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寻有点吃惊,复又痴痴自语道:“温柔解语、红袖素心……哪里能及得上你……云飞云卷、花开花落……只怕天下之大,我也再也寻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能够与我携手共渡……”
黛墨自知再这样下去,不仅要害师傅一生思苦,不得解脱。连她也会心怀内疚,即使在旌汲身边,终有遗憾。所以,不如今晚把话挑明,虽然痛,但希望聪慧如师傅。终能醒悟。
“师傅。你本是清澄若兰的神仙人物,我黛墨……我黛墨有幸入你门下,蒙你教导,还多番出手相助。本来应该肝胆涂地,涌泉相报。”
“墨儿,我不用你对我感恩。你……跟我说一句真心话。你真的觉得留在旌汲身边,能够比留在我的身边好么?”逍遥寻坐在地上,仰望天际。
柴火幽明幽暗地在他俊美的脸上摇来晃去。这放任不羁的百花宫主,身影也是孤寂。虽然他平常都是嘻嘻哈哈,快乐无忧的模样,但他内心的苦楚,又何曾比他人少?
这些事情,黛墨心知肚明,却不敢触碰。她知道。若一触碰,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有些事。身份不同,就不能探究。有些话,朋友与爱人界限分明。
她只得扬起头,与他一道仰望星空。
今夜星光灿烂,银河若练。四周虫声唧唧,草木飒然。有几个小小幽绿光芒在丛林间轻轻浮动,飘飘停停,似是黑暗中的精灵。
“萤火虫!”黛墨欢快地叫了起来,“师傅,你看,这里有萤火虫呢!”
“流萤么?这个季节倒很少见。”逍遥寻漫不经心地道。
“好漂亮的萤火虫。”在都市里长大的黛墨从小就没见过几次萤火虫,都市的污染已经让这种黑暗中的精灵失去了栖息之地。
“你若喜欢,我去捉来给你。”逍遥寻懒懒散散地道。
“好啊!”黛墨露出孩子般的笑容。逍遥寻看见,心中又是一沉,却故作轻松地纵身一跃,像一只蝴蝶般飘入树丛之中。只见他身形如风,双袖若流云般挥舞,不多时,袖中已荧荧发亮。
“你看。”他跃到黛墨面前,把袖子松开一点点让她看。
黛墨从那一点空隙向里面窥去,只见十几只发着幽绿荧光的萤火虫正在曼妙飞舞。星星点点,袖中宛如一个充满灵性的世界。
“好漂亮!师傅,还是……放了它们吧。”
“放了它们?”逍遥寻吃了一惊。“你不是说它们漂亮吗?为什么又要把它们放走?”
“师傅,你知不知道萤火虫一生能够发光的时间,只有五天?在这五天之中,它们连进食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想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伴侣,让生命延续下去?”黛墨记起学生时代生物老师教的内容,娓娓而谈。“它们发光,只是为了吸引伴侣,所以,我们不能因为私欲,而打扰它们的生存追求。”
逍遥寻默然不语。袖手紧捏,始终不肯松开。
这时候,黛墨觉得自己反倒变成了一个耐心的老师,而师傅则变成了一个顽固的孩童。要怎样才能叫这孩童自愿放手呢?
长袖中,绿光闪烁,被束缚了自由的萤火虫,开始焦虑起来了,拼尽力气,在那布质的监狱里四处乱撞。逍遥寻感觉两只手都痒痒的,那是虫子用尽了毕生之力来宣泄它们的不满。
宁死不屈,只为爱情与自由。
在这些微弱的虫子面前,他俨然成了主宰的君王。生死予夺,尽在掌心。然而,他快乐了吗?他不是不可以把她一把抱入怀中,尽情侵犯,然后用很抱歉的态度跟她说,“原谅我真的太爱你了。”
然后,把她掠到百花宫,一辈子用浓浓的爱恋将她牢固。女人嘛,一开始总是千推万却的,只要一直对她说“我真的很爱你”,那么冰山也总有融化的时候。他不相信以他的柔情,不能把这座冰山变成为火焰山。
但是,他这样做,又跟林鹫有什么区别?她的心,仍旧留在旌汲身上。
良久,他只得幽幽地叹了一声,松开了袖子,让那些幽绿的荧光,星星点点,悠然飞舞在夜空之中,继续它们的求偶之路。
“谢谢你,师傅。”黛墨朝他感激地道。
“谢我作甚?谢这些流萤罢。”他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意。清澄若兰。
忽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这……怎么回事……”只是瞬间,他就完全明白了过来,“墨儿,上马……快离开这里……”
已经迟了。
四周不知何时已点起了无数的火把,把这个原本黑漆漆的森林照得亮如白昼。
林鹫阴森的脸在火把下格外冰冷。
杀戮气息,在黛墨与逍遥寻身上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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