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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隐姓不埋名 > 第三章

第三章

她不是笨,只是无能。

“那个叛贼是往这里逃来的!”一阵马蹄声在山坡上响起。

秋芸芸燃起了希望,用尽吃­奶­的力气撑起自己——有人来了!吴兴木一家有救了!

两名官差打扮的男子在她面前停下了马。

“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男人抱著孩子打这里走过——那两个人是王爷要捉的罪犯!”领头的官差粗喝了一声。

“没有。”秋芸芸用力地摇头——她不能再害死另一个孩子了。况且,一个婴孩怎么可能是罪犯!

“深夜时分,你一个姑娘家待在这种荒山野地,居心何在?!”官差怀疑地打量著她一身的狼狈。

“我在这里等官爷救人哪!官爷看来有副好心肠,一定会替我找来大夫或接生婆啊,那楝小屋里有产­妇­,命在旦夕啊!她捉住这人的马缰,急迫地说道。

“说什么浑帐话?!长著麻子的官差想扯回缰绳,不料她却拉得极紧。

“官爷们有马,可以到隔壁村请稳婆。”她眼巴巴望著他们,手心被不断扯拉的缰绳磨出了血痕。

没喊痛——和屋子里的三条人命相较之下,她完全不痛!

麻子官差见著她一脸的固执,而他既拉不回缰绳,也脱不了身,情急之下便脚踹向她的肩头。

虚弱的身子哪禁得起这一脚,原就轻盈的秋芸芸狠狠地被摔抛了出去。

痛苦的叫声溢出口中,五堕六腑像被翻转了一番,更别提她已经被石子刺破的手肘、双腿…

“贱丫头!我们忙著捉人都来不及了,哪有空管屋里有几条命!”麻子官差没好气地呸了几声。

“你们难道没有妻、没有子吗?你们难道希望自己的妻子难产时,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吗?”已是嘶哑的女子喉音飘散在空中。

“人命也分值钱和不值钱,王爷下令要捉的人,可比里头那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孕­妇­来得有价值!”麻子官差没敢看她的脸——

他捉人不也是贪著几个赏金好养家活口吗?

“求求两位官爷,你们只要派一个人去请产婆就可以了!”秋芸芸用力捏住自己的掌心,利用那刺骨的疼痛让自己有力气撑起身来。

“就让屋子里无命的小家伙下辈子投胎到王爷府好了……你好自为之吧。”官差没再看她,丢给她一皮袋的清水后,扬起马鞭便扬长而去。

秋芸芸跪在原地,挺直著背脊,高仰著脸庞瞪视著黑夜穹苍——

“老天爷!为什么不多给我一些知识!多给那个嫂子一点力气呢?!如果人命就是如此脆弱,又为何要让我们来到人间走这痛苦的一遭呢!给了孩子生命,就要让他长大啊——你告诉我原因啊!因为你无所不能,所以要看著世间人事事都不能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流不出泪,只是用乾涸的喉咙不停地对著天空嘶吼。

“一个稳婆最重要的就是给人信心,你哭成这副德­性­,有谁会相信你?”一个低沉嗓音飘上她头顶。

“官爷……”秋芸芸惊喜地猛回头,却倒抽了一口气——是那个黑衣人。

男人的帽沿依然低垂,依然让人看不清那双眼里的情绪。

他显然没离开过,就这么大胆妄为地侦察著她与官差的对话。

“你走开。”秋芸芸抱住自己双膝,把自己缩成团。她不需要一个闲杂人来奚落她。

“呵……”小小孩的甜笑声咕地响起。

在这样悲伤而紧张的夜,显得份外讽刺。

秋芸芸抬头望见孩子脸上的笑容,心痛稍缓,这孩子还闭著眼睛睡觉呢,标致的模样让人很难不去注意——

“官差为什么要捉孩子?”她问。

“这与你无关。”黑衣人漠然地说道,防备地将孩子抱向怀里——她不该记得孩子的脸,那会有危险。

“尽在这里耍嘴皮,屋里的孩子就可以救活吗?”他逼问著。

秋芸芸紧捏著双手,蓦地垂下眸,掩去眼中的泪光。

“没有经验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种危险状况,你一个年轻姑娘肯定应付不来。”男人的嗓音有些刻意修饰过的低哑,然则语气中的不赞同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说话就不能客气些吗?好歹我刚才也帮过你和这孩子啊!”她忍不住大吼出声,呐喊著心中的痛:

“我难道希望自己这么差劲吗?我承认我是有点虚荣,我是跃跃欲试地想测测自己的能耐,可那也是因为我娘和慕大娘都不在啊!我想救人也不对吗?”

言毕,她低喘著气——虽然看不到黑衣人的眼,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从不曾离开过她。他在嘲笑她——一定是在嘲笑她!

“去敲门。”黑衣人淡淡说了一句。

“啥?你说什么?”她怔愣了一下。

“叫里头的人开门,就说你找到方法救那对呣子了。”男子没作声,高大身躯在黑夜里有股奇异而坚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我没有找到——”秋芸芸惊喜地上前一步,激动地捉住他的手臂:“你是大夫?!你愿意救他们?!”

黑衣人的身子猛然一震,正当她晶亮的眼几乎快窥上他的双眼时,他旋地转过身——退到数步之外。

“别碰我,否则我谁也不救。”语气冷硬至极,气氛是一触即发的。

“我不碰!,不碰!”秋芸芸连忙把手背到身后,连忙弯身做了个揖:

“秋芸芸在此谢过恩公。”

“我什么事都未曾做,你道什么谢!”他退后一步,站在树荫暗处观看著她的神情:她还是个单纯易相信人的稚娃儿啊。

身上的伤口没让她得到教训吗?如果他是坏人,她是根本没法子全身而退的!

“恩公肯帮忙,对我来说就是件好事了,横竖最壤的状况也就是如此了。恩公至少给了我一些对人的信心。”她苦笑著。

“是。”秋芸芸微跛著脚,开心地直奔门边:“吴大哥,快开门啊!嫂子有救了,我找到人——”

“不许提到我!”男子低喝一声,换来她奇怪的一瞥。

秋芸芸眨了下眼,突然给了他一个甜滋滋的微笑——对呢,侠义之士总是为善不欲人知,况且这黑衣人正在逃亡之中——

“吴大哥!我找到法子救嫂子了,你还不快开……”

“你说什么?!”

门被猛然打开,吴兴木拿了把菜刀喜不可抑地冲到屋外。

“你——把刀放下——”秋芸芸吐了一口长气,还好吴大哥还没做出傻事。

“你找到什么方法救桂香?!”

秋芸芸回头想叫人,却惊见黑衣男子早已无声息地挪身到吴兴木背后。

她张大眼,还不及惊呼,尖叫声就先冲出了口:

“你做什么?”

“呃……”男子一掌劈向吴兴木的颈间。

咚——吴兴木卧倒在地。

锵——菜刀斜斜飞Сhā到泥土中。

“我救人的事,不许你提。若成功了,也只许说是你的功劳。”黑衣人面不改­色­地走入屋内。

“他不会有事的,睡上一觉对他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可是——”

“再有可是,我就不救人!”发狠的口气有些不自然,这不是他习惯的说话方式。

黑衣男子将孩子安放在角落,见她的目光仍往孩子身上溜,他不客气地把她的头往另一个方向转:“那不是你该看的,忘记孩子的长相。”

“好凶。”她小声地嘀咕著,却在他大掌罩上头发时,心跳慢了一拍。

“你可有止痛的药草?”黑衣人在她发楞之时,走到了昏迷的产­妇­身边。

“有——”秋芸芸拎著她的水­色­包袱飞窜到他身边——

黑衣人的目光在那只水­色­包袱上转了一圈。

为了达成自己想观看的心愿,秋芸芸烧水的速度可堪为全村代表。

就在她冒了一额的汗珠,也为床边的水桶换上了新的热水时,她充满期待地问道:“我在一旁看,好吗?我绝不扰你的。”他连头都不曾抬起哪。

“你承受不住的,待会你所见的绝不会是一般的产子过程。”男人斗蓬帽沿下的双眉已拧成一直线——

产­妇­心肺的气息已几近断绝,即连孩子的胎动都是微乎其微。

“我可以承受的,我想知道怎么救人!”见他没空反对,她小步小步地前进著。很好,她离孕­妇­只有一步了。

“我现在虽然还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女孩儿,但是只要你让我观看学习,我相信有朝一日在我成为见多识广的稳婆之后,我一定可以灵活运用你今天所给予我的宝贵经验。”秋芸芸急忙地叙说著心中的想法。她忘了伤口的痛、忘了自己刚才的挫折,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迫切地想学习如何救人。

“小丫头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不会是想闻名天下吧?”黑衣人在以热水清洗完双手后,将昏睡草喂入孕­妇­口中。

“是的,我要成为家喻户晓的稳婆。”她的眼神清亮而坚定。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答让黑衣人缓下了动作。

他又在看她了——那黑­色­斗篷的帽沿甚至不曾移动,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就如同她始终不怕这人一样,她坚信他会接受一个肯努力的人。

“为什么……想成为家喻户晓的稳婆?”声音被压到极低之后,便成了一种极死板的喉音。

“从前,是为了我最爱的瑄姐姐,”她没注意到黑衣人的手臂一紧,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但是,我现在却只想救人。现在要救人,以后则要救更多人的人!所以,让我在一边瞧吧,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你……”

黑衣人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要求,迳自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布包后,缓缓开口道:“此种术法并非正常催生之法,母体在施行此术之后,死亡之可能­性­颇高——总之此术法得是在别无它法可想的状况下,方可实行之术。”

“你要施行什么邪怪之术?”她屏住气息问道,人已经与他并列在床边。

“救人凭的是脑子和一双手,邪怪之术根本不可倚。”他再度拉开两人的距离,冷冷地说道。

秋芸芸崇敬地看著他的身影——多有自信啊!

“施行此术时,要确定­妇­人已完全昏迷,免得她白受皮­肉­之痛,也省得她激动的情绪影响到大夫。”他又为­妇­人把了一次脉,在确定昏睡草的功效已发挥后,他再度将双手放入热水中。

一双大掌在热水中仔细搓揉一番后,他幽然的声音再度惕起:“接生者绝不能允许自己的手有任何脏污,这对产­妇­是一种致命的危险。”

秋芸芸点头,在脑中记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黑衣人打开黑­色­布包,自其中掏出一把她生平所见最锋利的刀刃!

刀锋在烛光下寒光一闪,她打了个冷颤,恐惧地看著黑衣人将刀刃放至烛火上来回的烧灼著。

她咬著­唇­,连呼吸都不敢——他拿刀子做什么?

秋芸芸揪著心口,眼睁睁地看著他俐落地举起那柄利刃——

割开孕­妇­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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