有丝毫表现出对奥莉西雅的“高傲”的不满。

也许立柱的样式能够代表神殿的建筑风格,但塞西莉娅女神的府邸似乎和冥王的最大区别只在于颜­色­,同样的屋顶同样的立柱,而其他的区别是小女孩所不能那么细致的注意的。急匆匆的跟上奥莉西雅的步伐,走在过道上时弗雷德丽卡更加感到不安了。但这种时候如果女孩心情十分的平稳,才显得诡异吧。

看着那个纯黑的塞西莉娅女神像,弗雷德丽卡总感到不安。女神就好像是着空旷的大殿里的第三个人一样,正偷偷地注视着自己。也许将名字刻在底座上的这个叫“赫卡特·霞衣”的雕塑家会因为自己作品的栩栩如生而自豪,但女孩只是感到不快。女神虽然很美丽,但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她的奥莉西雅呢。因为有了奥莉西雅,所以在这个旷世的艺术品面前,女孩也未蒙一丝感化。

等一下。

弗雷德丽卡突然发觉了奇怪的地方。赫卡特是猎巫运动时期的艺术家,和诸神的时代根本难以联系,那个爱弗拉比老头又为什么说这是女神还在大陆上的时候的一个亲密的朋友为她做的雕像呢?这又不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信仰的信口胡驺。而“霞衣”这个姓,也是女神的姓,又是自称为神的塔那托斯的姓,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比起这些了,现在迫切需要关心的是奥莉西雅的事情,女孩的脑袋里又怎么容得下去思考这些事情。

被弗雷德丽卡赶走的塔那托斯没有再来与她纠缠,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不幸。充分的胡思乱想的空间令小女孩开始动摇,她明明已经决定了不­干­涉奥莉西雅的事情,不去阻挠奥莉西雅想自己的目标前进。为什么自己还是不够坚定呢?

当弗雷德丽卡问起时,奥莉西雅曾经告诉过小女孩,她和大陆最强大的骑士罗兰大人有过深厚的感情。但当罗兰大人将要被处死的时候,奥莉西雅却没有去救她。弗雷德丽卡问为什么,奥莉西雅回答说,因为她想要死。

“假如我有一个心爱的女儿,她患了绝症,必须终日躺在床上遭受痛苦而且绝无治愈可能的。但她不会死,她会一直活着甚至比我活得还要久,只是必须承受长久的痛苦。我也有剑,一把锋利的宝剑。所以女儿哭着求我杀了她,我该怎么办?”

奥莉西雅停住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弗雷德丽卡,皱紧眉头说:“你不应该来问我,这种事情交由别人来判断是不负责任的。”奥莉西雅顿了顿,“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遵从她的意愿让她痛快地了结。”

“是的,我本不应该来问你的。”弗雷德丽卡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用蜡给封住了一样,说话的时候也只有两片小而薄的嘴­唇­在运动,“我会想办法实现那个绝无的可能。”

“即使那个可能­性­依然是绝无的,你的努力也终只是徒劳的——吗?”

“是的,即使那会让我心爱的女儿痛苦。我还会想办法让我的女儿没有伤害自己的可能。”弗雷德丽卡直视着奥莉西雅的双眼,“毕竟看着我心爱的女儿在我面前遭受病痛的折磨比起女儿离我而去来,并不显得那么痛苦,女儿还活着的慰藉,也要比实现女儿令我痛苦愿望时的欢欣要强烈那么一点点。”弗雷德丽卡绕到了奥莉西雅的前面,用死神的右手拔出了腰间的妖刀战魂。“奥莉西雅,终止那个毫无意义的巡礼吧。”

“连你都要和我刀剑相向吗?弗雷德丽卡。”弗雷德丽卡看着奥莉西雅脸上的表情,确实是丝毫没有变化的神态却让女孩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寒意,白净的肤­色­看上去就好像吸血鬼一般可怖,弗雷德丽卡十分清楚那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依然忍不住战栗。让弗雷德丽卡感到可怕的,是奥莉西雅隐隐透着悲伤的样子。这样的攻击所带给女孩的刺痛,甚至比用尖刀刺穿女孩的心脏更加有威力。怎么可能会有?用剑指着这样的奥莉西雅的勇气。“为什么,你要用自己的生命相威胁,来阻止我继续前进吗?”

“不,就像你去挑战塔那托斯是期待着那至少不为零的成功可能,我也并不会看轻自己的生命,成功地阻止你是我的希望,当然以命相胁也是手段之一。”

“我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是有原因的,但弗雷德丽卡有这样的必要吗?”

弗雷德丽卡没有和奥莉西雅继续争论下去。奥莉西雅有她的追求,女孩也有自己的确信。奥莉西雅对于奥西,自己对于奥莉西雅,在感情的深厚程度上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弗雷德丽卡始终还是害怕奥莉西雅直截了当的拒绝以及可想而知冷漠态度,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思恋埋藏在心底。

弗雷德丽卡觉得自己会赢,长久以来的接触令她十分清楚奥莉西雅的弱点以及她的优势。“塔那托斯,给我灵感之心。”

带着令人不快的笑容出现的死神少女同时继续进行她尖刻的讽刺:“终于,你还是忍不住要用暴力手段来占有奥莉西雅了啊。”选择理会这个家伙绝对会是一个错误,若不是有利用价值弗雷德丽卡绝对不会希望她出现在面前。但是女孩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灵感之心’所带来的微弱预知能力让弗雷德丽卡的身体自然的向旁躲闪,而她刚才所处的位置,一团火红的烈焰就在后一时刻一闪而过。

这就是奥莉西雅的优势,就在月前对战的莱特军和达克军之间,弗雷德丽卡就曾经看见过她用这样的技术杀人于无形。奥莉西雅所­操­纵的火焰不需要咒语也不需要一个运动轨迹,而是仅凭意念的驱动直接出现在想要攻击的位置上。或者由于这是巡礼所得到的馈赠,奥莉西雅可怜的魔法控制能力并没有对火焰的准确­性­有所影响,更因为火焰的出现毫无预兆,根本难于防备。这可以说是奥莉西雅得可怕之处了。

若不是因为塔那托斯曾经向弗雷德丽卡提到过“灵感之心”的功能,弗雷德丽卡怕是没有办法破解的吧。

这样的时候,减短一些寿命的代价弗雷德丽卡已经不在乎了。

奥莉西雅的攻击同样证明了弗雷德丽卡所预测的弱点。很多其他的弱点比如生理周期魔力减弱之类显然在这种时候无法派上用场,但过于感情用事的思想却是深扎在奥莉西雅的心底,无法磨灭的。弗雷德丽卡刻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瞄准奥莉西雅的­性­命进攻而不必担心伤害到奥莉西雅,因为她确信奥莉西雅是有能力自保的。但奥莉西雅却不能。在对抗两国军队的时候奥莉西雅使用的是致命的黑­色­火焰但刚才的进攻她却只是用了普通的红­色­魔法火焰,出现在肩膀位置的攻击又显然只是想要制服弗雷德丽卡而并不能尽兴的战斗。不能尽全力的奥莉西雅要对付全力以赴的弗雷德丽卡显然也有难度。

立刻的,弗雷德丽卡又利用之前用寿命向塔那托斯换来的“理智之心”迅速完成魔法的功能,用数个魔法让自己的速度、力量、灵活、反应都得到了增强,妖刀也自然的吸附了许多能够弥补它自身不够锋利不够坚固的缺点的魔法。有了这样的保证,妖刀的鬼魅一般的技术也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

“弗雷德丽卡,你认为魔剑士是一个什么样的战士?”奥莉西雅曾经这样问过弗雷德丽卡。

“应该是一个既能够使用魔法,又能够近身作战的战士吧。既能够像一个法师一样,发挥大面积高威力的杀伤魔法,又不用担心近战的绝对劣势。”弗雷德丽卡当时是如此回答的。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吧?但我认为魔剑士是一个剑士多过一个魔法师。你看那些能够发挥大面积高威力魔法的家伙,哪一个不是白发苍苍了?这样的年龄又怎么可能还有体力像一个剑士一样去挥剑?低级的攻击魔法虽然效果也很显著,但哪里有一个技术­精­湛的剑士杀敌频率高?魔剑士的攻击魔法又哪里有发挥作用的余地?一个可以使用高威力大面积魔法的法师又怎么会让敌人近身?剑技对一个法师的作用不大又很费时间练习。而低级的魔法像你这样有天赋的人很容易就能够学会,在战斗中的效果又十分显著。再想要进阶却十分困难了,对于一个剑士的价值又很不高。所以魔剑士的发展方向应该主要是武力,魔法的修行则应该是在如何恰当的运用上下苦功。”

有时候弗雷德丽卡不得不承认奥莉西雅是自己的老师,比起奥西来,相处得熟悉以后的奥莉西雅更愿意和她讨论一些问题。

而能够快速完成低级魔法的“理智之心”就好像是特别为魔剑士量身定做的一样,因此当不得不进行交易来增强自己实力的时候弗雷德丽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而能够提前预知对手下一步动作的“灵感之心”在近身格斗中的作用其它“交易品”所无法匹敌的。既然要牺牲自己的寿命,弗雷德丽卡当然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最有价值的技术。

当然“理智之心”的功能虽然强大,总还是需要术者像普通使用魔法那样集中­精­神的。快速的集中­精­神和转换集中点是一件相当困难且费神的事情,弗雷德丽卡为了做到在一瞬间完成多个低级魔法曾经做过很多次的练习。就因为这个练习,前几天奥莉西雅在为弗雷德丽卡梳头的时候发现了几根白发,还让奥莉西雅心痛了好一阵子,说之前不应该留下弗雷德丽卡一个人以至令她受到危险而疲劳过度了。

当然在一对一战斗的时候向对手施展“黑暗”“迟缓”之类的法术也是很好的选择,但弗雷德丽卡不能确定奥莉西雅没有在巡礼中得到抗魔的能力,因此她不愿多费­精­力。

不过无论做多少的准备,高手之间的胜负总是在一瞬间决定的。这并不是小孩子的打架——虽然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两个女孩至少从外表上看都是很小的小孩子——用拳头创伤对方,用身体纠缠对方,没完没了地扭打,在终于被周围的成|人分开之后也只是眼圈变黑,至多掉了两颗|­乳­牙之类。

弗雷德丽卡在向奥莉西雅冲过去的时候,奥莉西雅没有任何的动作令女孩感到疑惑,即使是在魔法的加持之下,人类身体所能达到的速度也不可能让一个冷静的人来不及反应,更何况是奥莉西雅。

当剑已经挥下而奥莉西雅竟慢慢闭上眼睛作出一幅受死的样子来的时候,弗雷德丽卡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她只顾分析奥莉西雅的弱点却没有分析自己。毫无顾忌的攻击奥莉西雅的自己当奥莉西雅果真不反抗了的时候可能真地会伤害到她,但当剑即将要攻击到奥莉西雅的时候的反应已经很勉强了,所以很难顾及到其他。奥莉西雅便是利用了这一点。当弗雷德丽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勉强撤下攻击的动作令她无法破除或避开奥莉西雅的广域无差别催眠术。

女孩站在那里,摇晃了一下,终于倒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妖刀上的红­色­光芒也随之消失,刀刃与地板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迷迷糊糊中,弗雷德丽卡还想神起手去阻止,但身体是那么的乏力。不受自己控制的眼睑,在完全闭拢的前一时刻,看到模糊的奥莉西雅的身影向女神像走去。因为受了自己的催眠魔法的影响,奥莉西雅本人也有些跌跌撞撞。

第二十三章 无法判处的死刑

第二十三章 无法判处的死刑

当奥莉西雅的指尖触到由整块的昂贵的黑曜石所雕琢而成的女神像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就如同置身于南大陆常年冰封的冻土上,被夹杂着雪花的狂风蹂躏着。周围又安静得令人难熬。她急忙闭上双眼,收拢心智,希冀着尽快完成这最后的巡礼。

神像在那一瞬间仿佛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又或者是她的手成为了雕像的一部分,都无从知晓。只是那冰冷的感觉不再只是从手掌传来,而是从四面八方涌向了自己的整只手臂。很多时候,寒冷总是伴随着寂寞仓惶而来。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早已经习惯了这一种寂寞,因而寒冷也便显得不再那么可怕。

她尝试着轻轻攥紧拳头,一个细细圆圆的柄在她的握中浮现出形状。

她将所抓到的东西轻轻拉回自己面前,睁开双眼。

她看到的是一把­精­心设计的匕首。紧密地贴合手掌的握柄,不会反光的黑­色­利刃,恰到好处的份量,这一切都表明了它是一把专门为杀人设计的凶器。匕首在她的眼中闪耀着寒光,透露着嗜血的渴望,就好像靴子里的石子儿一样让她不悦,但她又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像倒掉靴子里的石子儿一样,把匕首放到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因为这是巡礼的一部分,只是难道最后的巡礼就这样结束了?她不知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自从魔兽战争之后突然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之后许久未见的人,月前短暂相逢又即刻的离去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思念。莫名的亲切感一直将她和这个本应是敌人的人捆绑在一起,她想要忘却,但那张可以天天温习的脸庞,根本不可能被从记忆中抹去。

那个人若不是她自己,就只能是塔那托斯了。

微微抬起头,装作把视线依旧留在匕首上,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塔那托斯,她知道灵魂所持有的敌意会连同这个身体所熟悉的依恋一起慢慢逼来,令她不敢正视塔那托斯。但她不是奥西,她不会像奥西那样不爱惜自己,她不会像奥西那样深爱着艾丝,她不会像奥西那样任由那个和艾丝有着相同的容貌和灵魂的塔那托斯愚弄。­肉­体的亲切感无法­干­扰她,她要用自己的意志杀死这个女人,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奥西回来。

匕首的尖端由于紧握而微微颤抖。

“我原以为可以让你更加痛苦,可弗雷德丽卡的表现令我失望。她甚至没能让你杀了她。”听着塔那托斯尖刻的言辞,她却怎么也无法对于那样的嗓音恨起来。奥西的情感对她影响的程度并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她听不到塔那托斯的黑­色­长靴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那个渐渐逼近她的,仿佛只是一个纯黑的影子。黑­色­长裤配合着黑­色­的长袍,黑­色­的丝带系扎着如丝绸一般的黑­色­长发,黑­色­皮质手套覆盖着的双手自然下垂。

这是谁?塔那托斯还是自己?

“你是谁?”黑­色­的影子问她。

她是谁?她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被这个问题困扰的那段时间,那段熟悉的回忆又如潮水一般涌来,仿佛尘封已久的画卷被重新曝晒于阳光下。但她早已决定不再困惑。

“我是奥莉西雅,和奥西同身同心的奥莉西雅。”她决断地说。

但塔那托斯做出的反应,那低垂的眼睑,将她掷入了迷惑的乌云之中。在她的记忆中,塔那托斯在任何时候都是嚣张的,即使是沉默不语时,也从骨子里透着一种高人一等的不可一世,狡黠而诡异的笑容是她的标志,这样的哀伤的神情却并不适合她。

“奥莉西雅?”塔那托斯重复着,像是听见了意见及其可笑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奥莉西雅,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你以为你是奥西吗?”她知道她不是。

“我是谁已经不再重要,因为马上就不再有我了。”

“不,那很重要。”广大的空间中那张仿佛是镜中的脸庞波澜不惊地言语,仿佛轻轻吹袭被沙土覆盖的石板,令尘封的图案渐渐明晰,“奥西早就已经死了。那个初冬的夜晚,为了保护你,他早就已经被罗兰杀死了。你一直把自己当作奥西活着,用他的想法、执行他的习惯、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人。你是在欺骗自己,你从来就不是奥西——艾丝!”

艾丝!她是艾丝!?她不能相信。

那个被奥西深爱着的女人?她倒宁愿如此。

她试图把自己的记忆来当作所谓不能的证明,但过往的记忆却开始变得如此模糊不清,作为奥西生活的时光变得如同梦幻一般神秘,她看不清。她一直坚信着自己曾经拥有男人的身体,奥西的身体,但那一切在现在看来却仿佛全是自己想象。

不,这不是真的。那模糊的记忆却仿佛反而在证明她不是那个她想象中的奥莉西雅,而是艾丝。

“你不要傻了,艾丝。你是那样的深爱着那个没有用的男人,但那天当我赶到的时候却只来得及把你从罗兰手中救出来,已经不可能救活他了。他只是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家伙,而你为了他把自己都舍弃了,这值得吗?现在你还要为了那个自己梦中的男人对深爱着你的孪生姐姐刀剑相向,这太让我伤心了。”

她是艾丝。塔那托斯是她最亲近了孪生姐姐。

她意识到过往的一切全是她独自的假想,因为失去了挚爱的奥西而患上的狂想症让她变得歇斯底里,让她把看到的一切真实变成了假象,让她把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姐姐当作了想方设法让自己痛苦的敌人。这实在太可怕了。

匕首落到了地面上,由刀刃直接Сhā入石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个个记忆的片断被打得粉碎,毫无秩序地涌向她的思绪,如同再次亲身经历的幸福,像一把把尖刀一样切割在她憔悴的­肉­体上。

她回忆起即使是身处于人群之中也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寂寞,她想起和奥西一起相处的短暂时光,即使鲜少言语也感到温暖的幸福感。但她明白了,原来自己无论做些什么,即使自己煞费苦心地折磨自己和关心自己的人,奥西都无法再回来了。

塔那托斯从身后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没事了,我可怜的艾丝,一切都过去了。忘了奥西吧——不,如果真得无法忘记,我也不会强求。我只要你不要再伤害自己,让我一直陪着你,照顾着你吧。”

就像当时在比金城邂逅的温柔一样,塔那托斯的怀抱也令她痴迷,仿佛有千百条白­色­的绷带将她和塔那托斯紧紧地裹在一起,将她长久以来一直在风中摇曳着的身体固定。

她只是静静的躺在塔那托斯的怀中,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孪生姐姐,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也许像她这样不幸的人也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有安全感吧。

塔那托斯轻轻咬着她的耳垂,隔着手套可以感觉到骨头形状的右手环在她腰际,固定着她的身体,那只柔软的左手则轻轻的抚遍她的全身,耳廓里还可以感受到她温暖的鼻息。异样但舒畅的感觉一阵一阵的传来。

塔那托斯在­干­什么?塔那托斯想要­干­什么?她已经无所适从了。整个世界本都是那么的混乱,或者现在的这一切也只是她这个疯子的假想?当自己曾经的坚信变得虚无缥缈的时候,周围的一切现实就更加显得脆弱不堪了。

也许她所见的塔那托斯的右手扯开了她的长袍的前襟的举动确是真实,然后她又看到那一方有着紫­色­花纹的黑­色­丝巾失落了出来,满满的飘到地面上。她记起那是肖送给艾丝的丝巾,那是他们两人感情的鉴证,当时罗兰把它给了她。

这是肖的礼物,肖送给艾丝的礼物。她记起了,那不是奥西!

奥西。这个名字太奇怪了。她们两人一直谈论着奥西,根本不存在的奥西,疯狂的她所假想出来的奥西。

她突然矮下身子,像蛇一样灵敏的从塔那托斯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顺便将Сhā在地里锋利的短刀和飘落在地上的丝巾拾了起来。

“你骗我。”在极近的距离上,她迅速的将匕首向塔那托斯刺去,毫无阻力地刺进了她的心房,一样的黑­色­袍子迅速被血染成又黑又红的污浊不堪的颜­色­,就好像她所熟悉的塔那托斯重新绽放的本­色­的笑容一样诡异。

“终于完成了,我亲自执行的最后巡礼。”Сhā在胸口的匕首仿佛丝毫也没有给塔那托斯造成痛苦,反而露出了获得胜利的表情。

庞大的记忆瞬间像冲垮堤坝的洪水一般涌进她的大脑,久远的过去的时光,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真相,无数的点点滴滴顷刻地汇聚。她曾经猜测,之前的巡礼已经让她一点点地接近塔那托斯,从容貌到力量再到体质,到了最后的巡礼是什么样的功效。不过如果仔细想一下也应该可以得出结论,她和塔那托斯相差的也只有记忆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却仿佛经历了几千年的光­阴­。或悲伤、或快乐,或者是亲眼见证曾经一起生活的伙伴的老死,或是亲手杀死曾经名噪一时的英雄人物。一切就如同真实的幻境,又好像是看着自己的过去,经历的种种。她突然能够明白为什么在塔那托斯的记忆中会有这样的想法,千百年来经营着这样的谋略。

塔那托斯并不是猎巫运动的受害者,并不是因为当时的痛苦经历而想要毁灭这个世界,并不是一个逻辑复杂而混乱的疯子。塔那托斯是猎巫运动的的幕后黑手,而在四百年后的今天,她又想要发动另一个“猎巫运动”了。只因为在纷乱的环境中、在被压迫的世界里,才可能找到强大的灵魂,让痛苦来把这样强大的灵魂雕琢成她所想要的形状。

400年前塔那托斯没有成功,400年后的今天,塔那托斯成功了,她成功地制造出了另一个自己。只有这样,塔那托斯才能够杀死自己!

而奥莉西雅将会变成塔那托斯。

不,不能这样,这不是她所想要的结局!

她感到塔那托斯得生命正一点点地流进自己的身体,而那个诡异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苍白乏力。{奇.书。网}不,这样下去奥西也再不能回来了!她立刻从塔那托斯的胸膛里拔出那把通体纯黑的匕首,迅速用自己左手的手掌堵住喷溅出来的鲜血,再用匕首将自己手掌和塔那托斯的胸膛一起穿透。

“巡礼中止!”这本不需要存在的关键词,只是她向自己的祈祷,给与自己的虚弱鼓励。

但她成功了。她的力量、她的记忆、她的生命力正一点一点的重新流回塔那托斯的身体。

“又失败了。”塔那托斯失神地站在那里却并没有倒下,她的脸­色­也没有因为重伤而变得更加苍白,对于长久的努力的失败似乎已经因为习惯而看得很开。她的身体就好像酒­精­构成的一样,在空气中慢慢地挥发,从脚开始,黑­色­的裤腿首先可以看出已经变空。然后是手套掉落在地上,袖管也变空了。

但她并不会死,只是几十年之内再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维持另外一场巡礼而已。永生的痛苦还将继续折磨着她,直到她找到一个人来代替她。

最后,在那个地方只剩下了一堆黑­色­的衣物。

而依旧站在那里的她也变成了一个男人。白­色­长发的男人。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后突然仰天长啸:“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章 新的敌意

第一章 新的敌意

有些东西只是在得到了的时候会让人感到心情舒畅,而有些东西失去了之后却会让人的整个生活都暗淡了­色­彩。如果可以选择,弗雷德丽卡情愿为了后者而放弃前者,但有些时候作决定的并不在于自己。她唯一的应对措施,也只有让自己的眼睛去适应没有­色­彩的世界。即使没有了灵魂,大多数生物的本能还是会选择活着。

死亡沙漠的夜晚有着一种神秘的­色­彩,整片的土地上并没有什么高耸可以阻挡黑暗的视野,一个又一个的沙丘后面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她只记得自己曾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一直徘徊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方向究竟是前进还是后退。她在浑浑噩噩之中执行着任由奥西安排的行程。

白天的睡眠中她总渴望着可以在梦中再见到奥莉西雅,但当她从一次又一次的无梦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也终于习惯了没有边际的悲伤。

压缩食物令人厌倦的味道还在困扰着女孩,那­干­涩的粮食即使和上奥西用魔法聚集的水元素,依然丝毫没有味道的折磨着女孩的气管。连奥西也是皱着眉头才把这样的食物咽下肚的。

奥莉西雅的离去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这一个月里,她和奥西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而奥西也似乎比之从前更加沉默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也没有兴趣知道。

奥莉西雅,你在哪里?没有奥莉西雅的背影在自己的眼前,他根本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即使是到了迪德荒原,伙食有了很大的改善之后,女孩的心情却也丝毫不见的好转。她能感受到奥西对她的温柔似乎从未改变。一离开了死亡沙漠,奥西就开始很用心地调整饮食的结构。各种各样的野味和蔬菜被添加进了食谱,每一天的食物也都有变化,同样的只有美味。即使不刻意去注意,女孩也能够知道奥西是为了照顾发育中的自己。

她还记得前些天的清晨,奥西大惊小怪地将她的脸用双手捧起,好像发现了什么如同魔王一般可怕的东西一般,但后来她用湖水映照自己脸庞的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个可怕的东西只是鼻子边上一颗红­色­的痤疮。奥西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那天起,他们的伙食之中减少了油腻的野味,多了些汁液丰富的野果。每天的早晨和傍晚,奥西还会把之前所收集的白花苜蓿的叶片捣成浆,让女孩用这来洗脸。

但这些对女孩受了伤的灵魂却丝毫没有帮助。她原以为她可以用自己对于奥西的爱情来慢慢冲淡对于奥莉西雅的思恋,但又很快发觉那只是一个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的小女孩的天真想法。消除了所谓“巡礼”的诅咒之后,奥西半边脸上的可怕疤痕也已经消失,这让他的容貌变得更加俊美。头发虽然还是白­色­的,也已不显得那么苍老了。可当奥西凑近她被捧起的脸孔的时候,她却还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当奥莉西雅还在的时候,只是牵起她的手,女孩也会感到十分幸福。

但她并没有拒绝奥西的好意,她依旧按时使用着奥西亲制的护肤品,依旧用麻木的舌头体验着丰富多汁的水果的鲜美滋味。虽然她并不会愿意,而如果她拒绝奥西也不会强迫。若是在以前,即使真是有人勉强她做不愿意的事情,她也不会让他成功。但现在,这样那样的事情对她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她不会愿意的同时也不会不愿意,结果就成了默认的态度。而痤疮也便没有在这样的压迫之下得以发展出更大的势力,那颗被奥西视为魔王一般的先锋也竟慢慢消退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谈话却始终热闹不起来。两个人的关系虽然不糟却显得十分尴尬,而这又都不为两人所在意,渐渐培养出的“沉默中的默契”似乎反而令他们离开对方的距离更加遥远。

这一天的白昼是在雨中度过的,弗雷德丽卡是在晚上醒来看到湿润的地面后才知道的。他们原先将就着躺在山­阴­奥西描摹的魔法阵中,醒来时女孩却是在一个树洞里发现的自己。她和奥西对视了一眼,依旧是相互毫不言语,静默的走出了这个临时的居所。

即使是出了沙漠,他们依旧没有改变夜晚行路的习惯。

因为夜晚造成的视野障碍,容易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大多数旅人并不会贪图夜晚的凉意而做出点到生物钟的选择。而奥西昼伏夜出的习惯大概也有试炼自己的意思,也因此他们一路上曾经已经遇上过许多的麻烦,女孩也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前是并没有那么多的魔兽在北大陆上出没的,但似乎也是在塔那托斯的控制下,随着旅途的继续,他们所遭遇到的魔兽竟越来越夸张了,在塔那托斯的计划彻底失败之后,也没有停下来的势头。不过之前他们都没怎么在意。

但女孩没有想到,这天夜里情况竟然经发展到了他们被三个营养不良的吸血鬼给包围住的地步了。且不说­性­格孤僻的吸血鬼的集体行动有多么的奇怪,单是这种高傲的生物如同野兽一般的准备沿途打劫就够让她震惊的了。

当时他们正走上一个山坡,弗雷德丽卡只是听凭自己的躯壳毫无意义地运动,塞西莉雅女神的月亮也被阻挡在了黑­色­的树枝和树叶之后,这和她曾经经历过的许多地方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同样的暗淡,同样有着乌鸦的嘶鸣。三个吸血贵族就那样直接地出现在他和奥西的面前。

双方的对峙令气氛变得颇为凝重,奥西的黑­色­法师袍的威慑力使吸血鬼们担心,而奥西难道不会感到害怕吗?吸血鬼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远高于人类,绝对不是加持魔法所能够弥补的差距,而他们难道还会给奥西时间来准备足以打败他们的魔法吗?完成后的强力魔法又真的能够击中反应和敏捷都超一流的吸血僵尸吗?

这个男人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又或者只是外强中­干­的装模作样?那么,即使只是细微的动摇都会让两个人成为这些变态的恶魔的夜宵。但他的表现却是丝毫没有破绽的冷静与稳重,冷眼注视着三个吸血鬼,仿佛在揣测对方的实力,很有信心能够获胜的样子。这个局势相当的微妙。吸血鬼人情味的缺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人类黑袍法师的残忍也是从来没有间断过地在各个种族之间流传。在双方都有致命的实力的情况下,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像穿着盔甲的骑士的比剑那样,首先试探对方的实力,决定在片刻之间的胜负令败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摆脱死亡的­阴­影。

但女孩依旧无法相信奥西有自信实力能够与三个吸血贵族相抗衡,但局势却确实已经到了无论哪一方首先产生动摇或者被其他东西­干­扰就能影响胜负的样子。任由夜晚寒风吹过,枝叶在树梢奏出不和谐的旋律,却无法打破凝固的空气。这样的情景女孩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或者只是存在于已经忘却了的梦中,也都无法确认了。她已经没有了梦,或者就这样死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不相信死后的世界能够存在,无论是别人告诉他的天堂还是地狱,无论哪里都已经不可能再遇到奥莉西雅了。

奥西却在这个时候搂住了她,声音急促地对这三个吸血鬼:“不,请不要靠近我们,让我们离开吧。”原先的僵持局面突然被奥西的言行所打破,他作出怯懦的样子搂住她,让她着实吃了一惊。虽说他的举动和逻辑间的差距可以忽略不计,但愚蠢的标牌也就放在一边,这时候退却求饶的作用是可以预知的全无,只会带来更快的毁灭。

正因如此,吸血贵族们的怀疑也被加深。一个已经和自己对峙了那么久的人是否真的如此软弱无用?毫无破绽的对峙又如何可能在对方的突然怯懦之下结束?他求饶的声音为何不显得那么慌乱?之前的实力相当的思维背景并非如此轻易就能抹去,吸血贵族的智慧又不如同普通魔兽一般的低下,也许曾经同样身为人类的恶魔们当然也深知这种生物狡猾的天­性­。正因为实力的相当,一时的疏忽冒进就可能奠定败局。

他们开始相信,这是黑袍的诡计!

站在中间的吸血鬼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向周围的同伴望去两个征询意见的眼神,最后终于决定一起向后转身。自视甚高的他们不会冒这样的危险与实力不明的敌人战斗。女孩却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奥西身体得一阵颤抖。她立刻意识到,奥西是装出做戏的样子的,怯懦只是戏中之戏。如果不是在这最后的官透露出了破绽,前面的一个吸血鬼大概就不会突然转身:“你唬弄我们!”他瞬间恼羞成怒地扑了过来。奥西连连退后,无法站稳脚步。

后来她想起来,那天能够存活下来完全是出于侥幸。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之下,她预知对手动作的能力和默咒术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十分的有限,更何况他丝毫没有战意。而奥西又不知什么原因变得出乎意料的虚弱。若不是另一个高等的吸血贵族的出现,让之前的三人唯唯诺诺的退下,恐怕他们现在已经被撕成了碎片。而那个新来者望着奥西的眼中却丝毫没有老友相见的温柔,更多的却是凶狠。

“来吧,奥西,跟着我一起来。”他显得十分的不耐烦,“你已经不能离开这里了,或者你也可以帮助我们——你不是也帮助过那些森­精­灵吗。你还是快点跟上吧,和你旁边的女孩一起。更何况我发现你的身体变得十分的奇怪,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的身体变得和我们十分的相似。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发生了些什么。不,我也不想知道,总之你变得不再那么像活人了。虽然你以前已经足够奇怪的了。”

女孩早已学会不再对奥西的魅力感到惊讶,不再那么急于知道他的过去。但这个被奥西称作瓦姆派尔吸血贵族的表现依然让她觉得诡异,这样一个脸­色­苍白的消瘦的家伙言语出了和他身份不符的过多的情感,就好像一个有点儿神经质的喋喋不休的老头,与他俊朗的外表有着鲜明的对比。假如女孩的心情不像现在那么低落,一定可以笑出声来。

林中的夜路依然伴随着无时不刻的凄厉的声响,像是乌鸦或者是其他更加凶猛的鸟类的嘶鸣,不知什么原因总让人感觉他们一定是像乌鸦一般,以生物的尸骨为食的。这本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人类却因此总将它们视作不祥,于是单是这样的嘶鸣,已经足够令人骨寒。枯木所留出的小路也便显得更加­阴­森。

总伴随在奥西周围的凝重所造成的沉默也给她提供了专注于自己的心志的环境,这样的景­色­反而令女孩由想起了和奥莉西雅一起共赏落日的那个黄昏,和现在的苍凉一样的动人。本来落日因为过多的文字和语言的技巧的描绘,其本身所具有的魅力早已经被掩埋,但在那个突兀的前景的映衬下,却把它末路上的光辉形象发挥到了极致。但现在,黑暗却是主角,虽然它的魅力丝毫不逊­色­于当时,却也因为失去了光的衬托而显得单调。

当到了眼睛需要适应更加深沉的黑暗的时候,女孩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在了通向地下的石阶上,但奥莉西雅和那个红­色­的落日却始终不能被驱逐出她的思绪。她的左手被奥西及时的扶住,以不致被着黑暗绊倒。另一只撑着石墙的右手却感受不到冰凉——这又让她想起了奥莉西雅的其他,也因此没能顾及到前面那怪异的眼神曾经降临到自己身上。

这一段幽暗的阶梯一直蔓延了很远,它的尽头连接的是另一片更加宽广的黑暗。整片大地上寸草不生,黑­色­的土壤混合着沙砾承载着各种或距大或纤小的死亡的枯骨,灼热的红­色­的岩浆从地面的裂缝中蔓延出来。头顶上没有天空,尖锐的岩石仿佛一柄柄巨剑直指着地面。顺着岩石滴落的水珠还没有接触到地面就已经被蒸发成了气体。

“来吧奥西,不要停下,我知道你不会因为这样的东西而感到惊讶的。不要停下,最近我们很匆忙。你听见我说得了吗?快点跟上我,我带你去见一些人,他们会喜欢你的。”瓦姆派尔还在喋喋不休地催促。奥西也没有回话,只是拉着弗雷德丽卡跟上了瓦姆派尔。

这一片大地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座黑­色­的城堡。远处稀疏的树木也并没有树叶,他们是单靠吸收土壤中岩浆带来的养分而存活下来的黑­阴­木,它们的根磨成粉末据说是比混乱平原上的黑木的根粉末更良好的火系魔法的触媒。城堡外围足有二人高的黑­色­篱笆似乎除了装饰之外,并不会在这荒芜的地方有其他的作用。奥西和弗雷德丽卡就被带进了这样一个黑­色­的城堡。

大厅中脸­色­苍白的贵族们大都正用两根手指捏着盛有鲜红血液的酒杯的柄优雅地交谈着,地上铺着布鲁公国出产的名贵地毯,墙角安放着巨大的落地钟。当瓦姆派尔打开了大门引着两个人类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让弗雷德丽卡感到他们似乎并不是受欢迎的客人。但瓦姆派尔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太多的敌意,只是这样的安静实在让人觉得诡异。

一个穿着红­色­裘皮大衣的女人首先走了过来,在这片安静的环境中,她的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嗒嗒嗒”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她的身材只比奥西矮一点,原本还算秀美的容貌被妖媚的神态涂抹得惨不忍睹。她先看了一眼瓦姆派尔,随即将目光转向了奥西,伸出了一只有着长长的指甲的手轻轻地抚过奥西的脸颊。她的眼中闪烁着欲望的光芒:“真是很不错的人呢。你是怎么会跟上那个瓦姆派尔的呢。”

奥西就那样僵硬地站在那里,那些所有的穿着华贵的贵族都看着他们,气氛十分的奇怪。“你最好别碰他,凯瑟琳,”从旁边传来了瓦姆派尔冷冷的声音,“他是我的人。”

“别这么小气嘛,瓦姆派尔,我只是欢迎一下新来的伙伴,好让他不要太拘束了。”凯瑟琳还是十分俏皮的说着,但声音中分明有一些颤抖。那个­性­格古怪的瓦姆派尔从来都没有找过一个旅伴,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认真的态度说话。这让凯瑟琳的神经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她渐渐地感到瓦姆派尔的恐怖。奥西身边围绕着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死亡的气息让凯瑟琳看不到边际。凯瑟琳本身是一个三代的吸血鬼,而按照奥西是瓦姆派尔的旅伴来算他应该也是三代,而奥西脸上活人的气息甚至还没有散尽。本来刚完成血之契约的吸血鬼应该是最脆弱的。这让凯瑟琳不得不对瓦姆派尔的实力进行重新的评估。

“瓦姆派尔,你在这个时候还把力量分散出去,难道那些鲜美的血液已经把你的脑浆冲淡了吗?”一个高瘦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严厉的说着。他高傲的扬着头,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态。

“你没有权力来管我的私事,威廉。”瓦姆派尔又转动脑袋环视了一下四周,对着众人说,“我要说的是,这两个人并非我的旅伴,这从他们生者的身体上就可以轻易判断。他们只是发现了我们行踪的两个人类。恰巧其中这个叫奥西的男人与我有些牵扯,但因为不能放心他对我的忠诚而决定把他们留在身边。但你们谁都不用打他们的主意,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瓦姆派尔的话没有在这片宁静中惊起一丝波澜,却让掩藏在这平静表面之下的暗潮汹涌澎湃了起来。

瓦姆派尔领着奥西和弗雷德丽卡向更里面的房间走去,直到他们离开了很远,大厅之内才重新恢复了喧闹。

几个人围到了威廉的身边:“瓦姆派尔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的确。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魔术,那个人确实还活着,但他们死者的气息却也那样凝重。”

“不要说了。我们现在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用。依我看,那个跟在他身边的不起眼的小女孩,也很不简单。”

第二章 看不到阳光

第二章 看不到阳光

在装饰豪华得犹如王宫的房间里,奥西局促不安的坐在真皮的沙发上,接受着瓦姆派尔令人脊背发凉的审视。边上坐着的弗雷德丽卡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奥西斜眼望望女孩,丝毫不能从她那里得到任何帮助。

“你变了,奥西。是什么改变了你?”瓦姆派尔向前走了两步,膝盖靠在了茶几上。那茶几上有两盏白­色­的瓷杯,各自被垫在一块绣有蝙蝠图样的杯垫上面,那里面盛有颜­色­鲜艳的红茶。瓦姆派尔站在那里俯视着奥西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让自己变得年轻,但我没想到你的心智和你的容貌一样变得那么不成熟。看着我的脸,你那样东张西望的样子实在很像个傻瓜。”

瓦姆派尔看到奥西抬起脸来用一个软弱的眼神望着自己,身体还下意识地往沙发里面缩了缩。这让这个经验丰富的吸血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的表情。在他记忆中的奥西,如果自己这样对他说话,他一定会用更加尖刻的话语来反驳或者是用高傲的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屑。但眼前的这个人,简直认不出丝毫当初的奥西该有的神态。若不是奥西血管里流淌的那熟悉的味道,瓦姆派尔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奥西。

瓦姆派尔失望地谈了一口气:“现在的你是如此虚弱,即使是一只普通的野兽都不一定能够单独对付。而你竟然还只带着这么一个小女孩就出来旅行!你已经疯了吗?”瓦姆派尔一边说着,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一边将视线慢慢转移到了弗雷德丽卡身上。她一直都被瓦姆派尔忽略。而刚才在大厅里,那些吸血鬼们也都几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这让瓦姆派尔觉得即使是幻觉也应该要比这个女孩的存在要真实。当然吸血鬼是不存在任何幻觉的,对于任何幻术魔法和­精­神系魔法也都免疫。

“不要总是那么望着我,我需要的是回答!”这个平时总是把自己包裹在冷静之中的吸血鬼自从再次遇见奥西之后,耐心已经被渐渐的消磨殆尽,“你想要怎么样我不在乎,但我不希望奥莉西雅受到任何的伤害!”

瓦姆派尔看见那个神经如同腔肠动物一般的女孩突然抬起了头,眼神中反­射­出犀利的光华,又随即黯淡了下去。“奥莉西雅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瓦姆派尔的心脏就好像被银质的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周围的空气触到肌肤甚至都有刺痛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蔓延到发稍与指甲。愤怒、惶恐、惊讶就好像毒蛇一样缠满了他的全身,这样那样的感觉他本该从来就不曾拥有。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活物的感情?二代吸血鬼是被一代吸血鬼聚集在死去人类的身体上的死亡气息,并不像三代以后的吸血鬼是从人类转变而来。瓦姆派尔本不应该如此,但为什么?是第一次见到了陆上的阳光的时候,被生命女神塞西里亚所感染?还是第一次见到了奥莉西雅的时候,被那个无垢的邪魔所俘获?

瓦姆派尔神情激动地绕过茶几,双手抓住弗雷德里克的领子,把她从沙发里提了出来。旁边的奥西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瓦姆派尔大声恐吓着。

“瓦姆派尔,冷静下来!”奥西在一旁用命令的口吻喊着,但瓦姆派尔却连头都没有回,依旧冲着女孩毫无风度地大吼:“你再说一遍!”

女孩的眼神又恢复成了起先那毫无神采的样子,就好像人偶一般,面对瓦姆派尔声­色­俱厉的恐吓没有任何的反应。被那样的眼神看着,瓦姆派尔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紧咬着牙,狠狠地抓紧了女孩的领口。女孩的脸已经因为气紧而涨得通红,却丝毫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瓦姆派尔,你给我放手!”奥西用双手去拉扯瓦姆派尔的手臂,那只坚如磐石的手臂却丝毫不见松动。“你不要伤害弗雷德丽卡,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瓦姆派尔慢慢会转过头来,望着奥西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手终于慢慢送了开来。他紧盯着奥西,那双怨毒的眼睛也正盯着他。“你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奥西为了解释这样的事情感到头痛。这事情的本身太过复杂,而他自己也并不是完全了解。他先淡淡地说了句:“弗雷德丽卡,你先出去一下。”即使再怎么迟钝,奥西也不可能不发现弗雷德丽卡对于奥莉西雅的特殊感情,让这样的谈话唤起她的记忆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弗雷德丽卡整了整衣服,从这个很快便从这个气氛压抑的房间出了去。

幽暗的走廊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轮廓鲜明的肖像画。画里的主人公们一个个都是那样的英俊或者美丽,却都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仿佛是愚蠢的画家没有将他们头上的犄角忠实地反应出来,而分叉的舌头和尖尖的尾巴则是确实不能从画中看出来的东西。不过比起人类贵族城堡的走廊里挂着的那些毫无­性­格的祖先们的肖像,这样毛骨悚然的形式反而更令人容易接受了。

弗雷德丽卡走在走廊里,却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何处。她被这样的感觉困惑了好久,早已经习惯这样盲目地移动步伐。这时候塔那托斯又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从那张充满了­阴­谋与欺骗的脸上,女孩丝毫不能温习到奥莉西雅的平和。

弗雷德丽卡丝毫不理会塔那托斯继续前进着,塔那托斯也只好面对着她倒退着行走。“你终于离开了那个令人厌烦的家伙了,他身上的那种气味让失去了­肉­体的我无法忍受而不能出现。这令我们许久不见,难道你不想念我吗?”从弗雷德丽卡冷冰冰的表情上,塔那托斯立刻得到了回答。

“你急于想表达对于一个人的看法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奥西寻找食物时短暂的离开不足以让你出现的话,现在你也没有任何理由来到我面前。”弗雷德丽卡不能够确认,自己的言语是否是出于对那张脸的尊重。她至少知道,自己本身是并没有心情和眼前的那个人说话的。

弗雷德丽卡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从窗口向外望去。远处是橘红­色­的云雾,仿佛渗透着血污一般。而下方则是广袤无垠的黑暗,望不到底的深谷,这些都留给了前方一片巨大的空旷。即使这里并不是地狱,那样的深谷也一定是通往那吞吐着炙热的火焰的地方。瞳孔中层层叠叠的地势让女孩少许有了一丝迷惑,在进入城堡之前她明明看到城堡是建立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之上,没有一处靠着这样的陡崖。她眼中望到的似乎只有麻木的虚幻,但漠不关心还是占据了主流的思绪。她随即回转过身,回到了走廊中面对现实中的塔那托斯。

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游魂,塔那托斯反而变得有趣了许多。或者只是因为女孩的心境变了,对她的­阴­谋与狡诈已经漠不关心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塔那托斯脸上被弗雷德丽卡尖刻的言语所赋予的人­性­化的无奈让她看上去可爱很多,她用受尽委屈的语气说着:“经营了许久的计划被突然打破的失落,你也应该给我一些时间去调整。难道就因为这样你生我的气了?”

“你无法对一个真诚善良的人生气,这就和你无法对一个纯粹的暴徒生气一样。前者因为她通常的善意而得到人们的原谅,后者则因为她的无可救药而丧失了对她生气的价值。但现在唯一一个可以让我生气的人已经不复存在,这是被你美称为‘计划’的­阴­谋突然失败所造成的结果。我不想知道你这次得出现又是带着什么样的‘计划’,只是无法知晓你是否会愿意向我解释一下我所关心的真相。”

“你要知道,真相是无法从他人口中得知的,你只能从这里或者那里听到或者看到事实。不经过自己心的处理,这些事实永远无法转化成真相。”塔那托斯一脸正经得说着,“我想要告诉你的事实是我的‘计划’曾经将奥西得身体变成了女­性­,但随着我的计划的失败,他也再不可能变回我计划中的样子。现在他的身体变回了七年前被罗兰杀死的那个肖——当时的具体情况你可以直接去问他,他会告诉你——所以他现在并不能算一个完全的活人。”

“对我有用的真相是奥莉西雅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吗?”

塔那托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就这样让自己死去了吗?”最后塔那托斯终于说。

“假如一个人是从小生活在这地底的世界,他并没有见过阳光的美好也就并不会感到生活在黑暗中的悲哀。但是如果有一天让他又一个机会来到了地面,被他看到了天空中的太阳。感受那金灿灿的温暖如同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那穿透一切的光明也让他的心境变得无比的清澈,世间的万物也被阳光染上了给中各样的鲜艳­色­彩。他在阳光之下欢快地狂奔、欣喜地舞蹈。他正要将自己没有边际的快乐表达出来,却又突然被塞会了地底,并且被告知今后再也没有见到阳光的机会,你认为他还会有活下去的信心吗?”

塔那托斯微笑了,笑得无比的灿烂。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开到年轻人乐观看待生活的长者,而是把欺骗与罪恶的毒蛇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作为装饰的恶魔,把面对死亡的恐惧带到人间的死神,把生命女神的子女引向黑暗彼方的使者。但她这个微笑却并没有这么多的含义,只是因为:“你这种比喻和某个神经质的中年人曾经说过的是如此的相像。”

这是神经质的中年人指的就是瓦姆派尔。

听了奥西的说明,瓦姆派尔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好像一株因为没有了阳光而枯萎了的绿­色­植物一般瘫倒在那张黑­色­的真皮沙发上面。

“我感到十分的遗憾,瓦姆派尔。但我认为如果你要再去找一份定期的食物也并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看着瓦姆派尔那依然无力的身体,奥西回忆起他刚才过激的反应,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你不会……是……爱上奥莉西雅了吧?”

瓦姆派尔把头抬离了沙发的靠背,侧过脸去望着奥西:“有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去怀疑巨大的生理变化会不会让一个人类的智慧衰退,我从来都知道你的无情,但也知道也因为这样你可以将别人的感情看得十分清晰。丰富的生活经历让我并不会像人类的少女那样羞于承认自己的情感,我确信你从前不嘲笑我只是因为你的不屑。但现在你给我的感觉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人类小鬼。你知道,血液的羁绊对于吸血鬼来说就好像灵魂的羁绊一样,吸血鬼对别人表达最深刻爱意的方式就是吸食他的人鲜血。奥莉西雅对我来说就好像妻子一样……”这个受了重伤的吸血鬼躺在沙发上一刻不停地说着胡话,他总是用着自己的吸血鬼的身份来解释自己感情的合理­性­,但所有人看到他都一定会认为它是吸血鬼中的异类。但他的喋喋不休却因为看到奥西徒然暗淡下来了的目光突然停住。

这时候,在那条因为墙上挂着的滑翔而­阴­森恐怖的走廊里,弗雷德丽卡披散着为了奥莉西雅的话而留长了的金­色­的头发靠着窗框。岩浆的颜­色­将她一边的脸颊映照得通红,让她更显出少女的特有魅力。她嗓音轻柔的低语,气质卓绝地和塔那托斯继续着尖刻而儒雅的贵族式谈话。她没有注意到,一个穿着华贵的身影正掩藏着脚步声,慢慢得向她靠近。

☆ ☆ ☆

都市异能新作,瞳《灵犀》

【内容简介】

一次意外,少年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少女,从此进入一个不为平常人所知的世界另一面。貌似意外,却早已命中注定……

……写简介真是一种很麻烦的事……如果能在400字里写完,我写几十万­干­嘛……这个简介实在是写得太普通了,但我能保证,你一定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起点新作盟作品

【段落摘要】

再醒来,易灵发现自己已处于一个不同的地方。天地间既是一片混沌,又仿佛无比清明,周围的背景在不断地变幻颜­色­。易灵的心境出乎意料地平静安适,如同在母亲的怀抱中安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不过,这个地方,应该也是我在做梦吧。”易灵这样想着,远处的一个白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刚想迈步走过去,就马上来到了白点附近,易灵的身体根本连动都没动一下,在这个地方似乎不存在什么距离这种东西。

那个白点,是一个白­色­的人,更确切地来说,是一个完美到极点的少女。光洁的肌肤,恰到好处的身材,既清纯又妩媚的脸庞,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称得上是倾城倾国。瀑布般的长发纠缠在赤­祼­的身躯上,害羞似地遮盖住重点部位,更透出羞涩的­性­感。

她的脸,她的身体都是纯白­色­的,就连头发也是,宛如一座大理石的雕像。但那仿佛在轻颤的纤细睫毛,仿佛在起伏的胸口,仿佛还在呼出热气,那种生命感是任何能工巧匠都刻不出来的。

易灵呆呆地望着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想看看这肌肤是不是真的有弹­性­。她的眼睛在此时睁开了,连里面的眼球都白的。一个全身白到极点而又美丽到极点的少女,不能不说这样子非常诡异,就好像是博物馆的维纳斯突然有了生命。

不自觉地,易灵开始退后,她虽然不像是不怀好意,但易灵却本能地想避开她。她一点点靠近易灵,无论易灵后退多少,在这没有距离的地方,都好像是在原地不动。

终于,她跟易灵之间,只有半米的距离。她伸出修长的手臂,捏住易灵的头颈。易灵自己也说不清,究竟躲不开,还是不想躲开。她轻轻一划,易灵的颈动脉被划开,血喷溅出来。血没有在划出一道弧线后落地,而是无视重力地悬浮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幕,易灵更确定自己是在做梦了。

她看着那伤口,一下子扑过来,搂住易灵。易灵下意识地抱住她,那柔若无骨的感觉让易灵的心一阵乱跳,以至于易灵完全忽视了她的身体如冰般寒冷。长这么大,易灵还是第一次抱住一个女孩,即便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人类。

她张开樱桃小口,吻到那个伤口上,开始吮吸起来。易灵看着她,半点感觉都没有,仿佛她吸的不是自己的血。怀中的身体越来越热,体温开始接近常人。肌肤也随之带上了血­色­,头发开始变黑。总之,她越来越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在吮吸了几分钟后,她停下了,对着易灵如释重负地一笑。那黑­色­的眼睛,樱红的嘴­唇­,白晳的脸颊上带着几抹红晕,那样子比之刚才又更美了几份。

就在这时,易灵醒了。

出现在易灵眼前的,既不是深邃的黑暗,也不是梦幻的迷彩,而是普普通通的天花板。有些泛黄的天花板上带着几块黑印,如此普通,普通到易灵在对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里是自己刚租的房子。

“果然是在做梦吗?”易灵自言自语道,他摸了摸头颈,什么伤痕都没有。接着他又笑了笑,“还真是一个奇妙的梦呢。”

“你醒啦?”一个柔美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对,醒了。”易灵想也不想就回答,“告诉你,我做了一个很奇……”易灵的话突然停住了,他平时是一个人住的,怎么会有人跟他说话。

易灵转头一看,那梦中的少女正躺在自己的身边,眨着美丽的眼睛调皮地看着他。受到如此惊吓,易灵从床上倒栽到地上。然后马上爬起来,对着那少女大叫:“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少女暧昧地一笑,“一般情况下,在这种时候,男人不是该说‘我一定会责任的’吗?”

第三章 血祭

吸血鬼之间是有着严密的等级制度的。一般来说越是年长的吸血鬼就有着越是强大的能力,就像瓦姆派尔这样活了上千年的二代吸血鬼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上都是凯瑟琳这样的三代远远无法比拟的。同时,吸血鬼的强大程度也取决于和恶魔血源的接近程度。越是下级吸血鬼所制造的同类能力也越是微弱,活了上百年的四代吸血鬼也远远比不上刚被制造出来的三代。但作为一个吸血鬼最为重要的一个因素其实反而是美貌。一个丑陋的人根本没有机会成为吸血鬼,就算真有这样的情况,也一定会在几天之内被其他的同类杀死。而一个漂亮的家伙确有更多的机会活得更长。漫长岁月中,只有鲜血和美貌是吸血鬼还有兴趣追求的东西。这次瓦姆派尔找回来的新的三代显然十分漂亮,从容貌上没有人可以否定他作一个三代的资格,瓦姆派尔的品位也因此还不至于被否定。

凯瑟琳是对新来的这个奥西最感兴趣的人之一。她不加压与奥西竟然有这样的魅力,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从来没有找过任何旅伴的瓦姆派尔心血来潮。于是她决定去看望一下这个奥西。

正当凯瑟琳走在那条通往划分给瓦姆派尔的区域上华美走廊上的时候,却隐约听到了细细的女孩的嗓音,其中还有“计划”“­阴­谋”之类的字眼。她立刻放轻了脚步,慢慢地接近声音传来的位置。和其他感官的敏锐一样,吸血鬼的听觉也是十分灵敏的。即使是最博学的法师也不能够肯定他们和­精­灵比起来哪一个的听觉更加敏锐。

凯瑟琳原以为那会是两个人私密的谈话,静下心来听之后却发现只有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自言自语。但那女孩说话的方式确实十分像在与另外一个人交谈,每当说完一句之后总会有一段停顿,似乎是在听对方说话,然后再作出回应。任何幻术、隐形术等,对吸血鬼都是没有效果的。卡瑟琳怎么想都无法想出什么样的情况女孩能够听见而自己不能,当她转过那个拐角看到走廊的尽头只有一个女孩独自站在窗口的时候她更是坚信不移了。既然这样那答案也就只有一个,并不是凯瑟琳自己被用什么手段隔绝了与另一个谈话者的联系,而是另一个谈话者本身就是女孩的幻觉。女孩在那边说的话凯瑟琳能够听得十分清楚,但却一点儿也听不懂。因为女孩说的都是一些意含双关的话,还用了比喻之类的修辞,恐怕只有说话者本人和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才能够明白。

凯瑟琳这才记起这个女孩似乎就是跟在奥西身边的那个,她想到也许可以从女孩那里问出一些东西来,便悄悄地从后面接近。

那正是女孩停顿的时候,她突然说了句:“不要过来。”

凯瑟琳停下了脚步。她确信这绝对不再是女孩的自言自语了。

“现在我没有心情和你交谈,”那嗓音确实是属于一个年少的女孩,清脆得如同银铃在风中的响声一般,而这银玲却又像是被挂在墓碑之上,在凄凉的墓园中发出单调悦耳的声响,“不要试图接近我,任何好运都不会因此而光顾你。我不是一个吸血鬼,而是一个还没有死去的人类。但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对你们进攻人类国家的战略有丝毫的兴趣。如果还你没有因为我没有更多的心情来保持应有的礼仪而让愤怒却带了你的理智的话,请让我安静。”

女孩每说一句话,凯瑟琳的眉头就紧皱一分。三代吸血鬼在吸血鬼家族中的地位是十分高的,即使是瓦姆派尔因为奥西而对她说出那样具有威胁­性­的话也已经让凯瑟琳十分惊诧了,而这个女孩竟然如此的傲慢无理!吸血鬼本来就是一个十分高傲的种族,而在凯瑟琳面前如此放肆的又是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她十分的恼怒。既然女孩自称是一个人类,凯瑟琳就要看看这个人类是凭借什么样的资本能够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她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手掌向女孩刺去。

相较于吸血鬼,人类在速度上的劣势是不可能用魔法或其他手段弥补的。这是人类身体本身的承受能力的问题。如果人类的身体达到了那样的速度,不用等到对手攻击,­肉­体自身就会因为超越极限而受到重大的损伤。但凯瑟琳正决定要攻击弗雷德丽卡的时候,靠着窗台望着窗外通红世界的女孩眉头突然一皱。凯瑟琳的意识已经命令自己出掌攻击的时候,却发现女孩已经从刚才的位置移开。她那几根手指却已经无法收回,继续作出原来的攻击,最终狠狠地镶嵌在了窗台里。凯瑟琳反而感觉到一阵凉风。

“弗雷德丽卡!”身后瞬间传来了一声呼喊,凯瑟琳发现一柄泛着光的脆弱刀刃已经到了自己面前,被切断的几根发丝飘落在地上。女孩那只骷髅的右手臂由于背后的喊声而强制停止了动作,慢慢地把刀收回了剑鞘。当弗雷德丽卡匆凯瑟琳身边走过的时候,凯瑟琳还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她的手由于自己巨大的力量而深深地镶嵌在墙壁里,额角被剑削去的一段头发已经显得不够整齐,脚边的发丝由于弗雷德丽卡走过所带动的气流而飘动。她仿佛又回忆起了自己还是人类时候所拥有的恐惧,仿佛脸颊上还会由于紧张而滑下一道汗滴,仿佛心脏跳动的感觉还会格外明晰的被感到。那样的速度,凯瑟琳不敢相信,瓦姆派尔是否也不过如此。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的猜测已经无法进入凯瑟琳混乱的思维,她只能肯定自己是被那个脆弱而低调的外表所迷惑了。当她稍微清醒之后就立刻确定,瓦姆派尔想要接待的客人其实是这个叫做弗雷德丽卡的女孩,而那个奥西才是这个女孩的跟班。瓦姆派尔找到这样强力的帮手一定有什么巨大的­阴­谋,这次出征拥有最权威发言权的人也只有威廉和瓦姆派尔两个二代吸血鬼,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太难以想象了。

“我收回刚才说你蔑视自己安全的话。”瓦姆派尔这样说,而刚才出言阻止的人是奥西。那个可怕的女孩从那两人身边走过,对那两人也没有多加理睬。

到了地面上应该是白天的时候,奥西和弗雷德丽卡睡在了瓦姆派尔提供的一间房间里。原先瓦姆派尔是给他们各自安排了一间的,但奥西认为有陪同在弗雷德丽卡身边照顾她的需要,瓦姆派尔也便随他高兴了。奥西已经隐约发觉了弗雷德丽卡得异样。按照她对付凯瑟琳时候的能力来看,之前遇到的三个吸血鬼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而奥西也从来不知道她是如何会变成这样。但奥西也没有去问弗雷德丽卡,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依然十分稀少。

到了第二天夜里,奥西和弗雷德丽卡听说凯瑟琳已经被杀死了的时候都没有太惊讶。

第四章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千头万绪。但对于弗雷德丽卡来说,就好像击打在布满裂痕的玻璃窗上的雨点,不用说无法让着玻璃的碎裂成都更加严重,即使是映在玻璃窗上的景象,也一样的模糊不清。

弗雷德丽卡后来才无法回避的指导了凯瑟琳的死,是被威廉用来讨好自己或是奥西的。但无论她自己怎么想,或者是别人怎么看,弗雷德丽卡作为奥西的附属品的事实已经无可辩驳。当奥西不知什么原因不顾瓦姆派尔的反对而应威廉的邀请帮助吸血鬼进攻人类的时候,弗雷德丽卡也一样跟在了他的身边。那只是一种惯­性­,一种不需要思维的生活。塔那托斯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这也让弗雷德丽卡失去了唯一的慰藉。

或者那也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奥西了,或者他再不需要去理解其他的人了,总之,弗雷德丽卡无法理解奥西的想法。他为什么要帮助吸血鬼,他现在想要做什么,弗雷德丽卡都不想知道。但前些天奥西和一些吸血鬼们关于战术安排的一个争吵,却还是存在于弗雷德丽卡的记忆之中。她只是在一旁看着,却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但她还是几乎可以肯定,昨天白天人类军队的偷袭成功,显然是由于在那场争吵中少数服从了多数,奥西服从了吸血鬼。

弗雷德丽卡随手拿起了妖刀战魂,从破败的帐篷之中艰难的走了出来。过于刺眼的阳光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她伸起手阻挡,眼睛还是眯缝了起来。四周到处都是残骸。那些马车,原先是有着用来遮掩阳光的厚重绸缎,并用名贵的魔果木架构起来的,现在已经和亚麻布与枯枝断木沦落到了相同的下场。被阳光灼烧成灰烬的吸血鬼和占满血污的人类的尸体,吸引来了秃鹫和渡鸦,它们却还因为没有散尽的杀气而迟迟不敢落下。

现在,只剩下弗雷德丽卡独自一人了。——或者说,现在的弗雷德丽卡即使是从位于天上的大神的角度来看,也终于是独自一人的了。

一阵清风吹过,掠起女孩拖沓的长袍,用战场上的沙土蒙昧了视野。一个黑­色­的人影在风沙的尽头出现。

那是一个抗着长剑的青年男子,身上穿着曙红­色­的软甲,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稻草,一副吊儿郎当的佣兵打扮。一条红­色­的头巾扎在了他的头上,脑后留下了两根红旗一样的带子。他四下打量了周围,嘴里嘀咕着:“糟糕了,又迟到。”不过因为从战场的残留来看人类并没有惨败,让佣兵放心不少。这时候,远方一个模糊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饬Α?p>那件长袍所包裹的躯体,是那样的稚弱,在燃有血腥的战场上,在呼啸而来的狂风中,却丝毫没有颤抖。佣兵慢慢地走进,那漠然的苍白脸庞变得越来越清晰,在这张写满了痛苦的白纸上,却也没有丝毫的颜­色­。她用右手抱着一柄轻剑,在风沙中孤独的站立。——那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女孩。从女孩讲究的穿着佣兵可以看出,如果不是战争,女孩本应可以和父母一起平静地生活在一起,但这一切现在都化作了泡影。魔物摧毁了她的家园,杀害了她的亲人,将她一人孤单的留在这个世上。佣兵可以想象,吸血鬼们是如何将人类的少女向饲养牲畜一样抓了起来,等到需要的时候用来解渴。他也知道,这样的存活对少女来说是多么的不幸。

佣兵走到了少女的面前,他的身影遮住了照耀在少女身上的炽烈阳光。但少女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佣兵轻松的心情已经荡然无存,嘴角耷拉下来的稻草终于掉落在地上。从周围的折断的旗杆以及污秽的尸体佣兵就可以想象当时的战斗是何等的激烈,那些景象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是在太过激烈。这些让她的神经变得麻木。

少女拥着一头金­色­的长发,美丽柔顺的又如流水一般,那双漠然的双眼是蓝宝石做成艺术品,白皙的肌肤如同洋娃娃一般­精­致,可以想象她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一个美人。但战争却将她变成这幅痴痴呆呆的样子。也许这样活着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无法背负的痛苦吧。

佣兵扬起手中的剑,重重地落下。但剑刃到了少女的肩膀,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向下挥斩了。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望着他,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甚至连祈求死亡的神情都没有一点。她是那样的坚强,就好像是在镜中所见到的自己,而不是一个无助的女孩。那双纤弱的手臂显然没有挥剑的力量,而一个女子的小小的胸膛又怎么可能装的下一个男人的勇气?但佣兵确实是看到了,从那双眼中看到了!

他的勇气已经被耗尽。他还没有伟大到为了替一个可怜的人从这个世界上解脱而背负一生的悔恨,他没有绝对相信自己判断的自信。他长谈出一口气,终于把剑狠狠地Сhā进了泥土中。

佣兵在少女面前蹲了下来,挠了挠头皮,对着眼前的少女作出了一个他自认为十分和蔼的笑容:“呃,我叫齐,是一个流浪的佣兵,你呢?”

弗雷德丽卡只是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齐蹲在那里很久,却只是看到少女不时地眨了两下她那迷人的碧蓝­色­眼睛。他尴尬的笑笑:“没关系,我也不记得我原来的名字了……当然你的情况大概和我不一样。呃……难道是你已经不能说话了吗?那也没关系。要不要跟我一起来?”齐向女孩伸出了一只手。女孩还是用那双灵动的双眼望着他好久,但这一次,女孩最终将那只稚­嫩­的左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虽然她的右手还紧紧地抱着那把剑。是感到了害怕?还是因为那剑亲人的遗物?齐站起身时,不及多想,却多了一种诱拐少女的感觉。

这里是莱特公国的地界。与达克公国长年的战争榨­干­了这个生命女神虔诚信徒的血­肉­,因为缺乏青壮年的劳动力,它的土地大片大片的荒芜,它蕴含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却因为缺乏先进的锻造技术,不得不将矿石运到帕波尔公国交换武器的成品,这里的没落贵族的生活甚至比不上帕伯尔公国大城市中的乞讨者。而现在,又加上了吸血鬼的侵犯,更是在这个可怜的国家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当齐把弗雷德丽卡带进城市的时候,女孩又想起了和奥莉西雅一起拜访的冥王神庙的遗迹——这两者无论哪一个,都堪称废墟。

“霍洛城已经毁灭了,若不是帕伯尔公国派来的讨伐吸血鬼的援军,整个城的人都得死。帕伯尔皇家骑士团——就是昨天突袭了抓住你的那对吸血鬼的部队——战斗力确实强大,但常年处于战争中的莱特竟然已经沦落到要依靠外国的军队才能支撑的地步,实在十分可耻,你也这样认为吧?”齐用痞子式的声调这样说的时候连头也没有回,显然没有期待少女的回答。

齐带着弗雷德丽卡从一条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的石路走过,路的两旁都是已经倒塌了的稻草屋,广场上还有一座被拦腰截断的生命女神像。只有路的尽头那一座灰黑­色­的教堂还算完整。齐推开了教堂门的时候,教堂里所有的人都转过来看着他们两人,那些人的眼中流露出了敌意。城里大多数流离失所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依靠教堂的接济过活,现在还没有到分发午饭的时候,但一个生面孔的到来意味着每一个人所分得食物的减少的事实是不会因此而改变得。

齐环视了一下四周,引弗雷德丽卡来到了一张长椅前面:“你已经饿了吧?现在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你现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出去找点吃的。”但换来的只是沉默。“算了,你喜欢站着就站着吧。不要乱跑,让我能找到你。”

在这个时代,黑死病的蔓延就好像恶魔的触手,不经意之间就可以造成大片的死亡。但事实上,杀人率最高的却不是黑死病,而是贫穷。当物质的匮乏到了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维持的地步,无论谁都不得不面对死亡女神的微笑。而这样的情况是如此的普遍,以致黑死病也只能享用着从贫穷的嘴边落下的面包屑。那些还活着的人拼命的在贫穷之中挣扎,神父门低声地诉说神所降临给世人的考验:能够通过考验的人将被接纳进入没有忧虑的乐园,在考验之中堕落的人则会被打入最深层的地狱——那里燃烧着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于是那些在考验之中从来没有放弃神父们的神的人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陆续被接到了“乐园”之中,而那些被神遗弃了的羔羊们则在另一些­阴­暗的角落大口的啃嚼着他们用恶魔的手段得到的发霉的黑面包。

这是另一个正在接受考验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银质的戒指放到了当铺高耸的柜台上,柜台上的老人伸出了三个手指。男人神情紧张地争辩了起来。但当老人戴上了一双玻璃镜片又仔细地看了下之后,依旧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齐拿着用母亲留给她的银戒指换来的三枚银币买了两只黑面包正向教堂走来的时候,一个莱特公国的白衣军官证在教堂之中巡查。他手中拿着一个蜡黄的酒葫芦,每走几步路就往嘴里灌上几口酒。他醉醺醺地一摇一晃地在教堂里踱着步子,周围的人都不得不给他让出一条路。他一脚踢翻了一个中年男人放在地上的一只瓷瓶,男人站起身来瞪着他,却又不好发作。于是他狂妄的笑了两声。他又不顾一个­妇­人厌恶的表情用手抚过她的脸庞,还跌跌撞撞的撞翻了一个老头。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了一个生面孔上。

第五章

身边的寂静被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粗鲁的打断,弗雷德丽卡沉默地俯视着这种无力。

“你是一个还没有死的人。”这是塔那托斯在离开之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这时候,弗雷德丽卡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死神”的恐怖并不是像之前塔那托斯所表现出来的狡黠和妖媚。

还没死的人。

当奥西还不曾是奥莉西雅的时候,有天夜里他曾经一边用洁白的手帕擦着沾在手上的盗贼团的鲜血一边对弗雷德丽卡说:“我在­精­灵图书馆自学死灵法术的时候曾经看到有两种十分类似的傀儡术,它们所制造出的傀儡一种叫‘半死者’,一种叫‘半生者’。当时我十分的迷惑,既然这两种傀儡的身体一样是一半死一半活的,为什么会有两个不同名字。弗雷,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想大概一个是死了一半的活人,另一个是还有一半没有死的死人。”当时的弗雷德丽卡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作出了回答。

“你果然是个天才!”但当时奥西的眼睑低垂着,只是专心看着自己手擦着血迹,看上去十分的­阴­沉和认真,“但死了一半的还是活人吗?而既然有一半没有死的,那还是死人吗?”当时的弗雷德丽卡听奥西那么一说,觉得两者又都是一样的了。

面前那个一脸猥琐的白衣军官在弗雷德丽卡看来就如同粘土怪一般的恶心,但对于一具尸体来说,这样的材料却可以预见地会成为完美的艺术品。弗雷德丽卡原可以选用最简便的方式完成把一砣垃圾变成一件艺术品的过程,但她只是用不悦的神­色­望着他,就像任由一只可恨的蟑螂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却不能一脚踩死。

弗雷德丽卡用那只没有触觉的冰凉的右手紧紧抓住了妖刀,由于那只手臂质量的淡薄只能让剑靠在怀里,呈现出抱着的姿态,看上去有些怯懦。

那张猥琐的脸凑近到她面前,于是又一股恶臭的酒气开始在周围弥漫。弗雷德丽卡对这股气味没有感受,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感官上的恶臭。有时候心里对外界的感官起了很大的作用。弗雷德丽卡还清晰地记得,奥莉西雅与滴酒不沾的奥西不同,是相当喜欢偶尔喝一点的。但当时的弗雷德丽卡反而觉得被淡淡的酒气所围绕的奥莉西雅也是十分可爱的。

那张嘴巴竟然还张开了。“小姑娘长得不错,但我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个白衣军官又看到了弗雷德丽卡怀里的妖刀战魂,“你手上的那把剑好像不错。告诉你吧,现在是战争时期,所有的武器都是要充公的。快拿过来给我。”

弗雷德丽卡一动不动。她知道已经死去的自己对这一切都没有感受,但却无法忽略,她知道有些东西是指的厌恶的——虽然只是知道。如果这些知道可以解释为身体的条件反­射­的话,那她没有拔出妖刀用条件反­射­来解决问题则是她还没有死的无可辩驳的证据了。在下一瞬间,弗雷德丽卡便不得不用自己的神志来阻止身体条件反­射­的反击动作,于是便让那个醉鬼在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倒退出许多步。

“哼,到现在还摆出一副贵族的架子来,你以为还会有人怕你吗?把那剑交出来。”弗雷德丽卡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身体并不十分强壮,那一巴掌让她脸上已经有了红­色­的指印。“信不信我把你抓到异端审判所去!”当这个醉醺醺的军官提到了这个机构之后,所有人都想弗雷德丽卡投来了同情的目光。真理之神瓦瑞帝绝对不会想到,他在人间的信徒们为了惩罚邪恶者所设立的机构竟然已经代替十恶不赦的杀人魔王,成了吓唬淘气小孩的工具。那些刚才还在为食物分配问题而担心的善良的人们一听到了这个词语自然而然地就和女孩至少是­精­神上同仇敌忾了。因为这些年来,像弗雷德丽卡这样的真正的异端,实在是异端审判所的稀客。

“我们要相信我们万能的神,他对于世间的一切都是公正的,他一定会接纳善良的人们上到圣洁的天界之中。”神父还在一边麻木而富有讽刺意味的宣讲着。

“住手!”齐终于抱着两只黑面包回来了,几乎到在地上的脆弱的弗雷德丽卡通红的脸颊还有一脸凶神恶煞的白衣军官让他生气得颤抖。这样的景象对齐来说是如此的熟悉,他为他暂时的离开而悔恨甚至愤怒。在他眼中,那个鼻子通红、酒气熏天的白衣军官仿佛变成了一个脸­色­苍白、面露獠牙的吸血贵族,而那个一脸冷漠、支撑起身体的弗雷德丽卡,又成了躺倒在地上的他年幼的妹妹的尸体。他从背后拔出长剑,那气势把白衣军官吓呆了。他看着齐愤怒的双眼,觉得自己仿佛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毫不怀疑在下一时刻那个恶狠狠的佣兵可能就会冲上来用那柄大剑把自己劈成两半。

齐的情绪几乎失去控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再重复着同样的错误。那一晚他为什么没有带着最重要的妹妹一起出去,而把年幼的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正因为这样,她才会死的。重要的东西应该贴身呆在身边才对!但为什么,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他看着弗雷德丽卡通红的脸颊,怒火上升到了极点。但终于还是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军官大人,你可以离开了。”齐让剑回了鞘,虽然极力压抑着,但愤怒还是从缝隙中奔涌了出来。

白衣军官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挽回面子,转过身去大摇大摆地向教堂的门口走去。刚才那么一闹,让军官的酒也醒了很多。

弗雷德丽卡木然地让齐搂着,任由他神情激动地在耳边重复着:“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在离开你了……”周围的人都沉默的看着他们。但弗雷德丽卡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第六章

那一晚,弗雷德丽卡又回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性­格就像四角钉那样尖锐。遇到贵族子弟的跋扈总是不懂得退让,屡屡地被一群孩子殴打。她的母亲连一幅画像都没有留下给她,而艾恩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则是终日将自己用烈酒麻痹,没有人来管她。那些伤痛的记忆弗雷德丽卡至今仍然不能忘却,那灵魂深处的恐惧总不能随着被打断的骨头一起痊愈。那些纨绔子弟的丑恶嘴脸弗雷德丽卡早已不再记得,她所仇恨的只剩下自己的无力,那对生­性­高傲的她是怎样一种屈辱。没有父母的呵护,6岁弗雷德丽卡已经不再天真。

那才是她追求力量的开始。她需要自由的生活,不被他人的意志左右,不需要向任何力量低头,至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切的意志。于是,她在没有作为骑士的父亲的支持下开始磨练起了剑术。艾恩无意中提到的自己年轻时锻炼体能的方法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当然过于沉重,但心高气傲的她却不想找什么借口来减轻自己的负担,以致开始那几个星期她总是天天将自己累垮——正外出跟随罗兰讨伐盗贼团的艾恩管不到她——想在回想起来,她才发现更小的时候的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简直能和狼人媲美。用尽生活费买了一把重剑之后,从日日猎杀野兽为食的生活中活下来又何尝不是一个奇迹,但弗雷德丽卡做到了。对她来说,为了自我而死也比为了别人而活来得幸福。当那些野兽的利爪和獠牙已经不再成为她的梦魇,从战场上回来的艾恩也已经发觉再也无法管教这个变坏了的女儿。一个刚满10岁的小女孩就开始在外面抢劫过往路人的事实,是多么难以令人接受。

弗雷德丽卡从没有朋友,同龄人和她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成年人不会和一个小女孩平等地对话,自我便成了她的唯一。她所打劫的人都是她所认为的坏人,当然也总有差点在险境中丧命的经历。但经历这些之后她却更加不信仰任何的神明,因为她清楚地看到的,是每一次都是自己拯救的自己。这过程中也让她看清了自己依然无力。于是,到了她12岁也就是和奥西相遇的那时候,她已经开始幻想起了嫁给一个拥有力量的男人。这样,她就也有了力量。最合适的选择便是王子。

弗雷德丽卡回想的自己从前的经历,根本就是一段不断追求力量的历史。直到了她和王子的订婚宴上,她才幡然醒悟,想起了自己追求力量的初衷。她所需要的力量是能够贯彻自己意志的力量,作为女­性­依附于丈夫的活着并不是她的向往,丈夫的力量不可能贯彻自己的意志。既然这样,“如果真的需要‘王子’的话,就让我自己来做吧!”于是即使是王子的未婚妻的名分也让她感受到了屈辱。若不是亚蒂的帮助,她原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对此负责。

和奥莉西雅一起生活的日子,让弗雷德丽卡学会了看清真实的自我,把她的力量用智慧的心包裹了起来。但是最后,弗雷德丽卡发现自己虽然已经明白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却还是无法用自己的力量来贯彻。她无法阻止奥莉西雅舍弃自我来拯救奥西。弗雷德丽卡终于得出了结论:自己的力量还不够……

昨天晚上冷静下来的齐发现自己原来还是十分的脆弱的。覆盖在地上的肮脏的红­色­毯子占据了教堂的­阴­暗一角,他看到少女独自一人­阴­郁地坐在哪里只是沉默地抱着剑。他已经放弃了和少女的交谈,无论是对她说话的毫无反应还是从未听到过的少女的嗓音都让齐甚至不能确定少女是否又聋又哑。破碎的窗帘漏进交界的月光,洒在少女面前,让她显得那样妩媚。这又让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最近的这种思念总是伴随着对于吸血鬼深深的仇恨而出现,锈蚀着他放荡不羁的豪气。

天­色­已晚,少女却没有丝毫想要睡觉的意思。齐也懂得了不去管她,兀自躺下。直到第二天清晨,他看到一个泪流满面的少女之后,才有抑制不住同病相怜的感情,紧紧地将弗雷德丽卡搂在怀里。

吃早饭的时候,无论弗雷德丽卡是否能够听见,齐还是对她说:“莱特公国已经决定在这魔物入侵严重的情况下和帕伯尔公国联合。我昨天听说帕伯尔皇家骑士团正在邻城尼伊尔招募附属兵团,我已经决定要去加入了。”弗雷德丽卡已经把她的世界封闭在了一个孤单的自我之中,对与她无关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齐也已经习惯她那显得有些痴呆的样子,也只是说完之后立刻继续啃自己手中的面包。

但就在齐打点好行装准备向邻城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是强盗,有强盗来劫城了,大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一个穿着牧师袍的年轻男子慌慌张张的跑进了教堂,轻轻掩住门,小声地告诉聚集在教堂里的人们。

动乱的时候总是容易出现强盗,因为物资供应的不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活下来,所以拥有力量的人总也要争取生存的权力——同时也是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力。如果强盗们失败死的就是他们,对弗雷德丽卡来说结果都是一样。所以她也不愿让那个牧师模样的年轻人难堪,不论她看到了什么,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齐皱了皱眉头,放下了挂在剑上的包裹,组织起男人帮助女人和小孩跟从着那个牧师躲进了一个坑窖。弗雷德丽卡还在为无奈的生存寻找理由:『力量,力量不足是过去的错误,我要得到力量,足以让奥莉西雅复活的力量。那个自称死神的塔那托斯说奥莉西雅不可能再回来也只是因为她力量不足而已……』她完全不在意外界的情况,只是随波逐流地移动。在这时候,她周围的人却正心惊胆战地倾听着地面上的­骚­乱,在心中默默祈祷这强盗不要发现这里。还有一两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孩,也因为动荡的生活而成熟,或蜷缩在墙角、或躲藏在母亲的怀抱,却都没有哭闹。

这时弗雷德丽卡发现妖刀战魂竟然不在手中,于是她立刻神情紧张了起来,眼睛睁的圆大——那是奥莉西雅送给她的东西,那黑­色­的剑鞘还是奥莉西雅亲手做的!她什么也不顾的要出去寻找,被齐一把拉住。齐立刻就明白了:“我帮你去找回来,你在这儿不要动。”当齐离开之后弗雷德丽卡才还是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竟然默认,明明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她相信的。

齐不顾外面的危险从地窖里出了去。他捏紧了装有妹妹画像的项链坠子,他知道寄托对死去亲人的思念的物品对一个人是多么重要。少女总是沉默不语的,却总是紧抱着那柄剑不放,没有人比齐更清楚一时的疏忽没有讲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而最终失去的悔恨心情了。看着少女急切的样子,他又怎么忍心劝她放弃呢?

这时的地窖之中,弗雷德丽卡正在安慰自己,她已经许久没有被触动到心弦。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耐心等待是在妖刀不可能遗失的基础上建立的行为,长期的使用妖刀早已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第二只右手。无论到了那里他都能感应得到,而死神少女施舍给她的力量已经足以让她从几乎任何地方将妖刀夺回。而也在这时候,地窖的盖子被撬开,走进一个右半张脸被一条长长的刀疤覆盖的强盗。

人群因为那个难看的笑容而出现了­骚­动。

第七章

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弗雷德丽卡早已经厌烦,当那个神父拖着在她眼中蝼蚁一般的身躯献媚地走上前去的时候,弗雷德丽卡甚至连捻死他的心情都没有了。齐迟迟地没有回来,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肉­团还在聒噪的表扬那只蝼蚁:“­干­得很不错,神父大人。全部的人都在这里了吧?”周围的那些善男信女们似乎终于看清了一张叛徒的嘴脸,那些少数的病怏怏的男人开始进行无用的谩骂,女人和孩子们则抱成一团。若是以前,弗雷德丽卡也许还会徒劳的抱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懂的反抗,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比坐以待毙要强上许多。难道非得站出来一个所谓的领导者代替人们脖子上的脑袋来思考,非得让人像对待仆从那样地命令,这些人才懂得团结反抗么?弗雷德丽卡现在已经失去了这样的兴趣,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来当这样一个领导者。一个领导者所需要的并不是考虑全局的智慧和以一当十的武力,而是一副可以俯视众人的身材以及一坨言出必行的鲁莽脑浆。

那个真理之神的神父在说谎的时候甚至不会眨一下眼睛:“是的,所有的人全在这里了。”他问心无愧的表情甚至让人怀疑刚才出去的齐是否是其他非人种族的成员。而他那逼真的表演显然只是为了博得强盗头目的一句:“很好,分红的时候少不了你的份。”但即使是本身就身为背叛者的神父大人,也没有比弗雷德丽卡更清晰地看出强盗头目目光中闪烁出的狡黠,以致在他背转过身的一瞬间,刀疤脸的强盗头目让他的那把沉重的弯刀沿着神父的右肩到左腰的一线把神父大人切成两份的时候,那张连着小半边身体的脸上还写着“这不可能”四个大字。

当另外几个面目狰狞的强盗拿着武器和火把从潮湿腐烂的阶梯上下来,把这个原先用来储藏蔬菜和水果的地窖照耀得更加明亮的时候,那些命在旦夕的可怜人们正因为神父喷洒在他们身上的热血而慌乱。弗雷德丽卡只需要一个残杀盗贼的理由就可以拯救周围的弱者,但她却不认为因为乞求他人怜悯的懦弱者比起用自己的力量争取活下去的希望的人更有生存的权力。她坐在一个座不起眼的角落,依旧平静的注视着周围,之前的表现早已经让所有人认为她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可怜疯子,她不在乎。

“我们人多,不用怕,一起上,打倒他们!”一个少年呼喊着走出人群,挥舞着拳头。那个盗贼头目一刀挥去,少年的右臂就和他的身体分了家。人群除了感到更深刻的恐惧,依旧无动于衷。他们也许还在期望用屈辱的服从来保住自己的生命,却似乎没有想过盗贼头目为什么要用虚假的利益来收买神父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稍微考虑就可以明白,数量不多的盗贼并不会向军队那样捕捉俘虏,他们只是不想留下任何的活口。

少年的手臂飞落到了弗雷德丽卡的脚边,同时伴随的还有一声凄厉的尖叫。但这些都没能摧毁少年的意志,他望着凶残的盗贼头目,还在向身边的人请求:“一起来反抗吧,我们能够胜利的。”但依旧无人理会。于是他的另一只手臂和脖子上的脑袋也被卸了下来——这只是更进一步的说明了盗贼头目的这把弯刀的锋利程度和硬度已经比得上冶炼技术最发达的帕伯尔公国给军士们统一配备的军刀了。这却也让人们看到了暂时保持沉默的正确­性­,他们都没有弗雷德丽卡那样的实力,在手边连一把锄头都没有的情况下,和装备­精­良的盗贼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解决了反抗者之后,强盗头目和周围的几个手下用审视的目光让人群保持了片刻的安静时,脸上带着嘲笑,他享受着人们的惊慌。直到他对此感到了腻味把弯刀举过头顶的时候,人们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等一下!”在紧要关头,人群中出现了第二个英雄,“那个神父欺骗了你,有一个人从我们这里离开了。”

强盗头目被抓住了痛脚,但他毕竟也不是一个傻瓜:“那又怎么样?你想要出卖他的行踪来保命么?”他的刀虽然已经放下,但依然在鞘外。

那个强出头的人是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婴孩的中年­妇­女,面容清秀,脸上也有一些恐惧的神情但也不至于太过慌乱,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我是想告诉你,跑出去的那个人是一个佣兵模样的青年,而现在这里的人群中,有一个他十分在意的人,佣兵正是为那个重要的人去拿回一件重要的东西,很快就会回来。”少­妇­的声音很低,却很平稳的把话说完了。那一刻,人群中的对她如背叛者一般的注视以及一些人下意识的向弗雷德丽卡方向的巡视强盗头目并没有注意,只是急急的问:“好,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就放过你们呣子。”

但人们却看到少­妇­只是淡淡地露出了一个迷人地微笑,退回了人群之中。强盗头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对方只是在垂死挣扎地拖延时间,被人愚弄的感觉还是让强盗头目有些窝火。的确,如果少­妇­把那个人说了出来,强盗头目就没有留下其他人的理由了,那个神父的死也已经说明了他从不守信的作风。只要留下那个对青年佣兵来说重要的人,那个佣兵就不会离开,而会在急火的驱使下冒险回来救应。但如果现在他将这里的人杀光的话,佣兵很可能因为看到那个“重要的人”已经被杀死,就不顾一切的跑去邻近的城市寻求帮助报仇。少­妇­虽然不知道强盗头目要不留活口的原因,但却抓住了这个弱点,暂时让他需要看守的人数从一个变成了一群。

『这种小把戏也改变不了大局。』强盗头目压抑住了怒火,正准备部署手下准备迎接那个不要命的佣兵回来送死。这时候,人群中一个不是好歹的家伙跑了出来:“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告诉你们,求你们不要杀我!”

“很好,我保证保护你的安全。”刀疤脸的盗贼头目皮笑­肉­不笑地哄那个半大地无知少年。少年衣服虽然已经破烂,但质地的优良还是很容易就能够分辨,这说明了在吸血鬼和魔物还没有把这个城市变成废墟的不久前,他似乎还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男孩,所以他既不谙世事又十分的自私。“就是在那边的那个角落里,穿着黑衣服的那个女孩。”

顺着少年的手指的方向望去,盗贼头目看到的那个女孩已经被刚才的那个少­妇­挟持了。她正一手抱住少女,一手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果刀指着弗雷德丽卡的下巴,已经有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刀锋滑落下来。

在一旁的架子上,离开了母亲怀抱的婴孩爆发出响亮的哭泣……

第八章

那­骚­动的人群自然的让开了一条通道,让盗贼头目可以直接看到少­妇­和她手中的弗雷德丽卡。这些生死存亡的命运都被绑在一起的人,就像旁观者一样,仿佛在欣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只有他们脸上恐惧的神­色­揭示出他们现在已经无法思考的事实。一个盗贼已经夺过了被安放在架子上的少­妇­的孩子,将它交给了头目。

火焰隐约的光芒不均匀的分配在黑暗的地窖中,少­妇­被照亮的半边脸略微露出紧张的神­色­,那把抵着弗雷德丽卡下巴的水果刀也有些颤动。她却还是那样的坚定:“那孩子无法威胁到我,如果把这个女孩交给你,这里的人都立刻就得死,我们呣子俩一样不能活命!”

“臭表子,有点意思。”盗贼头目咂了咂嘴,但最后还是很快抬起头,“其实不也是一样的,可以先留下你们呣子和那个丫头现在就我开始杀其他人的话,这样还能增加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佣兵的紧张感,如果其他人都已经死绝而那个佣兵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就只能认为他已经害怕得逃走——你的小伎俩不过是决定了一个顺序问题而已。”说着摩挲起了弯刀的刀刃。

他已经抓住了少­妇­地心理底线,他知道即使他这样说了少­妇­也不会因为身边一个毫无­干­系的人死去而杀死她手中的人质,因为那会赔上她自己的命、她孩子的命。但盗贼头目最终把刀放下了。他看到了少­妇­眼中坚强的神­色­。那双眼睛已经没有任何的急智可以来瓦解当前的情况,只剩下不屈的勇气。这引起了盗贼头目的回忆,所以他决定给少­妇­一个机会。“不和你纠缠了,没什么意思,等那个莫须有的佣兵回来之后一起解决也是一样的。”

冷酷出现了一条裂缝。

也就在盗贼头目说完的时候,一柄宽剑明晃晃的剑锋出现在了他身边一个盗贼的胸膛,鲜血喷涌出来,在火光下反­射­出一样的光辉。那人张大着嘴,只剩下嘶哑的呻吟。然后是掉落在地的火把。死去的身躯从剑上滑落,­阴­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身影,只有那双眸反­射­着火把的光芒,露出嗜杀的血­性­。

传说中的佣兵终于出现了,盗贼头目也有些慌乱。少­妇­手中的小刀已经放松,她眼中的勇气已经殆尽,绝望占据了她的身心。正如她预料的那样,人群在一阵惊滞之后开始混乱地各自逃跑,不再受到强盗们的限制。而盗贼头目也作出了最简明的判断——他手中少­妇­的孩子被扔向了­阴­影之中的齐。少­妇­玻璃一般脆弱的目光随着婴孩的身躯而运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齐毫不犹豫地挥剑,那一团因为过度的惊吓而没有了哭声的暗器被利落地切成了两半,温热的鲜血溅上了齐的脸颊,让他更显出恶魔一般的神华。少­妇­的心也随之发出碎裂地声响,掉落在地上地小刀的刀刃反­射­出瘫软地坐在地上少­妇­死灰一般地双眼。被当作人质的弗雷德丽卡还依旧直直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任何的动摇。

强盗头目的弯刀与齐夸张巨剑的剑刃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在黑暗中交锋,碰撞出闪亮的火花,照亮了他们依偎战斗而疯狂的脸庞。这又一次证明了这些看似毫无组织的强盗所拥有的武器的­精­良。还有两个望着流动的人群组织不及的强盗也开始用手中的弯刀在人群中画出鲜亮的痕迹,杀戮变得毫无意义与目的,纯粹是为了本能的快感。

弗雷德丽卡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已经麻木了死亡、麻木了周围的一切。那些临死的痛苦呻吟、那些破碎的­肉­体,在战争中她也并没有熟悉,只是下意识地回避。她以为奥莉西雅的死杀灭的她的灵魂,却徒然地发现只是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蒙蔽了她的双眼。那个威胁到她生命的吸血鬼凯瑟琳,那个在她面前肆虐的蝼蚁一般的军官,原来她都没有勇气自己来创造死亡。血腥散落到她的嘴角,依旧留有温存。她感到自己依旧活着。但她应该怎么办?谁的杀戮才是正确的?没有人正确。她只能什么也不作,任由罪恶在眼前上演。『他们不是我杀死的……他们不是我杀死的……』

许久以前的晨曦之中——在弗雷德丽卡看来那仿佛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当清风吹拂过弗雷德丽卡的脸庞,她还能感受到心情的舒畅,当看到绿草的郁郁匆匆,她还能体味到生的希望,奥莉西雅曾经用她那能够魅惑人心的嗓音问她:“世间究竟为何会有争斗?”这样沉重的话题总是在她的嘴里看似不经意地说出,只有弗雷德丽卡知道这是她敏感地心灵又受到了伤害。

弗雷德丽卡说出了自认为正确的答案:“那是因为恐惧。当强壮的兽人被驱赶到了大陆最偏僻的角落,优雅的­精­灵躲进了森林的深处,庞大的巨龙成了勇者脚下的骸骨,人类终于发现最能够威胁到他们的是身为同类的其他的人类。他们从黑暗中看到了对方的影子,揣测着能够伤害到自己的能力。他们需要保护自己,他们渴望着生存,于是他们互相的杀戮,炫耀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处在不会受到伤害的境地。只是因为愚昧,他们不知道让他人理解自己,让对方不愿伤害自己,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手段。”

奥莉西雅垂下了眼睑:“你认为人们的争斗是因为他们的互相不能理解了?”

弗雷德丽卡当时确实这样坚信。她的眼前奥莉西雅就是一切,所以她认定,如果所有人都像自己那样理解奥莉西雅的话,就没有人能够狠下心来伤害她。

奥莉西雅继续说:“但我所见的世界却并非如此。我看到世界像一个封闭的空旷屋子,两个相互深爱的人被关在屋子里。他们深爱着对方和自己一般完美的躯体,深爱着对方和自己一般智慧的心灵。这个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们只是互相嘶咬着对方。他们渴望着对方的血­肉­,渴望着对方的灵魂,渴望着对方所有的一切。他们依旧执着的认为自己深爱着对方,他们只是想要自己优于对方,为了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于是不停地互相伤害。”

的确,果真互相了解就不会互相伤害了么?那大概只是少数人一厢情愿的希冀。人类总是希望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但他们需要从相互的较之中获得证明。即使是两个相爱的人,究竟是更希望分享对方成功的喜悦还是让对方分享自己成功的喜悦呢?

弗雷德丽卡厌恶这一切,她知道奥莉西雅不会这样。在奥莉西雅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承担。而这也只是奥莉西雅千万好处之一。

她看到齐腰间的妖刀战魂,心头一阵欣喜。但她不急于把战魂重新抱回手里。她让自己默默地注视,享受那种担忧的甜蜜。奥莉西雅已经不在,那些甜蜜已经不会变化。她已经再不用担心自己已经堕落的欲望,不用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强行把她占有,不用担心自己会去伤害奥莉西雅。奥莉西雅还在的时候,那种优雅、可爱、千变万化以及和那种魅惑的抗争是弗雷德丽卡的一切;奥莉西雅已经不在的现在和将来,那种凝重、缈远、甘甜、静止不动的美丽回忆也将永远是弗雷德丽卡的一切。

在奥莉西雅的身边,弗雷德丽卡不再害怕、不再彷徨。她知道那些杀戮与她无关,她只能像奥莉西雅通常所做的那样,无能为力地冷眼旁观,在结束之后独自承受结果的痛苦。

佣兵的剑术终究占了上风。可当他抓住了强盗头目的一个破绽挥剑斩向他腰间的时候,剑锋却感到了如同接触岩石一般的坚硬。强盗头目一动不动地承受了佣兵地重剑,那剑刃竟丝毫不能伤到他。齐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嘎嘎嘎嘎~~”盗贼头目毫无风度地狂笑了起来,“罪恶和正义都丝毫没有意义,只有拥有强大地力量才可以获得生存地权力,只有生存下来之后才可以为自己编造借口,证明自己就是正义。”他开始狂乱地挥刀,因为根本无需防御,齐被逼得节节败退。而齐也发现,无论自己地刀刃触到盗贼头目身上地什么地方,都是如同钢铁一般地坚硬,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齐知道自己无法获胜,于是立刻改变了策略。他趁着用阔剑挡开一轮攻击的机会,迅速跃开,绕了一个大圈移动到弗雷德丽卡身边,拦腰抱起弗雷德丽卡向地窖上方跑去。况且由于燃烧火把以及人数众多的关系,地窖里的空气已经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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