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早和血鸢尾几个想上去帮忙,但却被对方军中窜出的五个面具人缠住了。
挡住舟行早的是一个带着武将面谱的武生,长手长脚,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截下血鸢尾的是一个青衣小旦,粉脸绣鞋,手舞绢帕,青莲游步,穿Сhā如粉蝶。
对上墨小黑的是一个大花脸,打斗之中,口里咿咿呀呀,念念有词。
阻止姬北命的是个须生,大袖挥舞,上下翻飞,围着姬北命走马灯似的满场乱走。
抵退小红的是个白鼻梁小丑,高窜低伏,摸爬滚打,将小红逼得手忙脚乱,连连被对方吃了豆腐。
——生、旦、净、末、丑。
“戏子将军”萧怜花的五大亲信一并来了!
就在大家都纷纷感觉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冷若霜。
在小镇微微的晨曦中,若霜之美,如一个将醒未醒而不愿醒的美人梦。
冷若霜的青色头巾在笨跑中已经掉在路边的草丛里,一头乌黑秀发,在残月微曦中映得脸颊分外的白。
她动手的时候,身姿极美。
每一出手,均娇叱一声。
声音很冷。
且清丽。
她叱了五声,纠缠舟行早等人的五个面谱人就全都摧枯拉朽地,纷纷倒了下去。
这使自己人和敌人都看直了眼。
冷若霜刺倒五个戏子,一路冲过去,那些京军并兵将就一路倒下去。
长矛拦路,她依然是贴着矛头冲击;短刀迎面,她仍然是贴着刀口冲杀;飞箭临门,她还是贴着箭锋冲过去。
无论冷若霜面对的敌人是一个,还是一群,几乎交手一招,便给她手上那把似钩非钩、似剑非剑的“离别钩”刺倒。
杀意越冷,剑势越盛,冷若霜一人一剑突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
她的目标已锁定“戏子将军”萧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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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车船店脚牙
? 寂寞的冷若霜,手挽孤独的“离别钩”,步伐如风的冲向“戏子将军”萧怜花。
她一路冲过来,她刺到了“生旦净末丑”五个戏子,她至少重创了六十四名京军副将、偏将、牙将和校尉、军卒。
她就这样勇不可挡、悍不畏死的冲到萧怜花马前。
但凡拦截她的,就血溅五步。
在冷若霜的字典里,没有“退让”这两个字眼。
——自从杀死丈夫温良玉那一刻起,冷若霜的,就已无路可退。
冷若霜杀到萧怜花面前,还未出手,萧怜花忽然急风暴雨的穿针引线,连攻七招,迫退满身浴血的钱掌柜和李员外,拨转马头就走。
萧怜花不比粗鲁武夫关山月,他是个聪明人,冷若霜势不可敌,既然落了下风,就不可恋战!
舟行早急于截阻,手掌着了萧怜花一针,“哎”的失声,退了下去,血鸢尾连忙护着。
萧怜花是京军主帅,急闪快逃,避到哪里,都有保驾掩护着的兵将。
冷若霜铁了心的不想放过他,他猛逃,她就穷追,阻挠者非死即伤。
当躲入最后一座盾镇的时候,冷若霜催动剑气,洞穿厚重军盾,刺伤了萧怜花的背。
军心大散的京军,跟着受伤的萧怜花落荒而逃。
黎明迎来了曙光,前后两路暴军均已被击溃、击退,冷若霜才收剑,就听街中心的“凉城客栈”之内,突兀的传来一声掺叫——
——黎明之前,有一段时光是黑暗的。
“凉城客栈”里死了人。
死的是镇上倒夜香的叶来香。
他是轮值看押柴房里的俘虏“断头将军”关山月的,另一个守护后门的同伴卜瞎子也被人刺了一刀,要不是发现得早,也险些死于非命。
犯人关山月被人放走了,只留了一地齐口割断的绳索。
饭堂里围了一大群人。
账房先生温十七仔细检查过叶来香的尸体伤口,他的身手并不弱,凶手绝不简单。
“我在客栈后门把守,就听身后一声咳,我问了声,凶手就从侧背出刀,是个练家子,可惜我有眼疾,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卜瞎子恨声不止。
大家都面面相觑,人心惶惶。
是谁杀了叶来香,救走了断头关七?
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救人杀人,只有一种可能。
客栈里除了内奸。
谁是内奸?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下意识的彼此拉开了距离,猜忌和不信任,迅速蔓延开来。
值此乱世,谁知道下一个被暗害的会不会是自己?
果然有一下个!
——这次死的是地方上的饱学之士、精神领袖人物,县衙书办、“白马书院”的教授“吹眉笔”盛锦棠。
他就死在自己的客房里,两个同住的书生一个吓得呆若木鸡,一个哭得死去活来。
“早上起来,我和同学听见柴房里的叶师傅出了事,就赶出来看,锦堂兄有早起晨读的习惯,当时没在屋里,想必是在后院用功,我们也就没在意。”哭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哭着道。
“刚才我们去后院找教授,就发现人已经倒在血泊地上了。”另一个呆若木鸡的呆呆的道。
舟行早重重一拳击在桌案上:“凶手一个时辰之内,救一人、伤一人、杀两人,简直是太猖狂!”
人群里的小沙弥圆悔和六个书生、两个和尚耳语了几句,走过来对冷若霜道:“二姑娘,盛先生是死在你们‘凉城客栈’的,你们总该给个说法吧?”
冷若霜冷月眉一挑,还未说话,温十七已经开口:“圆悔小师父,我们好心好意收留你们,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想,你怎么可以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客栈身上?这就是你们读书人和出家人的以怨报德吗?”
圆悔轻咳一声:“咳,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谁知道你们收容我们又安的什么心?”
温十七不怒反笑,正要下逐客令将圆悔一干人轰出客栈,病床上的卜瞎子忽然坐起,虚指着圆悔大声叫:“是他!就是他捅了我一刀!”
大家都不敢相信的看向圆悔,距离圆悔最近的六个书生和两个僧侣,也不约而同的退开了两步。
圆悔有些惶急的辩解道:“卜瞎子,你一个瞎子胡说八道什么?”
“正因为我眼瞎,所以我对外界的声音格外敏感。”卜瞎子痛恨的道:“是你的那声咳,出卖了你!”
大家再度瞅向圆悔的目光,除了迷惑,更多的是鄙视和仇恨。
反观事情败露的圆悔,这时倒冷静下来:“不错,你是我伤的,可惜那一刀没杀死你。关七将军是我放走的,叶尿壶和盛穷酸也是我杀的。”
冷若霜逼视对方:“你倒也交代的痛快。”
圆悔古怪的笑笑:“不但如此,还记得花坊老板娘林投花的妹妹、暗娼林眠花年前被奸杀一案么?那也是我做的。”(参看《曼陀罗》卷第五章)
温十七齿冷:“你这样为虎作伥,胡作为为,真是枉费了无花大师将‘流花寺’托付于你的一片苦心和重托。”
圆悔怪笑数声:“我师父就是惨死在你们‘凉城客栈’和这些该死的镇民手上,他老人家的后人欧阳公子,就要找上你们报仇啦,哈哈哈……”
笑声中,他瘦小的身形,突然向门外窜起。
冷若霜眸子一寒,杀意方起,圆悔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被迎面而来的人撞飞——
圆悔撞得七窟流血,魂飞魄散!
撞死圆悔的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肩头蹲着一头牙尖爪利的紫貂。
这个人五官单个看很普通,但组合在一起就很好看,让人看着很舒服的感觉;细腰猿臂,举止干练,在紫色披风的衬托下,更显得英姿飒爽。
“这个人是男是女?”血鸢尾小声嘀咕。
“男的,没看是男人装束吗?”墨小黑咧嘴道。
姬北命板着脸挤出一个字:“女。”
冷若霜沉声道:“朋友是?”
就见舟行早张开双臂迎了过去,热情的欢迎道:“十三爷,我们北凉的义军,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来了!”
第九章 世人皆可杀
? 舟行早热情、热忱、热烈的和来人拥抱,好似多年老友一样热火朝天。△點小說,
他拉着来人细巧的手,热不可挡的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我和大家常提起的‘大风堂’十三当家,‘紫貂堂’十三爷杨弋捷,我们‘北凉山’的大救星啊!”
众人礼貌的抱拳行礼,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这个好看的客人,是男是女……”血鸢尾更直接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立刻遭到了身旁小伙伴们“胸大无脑”的白眼。
杨弋捷浅浅一笑,拱手作了一周罗圈揖,明锐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舟行早身上:“我刚从‘北凉山’赶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头领先听哪个?”
舟行早似乎意识到什么:“好的。”
杨弋捷道:“我家三哥安东野已亲自赶往‘京师,说服左相李相爷联合六部官员四十一人联名上书圣上,恳请朝廷免除‘北凉’诸县徭役、赦免流亡山民,至于圣上是否恩准,还是个未知之数。”
众人一听,精神不由为之一振,纷纷欢喜议论:
“这下我们‘北凉城’可有救了,咱们老百姓总算熬到头了。”
“李纲青天大老爷真是个好官啊,皇上一定会体恤我们的,我们要得救啦!”
“安东野安三爷为我们老百姓出头,救百姓于水火,这才是真正的侠之大者啊。”
“……”
欢喜激动的气氛中,舟行早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弋捷:“坏事呢?是不是山里出事了?”
“是。”杨弋捷抿着唇:“‘北凉山’十六个堡寨全部被‘屠夫将军’叶屠城的‘镇南军’荡平了,现在这伙暴军已经浩浩荡荡向‘北凉镇’这里杀奔过来。”
“啊——”
如同被人从头浇了一桶冷水,大家不久之前的热情和喜悦,一下冰到了极点,接下来就是无边的惊慌和无尽的恐惧。
——“屠夫将军”这个名号,绝对是“毁灭”和“灾难”的代名词。
所有人都知道,叶屠城和他手下野兽大军的到来,对“北凉镇”乃至“北凉城”将意味着什么。
如同末日降临。
舟行早沉浸在震惊和悔恨当中良久,最后终于回过神来,他痛心疾首的抓住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蹲在地上,呜咽作哽。
血鸢尾似乎想上前安慰一下这个性情少年,然而樱唇蠕动两下,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杨弋捷轻拍了拍舟行早得的肩:“大头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陈老爹和大姐、二姐、三姐(参见《相思铃》卷第二章),以及一些幸存的山民已在我们‘紫貂堂’兄弟的保护下,陆续向镇上转移,相信不日之后就会陆续到达。”
舟行早略感安慰的松了口气:“我离开‘白凉山’区的时候,向十六个堡寨的头领都做了交代和部署,怎么会轻而易举被叶屠城全盘攻破呢?”
杨弋捷道:“这‘屠夫将军’叶屠城在‘权力帮’九将军中排行第三,是奸相蔡京近年来手上第一号狠将。
他带兵最先去剿灭‘徐家堡’,‘徐家堡’的乡亲太托大,正以为‘镇南军’在山腰的隘道口上不来之际,叶屠城却已似天降神兵,杀了上来,一下子如风卷残云,猝不及防之下,‘徐家堡’合堡上下二百多口,无一不给格杀当场,乡亲们的鲜血将山道都染红了。
拿下‘徐家堡’,叶屠城马不停蹄、刀不入鞘的连夜攻打‘李家寨’,附近的‘商家堡’、‘孙家沟’、‘程家村’、‘白家岭’以为自己暂且没有危险,都采取了观望态度,哪料叶屠城攻破‘李家寨’之后,将把附近的四家也全一齐杀个鸡犬不留。
在相继又接连攻破数家壁垒村寨之后,张、胡、司马等三家怕死的族长主动向叶屠城请降,叶屠城亲口承诺,只要三家肯帮助官军拿下最后一块坚硬堡垒‘陈家村’,就赦免三家族人死罪,三家都帮着军队,一口气把‘陈家村’给铲平。事后,叶屠城以奖励三家襄助官军平叛义举的名义,将三家族人系数召集到谷场平旷之地,全部坑杀。
这个人带兵有素,手段狠辣,在他的杀人理念里,他只信奉一个信条,那就是:唯独我可活,世人皆可杀。”
“撤离。”墨小黑提议:“大军过境,没有完卵。趁叶屠城的屠城大军还没有开到,我们应该保护着乡亲们马上撤离,我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牺牲过多的无辜生命了。”
墨小黑的话无疑很有道理,可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乡亲们,又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家园呢?
“我们不走。”金掌柜站出来:“宁做家乡鬼,不做异乡客。我金诚武就是拼掉这一身老骨头,死也要死在‘北凉’!”
儿媳张漫玉紧接着支持:“对!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走!”
算命的卜瞎子扶着伤口大叫:“死守北凉!”
打柴的钱掌柜瞋着流血不止的独目:“我们和叶屠城、公子明他们拼了!”
代写书信的李员外从担架床上挣扎坐起来:“整个‘塞北’到处都是兵荒马乱,我们能走到哪里?与其被他们四处追杀,不如在此地跟他们拼命倒底!”
最后,群情激动的乡亲们,把目光都落在了灯下清冷的冷若霜身上。
花十八道:“二姑娘,爷和大姑娘都不在,你拿个主意。”
灯花爆响之际,冷若霜猛地抬头:“战!”
入了夜,军队果然又来了。
负责镇外探哨的杀猪匠朱四两跑回来报:“这次来的恐怕不止五千兵马,都是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南方蛮子,旗帜林立,部勒森严,领军大将就是凶名昭著的镇南大将军‘屠夫将军’叶屠城!”
叶屠城行军速度如此之快,可见他是欲挟铲平“北凉山”十六堡寨之威,一鼓作气荡平“北凉镇”!
“北凉镇”已被暴军重重包围!
舟行早和几个书生、僧侣提议:“绑我们出去见官,保全一镇百姓。”
这个提议当场遭到了在场所有的人的强烈反对:
“这是什么话!你把我们‘北凉镇’的乡亲看成什么人了?我们是那么不讲义气的怕生怕死之辈吗?”花十八红着脸骂道。
“交出你们,公子明和叶屠城就会放过我们吗?别痴人说梦话了?就看叶屠城的阵仗,摆明了是要屠城的!”温十七打着酒嗝气道。
“即使大家活下来,面对大家的还不是永无止境的压迫和残害,那般活法有意义吗?”杨弋捷清澈的目光审视着大家。
“到了这步田地,我们大家已同在一条船上了,舟行早,你要是再说这种伤人的话,你自己去死好了!”血鸢尾气鼓鼓的翻了脸,撒了泼,生了气,凶了人,搞得“血河派”另外三个小伙伴尴尬的向被骂得愣在当场的义军大首领舟行早摇手、陪笑、点头、示歉。
看到大家的态度反应如此激烈,舟行早等人再也不好坚持。
镇外的暴军已经开始有十数个斥候兵出来喊话:
“镇民听着,交出刁民乱党,自动投降者合家免罪!”
“镇上良民若协助抓拿钦犯者,大将军必有重赏。
“受舟行早胁迫从贼者,若肯弃暗投明,朝廷定必宽大处理,不予追究!”
“……”
镇上居民对官军的喊话早已司空见惯,伏在路障后小心戒备,充耳不闻。
叶屠城看喊话示警不见收效,更加调集各路后续兵马,筑好外围防事,排好阵仗,随时准备攻进“北凉城”屠杀“乱民”。
镇上青壮,也在舟行早、杨弋捷、冷若霜、花十八、温十七等人的组织指挥之下,准备好长期抗御的布局阵地。
其中舟行早毕竟做过义军大头领,有着一定的军事经验,总指挥一职自然也就当仁不让落到了他的头上;而杨弋捷身为“大风堂”的十三当家,其带来的二十几名“紫貂堂”弟子,武功强横,就成了民军的中坚主要力量。
此外,墨小黑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加之博览群书,粗通阵法韬略,奇门遁甲,对民军的布阵埋伏,大有裨助。
姬北命年纪虽轻,但胜于沉稳持重,言简意赅,能一举抓住重点要害,补缺拾漏,自然非他莫属。
被小伙伴们贴上“胸大无脑”标签的血鸢尾,到底也是个冰雪聪明、心细如发的女孩子,很多绝妙而安全的防守措施,都是由她和小红突发奇想出来的。
做为绝对的第一高手,冷若霜以及花十八、温十七等人也不闲着,各负责镇子前后的警报前哨。
虽然大家做了万全准备,傍晚时分还是出了事。
因为外界封锁所日久,金掌柜的粮仓和各家的米缸很快就空了,粮食成了当前最大的问题。
为了保障男人们能吃饱肚子有力气对抗暴军,小媳妇张漫玉带着四十几名妇女,到镇外附近去挖掘野菜,不料却遭埋伏,妇女们给弓箭手射杀十余人,余者尽被抓进军营轮留淫暴。
第十章 百姓有拳头、笔墨和志气
? 张漫玉等三十几个妇女,被暴军绑在阵前当着全体镇民的面,扒光衣服,轮流施暴,就连其中两个年过六旬的老婆婆也未能幸免,狞笑声喝痛哭声响成一片。
路障后面的金诚武等人,眼睁睁看着亲人女眷们被禽兽们轮流糟蹋,痛了心,更红了眼,纷纷抄起镐头、镰刀就要冲出拼命。
墨小黑、姬北命几个头脑清醒的首脑,用力地按住目呲欲裂的人们:“都不要妄动!看见对面的箭队和炮阵了吗?大家这样出去只会白白送死!”
“小玉——”金掌柜哭喊着儿媳妇的闺名,和一干乡亲捶打着沙包,无力的嚎啕大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冷若霜冷着面孔道:“温先生,把镇子里的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话和大家说。”
很快,除了前后镇口警戒的“大风堂”弟子和“北凉山”拳勇以及部分青壮外,镇上所有的男女百姓都一传十、十传百的聚集到了“凉城客栈”楼下。
冷若霜青衣飞带,站在高高的楼头之上:
“我要提醒你们,是绝对残酷到灭绝的。如果我们还形同散沙,叶屠城的暴军前锋就会攻陷我们的‘北凉城’,我们的男人和爹娘将会被像牲口一样屠宰杀戮,我们的孩子和女人将会被如玩偶一般蹂躏淫辱;即使幸存下来的,也要给暴军做苦役和军妓,生不如死。
我想对大家说的是,战死,可能比仍留着贱命更好过。”
冷若霜神情冷峻地站在楼头上,衣带飘风,对着下面一盘散沙的市井百姓,在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投降或战,你们必须慎重考虑清楚,要是大家害怕,便由我冷若霜一人出阵迎敌,我奉爷之命留下协助你们守护危城,便必然拼死一战,绝不退缩!”
东集种菜的菜农蔡九斤背着两岁半岁孩子,手握着菜刀,垂头丧气地道:“叶屠城的大军由南至北,挥军直杀县城之路,咱们‘北凉镇’首当其冲,全镇青壮男丁不足一千,只有乡勇百名,皆毫无沙场拼杀经验,手无缚鸡之力,要力敌二万精锐边军,又是谈何容易!”
西市杀猪的屠户朱四两举着手里的杀猪刀大叫:“投降也就束手任人鱼肉,战,还有丁点儿活下来希望!人家二姑娘一个女孩子家家,不计个死地帮我们守城,尚且不怕、我们也不做孬种,为了我们的家人,战!”
周围百姓群情激愤,纷纷举起手里惯用的菜刀、镰刀、柴刀、杀猪刀、水果刀,高喊着:
“战!”
“战!!”
“战!!!”
冷若霜手臂高举,声贯全场:“百姓有拳头、笔墨和志气!我们要保护自己家园,保护家人,我们要抱必死之决心,一定要把来敌完全歼灭!我们一旦败了,爹、娘、妻、儿,原来拥有的一切家业、,便崩溃毁灭!我们已被逼得无路可逃,我们一定要胜利,否则四个字,家——破——人——亡!”
百姓们举刀不停的狂嚎怒吼道:
“杀!”
“杀!!”
“杀!!!”
现场呐喊的声浪,一浪过一浪。三千个原来默默在市井庄园劳作生计的老少男丁和青年妇们,没有退路,为了家人和家园,便只好勇往直前,这些农民、屠户、商贩、乞丐紧握家刀,要杀人败战刀,要摧毁“屠夫将军”叶屠城二万精兵,要保护“北凉镇”。
三千乌合之众,迎战两万装备精良的暴军兽兵。
“屠夫将军”叶屠城视人命如草芥,只要铲平“北凉城”,禀上去又是平乱剿寇,大功一件,官升一级,赏赐无数。
暴军首先自“城隍庙”突破路障攻了进来,守在彼处的首领,打更的柳三更、耍戏法的戏彩师等人势力单薄,抵挡不住,伤亡已逾百十人。
冷若霜一声不哼,已掠出楼外。
冷若霜直趋“城隍庙”,待赶到时,暴军已尽皆退去,一点乡壮人数,死了一百二十六人,伤了二十五人,都以妇孺居多,其中还有十六个稍具姿色的镇民妻女,给军队掳去淫乐。
最让人不忍目睹的是,一名八十老妇尸体,衣襟袒开,双乳被兽兵割去;还有一个三尺小童,给吊在树上,足足斩了四十多刀。
“连妇孺也不放过!太过分了!”冷若霜怒极,煞白了脸,猛回身见暴军在镇口布下军阵,刀枪在烈日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进退严密,杀气腾腾。她长吸一口气,往镇口大军孤身挺进。
冷若霜生发怒的时候,有一抹英姿,她挽剑而行的时候,就化作万千种风姿。
她的身后,是一排排、一列列手举家刀的男女百姓。
他们以一种义无反顾的决心、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走向大军。
千军万马丛中,高踞马上的镇南大将军“屠夫将军”叶屠城,所接到公子明的命令是:
——铲平“北凉镇”,不留活口!
“权力帮”中等级森严,“一相二王三供奉、四友五仆六公子、七剑八刀九将军、三十六派七十二门生一百零八卫”层次递进,身为六公子之一的“摧花公子”公子明,虽然是白衣之身,但是他以权相蔡京螟蛉义子的身份,高出位高权重的“九将军”之三的“屠夫将军”叶屠城三个级别,自然要以公子明唯命是从。
公子明对动用重兵久攻不下的“北凉城”失去了耐心,他已下了屠城令。
血洗北凉。
冷若霜冷若寒霜得逼近军队,步履不徐、不疾。
距离一百步——
对面密密麻麻都是顶盔挂甲的蛮兵。
九十布——
暴军的刀锋枪尖闪着妖异的光芒。
八十步——
军阵最前面的盾牌阵两厢裂开,冲出三排弓箭手。
七十步——
弓弩手变阵,前面一排伏着,中间一排蹲着,后面一排站着,动作整齐划一。
六十步——
三排弓箭手张弓搭箭。
五十步——
一排排箭镞正阳光下在闪闪烁烁夺人目。
四十步——
一千多支箭,对准了坐在最前沿的冷若霜。
三十步——
冷若霜一人。
二十步——
冷若霜一剑。
一十步——
杀!
冷若霜连人带剑扑如军阵,迎着漫天箭雨。
其实暴军的箭阵,早在冷若霜从五十步走向四十步时已然发射。
久经战阵的暴军兵将知道,这是距离是箭劲最强,杀伤力最大,而最易射中目标的最佳必杀距离。
冷若霜开始是一直缓步逼近弓箭阵,气势如冰山。
然而,过了半场,一进入五十步的距离之际,冷若霜陡然拔出了“离别钩”,加快了步伐。
加得极快,极速。
宛如一阵风。
是以,当暴军千百支羽箭射如雨般出之际,正好是冷若霜全力冲了过来,就这般两个相对的方向,速度一正一反,就等于骤然加快了两倍!
冷若霜的冲速,比飞箭还快!
她冲到只剩十步距离之际,就迎面遇上了箭。
若霜冷喝一声,人剑合一,全身凝成了一线、一点,离地疾掠。
箭,绝大部分都射空。
冷若霜御剑飞行,箭雨在她四周激飞疾落。
冷若霜一掠入军阵中,就断叱:“‘凉城’冷若霜在此,叶屠城出来一战!”
她在迅速冲近帅旗的同时,已瞥见军阵中的刀斧手、钩镰手、弓箭手、火炮手迅速波浪般分开,然后,他就看见一匹马和马上的一个人。
马是白龙宝马。
人是“屠夫将军”叶屠城。
出乎冷若霜感到意外的是,叶屠城并不像外界坊间传言的青面獠牙、凶形恶相,反而他年纪很轻,玉肤红唇,像个文人多于像个将军。
就连他提着一把纯钢打造、九十多斤重的长柄三尖两刃刀的仪态,也轻若无物地像拎着一支写字作画的笔。
冷若霜不去看马上的人,她去看人下的马。
“屠夫将军”叶屠城策着白马,“哒哒哒哒”地靠近。
冷若霜仍在看着马,神情就像在看她的“离别钩”,眼睛里带着感情。
叶屠城优雅笑了:“它叫‘雪锥’,是相爷五十大寿时,‘东南王’朱勔送奉的礼物,相爷见我喜欢,就转赠给了我。”
“我怎么听说将军出身平民,早先是童贯抬举你入了监卫军,后来才转投了蔡京。”冷若霜道。
“屠夫将军”叶屠城一点也不动气,只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相爷雄才大略,思贤若渴,能在他老人家手底下为国效力,是我们‘九将军’的福气。”
“叶大将军背靠蔡京,登坛拜将后做的第一件事,恐怕不是为国效力,征战疆场吧?”冷若霜冷笑:“而是率领麾下军队杀回家乡,将自己未发迹前的村邻杀个一个不剩,就连自己的妻子和岳丈一家都不饶过,尽数屠戮干净!”
叶屠城笑吟吟的道:“那些该死的村邻以前不是耻笑我、就是殴打我,他们统统该死!还有我那死婆娘一家,就因为我是‘倒Сhā门’入赘的穷女婿,百般看不起我,对我像猪狗一样待,更加该死一万次!”
第十一章 骑白马的未必是唐僧,或许是屠夫
? 冷若霜眼也不抬,她仍专注的看着白马。
“屠夫将军”叶屠城一面温和的笑一面优雅的问:“二姑娘在想什么?”
冷若霜淡淡的回答:“我在想,。”
叶屠城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恢复了那无可无不可、可有可不有的笑容:“既然知道我是屠夫,就该知道,整座‘北凉镇’,我是不会留活口的。”
冷若霜柳叶眉一剔:“连老人和婴儿都杀?你简直不配做人!”
“屠夫将军”叶屠城也不动气,只说:“既然要杀人,就不能留后患,只有杀个干净,相爷父才能高枕无忧。”
冷若霜怒道:“你们这种行径和土匪强盗还有什么两样?!”
叶屠城坐在白马上怡然自得地道:“当然不一样,土匪强盗是公然违反国家律法的罪犯,而我们,是可以穿着正义之师的外衣,光明正大去做同样违法事情的执法者。“
冷若霜长吁了一口气,她那饱含感情的木目光从白马转移向白马上的叶屠城,瞬间变得冰冷,像自九天烈阳直坠入九幽冰封。
暴军阵脚移动,已渐渐对居民展开合围态势,冷若霜非出手不可,她剑指叶屠城:“来战!”
叶屠城高坐马上,轻蔑的问:“就凭你?”
冷若霜冷冷地道:“下马来战!”
叶屠城眉毛一挑道:“为什么要我下马?”
“因为我不想伤到你的马,”冷若霜冷声道:“因为你该死,可是白马不该死。”
叶屠城意兴阑珊地道:“人总归要死的,何况是一头杂毛畜生?”
话一说完,叶屠城就出击。
他一勒马缰,白马“雪锥”扬起前蹄,就向冷若霜践踏落下——
叶屠城瘦弱的身躯矮身藏在马后,他就躲在白马后面进击!
他的“尖两刃刀”,长而有力,利而有锋,他连人带马,居高临下,威力更盛!
那是一匹有灵性的宝马良驹,冷若霜不忍心刺伤它。
可是不刺马,就刺不到马后的人,就只能被动挨刺。
冷若霜始终狠不下心刺死这匹好马,然而白马不死,那死的一定就是她。
藏身马后偷袭的叶屠城,算准了冷若霜不忍心杀马,眼看一刀得手,他心中正喜,冷若霜突然做了一件事。
她发出了两道指剑!
第一剑,食指剑气,叶屠城盾牌碎,心惊胆寒!
第二剑,无名指剑气,叶屠城盔甲裂,魂飞魄散!!
冷若霜第根中指指向叶屠城眉心,叶屠城伏在马鞍上,一策辔,大喝一声,连人带马,一齐向对手冲杀过去,手中“尖两刃刀”,趁着乱石崩云般的冲势,一刀当头斫落!
叶屠城狂笑道:“我躲在马后,马是无辜的。它无意与你为敌。你要射马,就等于枉杀无辜;你不斩马,我必杀你!”
冷若霜突然喃喃说了几句古怪的话,那匹白马,一声激嘶,竟在疾急俯冲之际一低首,把叶屠城整个人的抛了出去,“砰”地就落在冷若霜的身前!
叶屠城跌的鼻青脸肿,晕头胀脑,金星直冒,火星四迸,当他稍稍清醒过来时,就看到冷若霜那一张娟秀且带着冰霜的冷艳脸庞,剑锋似的眼神,以及正抵着他下颌的剑。
“你说的对,马是无辜的。”冷若霜轻叹道:“我家爷传授了我们‘凉城’四丫头每个人一套异术,很不巧,我的就是‘驱鬼御兽术’,我通晓禽言兽语;动物也是有情感的,方才我跟‘雪锥’说了几句话,我说你拿它为挡箭牌,它就马上甩了你,就像你对你的发妻一样狠。”
叶屠城脸如死灰,他的坐骑、白马“雪锥”已远离他而去。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冷若霜从容不迫的道:“一,马上退兵,带着你的人滚回南方;二,你死。”
少女的眼神里,燃烧着怒火和杀机。
“屠夫将军”叶屠城的眼神却似给少女的眼色灼痛了,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我也是奉了上命,身不由己……你不能杀我,别忘了,你们还有很多女人在我们手上!”
冷若霜一抬眼,就看到“镇南军”们将张漫玉等数十名披头散发、遍体伤痕血污的赤祼民妇推出镇来,惹发的金掌柜那边的亲人又是一阵哭喊骚动。
冷若霜面现不忍的怒意,叶屠城脸带得色的道:“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就放了这些女人,马上带兵回南方,再不与你们为敌。”
人命关天,冷若霜只得让步,恢复自由的叶屠城丢下民妇,带着军队徐徐后退。
才交换完人质,温十七几个起落纵身来到近前,沉声道:“二姑娘,不好了,‘摧花公’公明带着‘权力帮’高手攻进了镇,扬言除了镇上的两个良民,其余人全部处死。”
“怎么会这样?”冷若霜焦急的道:“镇后不是有舟行早大头领和杨十当家带人把守吗?敌人怎么可能轻易地攻进镇中心?”
温十七带着醉意道:“如果坏人说我们镇上只有两个好人,那么这两个好人就一定是和他们一货色的坏人,就是这两个他们口中‘好人’的坏人,趁着大家的注意力被‘屠夫将军’大军吸引在镇口,暗渡陈昌,偷偷将敌人从鲜人为知的小引入镇中。”
“什么小?我怎么不知?”血鸢尾几个凑过来道。
“那条小原就偏僻生疏,上次‘北凉河’决堤,泛滥成灾(参见《曼陀罗》卷第二章),冲毁基,就荒废下来,休说你们外乡人,就是与生土长大的本地人,除了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知道这条小径的人也不是很多。”温十七道。
“可是,那两个内奸却正好是这不多人中的两个。”血鸢尾道。
“这一点不奇怪,”温十七道:“因为这两个败类,一个是东游西逛、招摇撞骗的神棍;一个是走街串巷、保媒拉纤的淫媒,他们的消息自然比寻常姓灵通一些。”
墨小黑恍然道:“那个陷害‘漱玉斋’金掌柜和小玉的术士褚天机!”
姬北命沉沉的道:“肥婆宋海芬。”能让一字的姬北命多说出两个字的形容词,可见宋海芬这淫婆有多招人痛恨。
事态紧急,已没多余时间让冷若霜多加考虑,她甩甩头:“召集所有人,跟我来!”
一行人回奔,奔不到五十米,只见客栈里浓烟滚滚,大火冲天……
原来公明在民军给“屠夫将军”叶屠城纠缠着住之际,已声东击西、暗渡陈仓,自小一举悄然攻入了“北凉镇”。
攻入镇中心的,除了“催花公”公明和亲信“手掌大人”匡邵所统带的“水妖派”、“夜魔堂”、“猛鬼庙”、“山怪帮”一干残兵,还有四将军“戏将军萧怜花和手下“生旦净末丑”五角高手、七将军“断头将军”关山月和副将“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十大悍卫,两各领京军、边军八,面抢攻,一烧杀淫掠。
为暴军引的线人,是熟悉地形途径的术士褚天机和媒婆宋海芬。
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正是这两个狗男女的专长。
他们甘作朝廷鹰犬,自然有锐利的鹰眼和灵敏的狗鼻,趁着天黑,他们直捣“北凉镇”的核心——
——凉城客栈。
“这‘凉城客栈’位于镇中心,占据客栈,便可以操纵大局,易如反掌;冷北城兄妹近年做得到的巨额金银,都在客栈里。”褚天机献策。
“我早就打听好了,陈保正和他的个女儿都寄住在‘凉城客栈’里,陈家那个姐儿,那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大美人啊,环肥燕瘦,奔公爷享用的爽。”宋海芬谄媚。
——褚天机和宋海芬献的是自己的殷勤,但送的是人家的女儿和银。
这种缺德冒烟的事,他们一向做惯了的,一旦习以为常,也当然不觉位耻了。
公明一听有财宝,一双桃花眼就放了光;再一听有美妞,一颗狼心更开了花。
他们以镇中街上的房屋为掩护,“手掌大人”匡邵带着“妖魔”四大东北的余众先行开,前进上遇到居民,见一个杀一个,碰两个灭一双,很快地攻破客栈抵御,攻入“凉城客栈”。
攻入客栈之后,里面既无美女,也无财宝,除了桌椅板凳,几乎是空无一物。
公明将杀人的目光转向带的两个男女——
宋海芬猪头也似的大圆饼肥脸上,已有些笑不出来:“公爷,本来不是这样的……”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褚天机也在揩汗,舌头似乎打了结:“会不会是……陈家的姐儿们事先听到消息……挟款潜逃了呢?”
就在此刻,火光四起,犹如一场突如其来的狂欢。
“戏将军”萧怜花身经战,经验丰富,加上他旧伤未愈,惊恐未消,是以特别敏感:“情况不妙……”
第十二章 长得帅,死得快
?? 镇民和乡勇已经“凉城客栈”围住。~點小說,
公子明阴狠狠地瞪视着神棍褚天机和淫媒宋海芬,如果不是这两个鸟人目前对自己还有用处,早就一剑一个劈成四半了。
褚天机和宋海芬置身于一群如虎似狼的暴军兽将中间,唬得大气也不敢多喘一下。
冷若霜的周围,是舟行早、杨戈捷、血鸢尾、墨小黑、姬北命、小红、花十八、温十七、钱掌柜、李员外等一群人,大家都带伤,或轻或重。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难以言表的痛恨。
那是家园被强盗毁掉的痛,以及恨。
冷若霜斗志炽烈:“公子明,我们终于见面了。”
公子明一双桃花眼,在冷若霜与血鸢尾之间游来游去:“怎么?美女是想念本帅哥了吗?”
冷若霜冷笑:“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长得帅就死得快,绝对渣男绝对坏。”
公子明“哈哈”一笑:“是时候痛痛快快解决掉你们这些小蚂蚁了,不过在动手之前,本公子先给你们介绍几位武林前辈。”
说罢拍掌。
四个人,就出现了。
这个世界上,让冷若霜惧怕的人实在不多。
然而,这四个人一出现,冷若霜蓦然抬头,乍见之下,终于动容。
那是怎样的四个人?
街角的枣树下站着一个黑衣少妇,长发披肩,面如白纸,神容枯槁,她正对着树上两只白鸦喃喃细语。
“凉城客栈”的飞檐上,单足独立一个阴阳脸中年客,羽扇纶巾,五官相貌还算英俊,就是透着一股阴霾邪气。
客栈前靠着门板,歪着一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落魄书生,他看也不看在场的人一眼,正将破袄上的虱子一个个抓进嘴里咀嚼。
阴暗的小巷子里,一个蛇目长身的小童,正吹着蛇笛,驱赶着成群结队的大小毒蛇,浩浩荡荡的沿着大街行来。
专门剜食人心的“狼外婆”苏晚
不男不女的双采花“阴阳客”檀郎
虐杀小童为乐的“疯书生”楚狂
喜好放养毒虫害人的“蛇公子”欧阳净月
“四大恶人”全来了。
一起来对付“凉城客栈”。
自开战以来,冷若霜以一人敌一军,从来没有畏惧过、退缩过;然而,这个时候,她人生又一次感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第一次是在“惹猪林”面对“兽魔”秦授的时候。(参见《离别钩》卷第五章)
“四大恶人”早已潜入“塞北”境内,但一直以来都有冷北城坐镇“凉城”,“四大恶人”虽恶,但也没有恶到主动向“杀手之王”挑衅的份上。
而今,冷北城因为挂念爱侣雷晓雅病情飞往“山东小雷门”,已经远离“塞北”。
所以,“四大恶人”出现了。
以开场白的方式出现。
“狼外婆”苏晚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读遗嘱:“你们‘凉城四美’最近的风头太盛了,把我们‘四大恶人’的名头都比下去了,婆婆我很不开心。”
“阴阳客”檀郎讲话的声音不阴不阳不男不女:“‘权力帮’给我钱,给我很多的钱。我喜欢钱,只要把你们这些刁民乱党都杀光,我就能得到更多的钱。”
“疯书生”楚狂的神色还是那么落寞、无奈:“我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还是当了半生白丁,这回想用你们的人头换个官儿尝尝。”
“蛇公子”欧阳净月最直接:“‘凉城客栈’害死了我父亲欧阳花,我要报仇!”(参见《曼陀罗》卷第五章)
然后,就听见“摧花公子”公子明得意至极的笑声:“哈哈哈,冷若霜,你再狠、你再勇,你一个人斗四位前辈试试看!”
冷若霜哑然失笑,她冰冷的表情像是吃了黄连般,有了苦涩的意味。
苏晚撕下了一角袖子,那就是她的武器,“袖刀”。
檀郎展开扇子,扇面一黑一白,黑面画着祼女,白面画着祼男,尽是**之姿,惟妙惟肖。
楚狂左手“疯刀”,右手“狂斧”,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边的一朵浮云,忽而傻笑。
欧阳净月把玩手里的一条小青蛇,邪笑着和青蛇吐出的蛇信吻了吻。
“四大恶人”就站在冷若霜面前,他们已准备出招。
一人面对着这四位武林绝顶高手,冷若霜如何还有生存的机会?
不能生,即是死。
忽听在百姓人群中有人高声说话:“谁说二姑娘只有一个人?我舟行早不是人么?”
另一人道:“你们当我杨戈捷是死人么?”
又有人道:“打架怎么能少的了我墨小黑?”
再一人直接站到了欧阳净月面前,指了指他的鼻梁,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挑你。”
冷若霜熟悉这些声音,她当然知道来的他们是谁。
想到他们,她冷峻的脸上就现出了感动的笑容。
舟行早对上了“狼外婆”苏晚,杨戈捷找上了“阴阳客”檀郎,墨小黑扛下了“疯书生”楚狂,惜字如金的姬北命担下了“蛇公子”欧阳净月。
——虽然“北凉镇”所有的人都知道,出阵的四人并非“四大恶人”的对手,但也是无计可施,因为这四人,已经代表了己方除冷若霜之外最高的战力,是目前阵营中能拿得出手的最好人选。
各自看到自己的对手,“四大恶人”齐齐笑了。
一个笑得很悲怆,一个笑得很嚣张,一个笑得很疯狂,一个笑得很凄凉。
面对强大对手的轻蔑嘲笑,冷若霜五人反而高高昂起了倔强的头颅——
却忽然听到花十八低声叹道:“唉,爷和三位姑娘都在的话,我们或许尚可一拼……”
冷若霜听得一声怒叱,道:“爷不在,更不能坠了‘凉城客栈’的威风,咱们今天就拼了这一场!”
一语方毕,他已钩剑“嗡”地一响,当先冲出去!
姬北命看了息血鸢尾一眼,那一眼里,千言万语,无穷无尽。
血鸢尾忽然觉得,她在此时此际应说一些吉利的话,便道:“小师父,我们都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下去。”
姬北命重重一点头,提刀冲出。
墨小黑心中一酸,跟着掠了出去,只觉两人也紧蹑而出,正是舟行早和杨戈捷!
血鸢尾,温十七、花十八等人相继冲出,一涌而上,与“权力帮”高手和官军分别厮杀起来。
双方近身作战,混杂一团难解难分,军中的箭队和炮营,若发箭放炮恐会伤及自己人,便不敢贸然动用弩箭和火器。
杀声震天,风云变色。
“权力帮”高手和官兵比民军乡勇的人数多出十倍还不止,而且不急于歼灭,把客栈四周紧紧包围着,务使不让有漏网之鱼。
姬北命最能拼命。
战斗一开始,他找上最难缠的“蛇公子”欧阳净月。
欧阳净月也根本没有将这个相貌普通的沉默血衣汉子放在眼中。
姬北命的“释刀”和欧阳净月的“蛇笛”,斗在一起,一时竟然势均力敌,但去而复返的“屠夫将军”叶屠城一柄“三尖两刃刀”,加入了战场,姬北命立时左支右细,险象还生。
墨小黑“墨剑”飞挥,连杀数人,“疯书生”楚狂的一刀一斧,已找上了他。
二人招招抢攻,要拼出生死,可是人多势众的一方,怎肯单打独斗?“断头将军”关山月,手持“开山钺”,步步进迫,墨小黑单剑敌四手,迭遇险招。
似男似女的杨戈捷一下子就钉上非男非女的“阴阳客”檀郎。
檀郎的“阴阳扇”,扇风霍霍,同时“戏子将军”萧怜花的“绣花针”联手合攻,杨戈捷纵有天大的本领,要孤掌间抵挡住这两名一流好手,又谈何容易?
舟行早力敌“狼外婆”苏晚的“袖剑”,本已捉襟见肘,这时候又加入了“北凉兵马都监”蔡耀扬的“鱼鳞紫金刀”,更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
这些人中,冷若霜的战力最强悍,她直接去找“摧花公子”公子明,只有把罪魁祸首公子明拿下,或能使部分百姓安然脱险;至于自己,冷若霜早已豁出了性命。
然而,公子明的身边,还有“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十大悍卫。
公子明用“九指神捕”敖近铁骨锥做成的“白骨锁龙鞭”,带动着十大悍卫的偃月刀、虎头枪、镔铁戟、宣花斧、托天叉、鎏金镗、枣阳槊、狼牙棒、紫金锤、熟铜棍,冷若霜单薄的人和剑,在十一件重兵器的夹缝间艰难挣扎。
血鸢尾、温十七、花十八领相亲们退到“北凉河”边,“手掌大人”匡邵的“金银掌”,运舞如风,独斗血鸢尾,温十七和花十八却给“生旦净末丑”五角高手牵制着,缠战不休。
褚天机和宋海芬趁乱找便宜,钉上了小红。他们知道其他人的厉害,便专找弱点子下手,丫鬟小红便是他们认为的弱点子。
虞侯苟胜趁机率兵冲杀,一时间各路人马,都杀得鬼泣神号,天昏地暗。
很显然,民军一方大落下风。
眼看着乡亲们一个个惨死在暴军的屠刀下,冷若霜悲从中来:
天理呢?
第十三章 四大皆空 四大皆凶
?? 乱斗中,淫媒宋海芬的“烟袋锅”火星,灼伤了丫鬟小红的眼睛。+,
小红捂目急退,翻空出刀,刀势一划,一刀砍在宋海芬的猪头额上,鲜血飞溅!
神棍褚天机突施暗算,忽然跃起,凌空出腿,连环两脚都飞踢在目不视物的小红腰肢。小红哀叫一声,远远的飞了出去,只剩下了半口气,眼看是活不成了。
“如此标致的小美人儿,连用都没机会用就死了,可惜啊!这小笼包发育的正好……”褚天机毫不在意相好的宋海芬死活,竟是心猿意马的将手伸入小红衣襟,情不自尽的去摸小红的尖乳。
弥留之际的小红胸乳吃痛,猛地睁眼,奋起余勇,用尽全心力气,将刀尖搠进褚天机的肚皮。
小红嘴角溢血,凄苦笑道:“一个换两个,值了……”
小红死了,死得很安心。
临死前的一击,她毕竟也把两个仇人杀死。
——这些死亡仅仅只是开始。
“小红!”血鸢尾含着两眼的泪,痛呼半声,也着“手掌大人”匡邵一掌,吐血踣地。
打柴的钱掌柜正要来救,算命的卜瞎子已闷哼倒下,“水妖派”、“夜魔堂”、“猛鬼庙”、“山怪帮”一大群徒子徒孙缠住了他们,代写书信的李员外情势更为凶险。
那边的战团又见了血。
姬北命的“释刀”,以“玉石俱焚”拼命刀法,一刀斩中“蛇公子”欧阳净月。
欧阳净月倒地之前放出的小青蛇,也咬中了中了姬北命的手腕。
欧阳净月卧地呻吟,“屠夫将军”叶屠城的“三尖两刃刀”,却对姬北命展开疯狂的攻击。
姬北命脚步发飘,继续苦战“屠夫将军”,不过,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自己已中蛇毒,不出十招,他就要死在‘三尖两刃刀’之下。”
“丫头,丫头,我要死了,小师父不能再照顾你了……”
他下盘虚晃,勉强撑持,放眼望去,四下寻找血鸢尾,就看到了血鸢尾口吐血箭倒在了“手掌大人”匡邵脚下。
“丫头——”
姬北命非同小可的吃了一惊,分心之下,手中“释刀”,被脱手震飞。
“屠夫将军”叶屠城的“三尖两刃刀”,像三头穷凶极恶的恶狼,同时张牙舞爪地向他吞噬来。
丫头——
姬北命发出一声仰天长啸,墨小黑心一乱,忙放目搜寻血鸢尾,左肋立即着了“断头将军”关山月的一钺,血浸衣衫。
“疯书生”楚狂立时攫向他。
一刀。
一斧。
墨小黑惨笑,他以“墨玉剑”强撑数招,刺伤关山月,但眼睛还在望着血鸢尾倒地的方向,他大呼:“小尾巴,你站起来!”
此时此刻,姬北命和墨小黑这两个男人的生死,在他们各自的心中已变得不再重要。
在他们遇险的同时、死前的刹那,同时只想到血鸢尾,血鸢尾的安危才最最重要。
世间逾越生死的长情,不过如此。
多个战友势危,杨戈捷怒嘶。
杨戈捷抖手放出“闪电貂”,迫退了“阴阳客”檀郎。
可是,“戏子将军”萧怜花突然袖子一扬。
天色随之忽然一亮。,至少有三百根“绣花针”,一齐像麻蜂一般的向杨戈捷叮来,密如天罗地网,简直避无可避。
就算能避开,轻功高绝的“阴阳客”檀郎摆脱掉“闪电貂”的纠缠,足不沾地的,似一阵旋风般到了杨戈捷身后,挥扇就要收割杨戈捷性命——
蔡耀扬“鱼鳞紫金刀”刀杆倒转,横扫舟行早。
舟行早双臂一沉,硬受一击。蔡耀扬打横退出十一、二步,只觉血气翻腾,喉头一甜,几乎吐血。
舟行早无法再追杀,“狼外婆”苏晚已绕到他背后,一铁袖抽击在他背上,舟行早当场鲜血狂喷,摔出数丈开外。
苏晚一击得手,突然,一把窄而长、尖而锐、软而曲的钩剑,颤动而迅急,无声无息,发现时已急递到手挽。
苏晚暗吃一惊,急忙缩手,回袖,一“袖刀”反斩来人。
那人不闪,不避,一剑飞刺她的胸前“膻中茓”。
苏晚又是一凛,忙连退三步,刀势一变,飞斩那人手腕!
殊料那人仍是不退反进,剑势直刺苏晚咽喉!
一招比一招狠!一剑比一剑快!
苏晚怪叫一声,猛一吸气、全身一缩,大旋风转身,一袖反撩对方下阴。
不料那人剑势顿也不顿,如流星飞电,在苏晚身形刚转、刀势未至之际,已剑刺追叮苏晚的咽喉,攻势绝对要比苏晚的“袖刀”还要凌厉十倍!
苏晚感觉到剑锋抵颚的寒悸。
直到此时,苏晚时才看清剑指咽喉的冷艳青衣少女冷若霜,她大惊。
冷若霜不是被“摧花公子”公子明和“金戈铁马,血雨腥风”十大悍卫钳制住了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公子明十一个人都……
苏晚心念电转,就听冷若霜冷冷的道:“晚辈知道,前辈年轻时节大婚之夜被负心男子抛弃,才至性情大变,专剜食世间薄情郎、负心汉的心肝泄恨,晚辈也知道,前辈只是担了恶名,却非十恶不赦之人,今日我不杀你,你走吧!”
苏晚听完这番话,呆了一呆,大哭三声,向野外发狂奔去。
“戏子将军”萧怜花一扬手就是一蓬“绣花针”。
金针、银针、长针、短针、粗针、细针、曲阵、钩针、棱针、扁针、软针、硬针、线针、响针……大小不一,形状不同,角度不同,手法不同,端的厉害。
他撒向杨戈捷的面门,只要对方中了这一把,脸孔就要变成蜂窝煤一般。
然而杨戈捷并没有变成蜂窝煤的机会了。
因为萧怜花的“绣花针”,忽然纷纷落地。
每一根针,都被同等数量、不同种类的暗器击落。
那些暗器有大有小,五花八门。
蝴蝶镖、柳叶刀、蜻蜒梭、铁蒺藜、黄峰针、观音泪、丧门钉、阎罗刺、透骨芒、情人丝、九龙珠、相思发、逍遥丸、追魂箭……
有些暗器,学武之人防身必备,就连走镖的镖师、打把式卖艺的拳师都会耍几手,普通的连个像样点的名称也没有;有些暗器在江湖上早已绝迹,武林中无人会使,大家也只是在老一辈人物的传说中领略过这些绝门暗器的威力。
而今,这些或者普通的、或者神奇的暗器,却在同一人之手、同一刹那间全使出来,把萧怜花撒出的“绣花针”,尽皆击落。
萧怜花大吃一惊,他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苍白而冷隽、多愁而善感的白衣少女,坐在轮椅上,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前,正冷冷的瞧着他,冷冷的问了一句:“你如果还有多余的针,不妨都发出来。”
萧怜花蓦地想起一人,失声道:“冷若芊——”
大底下有那一个双腿残废的美少女,还有这一手能令人动魄惊心的暗器,除了“凉城四美”之四的冷若芊,还会有谁?
冷若芊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戏子将军”,她甚至转过轮椅去面对“阴阳客”檀郎,将自己的伶仃玉背的空门留给了萧怜花。
萧怜花掌心还扣着一排“绣花针”,至少有九十颗。
但对于冷若芊表现出来的这份自信和自傲,冷汗淋漓的萧怜花,竟然迟迟不敢再出手!
冷若芊向脸上阴晴不定的“阴阳客”檀郎微微一笑,笑时犹如风之精、雪之灵、花之魂、月之魄:
“晚辈听说,前辈曾经也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一个美丽年轻的妻子,还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后来你那年轻美丽的妻子背叛了你,和你那志同道合的朋友私通,他们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就偷偷在你的饭菜里下药,让你变成了男女同体的阴阳人,所以你恨透了天下所有不忠于婚姻家庭的偷腥出轨男女,你用尽一切方法折辱他们的**,败坏他们的声誉……”
“阴阳客”檀郎斩向杨戈捷的“阴阳扇”再也斩不下,他尖着嗓子发怒道:“小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
冷若芊淡笑:“我还知道,那两个迫害前辈的无耻男女,一个叫慕容依依、一个叫‘神医’薛鹊。”(参见《蝴蝶梦》卷第四章)
檀郎听到这两个名字,忽而尖叫一声,好似见到了恐怖厉鬼般,双足一点,蹿房越脊,瞬息不见。
“疯书生”楚狂刀疯斧狂,向墨小黑发起最后的怒击。
他这一刀,尽可开山。
他这一斧,足以裂石。
但这一刀一斧,却被两枚银环紧紧套住,半分动弹不得。
只听一个千娇百媚的笑声响起,那人一面笑着,一面旋舞,一面出招。
她柔若无骨的身躯转了十六圈,红裙底下已踢出九十六腿,红袖里面已攻出一百零八环,楚狂只觉脚影如山,环风似海,左刀右斧左拦右架、上封下格,却抵挡不住,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四大恶人”一向都穷凶极恶,然而,现在他们都凶不起来,他们所有的凶狠和凶恶,都好似扑了个空。
第十四章 姐姐妹妹战起来!
? 那红裙绝色女子冷若颜一轮舞舞完,停了下来,媚笑道:“如果晚辈记得不错,前辈曾经有过一个儿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前辈视若珍宝……”
楚狂心中一动,目光涣散的大叫道:“你给我闭嘴——”
冷若颜依旧笑如春梦:“可怜的是,令郎两岁生日那晚,前辈和夫人因为一些生活琐事吵架,令夫人一时怒火攻心,失去理智,失手摔死了你们的儿子,由此你就得了失心疯,每每见到别人家的小童可喜,就丧心病狂的将其虐杀……”
“不要再说了……”楚狂大吼一声,状似癫疯的两手抱头,沿着长街狂啸而去。
○%万○%书○%吧,ww≈w.w⊥ans○huba.c∞om 就在“屠夫将军”叶屠城的“三尖两刃刀”,眼见要洞穿姬北命身体的时候,一个衣发系满紫色铃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紫衣少女,悄无声息的潜到叶屠城的身后。
紫衣少女调皮的给叶屠城后脑重重一击,叶屠城应声倒地。
被姬北命砍伤在地的“蛇公子”欧阳净月一看到这紫衣少女,蛇目里就冒出了火,仇恨的火。
他掏出蛇笛放在口里“呜呜”吹起来,就见数百条长短、粗细、深浅各异的毒蛇,匍匐爬行,将紫衣少女团团困住,吐着叉信,张着尖牙,无论主人笛声如何急促,蛇群就是不敢近前。
紫衣少女憨笑道:“欧阳公子,不要再做无用功枉费力气了,我早已练就了‘百毒不侵’之体,你的那些宝贝儿,还怕我毒到它们哩!”
欧阳净月恨恨的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冷若雅,今日小爷栽到你手上,你杀了我便是,我们父子就是变成孤魂野鬼,也会回来找你索命报仇!”
紫衣少女冷若雅叹道:“当日你父无花大师,心魔作祟,人格分裂,身不由己,接连奸杀数名无辜女子,犯下重罪;令尊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存活于世,又恐另一个魔身复出害人,便恳求我帮他解脱,这件事‘北凉镇’的很多百姓都可以为我作证,我对你们‘欧阳’家,问心无愧。”(参见《曼陀罗》卷第五章)
“你骗人!不会的……”欧阳净月神情茫然地喃喃道:“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不会的……”
冷若雅见他如此,不忍的道:“回你的‘白驼山’吧,不要再来‘中原’害人了,孩子,回家吧。”
“家……回家……”欧阳净月痴痴呆呆的一步三顿,带着蛇群向西方茫茫然走去了。
冷若霜一见三个姐妹全员到齐,脸上有了久旱逢甘露的笑容:“姐妹们都来了。”她笑起来,是那么憔悴、那么坚忍、那么艳丽的不可亲近。
她一个人孤独的坚持了太久、太久、太久。
风情绝色的冷若颜笑道:“我们的家,我们的‘凉城客栈’有难,姐妹们怎能不来?”她笑起来,是那么销魂、那么蚀骨、那么的美丽不可方物。
娇憨可人的冷若雅笑道:“姐妹们来迟了,但却一定不计千里、万里的赶回来。”她笑起来,是那么甜美、那么俏皮、那么媚丽不可释手。
冷隽凄美的冷若芊笑道:“我们‘凉城’四姐妹,又可以并肩战斗了。”她笑起来,是那么忧郁、那么落寞、那么清丽不可亵渎。
一时间,四个美少女都笑的艳、笑的美、笑的媚、笑得清、笑的风华正茂、笑的青春年少、笑的久别重逢、笑的后会有期。
四个女孩子虽在笑着,说着,但各人的“多情环”、“离别钩”、“相思刀”、“断肠箫”,都不歇着。
“权力帮”高手和暴军兵将的心一齐往下沉,他们在同时找寻他们的首领人物“摧花公子”公子明。
公子明呢?
公子明全身已被汗水湿透,一动未动。
因为他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又瘦、又弱、又病、又咳、满头银发的人。
这个人一出现,举手投足之间,就随意点了“金戈铁马,血腥腥风”十大悍卫的茓道,指力劲透重甲。
“爷——”花十八、温十七同时喜叫。
北城之北,无关风花雪月,冷北城。
公子明又惊又怒,叱道:“冷北城,你们要公然造反不成!?”
“公然造反的是你们吧,”冷北城淡淡一笑:“不信看看你们的身后。”
公子明一回身,就看见“北凉”县太爷席青谷,在仵作“剪心刀”阴银刃(参见《曼陀罗》卷第一章)、刽子手“一刀仙”姜斩(参见《胭脂泪》卷第八章)这两大高手的簇拥下,神气活现的来到近前。
公子明扯住席青谷袍袖,如遇救星的道:“席大人来得正好,快快给本公子拿下这干刁民!”
席青谷甩开公子明的手,面沉似水的正色道:“尔等听真,本官刚刚接到蔡相大人的钧令:圣上有旨,公子明、叶屠城等罔顾国法,残害百姓,敛财杀人,证据确凿,责有司即刻抓捕刑办,还百姓公道,复国家纲常,不得有误。”
这句话一出,众皆动容。
公子明心中狐疑,即道:“圣旨何在?”
席青谷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洋洋的道:“宫里的公公马上就到,本官怕汝等贻成大错,先行一步,来阻止你们再对我治下百姓下毒手。”
公子明见势不妙,暗暗向心腹“手掌大人”匡邵一递眼色,匡邵身形甫动,就被阴银刃的“解尸刀”和姜斩“鬼头刀”架住,再不敢反抗。
公子明狠狠地瞪视着面前这深不可测的清瘦老人,恨恨的道:“席青谷,你这个见风使舵的反复小人!”
席青谷狐笑道:“公子明,你最好乖乖伏法,到了京里,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关山月是边军大将,颇有些胆气,他忍伤问道:“席老儿,我们凭什么就相信你们说的是真话?”
“席大人说的当然是真话。”威严的声音一起,围观的人群立分,只见有三人三骑,并策而来,后面跟着大队盔明甲亮、仪仗威武的兵马,全是隶属“京师”的“禁军”。
第十五章 圣旨
? 公子明一望,只见居中的是一名无须老太监,面如蟹壳,色近青砖,白眉如雪,唇角下撇,威仪肃穆;左面一名武官,紫膛脸,深目浓眉、面色红润,官服官靴,气派非凡;右首一人平民服色,却是生的高大威猛,虬髯虎目,与生俱来一股英雄气概,不怒自威。[书库][].[4][].[].vd.
公子明心往下沉,因为来的三人,左边的正是“富贵集团”大佬童贯得力亲信“七星堂”总堂主、官拜“九城稽查使”兼“北凉道通判”的“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右首那边的是左相李纲在江湖上的布衣之交、关东“大风堂”三当家“猛虎堂”堂主安东野;而居中的老太监,是当今皇上的近身、捧剑大太监尉迟十二,地位仅次于大宦官童贯,与王黼、李彦、梁师成之流同列,据一身内外功夫,已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深得圣上的宠信。
这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全是朝野中的要人,而且,其所属派系均大不相同,其中尉迟十二公公口中出来的话,几乎已等于圣旨一样,至于沉中侠和安东野,也足能代表枢相童贯和左相李纲。
唯独不见右相蔡京的人。
公子明的心往下沉,他们一干人立时近前拜见上官。
沉中侠官威十足:“公子明、叶屠城,朝廷予你们重任,蔡相大人提拔你们,你们竟私下勾结,擅下军令,逼害地方忠良百姓,蔡相大人很是震怒!”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公子明、叶屠城震愕当场!
其他如匡邵、萧怜花、关山月、蔡耀扬、苟胜等武官,始知事有跷蹊,面面相顾,只怕大祸临头,垂首作声不得。
公子明颤声申辩道:“晚生知罪。晚生有下情相禀……”
沉中侠吆喝道:“铁证如山,还狡赖什么,想罪加一等是不是!?”
公子明这次三魂顿时吓去了七魄,全身哆嗦了起来,只顾跪地连连求饶。
叶屠城毕竟是朝中二品武官、镇边大将,有点胆识,他忍不住抗声道:“禀各位大人:将奉命荡平‘北凉’刁民一事,确是蔡相大人委派,将怀里还有蔡相大人的‘剿匪手令’——”
“一派胡言!”席青谷截叱道:“恩相大人偏听误信公子明言辞悔不晚矣,早已飞骑追回‘剿匪手令’,要你们撤回军队,你们拥兵自重,贪功欺上,一直延抗不从,草菅人命,而今还在此狡赖,污蔑当朝宰相!来人,拿下犯官,掌嘴五十,再要胡言,心你们的脑袋!”
叶屠城心中叫起撞天屈来,银银刃和姜斩齐大应一声,过去把叶屠城控背一扳,“噼噼啪啪”的连声掌嘴,直将他打得鼻口窜血,牙碎嘴烂,不容他再作申辩。
这一来,人人都噤若寒蝉,哪还敢再分辩半句?
居中的尉迟十二公公拂了拂拂尘,尖声道:“此案幸亏有‘关东’义士安东野向李相大人为民陈情请命,李大人才得以将真相上达天听,始使得此案案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
公子明、叶屠城等一干犯官,有咱家带回京,交由‘刑部’、‘兵部’和‘吏部’三司会审,定罪发落。
‘凉城客栈’冷北城诸人、‘血河派’血鸢尾诸人、‘大风堂’杨戈捷诸人护民有功,责‘北凉’县令席青谷另具登名造册,上报‘礼部’,论功行赏,死难烈士如敖近铁、盛锦棠等,重加厚葬抚恤;
舟行早啸聚山林等众,杖责一百以为惩戒,允许从良归农。
圣上仁德,体恤子民,特赦免‘北凉道’各县赋税三年,有‘户部’、‘工部’二司拨粮赈灾,重建家园。谢恩——”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漫长沉夜终见黎明曙光,在场百姓无不热泪盈眶,山呼万岁之声久久不散……
……
清晨。
安东野负手伫立岸边,虎目遥望“北凉河”,一片空蒙,衣袂微微飘扬,水花微微沾湿了他的衣衫。
他显然在河边等人。
值得“关东之虎”安东野等的人不多。
他等谁?
他等的人已经出现。
那个人一头银白如霜染,疲惫、倦乏的从“凉城客栈”那条迄迢长道上,缓缓的走来。
他仍年青、俊秀,但脸上的风霜,已使他令人感到岁月的遗憾、深情的余恨。
他是冷北城。
他不疾不徐,信步走来,神情仍是傲慢而洒然的,但身姿却流露出一种落寞与无依。
安东野向他点头:“你很累?”
冷北城疲乏的沉默点头。
安东野道:“我以前认识的冷北城不是这个样子。”
冷北城道:“人总会变。”
安东野大力的拍打着友人的肩膀,豪情万丈的:“朋友,振作一点!天下的黎民百姓,还需要我们!”
冷北城倦倦地道:“这次要谢谢你帮忙。”
安东野豪笑道:“哪里话?如果不是李相大人以红转达的那份奸相联合申屠龙王起兵谋反的‘手书’罪证相要挟,奸相也不会做出让步。这次蔡京老贼‘弃車保帅’虽然保全住了官位,但也折了手下一公子、三将军这四位重要人物、以及一大批爪牙亲信,于国于民,都是一件拍手称快的好事啊!”
冷北城恹恹地道:“可是红却永远看不到这一天了。”
安东野收起笑容:“成大事,难免就会有牺牲,我们要将目光放远一些。”
冷北城沉默了。
他沉默的时候,像一个沧桑的老人。
安东野志在天下,胸怀四海,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冷北城唯立志一茶一剑,红袖添香。他们本就走在不同的路上。
安东野道:“贤弟,为兄就要和杨堂主赶回关东了,你知道的,孟大当家和熊二当家最近闹得很凶,就连云端大姐出面也镇压不住了,事情很棘手。”
冷北城勉强一笑:“东野兄一路顺风。”
“你去了‘山东雷门’?”安东野走出几步,回身突然问道:“晓雅的病?”
冷北城背转过去,银发风中飞舞,无限悲凉的道:“晓雅结婚了。”(卷终)
第十五章圣旨网址:.html
第一章 你有病
(PS:推荐海上花玄幻作品《众香国》,个人很喜欢的一本小说,闹书荒的朋友可以站内收索书名看一下。)
——他会不会来看我?临死之前,我还能不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十月聊城,小雪初晴。
山东,封刀挂剑小雷门,闺阁,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道。
低垂的珠帘突然给风吹动,雷晓雅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哀伤的眼色,抬眼向帘外望去,只能看见一小方灰白色的天空。
侍婢雷丝裙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自外间走来,关切地问道:“小姐,药熬好了,你感觉怎么样?”
晓雅迎着雷丝裙关切的目光淡淡地笑:“没什么大碍。只是……只是觉得有些冷……”她低声喘息着咳嗽了两声,虚弱的就连这咳嗽也是倍感吃力。
雷丝裙无可奈何地说:“小姐,你再忍一忍,冷城主很快就能赶来了,他一定有办法或许能减轻你的痛苦。而且……而且谷大夫不是说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你的病情就或许会有所好转么,你……你一定……”说到这里,雷丝裙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些“或许”和“一定”的字眼,根本没有一点的说服力。
听到“冷城主”,晓雅无精打采的眼睛里突然有了奇异的光彩,唇角露出一抹期待和希望的喜悦微笑。
雷丝裙叹口气,小声嘀咕起来:“姑爷也真是的,好歹小姐也是他才过门不到两个月的妻子,小姐都病成这样了,他也不说过来探视一下,哪怕就是派下人捎来一句关心的话语也是好的,真是想不通,老爷和大老爷当初怎么想的,放着冷城主那么好的女婿不要,偏偏将小姐嫁给郭家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家……”
晓雅凄凉一笑:“树中是‘铁剑门’的少主,他门派里事务繁忙,脱不开身也是有的,男人嘛,还是要以事业为重的,咳咳……”
雷丝裙不服气的道:“姑爷哪里有忙正经事?前晚家里的小厮还看见他在‘秀春楼’狎妓寻欢呢……”感觉到自己失口,立即捂住嘴巴没再继续说下去。
晓雅凄然一笑:“丝裙,你扶我到窗前去坐一坐吧,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阳光了。”
窗外,日已西斜。
晓雅无力地蜷缩在窗前的床椅上,自窗户望出去,正瞧见小院里那株寒梅已经在这场意外的小雪之后绽放出点点蓓蕾。
“丝裙,我记着‘凉城客栈’的门前也有一株梅树,冬天花开的时候,冷冷经常的调皮在树下跑着圈,你和丝袜(参看《大风旗》卷第六章)怕他摔倒,就跟在后面一直伸手护着……”晓雅笑着,像个孩子。
她把双手放在窗台上,夕阳的光芒立刻将这双苍白的手镀上了一层奇异的金黄色。
晓雅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新鲜空气,自言自语:“冷冷,这个冬天,娘亲就去陪你了……”晓雅想到冷冷,脸上已经浮现了一抹凄惨的笑意。
一阵风过,枝头轻轻摇曳着落下数片红梅。
晓雅低声叹息:“温秀才常说红颜易老,这梅花何尝不也是开得越艳的便落得越早……”
楼下,小院,白的雪,红的梅花,叠加在一起的时候,白雪衬得分外白得动人,红梅显得格外红得惊心。
墙外那少银发男子望见天空中突然飘落下来的数朵梅花时,禁不住呆了。
他轻轻伸出右手食指跟中指,将那飘在空中的红梅拈了起来,怜惜地举在眼前。落红跟落泊的美人一样,自然而然会引起有请人的怜惜之心。
这银发男子全身衣服俱是雪白,甚至脚下鞋子和头顶束发丝带也是雪白的,整个人给人的印象便是一尘不染的白。
银发男子循着落花飞来的方向,看到了墙内怒放的梅花、看到了那栋在寒风里瑟缩的青砖碧瓦小楼、看到了楼上窗前坐着的看花的人儿。
他的心是震动的,他的神情是落寞的。
——晓雅,我终于再见到你,你却已嫁做他人妇。
晓雅乌黑的眉、盈盈流转的目光、以及那苍白的脸上那种绝世独立的凄婉表情,像一万根尖利的刺,一瞬间就刺中了那银发男子的心。
——晓雅,你不能死,我已经失去了冷冷,我不能再没有你,哪怕你已做了他人的妻子。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不死药”,我一定要救活你!
风拂过,那银发男子掌心里的红梅花突然便飞了出去,翻滚着落在雪地上。
他抬起眼帘,两道银眉突然飞了起来,像两把出鞘的剑。
他望向小巷的尽头,有人正在雪后一株枝残叶尽的古槐老树下喝酒,那个人抬起头的一刹那,两道弯弯的眉如两柄飞舞的弯刀,那眉间飞舞之刀跟银发男子的扬眉之剑猝然间碰撞在一起——
没有人能够形容二人眼神交错中,那一刹那间看不见的交锋。
那人脸上贴着厚厚的膏药,身材有些臃肿,胸襟上点点酒渍,腰间很随意的系着一根麻绳,斜Сhā着一个酒葫芦。
这酒鬼人锐利的眼神稍纵即逝,瞬间又恢复邋遢落魄的模样,低下头继续喝酒。
晓雅根本没有发现墙外的无声对决,她的目光望着雪中梅花,心里还在念:“他会赶来见我一面吗?他是不是还在继续执着的恨我?”
“小姐,回床上吧。”雷丝裙再在叫:“起风了,你要是再不离开窗户,受了风寒,冷城主知道了肯定会心疼死的。”
“唉……”晓雅突然叹了口气:“他是不会来看我的……”
外面的小院角门轻轻响了一下,两个女孩子几乎是同时高兴的扭过头来,穿过珠帘望过去,却不见有人开门进来。
晓雅失望的轻哦了一声:“哦,是风……”
墙外。
银发男子来到古槐树下,落魄酒鬼眼皮也不抬一下,好像在这个世上,除了酒,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银发男子道:“你来了。”
落魄酒鬼道:“我本不该来。”
银发男子道:“但你还是来了。”
落魄酒鬼道:“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银发男子道:“何无庸不愧是是何无庸。”
落魄酒鬼道:“你有病!”
银发男子道:“你有药?”
落魄酒鬼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色小瓷瓶塞过去:“药拿去,你确实病得不轻。”
银发男子苦笑:“我的病还好,你不见那个人比我病的还厉害么?”
长街尽头,一个满脸病容的华服青年一步步走来。他病得很厉害,咳得很厉害,好似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胃肾都咳出来才甘心作罢。
落魄酒鬼看着华服青年,笑着:“大师兄,服药了没?谢谢您病得这么严重,还要大老远从‘药王谷’赶来找我。”
那病人用一方雪白手帕掩着口,剧咳,咳出血来:“医者难自医,师兄我的病已无药可救。”
落魄酒鬼笑着:“谷师兄,我把师傅他老人家辛辛苦苦、呕心沥血研制成功的‘不死药’偷了出来,您不会生气吧?”
那病入膏肓的华服青年慈爱地笑了笑,剧烈咳嗽着,来摸酒鬼的头:“傻师弟,师兄怎么会生气呢?”
银发男子突然捕捉到华服青年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喝道:“何太医小心!”
落魄酒鬼若无其事抬头笑笑,华服青年的手将及触摸到他那乱蓬蓬头发的发梢,便似碰到了毒蛇一般,尖叫一声缩回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了。
银发男子暗中长吁一口气,道:“何太医竟将毒功练至毛发皮孔,冷某不知道该替你高兴、还是该为你悲哀?”
“何太医是谁?”落魄酒鬼仰着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银发男子道:“何无庸,二十七岁,‘药王谷’谷主‘病魔’公孙拜门下第六弟子,相貌俊美,医术通神,号称‘救死人肉白骨’;二十岁就诊治好了向太妃的顽疾而破格进入‘太医院’,一举名噪‘京师’,王公大臣的贵妇小姐争相追崇,成为一时风头无两的炙手可热人物。”
落魄酒鬼黯淡熏醉的眼神中,突然有了一丝光亮,整个人似乎也回到了过去那段风光无限的岁月。
银发男子话音一转:“可惜何无庸太自负,这几乎是每一个一夜成名的年轻人的通病。他对自己的医术他过自信,以致失手治死了先帝,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查,他假死逃生,隐藏身份,在塞北‘北凉’小镇的‘疯人院’做了一个饮酒度日的酒鬼大夫、赤脚医生。”
落魄酒鬼这时候两眼有点发绿,两颊微呈火红色,他盯着银发男子:“七年前,我被大内高手‘手掌大人’匡邵等七人追杀,是你救了我,我盗取师门‘不死药’赠你,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了,记着,你从来没见过我,我也从未没见过你。”
说完,他脚步摇晃的向小巷口挨去。
银发男子向落魄酒鬼左倒右歪的背影深深一躬:“冷北城多谢先生赐药。”
落魄酒鬼头也不回地向后摆着手:“江南‘霹雳堂’的‘五雷轰顶’马上就到了,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章 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 “绣春楼”。↗點小說,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迎来送往,乌烟瘴气。
几个浓妆艳抹的娼妓,站在门口的石阶上,向路过的行人男子抛媚眼、送飞吻,搔首弄姿,极尽勾引诱惑之能事。
喧闹声里,几个凶形恶相的龟奴打手,架着一个脑满肥肠的富家公子,从内间出来,“呼”地一下,直直摔到了大街上。
一个满脸涂着厚厚一层胭脂的老鸨随着跟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丢到阶下的那胖公子,凶巴巴的道:“郭树中,你个龟孙子!没钱还装大爷,跑我们‘绣春楼’嫖姑娘,你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啊呸!”
那肥胖青年被摔的七荤八素,笨拙的爬起来作色道:“好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大爷今天就是一时手头不方便,你们就这般对我,想想平日里,大爷光顾你们,上上下下哪一个不是得了我的赏银?今日儿却翻脸轰大爷,敢是不想在这大‘聊城’做生意了吧?!”
“呦呦呦——”老鸨赵三好摇头晃脑的嘲讽道:“郭二少,您这是吓唬我呢?现下谁不知道,你们‘铁剑门’而今是管二爷和李三爷当家,你这头猪又算老几?
不要以为你娶了‘雷家’那个药罐子小姐,就以为自己多威风、就可以在‘聊城’地面横着走了?还是不捡了别人家吃剩下的货?
想找老娘晦气,你得先问问‘五虎门’彭五爷和知府大人答不答应?您惹得起吗?还不给滚远耽误老娘做生意,打断你的猪腿!”
赵三好舌绽莲花,口沫横飞,噎得郭树中一句话也Сhā不上,正要抢白几句撑撑面子,早被人群中出来的两个家丁抱着拖远。
拉扯进巷子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丁郭铲忍不住埋怨道:“二少爷,那‘绣春楼’在黑白两道都有人脉,不但‘五虎门’的彭五爷有股份,就是每个月孝敬知府大人的进项银子也有一百两,可不是咱们所能招惹的啊。”
另一个小厮郭蝈也陪着小心道:“就是就是,二爷和三爷一再交代,让二少爷少去那种地方,您就是不听,您看现在……”他话没讲完,就被郭树中跳起来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当时吓得呆住了。
郭树中好似对那老家人郭铲还有几分忌惮,挨训时唯唯诺诺不敢顶嘴;然而对这多嘴的小厮郭蝈,他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一个奴才的身份也敢教训老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小厮郭蝈吓得连连掌嘴赔罪。
老家丁郭铲也听出了这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指桑骂槐的弦外之音,苦口婆心的劝导:“二少爷,老爷走的早,把您和大小姐交给老奴照料,这管门主和李副门主的话,您也是多少要听一些的,他们也是为了您好。”
“少在我面前提那两个老东西!”郭树中不耐烦的一挥手臂:“要不是我那短命死鬼老爹咽气得早,‘铁剑门’哪里轮得到他管不平(参见《大风旗》卷第六章)和李十八(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这两个伪君子当家主事?”
他们主仆正理论间,阴暗里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一个尖酸的声音道:“二十五哥,确定是这头猪吗?”
另一个刻薄的声音道:“没错,他就是‘铁剑们’前门主郭大树留下的活宝。”
又一个刁钻的声音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郭二少就长这猪样啊!”
再一个古怪的声音道:“真难为四十一姑姑怎么就让这头蠢猪给操了呢?”
还有一个既尖酸刻薄、又刁钻古怪的声音道:“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啊!”
郭树中听得火气,冲着说话的阴影里叫骂道:“哪来的狗杂种?躲在暗处奚落大爷,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未落,就真的有五个人“滚”了出来。
不是走出来,也不是跑出来,而是真的“滚出来”。
这五个人一滚出来,就停在了郭树中主仆三人周围的不同五个方位。
五个人高矮胖瘦不一、黑白丑俊不同,但每个人都是大红箭衣,每个人手里都有形状各异的火器,将主仆三人困在这人迹罕至的暗巷里。
郭树中一看情形不对,早就吓得没了主意,那小厮郭蝈也是抖如筛糠;倒是那个上了把年纪的老家丁郭铲有些见识,壮着胆子道:“各位好汉,可是‘雷家’的朋友?”
东南角落一个瘦子尖声笑道:“我们兄弟确实是‘雷家’的人,不过我们自‘江南’来。”
郭树中脸色大变:“你们是‘大雷门’的人?”
五个红衣汉子尖声大笑,分别报出名号:
“雷爆仗。”
“雷炮仗。”
“雷爆竿。”
“雷爆竹。”
“雷编炮。”
老家丁郭铲将二少爷挡在背后:“各位雷爷,虽然‘霹雳堂’大、小雷门互有过节,但毕竟源出同门,血脉相连,求求各位,就不要难为我家少爷了。”
郭树中更是求饶连连:“只要你们不杀我,我马上向雷劈水提出退婚,休了那个雷晓雅。”
西北角的雷爆竹尖笑道:“早年我们‘五雷轰顶’就在‘惹猪林’用‘五雷阵’设计过你那老婆、我们的四十一姑姑雷晓雅(参见《大风旗》卷第六章),要不是‘大风堂’的云飞扬那老头多管闲事,我们五兄弟今天也不必大老远来麻烦郭二少爷了。”
东北角的雷爆仗尖声道:“‘小雷门’的四祖雷震霆,一向很疼雷晓雅这个孙女儿,只要你肯配合我们,写一封书信,将雷晓雅诱到‘斜店街’,我们兄弟保证你郭二少长命百岁。”
“写、写、我写,我写,”郭树中忙不迭的道:“那个药罐子迟早都是要死的,我还巴不得你们一刀杀了她,既省的花银子给她治病,又没人管我在外面找窑姐快活,甚好,甚好。”
西南角的雷爆竿尖笑道:“一刀痛快杀了尊夫人,岂不太过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姑姑,反不如先让我们几个侄儿好好孝顺她一番,再死也不迟啊!呷呷呷……”
有了生机的郭树中,脑瓜反倒灵光起来,立即谄媚笑道:“是、是、是,我那老婆虽然是生过娃娃的,那地方也是和大姑娘一样,紧得很,奔各位好汉爷玩得尽心、玩得如意。”
老家丁郭铲实在听不下去了:“二少爷,你把二少奶奶推给这些‘雷家’的畜生,也太……”
老人家话未说完,就见正面对他们的雷编炮掌心火星一闪,“蓬”得一声响,郭铲的一只耳朵被炸得粉碎,老人捂着鲜血直流的脸蹲在地上,痛苦不堪。
雷编炮尖声威胁道:“这就是招惹我们‘雷家’的下场!”
这时场外一个声音响起道:“我们姓‘雷’的,怎么会出了你们五个败类?”
一道暗影骤现,在雷编炮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当口,将他的眉心射了个洞。
雷爆竹来不及发出半声尖叫,急速后退。
他以为出手的是出现在面前这眉眼带笑、身高马大的的小伙子。按照他的推断,凡是身材庞大的人轻功大多不太好,逃跑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
雷爆竹退得极快,身法也极为飘忽,瞬间已经躲入茫茫的夜色中,再有几个跳跃便可以全身而退,但就在此时,一柄带着寒意的三寸袖箭,自天而降呼啸着刺入了他的心口。
雷爆竹在逃的时候,雷爆竿早就在逃,他比他的兄弟还怕死。
他飞退的身形突然顿住。
寒光再闪,雷爆竿开始委顿下去,像是一只中箭的兔子一般,不甘心地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直到临死,他也不知道那把像长了眼睛般的暗器来自何方。
雷爆仗和雷炮仗没有逃。
这两个人不逃,不是因为他们有多艺高胆大,而是他们没有机会逃走。
他们被面前这个眉眼带笑、身高马大的的小伙子死死地盯住。
一个人看死了两个人。
小伙子还在耐心的和二人聊天:“你们别乱动好吗?自我介绍一下,我也姓雷,我叫雷进宝,按辈分好像你们也该称呼我一声八十三叔吧?你们哥俩手里拿的什么垃圾货色?爆仗、雷炮,这些都是小孩子玩的嘛,真不知雷公平时怎么教你们的,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这小伙子明显是个话痨,雷爆仗和雷炮仗额头已见了汗,他们感受到了对方话语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羞辱,他们想用实力来洗刷这种耻辱——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炸了。
一个胸口炸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一个脑袋炸的血肉模糊,不复人形。
雷进宝轻轻拍了拍手上的余烬:“都说不让你们乱动了,偏不听话,白白浪费了我两颗‘掌心雷’。”
回过神的郭树中主仆,向雷进宝身后望去,就看见一顶轿子正静静地停在大街上。
轿旁蹲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看上去身材应是高瘦如竹竿,面目黝黑平凡,正蹲在轿旁地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夜色里点点星火闪烁。
这老儿腰间挂着暗器囊,显然雷爆竿、雷爆竹、雷编炮三兄弟就是死在他的暗器之下。
第三章 我有药
??
轿顶挑着一盏灯笼,轿帘高挑,有个满头银发的中年男子正在灯下看书。
那人白衣、消瘦,神情有说不出的憔悴落寞。他突然抬起头,向郭树中微微一笑,骤然出指,凌空斜点,已止住了老家丁流血的伤口。
老家丁郭铲惶惶忽忽的道:“小人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这人微微笑着,声音凄凉的吩咐道:“我姓冷,带我去见你家少奶奶。”
这个人赫然是“杀手之王”、“凉城城主”冷北城。
他身边的一老一少两个随从,就是厨子唐招财和酒保雷进宝。
老家丁郭铲记得这两个人在跟从冷北城前也曾是江湖上弹指风雷、惊天动地的大人物,所以在言辞间分外客气:“谢谢唐大侠和雷少侠的援手之恩。”
轿边的唐、雷而人漠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恢复常态的郭树中脸色铁青的一口拒绝道:“内子身体有恙,不方便见外客。”
冷北城面色突然阴霾:“她有病,我有药。”
郭树中被冷北城冷电般的目光一逼,窒息的差得背过气去。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黎明。
“小雷门”门口,“雷氏五老”如五根顶天立地的支柱一般立于中间,那一种如山岳般狂放的气势早就罩住了整个大门。
那是一种催人奋发的气势,那是一种豪情万丈的气势,没有苍老的感觉,尽管他们已年近七十。那是一种沉稳,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那门匾上苍劲有力的“封刀挂剑”四个金字,更让人看得热血沸腾,肃然起敬。
冷北城的脸突然红了一红,又白了一白,然后又青了一青,再暗了一暗,他手里本来握了一卷薄薄的诗册,现在无意识地卷来卷去,似乎颇有些疑虑。
居中的高瘦金面老人生若金铁的高声道:“冷城主大驾光临‘小雷门’,不知有何见教?”
冷北城矮身出轿,深深一礼:“大伯。”
金面老人雷劈金语气陌生的避开不受:“冷城主,你我毫无关系,这大礼可要折杀小老儿了。”
冷北城脸上现出淡淡的微笑:“晚辈有事要见晓雅,求各位长辈看在九泉之下冷冷的面上,网开一面。”
赤面老人雷劈火怒道:“姓冷的,当初你是怎么对我家晓雅的!你也好意思再来见他?!马上滚!”
冷北城又是微微一笑:“当年确实是晚辈追名逐利,对晓雅呣子疏于照顾,今日有此局面,一切都是我的错。晚辈此来,就是向晓雅赔礼赎罪的。”
白面老人雷劈水冷笑道:“呵呵,冷大侠,我女儿高攀不上您,您还是请回吧!”
冷北城无奈苦笑:“北城一片赤诚,岳父大人何必据我千里之外呢?”
“呸!谁是你岳父?”雷劈水一指旁边脸色难看的郭树中,愠色道:“晓雅现在已经是郭家的人,冷大侠请自重!”
冷北城呆了呆,声音又恢复了沉静:“晚辈并无他意,只是听说晓雅旧疾复发,所以才不远万里送药……”
青脸老者雷劈木冷冷的截口道:“多谢冷大侠盛情,晓雅的病与您无关,请回!”
冷北城苍白的脸上镀了一层淡淡的薄霜,泛着冷冷的寒意:“晓雅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作为她的父母长辈,你们就忍心看着她眼睁睁熬不住病魔折磨痛苦含恨而死吗?!”
黄脸老妇雷劈土用力一顿手里的龙头拐,撞击的石阶火星四溅,她咬牙切齿的道:“晓雅生是雷家人,死是雷家鬼!”
“你们……”冷北城只说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下去,他背过脸去,感觉眼眶里有些温热的液体在滚动。
唐招财和雷进宝对视一眼,心意相通的点点头,雷进宝突然暴叫了一声,双臂陡然高举,发出了他的“掌心雷”。
他攻击的是“雷氏五老”中脾气做暴躁的雷劈火和唯一的女性雷劈土。
唐招财大声道:“爷,这五个老顽固交给我和小宝,你去救少奶奶。”
冷北城陷入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忧伤里,语调也有些黯然:“你们自己多加小心。”
他双臂展翅,身形如白鹤,一飞冲天。
雷劈金的“金刀”动了。
他向左轻缓地提起一脚,却以万钧之势重重地踩在地上,“嗵”地一声,如击在鼓上一般,然后把刀以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地划出,刀如飘雪一般振起一层层梦幻般的光润,迎向飞越上空的冷北城。
在冷北城的眼中,这是绝对毫无暇疵的一刀。
虽然只有一刀,却似幻成了千万把刀组成的刀河一般向他面前缓淌过来。他只觉得这慢慢的一刀,聚集了全部的精气神,就如有生命的个体一般,轻流而至。
但冷北城却无法躲避,因为他只有进攻才能使这条刀河的流速减缓,一旦后退,刀河势必如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那他将死得更快、更惨,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跳进刀河中。
刀河缓流,劲气疾进,竟似和空气磨擦出烟来一般,冒着白气。当所有的劲气、刀风、气势压力全没有了,冷北城削瘦的身形已经隐没在闺阁小楼中,留下了一路血滴。
他已被雷劈金的刀风所伤。
雷劈金的战力太强悍,冷北城更不愿对晓雅的娘家长辈动手。
雷劈木、雷劈水个发出一声怒斥,掌中四尺多长的长刀,各划出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一似林中猛虎,一似海中恶蛟,追击甩袍上楼的冷北城。
唐招财沉喝一声,双手上下左右一阵拉扯,突然一散,变成一道密密的暗器网。
雷劈木的刀和雷劈水的刀在空中来一个交叉,两道刀芒竟在空中拧成一道电光。血红的电光,似天空中雷电一般闪动不已,然后猛地一劈,那道纠缠的电光如巨兽尾巴一般击在那暗器网之上!
唐招财就如同置身于刀海之中,全身的神经竟似有一阵强烈的麻木感觉,发射暗器的手竟似被雷火烧焦了一般,动作越来越迟钝缓慢。
那雷火是从两把长刀刀身传过来的,出身“江南霹雳堂”的“雷氏五老”哪容小觑?
雷劈火的“火刀”化成了架空的长虹,不仅刀似长虹,而且气势也如虹,那是一道合乎天地至理的长虹,至刚至阳,如炽烈的火焰,那是刀芒的色彩,整个刀身周围的空气就像是燃烧了起来一般,使空气“哧哧”地直响。
雷劈土的刀法也很巧妙,她的刀藏在龙头拐中,而那黄?色的刀芒不断地越拉越长,越来越亮,气势愈来愈强。
好似足下的大地给了雷劈土无穷无尽的后力,那“土刀”霸气也越来越明显,似乎每移动一步,她手中的刀势力量便增加一点,而以一敌二的雷进宝的压力也越来越沉,刚开始所施出的“掌心雷”竟全部被截回。
冷眼旁观的“雷氏五老”老大雷劈金,见四个弟妹虽然都大占上风,但对方宁死不退半步,急切之间竟然毫无斩获,便已失去耐心,冷北城已经闯入晓雅闺阁小楼,他决定立刻结束战斗!
雷劈金的金色长刀迅速劈下,如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亮即灭。
“轰!”刀没有砍中唐招财,刀芒却将唐招财斩成两半,而刀气击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唐招财尸身未倒,雷劈金立时改劈为削,以一种颤动的形式向展另一个战团的雷进宝切到,其振动的的频率使刀锋看起来如一堵墙,一股气势无匹的刀墙。
雷进宝心知必死,他大叫一声,他点燃了全身所有的炸?药——
“雷氏五老”齐齐变色,雷劈金提起呆若木鸡的郭树中大喝:“退!”
漫天遍地都是爆炸声。
爆炸声有的轻微如戳破一个气泡的“剥”;有的轰然剧烈如点燃火炮的“蓬”;有的尖利刺耳如哨子响镝的“吱”;有的细碎悠长如礼花“咝咝喀喀砰砰咣咣”……但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以前也从未听过的声音。
硝烟弥漫,雷进宝全身血肉模糊,他静静地躺在梅花落红铺满的地上,他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的白和梅花的红,他在无力地笑……
临死前他忆起生命里最快活的一顿饭时,脸上突然有了光彩。
——当年,我跟唐招财同时卷入两个家族的暗斗,分别给雷家“小雷门”和唐门“毒宗”给陷害,落在“天牢”头子“十殿阎君”索凌迟的手里,我们两个被索凌迟整得几乎要变成残废,是爷夜斗“刑部十虎”、挨了一身十九处轻重伤,救我们出了“天牢”。
出牢的当日,满身是伤、谈笑自若的爷,带着我和老唐在“天牢”对面的一个面摊,饱饱地吃了一顿牛肉面。那是我生命里最快活、最美味的一顿饭。
现在,爱吹牛皮的老唐已死,去陪冷冷和倌倌了;爷的大恩已报,我也该去了,免得老唐一个人在下面吹牛皮,连一个叫好捧场的听众都没有,怪寂寞的。
冷北城呢?
他能如愿见到他的雅雅吗?
...
第四章 当她的哀婉击碎他全部的希望
?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冷北城满怀喜悦冲上春闺小楼,他的眼神是一直向着幔帐内垂泪的人儿热望着,别无他顾。+點小說,
雷丝裙,先望见了冷北城手里握着的一只小小的瓶子,碧绿如玉,晶莹剔透。她转过身笑道:“爷,您总算来了。”
“雅雅——”冷北城的声音急迫而兴奋,似乎是要去做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早就迫不及待。
雷晓雅斜倚着床边的帐幕痛苦地呻吟着。
“臭蛋,真的是你吗?雅雅不是在做梦吧?咳咳……”她的唇角一片殷红,床前的地板上也是点点血痕污迹。
雷丝裙无奈地站在小姐旁边,手里握着的一条手帕上也给血浸透,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晓雅的眼睛里噙着泪,紧咬着下唇,露出编贝一般洁白的牙齿来。
“雅雅,你不要怕,我已经拿到了‘不死药’。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救活你,相信我!”冷北城因为太过激动与心痛,素日的镇定从容早就灰飞烟灭,无影无踪。
两个女孩子现在方知道冷北城手里握的是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不死药”;雷晓雅回转头来,脸色惨白,话音里带着一种心灰意冷的寂寞:“没有用的……不要了……”
“别胡说,”冷北城把手里的瓶子小心地举在晓雅面前,神色严峻的道:“雅雅你看,这就是‘不死药’,乖乖服下,你的病就全都好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小小的瓶子上。这碧绿瓶子的紫红色塞子像一滴殷红的泪滴,直刺人的眼睛。
“身体上的病好了,那么,心里的病呢?”晓雅垂着眼帘,突然一滴泪落下来。她弯弯的眉深锁,似乎每一根漆黑的眉毛上都是展不开的忧郁,她那哀婉的模样几乎立刻要把冷北城的心碾得粉碎。
冷北城捧着瓶子的手一颤,差点把瓶子脱手扔掉,脸色也猛然一黯。
雷晓雅古怪地笑着:“我只想有冷冷一个宝宝,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求陪他一起死……”
冷北城突然出手,向晓雅背上一
立刻,晓雅的笑声止住,张着口,吃力地喘息着,发不出半点儿声响,美丽的眸子里流露出说不出的悲愤凄厉。
“雅雅,别多说话,只要你服了这‘不死药’,不管有什么事,不管谁有什么错,都等到你身体好了再说……”
冷北城眼里是说不出的痛,他拧开了玉瓶的盖子,立刻有种淡淡的清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冷北城用右手捏开了晓雅的下巴,把玉瓶凑近她唇边去。
“呜——”晓雅含混不清地叹息着,却挣扎不得。
蓦地,一道轻烟似的影子自梁顶掠下,自慌乱中的冷北城手边抢走了玉瓶,奸笑着:“冷北城,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冷北城愤怒地仰面看着那人。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病入膏肓的华服青年,两天前在宅子外的古槐树下见过一面。
“谷大夫?!怎么是你?”雷丝裙失声道。
冷北城恨声道:“他的确是谷大夫,不过他的原名叫‘杀人名医’谷医生。”
护华服青年眼角眉梢藏着说不尽的淫邪气息,嘻嘻地笑着道:“不错,正是我,只要你肯自裁,我就把‘不死药’给你的心上人活命,说起来我可是雷三爷专门请来给郭少奶奶诊病的私人医生呢。”
冷北城握着拳,脸色开始涨得暗红:“从你八师弟舒自倦、到你三师弟金梦枕、再到你五师妹梅超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药王谷’一直不肯放过我、不肯放过‘凉城’?这是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谷医生好整以暇,斜睨着冷北城,缓缓地道:“因为我们‘青龙老大’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生不如死!”
冷北城声如寒铁,一字一顿的道:“青!龙!老!大!是!谁?”
谷医生笑了:“别心急,我们青龙老大还没和你们有玩够,等游戏结束了,他自然会出来见你,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
冷北城蓦然腾飞,向室角的谷医生出手。
他把愤怒跟失望全部发泄到谷医生身上,他这一抓快如闪电,掐在谷医生脖子上。
“说!青龙老大到底是谁?”冷北城的声音冷得像冰冻的铁。
“啊……”谷医生痛苦地翻着白眼珠,肩膀也在微微地抽搐。冷北城放开了自己的手,谷医生立刻委顿在地,七窍流黑血而死。
“可恶。”冷北城恨意未消的道:“竟然宁可服毒自尽,也不交代‘青龙老大’的秘密!”
“臭蛋——”晓雅吃力地呼唤道:“你走吧,谢谢你这么远来看雅雅……我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是郭树中的,我们永远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冷北城心口似乎被一个几千斤的重锤击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
“绣春楼”里,依旧男嘻女戏,歌舞升平。
这里是“聊城”最热闹的烟花地,也是达官贵人、巨贾富商最流连忘返的销金窝。
今晚,主楼的几个较大的雅间,都被大主顾包下了,一席席的美酒佳肴,一列列的歌妓舞女,行云流水般的穿梭其间,忙个不停。
相对于主楼的热闹喜庆,偏楼里一间小室里就显得格外清冷了许多。
半醉半醒的银发白衣男子,一把抓住正要悄悄抽身退下的女郎,含混不清的质问道:“不在这里陪爷饮酒,往哪里去?”
那酥胸半露的女郎忙赔笑道:“爷,别生气,‘铁剑门’的郭二少喜得千金,今晚在楼上宴请亲朋,知府凌大人、彭五爷这些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到齐了,姐妹们都分到了红包赏钱,我这不寻思着……”
银发男子目光萧索地远远看了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主楼一眼,那一眼,好像停止了所有的漫长时光……
就听楼上一个忿忿地声音道:“日他奶奶,李十八好大的架子,让老子在这里干等他这半天!”
另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彭老五,你别毛躁,今晚此事,‘十一月堂’总堂的高手要来,你这么一闹,你一个人不想活不打紧,大家可都想有个好死!”
说话的是个包着青色头巾的中年文士,但他眼里有的不是文气,而是杀气。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虎脸豹眼的矮汉和一个涂着厚厚一层胭粉的老鸨子。
中年文士慌脸站在那里,包括郭树中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坐。
那横眉发火的矮汉彭五虎低下头去,海碗大的拳头握得老紧的,但对中年文士的话不敢反驳。
隔了一会,老鸨子赵三好Сhā口道:“五爷,你这样说,不怕刑副总‘十二青龙煞‘的‘绝杀令’吗?你自己不要命,可别累了我和凌大人!”!”
彭五虎仍不敢反驳半句,但拳头握得青筋毕露。
只听文士打扮的那知府凌龄柒扪着他那长须,用凌厉的眼光一扫众人,道:“今晚的事,还是小心些好,我接到报告,‘富贵集团’的小梁王也来了‘聊城’。”
楼内的男男女女失声道:“柴如歌!”
凌龄柒脸有忧色,淡淡的道:“你们慌什么?就凭我们几个,还不致惊动得了‘翻云覆雨,十月如歌’柴如歌。”
彭五虎一时发作不得,问道:“那么依大人之见,柴小王爷是为谁而来?”
凌龄柒道:“本官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总堂今晚来的至少有三人,十一月堂主已为柴如歌专程赶了过来。”
赵三好悚然道:“啊,管二爷也来吗?”
凌龄柒点首道:“还有李副堂主。”
彭五虎正要开口打听第三个人是谁,忽听外面有敲门声。
房里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油灯滋滋作响,郭树中仔细聆听,只听又是一长一短两声敲击,才展容喜道:“总堂的人到了。”
凌龄柒、彭五虎、赵三好面容一整,一齐整衽站近门前相迎,由郭树中开门。
房门打开,门外没有人。
郭树中奇道:“咦?怎会没人──”
只见烛光微微一晃,房里便多了三个人,像落叶从窗外飘进来一般,无声,无息。
三个人,一个身材高大,满面风霜;一个体态削瘦,相貌清秀;另外还有一个美少年,锦衣华服,面如桃花,美如冠玉,一进来就看桌子上的烛火。
这美少年在屋子里一站,仿佛所有烛光都只为他一人而亮,但他又洒脱得连烛光都沾不上他的粉红衣衫。
屋子里的三男一女毕恭毕敬的行礼:“属下参见管堂主、李副堂主。”
没人去招呼那第三个美少年,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俊秀少年是谁。那美少年悠然自得看着桌上一闪一晃的八角烛,也是不以为忤。烛火闪在他充满魅惑的眼中,连他的眉色都是妖异的。
——没有人会想到,武林中侠名卓著,义薄云天的“铁剑门”门主“路见不平”管不平和副门主“铁剑悲歌”李十八,竟会是“青龙会”布置在“山东”一带的“十一月堂”两大首脑人物。
打破脑袋都想不到。
第五章 他扼杀了他的所有梦想
? ——很多年前,在秘密加入“青龙会”前夕的一次酒醉之后,管不平曾向他的盟弟李十八说过这样一番肺腑之言:
什么狗屁侠义之名,什么维护武林和平的远大梦想?真可笑!那些有什么鸟用?能当饭吃?还是能换来银子女人?这么多年我们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我们换回来了什么??换回来亲人们一个个离我们而去!换回来满世界的仇家!!那些我们救助过的人,转头就走,有谁还记得住我们的恩情?以前是我太傻,太痴心妄想!现在我想通了,公义正道一文不值,及时享乐才不枉了来这花花世界走一遭!
管不平阴戾的目光一扫凌龄柒、彭五虎和赵三好:“先前吩咐你们在‘衙门’、‘镖行’和‘妓院’里物色文武可造之材,为组织吸收新鲜血液,可有什么大的进展?”
感觉上司口气不善,凌龄柒先道:“回禀两位堂主,属下早已着手留意,最近衙门牢房在押的几个江洋大盗都是亡命徒,属下已经他们秘密转移收拢。↖↖点↖小↖说,”
赵三好也忙道:“有几个楼子里新买的姑娘,姿色上乘,身手也不错,床上功夫更是一流,正要请两位堂主定夺。”
彭五虎亦不甘落后的道:“别的镖局有几个出色的镖师和趟子手,属下都用高薪挖了过来,把他们留在‘五虎镖局’里了。”
管不平严峻地道:“办得好。”
李十八道:“青龙老大潜龙多年,一飞冲天在即,我们山东‘十一月’分堂,要加紧时间物色招揽地方上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扩张实力,只待青龙老大神龙出关,登高振臂一呼,起兵襄助称霸武林,君临天下。”
郭树中生怕落于人后,急忙表白道:“侄儿也愿为总堂分忧解劳,万死不辞。”
李十八白了郭树中一眼:“倒也谈不上什么死不死的,平时大家做好份内的事也就是了,青龙老大功成之日,金银珠宝,俊男美女,你们想要多少有多少。”
三男一女唯唯称是。
管不平忽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个柴如歌来了这里?”
赵三好忙道:“这数日来,属下都听到报告,知道有这个人来了‘山东’,并且和‘五岳剑盟’的‘泰山剑派’青松道人、‘妙手班家’破晓险胜都先后有过接触。”
彭五虎急于表现道:“要不要属下除了他?”
李十八忽然笑了起来。
管不平也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李十八一面笑着,一面拍了拍那揽镜自照的美少年肩膀,笑着说:“你说可笑不可笑?”
美少年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精美的圆形铜镜,自顾自的揽镜自怜起来。
管不平笑道:“就凭你们,奈何得了柴如歌吗?”
凌龄柒、彭五虎和赵三好等只好陪笑,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
管不平笑容一敛:“树中,孩子起名字了吗?”
郭树中忙礼道:“内子取的名字,小字晴晴。”说话间向门外的小厮郭帼点了一下头
时间不大,郭帼去而复返,身后跟着怀抱婴儿的侍婢雷丝裙。
那郭家女儿肥头大耳,憨憨肥肥,虽是像足了父亲,眉眼间也有几分晓雅的神韵,倒还有些喜人。
就在这时,那美少年羞涩一笑,陡然探手向襁褓里的晴晴抓来,管不平先生警觉,断喝道:“敢尔!”瞬间拔剑,贴着孩子的面颊,“呼”的一剑迫退美少年。
李十八道:“二哥,你的‘不平剑’看来可不能藏私了。”
美少年的武器是手里的长柄圆镜,他忽向李十八问道:“是时候了吗?”
李十八笑道:“是时候了。”
同一瞬间,李十八突然在柴如歌背后出拳!
拳风呼啸,双拳同时击出!
管不平冷喝,挥铁剑架住柴如歌的镜子。
镜光照映下,李十八的铁拳击向柴如歌。
美少年含羞带笑,对身后李十八的攻击竟然不躲不避。李十八那双铁拳,却越过柴如歌的耳际,一拳击在管不平脸上,一拳打在管不平胸上!
管不平的脸骨突然裂了,同时在大口吐血!
拳风太烈,连桌烛火也一晃而灭。
当烛火再燃起的时候,“砰”的一声,一个人影抱着襁褓中的晴晴撞了出去。
房间里一切,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烛火落在美少年的手里,近在咫尺的烛光,映得他更加神秘莫测。
他依旧负手望着烛火,神情依然是羞涩而悠闲,仿佛眼前发生的事,跟他全无纠葛一般。
地上倒了不少人。
凌龄柒、彭五虎、赵三好,郭树中以及他们带来的所有的人,都茓道受制的倒在地上。
管不平死了。
死在管不平的一双铁拳之下。
管不平在全力对付美少年“镜子”之际,他最新任的盟弟李十八却趁机把他毙于拳下。
就在管不平倒地、烛火忽灭之一刹那,美少年的身形东倏西忽,凌龄柒、彭五虎、赵三好,郭树中以及另外十三名在房中的下人,全在要茓上着了一指。
很显然,场中站着的是嬴家,倒地的是输家。
嬴的人谋而后动,蓄势已久;输的人都胡里胡涂,莫名所以。
美少年一哂,笑得甚是羞涩:“小王在这里先恭喜李副堂主……”旋又改口道:“不,该是李总堂主了。”
李十八眼底有一丝的喜色:“借柴小王爷吉言了,这还要看李某有没有命当这个总堂主了……”一眼瞥见怀里空空的侍婢雷丝裙,诧异出声道:“咦,郭家的小娃娃呢?”
柴如歌微笑:“抱走孩子的是个高手,黑暗中我和他交手一招,我知道他是谁……”
他目光如电,向楼下投去。
一个银发白衣男子正推开楼道里的女郎,抱着婴儿带着醉意挨下楼去。
正在整理小山似礼物的“铁剑门”老家丁郭铲一眼瞥见,急忙过来搀扶,低声道:“冷爷,你醉了。”
冷北城将怀里嗷嗷待哺的晴晴交到郭铲手里,拍拍这位忠厚老人佝偻的背,寂寥落寞的余音已飘远:“替我好好照顾你家少奶奶……”
(卷终)
第一章 打虎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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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先生将这次行动定名为“打虎行动”。〖衍墨轩〗
他要打的是“大风堂”中最大、最凶、最猛的三只虎。
关东三虎:孟东堂、熊东怖、安东野。
三虎的师父、“大风堂”大龙头云飞扬六十大寿在即,接到请柬的各路英雄好汉会集京师,布先生要在大寿之日,给云大龙头送一分大礼。
也是重礼。
行动之前,布青衣是这样说的道:“云飞扬已经老了,假若我们除掉他的三大弟子,他一个老人家独力难支,‘大风堂’想不归顺我们“青衣楼‘也难。”
好战斗勇的柳生寒补充:“就算它不归顺,我们也可以打得他投降。”
布青衣道:“柳生说得很对。所以我们要首先要打掉这三只大老虎。”
狂傲不羁的楚羽问:“为什么一定是‘关东三虎’?选择其他人作目标,岂不更容易得手?比如云飞扬的独生女儿大小姐云端、或亦是‘大风堂’的智囊四当家诸葛喜、再或是近年来一直打理京城事务的六当家梁叹?”
布青衣道:“杀了云端等于掏了云飞扬的心肝、除了诸葛喜等于要了云飞扬的脑子、没了梁叹等于去了云飞扬的耳目,但这些都不足以彻底击中云飞扬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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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寒道:“‘大风堂’里身居要职、手握大权的始终是云飞扬的三大弟子‘关东三虎’,最大的老虎大当家孟东堂、最凶的老虎二当家熊东怖、最猛的老虎三当家安东野。”
布青衣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们去对付的就是孟东堂和熊东怖。”
楚羽道:“安东野呢?从实力上讲,‘关东三虎’的战力与排行正好相反,二师兄熊东怖要高于大师兄孟东堂,而三师弟安东野又高于二师兄熊东怖。”
布青衣有些莫测高深地道:“安东野我已请了另外一个人去对付了。”
楚羽和柳生寒心里都在猜测另一个对安东野下手的人是谁,大公子辰源逃亡塞外,不在京中参看霸王命卷,是长老罗白虎?还是第四楼楼主柳舒逸?不管他们心里猜测的人选是谁,布先生不说,他们就不会问。
柳生寒道:“为什么不直接对付云飞扬?云飞扬一死,‘大风堂’群龙无首,‘关东三虎’必将内讧,十万关东子弟定是树倒猢狲散,岂不更直接有力?”
布青衣道:““因为云飞扬身为当世五大高手之一,他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我们不该在大战前夕做出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情。”
楚羽道:“在我们想谋算‘大风堂’的时候,‘大风堂’也必然正想打我们‘青衣楼’的主意。如果我们冒然不自量的去攻击云飞扬,导致自己一方损兵折将,土气受挫,确实非明智之举!”
布青衣凝重的道:“云飞扬中年之后突破武林绝学‘天佛掌’瓶颈,功力突飞猛进,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如果还没有充分的把握,我们还是不要动他的好。
在你们兄弟没加入‘青衣楼’之前,我手上除了罗白虎参看凤凰台卷第九章、以及身负特殊使命不方便露面的孟朱雀、唐玄武这三大长老之外,还有一位大长老狄青龙,此公双手擅使一百二十七路青龙鞭,单手能连发七百二十一颗‘七龙珠”,想你们必也曾听说过他的名头。”
柳生寒道:“狄青龙之名,远在‘东瀛’我孩提之时就已名动天下。”
楚羽微叹一口气道:“如果狄长老能活到现在,还不知有多出名,至少也要与‘少林’方丈大愚禅师、‘武当’掌门云雁道长这两位的武林地位不相上下了。”
布青衣叹道:“狄长老就是不信这个邪,去动云飞扬,结果给云飞扬连同他布‘青龙大阵’用的七百二十一株青竹一齐活生生的震死。”
柳生寒咋舌道:“‘天佛掌’之下,鲜有不死”
“不过也有一次例外,江南‘霹雳堂’的人想过来抢夺‘大风堂’的地盘,雷震天以‘五雷掌’攻击云飞扬,云飞扬以掌对掌,结果雷震天硬捱了一掌,负创而去,并没有死。”布青衣淡淡地道:“不过,雷震天此后却再也不敢来‘大风堂’一步,不敢再动‘大风堂’一草一木。”
柳生寒道:“好厉害。”
楚羽傲然道:“羽儿倒很想会一会云飞扬。”
布青衣沉声道:“你不必急,先会过他的三大弟子再说。”
柳生寒道:“义父,我和二哥究竟谁去杀孟东堂?谁去除熊东怖?他们都窝在高手如云的‘大风堂’里,我们怎样才能接近目标?我们几时去?在什么地方动手?还有谁一起行动?我们是一起动手?还是各自行事、分头狙杀?”
布青衣笑了:“羽儿负责对付孟东堂,寒儿负责收拾熊东怖,今日入夜,你们单独行动,分头行事。”
楚羽嘴角泛起骄傲的不忿:“义父,为什么不是羽儿去刺杀熊二?他的武功可是在孟大之上,三弟万一失手,会影响到我们整个计划的。”
柳生寒冷冷的道:“言下之意,二哥是觉着比我强了?”
楚羽傲然道:“当然。”
柳生寒目光一冷,正要开口,布青衣挥手示意二人住口,沉声道:“你们不要轻视了孟东堂这只老狐狸,能在两个如狼似虎的师弟熊二和安三强大威胁下,坐稳大家当位置十年而屹立不倒,没有点真材实料怎可能幸至?!”
两位年轻人垂首聆听教训,不敢再有所异议。
布青衣威严的道:“为父之所以派羽儿去刺杀孟东堂,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孟东堂虽然表面上堂堂大侠,群龙之首,实则他是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他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虐童’怪癖,他在京师最大的消遣乐趣,就是每晚必去‘弄玉楼’去虐yin那些十一、二岁的幼弱雏妓,来展示他男人的‘雄风’。
‘弄玉楼’本就是‘大风堂’的生意,常常掳来或买来一些未成年的小女孩儿,供堂口的大爷破身作乐。羽儿是青楼常客,而寒儿你根本没有到过妓院,很容易露出马脚刺杀告败。”〖衍.墨.轩.小.说.网〗
第二章 藏在被子下的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
?? 柳生寒不齿地道:“孟东堂的女儿孟小冬今天怕也有十二、三岁了吧,他这般糟蹋和自己女儿同龄的幼女,就不怕遭天谴吗?”
布青衣道:“孟东堂老妻早丧,更糟的是他除了在幼弱的小女孩儿身上发泄之外,在成年女人身上根本不能一展‘雄威’。∈↗,”
楚羽暗凛:“对头这等**都被义父掌握,‘大风堂’高级干部身边,定是安Сhā了不知多少的‘青衣楼’的情报密谍,就是我的身边,也难保有义父的耳目吧……”
想到这里,楚羽又是心惊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的将“青衣第二楼”接近自己的几个中高级骨干,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
柳生寒有点小得意的道:“寒儿确实不曾到过妓院消闲,比不得二哥老马识途,孟东堂这只大老虎看来只能有劳羽哥了。”
楚羽等了柳生一眼:“你的目标是熊东怖,他师弟‘不死狂刀’夜蛰翼的威力,你是见识过的了(参见《凤凰台》卷),据说夜狂刀在他师兄手底下五十招都走不过,不能掉以轻心啊!”
柳生寒只有道:“是。”
“熊东怖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他很容易发火,江湖上人人都说:谁要是激起了熊二爷的怒火,那等于引火**。”布青衣道:“寒儿,为父要你做的,就是先激起他的怒火。”
楚羽道:“一个绝顶高手,即使武功再高强,只要一被自己的怒火吞噬,就会失去冷静和理智,就会露出有机可乘的破绽。”
柳生寒道:“寒儿怎么才能找到他?”
“每个人都会有嗜好和弱点,不管它隐藏的多深、多隐秘,同样,熊东怖也有。”布青衣顿了顿道:“他喜欢杀人。”
柳生寒与楚羽对望一眼,只听义父道:“熊东怖很容易发怒,甚至他会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怒火填膺,他每天都要杀三、五个人来泄愤排怒,否则的话,连他自己都会被自己的怒火攻心而死。而他杀人的地点,就是西郊小校军场。”
柳生寒杀气猛炽:“寒儿明白。”
“孟大**,熊二杀人,那安三呢?”楚羽道:“安东野岂不毫无破绽?”
布青衣声音一沉:“安东野自有另外一个人去下手,你们不需要过问。”
楚羽、柳生寒齐声礼道:“是。”
布青衣摆摆手:“你们下去抓紧时间休息和准备吧,傍晚时分准时出发,记住,这次的行动代号:刺虎!”
距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柳生寒擦试过‘倾城’、‘倾国’、‘灭天’三把剑,又将暗器囊里的手里剑、撒菱、吹矢、苦无、千本、手甲钩、铁蒺藜等忍器检查了一遍,便信步来到“青衣第四楼”楼下,他想找柳舒逸来说说话、道个别。
刚一到楼下,柳生寒就听到楼上传来柳舒逸和二哥楚羽的欢声笑语,他顿住脚步,回忆起在“梅花镖局”后山暗道的种种(参见《公子羽》卷第五章),心下不由苦笑道:“罢了,毕竟柳姑娘跟二哥是同门师兄妹,总要比我亲近些。”
正要转身离去,义父身边的贴身护法、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画师华画(参见《凤凰台》卷第六、七章)却拦住了他:“三公子,先生要见你。”
柳生寒点了点头,迳自走入了第一楼。
楚羽闻声下楼,漫不经心的道:“华护法,总楼主有事情要交代吗?”
华画躬身行礼:“属下不知,先生只让属下请三公子过去一下。”
“哦。”楚羽轻哦一声,展开银扇,昂首去看那满天晚霞……
楚羽看看晚色,看看泉水,看看花,然后注意力就完全落到一对翩飞蝴蝶上。
这时,忽有人在他肩上一拍。
楚羽蓦然一醒,这才发现柳生寒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边。
柳生寒冷冷地道:“羽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全神贯注在看晚色,我可以杀死你十次?”
楚羽负手望天:“连自己的兄弟都要提防,我们在这个世上,还会有可以信任的人吗?”
他仰首望天的时候,高挺的鼻子、挺拔的肩骨,特别高耸,特别能显出他的卓尔不群的傲岸和不可一世的自负。
“义父有话要交待二哥,”柳生寒露出卵石般的贝齿,笑道:“我在这里等你。”
“好。”楚羽拍了拍三弟肩膀,登梯上楼。
柳生寒不喜欢抬头看天,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足尖,一直看到楚羽下楼。
然后他们就出发。
他们在“状元大道”分手,谁也没有探询对方在楼上听到些什么,谈过些什么。
“打虎行动”正式开始——
楚羽去刺杀孟东堂。
柳生寒的目标是熊东怖。
还有一个不知名的神秘人,去解决最棘手的安东野。
除此之外,其余的情况,楚羽和柳生寒一概不知。
楚羽不知道柳生寒如何去除掉孟东堂,柳生寒也不知晓楚羽怎样去干掉熊东怖,他们只知道一个行动代号:
刺虎!
此时此刻,参加“打虎行动”的两个青衣少年,心情是完全不同的。
柳生寒是刺激、兴奋,充满挑战的**。
他的目标是熊东怖,被比作“大风堂”第一悍将的杀神熊东怖。在江湖上,找“大风堂”二当家“狂狮堂”堂主熊东怖的麻烦,无异于将自己的头硬塞进狮子的嘴里般的愚蠢。
然而柳生寒却觉着很有趣,他现在的心情简直振奋无比,激动不已。
楚羽却很沉着、冷静、警觉。
他下手的对象是在“大风堂”里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当家“卧龙堂”堂主孟东堂。
楚羽一路上计算着“弄玉楼”的格局,盘算着行动的步骤、预算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变数。
楚羽是一个对自己严格要求到几乎完美的人,不管做任何事,他都不允许自己有一点小闪失。决不允许!
和很多怀才末遇的年轻人一样,楚羽秣兵历马,枕戈待旦,为的便是足以叱咤风云、名动天下的这一战。
他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也早已期待有这样的一战。
现在机会已经来了!
除掉关东首虎,威震武林!
——我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得太久,绝不可以失败!一旦失败,我将一无所有!!!
“弄玉楼”就横在眼前。
楚羽以嫖客的身份,轻车熟路的溜了进去。
楚羽脚步轻快的顺着排列房间一路探寻过去,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两个雏妓被三五个男子淫弄,有吊起来毒打的,有捆绑起来畏亵的,有前后轮番棱辱的,那些遍体麟伤的女孩子,痛哭声和哀嚎声,混着皮鞭抽打声,男人们的兽喘牛吼声,以及床椅摇晃声,满满盈耳,惨不忍睹。
有任务在身的楚羽,无心惜香怜玉,一直找寻到了一间房外,发觉门外守着两个打盹的“大风堂”弟子,里面隐透有一盏灯火,他用手轻轻一按,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月牙孔儿,张望进去,果见有两对鞋儿,歪斜的撒在床衾前。
往床上看,纱帐半掩,一个赤精上身的关东大汉,发出如雷似的鼾声,他身旁被窝着一位发似乌云、娇小玲珑的女孩儿,露出一小截白皙纤弱的柔肩,睑容却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听到微微的呜咽。
床榻锦被,污秽狼藉,乱成一片,可想而知此前发生了怎样一番的“大战”。
楚羽凌空点住了门外两个昏昏欲睡的“大风堂”弟子,轻轻一推,房门略开,楚羽已闪了进去,人一进屋,他就随手掩上了门,再Сhā好了门栓。
徐徐来到床前,楚羽深深吸了口气。
他望看床上那瘦小柔弱女孩儿背上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烫伤、鞭痕、瘀记、刀疤,他心中陡升起一片怜意,带着一股忿意:
“这个人面兽心的孟东堂,今夜撞到我手里,我定要为被他虐淫过的可怜女孩儿们出口怨气!”
心里想的时候,楚羽手上已经开始做了。
他轻轻咳一声,一手掀开被子,另一只手就要把孟东堂的脖子拎起来。
大红的锦被一掀,楚羽先是吃了一大惊!
被子里竟现出了三个人!
三具不同的身体,尤其那娇小女子的玉体,完全**,白得刺目;光着上身的孟东堂,下体却穿着镖行的牛皮登山裤;而被里两个男女中间,还夹着一个满脸笑容的玄衣胖子。
这时那个多苦多难的可怜“小女孩儿”,已笑吟吟转过身来,她身材确实娇小,但年纪并不小,它至少有二十七、八岁。
楚羽心中一凉,他对这祼衣小女子与玄服笑面胖子一点都不陌生,他们都是“大风堂”的高手,一个是七当家“黄鹂堂”堂主“女诸葛”朱七七,一个是十当家“玄狐堂”堂主“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唐月亮。(参见《凤凰台》卷第八章)
楚羽已中埋伏。
他暗呼:“打虎行动”只有他们父子三人知晓,难道是义父出卖了我们?
——我这里就有“大风堂”三大当家张网以待,柳生那里岂不更加危险了?!
第三章 绑在柱子上的一个活人和四个死人
? 楚羽久闯江湖,饱历惊险,但还是第一遭遇到这样诡异突兀的情景。
大床上,乱被中,孟东堂一个“关东”赤身大汉和唐月亮一个“蜀中”肥壮胖子,两具雄性身体,将完全赤祼、娇小玲珑的朱七七白兔一般的雪白玉体夹在中间!
更诡异的是这被子里的二男一女,还同时向一时呆愕床前的楚羽发笑。
孟东堂是得意的豪笑。
如虎。
朱七七是难为情的涩笑。
如兔。
唐月亮是阴毒的寒笑。
如狐。
有谁可以想象,一只老虎、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一同躲在被窝里会是什么场景?
唐月亮掌中有一把淬毒的剪刀,就在楚羽一把掀开大被的刹那,那把见血封喉的毒剪刀,已连下七道杀招。
楚羽并非百毒不侵,更何况他面对的是出身四川“唐门”、“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唐月亮这样的高手,他只有疾退。
他一退,屋顶就落下了一张大网。
只要被这网罗住,楚羽即便Сhā翅再也再难飞出去。
楚羽不是鸟,更不是鱼,他一掠身,就窜入纱帐内。
他决定先抢入床上,…∴,..先控制住那两男一女!
他才到床前,孟东堂的两条“青龙白骨鞭”已然迎面打到!
“青龙鞭”上击面门,挟风雷之声;“白骨鞭”下取胯裆,了无声息,因阴损毒辣。上下其手,一阴一阳,刚柔相济,果然是高手出招!
楚羽知道攻向自己下盘的“白骨鞭”才是真正的可怕杀招,风流倜傥的楚二公子可不想断子绝孙。
可就在这时,被窝里的唐胖子,把那弱小的朱七七一推,一个雪白温热的娇躯直向楚羽怀里倒了过来。
楚羽双手食、中二指一挟,已夹住了“青龙白骨鞭”,但朱七七雪练也似的娇躯已撞到了他怀里,楚羽一皱眉,心里终是不忍的搀手扶住朱七七。
朱七七一丝不挂,身无寸缕的成熟少妇惹人怜爱,白楚羽这一触手对方柔软光滑腰身,心神就是一漾。
就在这霎间,朱七七身子一震,不但晃起了令楚羽心荡神飞的浪乳,乌发一甩,还射出了六点寒星,近距离飞取楚羽六处要茓。
楚羽长袖一卷,六点寒星,已全卷入袖里。
他左手中指弹出,下手再不容情。
这一指弹在朱七七额上,朱七七脸色一变,急空翻身,四仰八叉的“大”字形摔倒在床上。
孟东堂与唐月亮同时吃了一惊,吃惊的同时,他们同时收网。
楚羽已落入网中。
他成了网中鱼,笼中鸟。
楚羽静静的在网里,没有一点挣扎的意思。
他此刻在想:“是谁出卖了我们?柳生那边怎么样了?”
孟东堂此时在问:“楚羽,你是不是在想谁把你们出卖给了我们?还是在担心你的好兄弟柳生寒啊?”
楚羽不答。
唐月亮眯着一对狐狸眼,笑容可掬的道:“二当家已经在‘小校场’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你那三弟上钩,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楚羽闭眼。
“至于谁出卖了你们两兄弟嘛,”孟东堂笑声如雷:“如果我说,是你们的好义父将你们的‘打虎行动’事先全盘通知我们,你信吗?哈哈哈……”
楚羽紧闭双目,他在心底发出狂呼:“为什么?义父,你为什么培养了我们,又要假敌人之手除掉我们?为什么”
………………
楚羽在“弄玉楼”被困的时候,柳生寒正在接近城西的“小校军场”。
这里原是“禁军”的操练场地,自从现任大统领安天命请旨在城北新建了“大校军场”移师之后,此处便被荒废下来。
附近的百姓白天里,无论谁都可以到这里来放牛,来养猪,来打架,来勾引别人家的汉子或者婆娘鬼混,甚至来拉屎撒尿。
但一到了晚上,没有人敢进入、甚至接近这片魔王的领地。
因为,这里的夜色,直属于一个人。
只属于熊东怖。
熊东怖每天晚上都在这片空旷的荒地上杀人,心情好的时候杀三个,心绪不好的时候四个,心气最糟糕的时候甚至杀五个。
熊东怖今晚的情绪就不好,很不好。
他在练刀,用人命练刀。
熊东怖名气大、身份高、武功好,武林之中又谁敢惹他?但他还是勤奋练功,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练功的时间和机会。
一个人如果想成功,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商场,或亦是武林,至少要具备下面的三个条件中的一个:才气,运气,力气。
要不你就有天资聪明、才华横溢的天纵才气;要不你就有左右逢源,福星高照的贵人扶持;如果前面两样都没有,你只有勤勤恳恳,肯下苦功的花费大力气。
如果这三个条件都具备了,那就恭喜你,假以时日,你必将成为以为有大成就的大人物。
熊东怖也绝对有才气,他粗通文墨,武功一道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更到了自创流派的宗师级别;熊东怖也绝对有运气,他少年时就有幸得到“狂刀”幽东的指点,而后又被“大风堂”大龙头云飞扬提拔,一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熊东怖更绝对下力气,他几乎不像他大师兄那般沉湎于酒色享乐,他的大多数业余时间,都在练功中度过。
一个人能有卓越的大成就,必定三者俱有方成。
熊东怖有天分,肯下苦功,而他又是云飞扬大龙头的亲传弟子,他在“大风堂”十三位当家中,更是最有威信的一个。
所以熊东怖矢志要压倒孟东堂。
他虽然不敢跟大龙头云飞扬争强斗胜,但与大当家孟东堂一论高下,他还是有这个野心的。
一想到孟东堂在自己面前指指点点、洋洋自得的模样,熊东怖就怒的火噌噌、恨得牙痒痒。
他心头一发恨,手里就发狠,手里一发狠,他就忍不住要杀人。
他今晚已经杀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一个是“富贵集团”的叛将,一个是出卖“大风堂”的弟子,一个是“青衣楼”的俘虏,一个是“权力帮”派过来的细作。
今天晚上,在熊东怖微怒之际,便把“富贵集团”的叛将抓来,绑在场中的柱子上,斩了他三七二十一刀,直让他五脏肠流才满意。
在他心中第二次小怒之时,他把“大风堂”的叛逆抓来,同样绑在柱子上,刀风吐卷,那人竟被斩了四七二十八刀,肤裂肌断才罢手。
到了第三次中怒之时,他就叫人把“青衣楼”的俘虏抓绑了来,吐劲发刀,刀风激卷,那人竟被五七三十五记无形劲气撕裂了嘴唇,直裂到两鬓上去,连眼珠子也夺眶突飞了出来,鲜血迸射,惨不忍睹。
过了半个时辰,熊东怖感觉大怒之时,他就连砍了“权力帮”的细作六七四十二刀,那名奸细最后身上连一块巴掌大完整的皮肤都找不到,柱子下就剩下一堆鲜血模糊的烂肉。
现在的熊东怖已完全盛怒!
五根柱子,五个试验品,死了四个,还有一个受押待死的活人。
熊东怖还想再杀一个人,他一天总要杀满五个人才会心满意足,才会睡得安稳。
曾经有一次他杀了四个人,在床上翻来复去到深夜,就是睡不着,后来他跳起拔刀,砍翻了为自己盖被子的侍妾,血迹未干,他倒头就呼呼大睡。
所以他决定在第五个“可怜虫”身上留下七七四十九刀,他要让今晚这最后一名祭刀者,比前面四个死得更残、更惨。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睡上一个好觉。
然而,他熊东怖觉着这第五个“可怜虫”,一点都不可怜。
前面四个试刀临死前,莫不是被吓得抖如筛糠,屁滚尿流,而这第五个人居然在冲着他笑。
一副很欠揍的样子。
一见这个人脸上笑嘻嘻的,熊东怖立时恨得手痒痒的:“柳生寒,你是故意来送死的?”
“是,”柳生寒笑得很愉快:“我是来送熊二爷去死的。”
熊东怖的怒火一已达到鼎盛,在这一刻间,他决意要眼前的这个不知天到地厚的年轻人,彻底的在这个世界消失,连一块肉,一块骨头,甚至一根毛都不剩下。
熊东怖不出手则已,他一出手,就发出了“狂刀”。
刀风骤然如排山倒海,万涛裂壑地涌卷了过来,柳生寒陡地一展腰,伸手往后一抓,竟自身后抽出“倾城剑”,往熊东怖和他身前一格。
“轰”地一声,熊东怖的“狂刀”威力之巨,让柳生寒吃了一惊。他不退反进,第二把“倾国剑”紧跟着拔出,强攻悍进!
熊东怖大喝一声,一刀狂似一刀,又攻了出去。
盛怒之下,他已全力出手。
柳生寒见机不妙,整个人飞掠出去,身姿美妙得像一只翩翩的青鸟。落地的时候,他脸上冷峻笑容突然消失,两个“大风堂”高手出现在了他的退路上。
一个是六当家“花豹堂”堂主“疑神疑鬼”梁叹,另一个是十二当家“飞熊堂”堂主“断臂飞熊”孟四海。
孟四海正对梁叹笑道:“六哥,看来布先生的情报还真是不假啊!”
第四章 黄板牙 青菜叶
? 楚羽安静的在网里,没有一丝丝的挣扎。
他一直在想:“‘大风堂’是怎么知道我要出手对付孟东堂的?难道真的是义父布先生出卖了他们?”
楚羽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一丝不挂的七当家朱七七还倒在大床上,她中了自己一指,急切之间醒转不过来。
十当家玄袍胖子唐月亮色迷迷的狐狸眼,一直没离开朱七七羊脂一般嫩滑雪白的娇躯上,大当家孟东堂会意地干笑道:“十弟,你想上七嫂很久了吧?这次你助我拿下楚羽,功劳不小,夜狂刀折了之后,五当家的位置≥wan≥shu≥ba,ww∷w.wa≥nshu→ba.☆m一直悬着(参见《凤凰台》卷第十一章),十弟上升几位,也就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一句话的事。”
唐月亮见孟东堂这么一说,慌忙笑道:“老十全仗大哥多栽培。”
这句话对孟东堂而言,显然十分中听受用,他“哈哈”一笑,道:“这么多兄弟都盯着老五空出来的位置,有本领的人自然就会冒起来,谈不上什么栽培。”
他用手一指床上横陈的妙体,意有所指的道:“权位有你来升,至于七嫂嘛,还是有大哥来照顾好了。”
唐月亮当即会意,阿谀她笑道:“小弟晓得≡从彭怒归天(参看《大风旗》卷第五章),七嫂年纪轻轻一直独守空房,寡居少妇,身心最寂寞,正是需要大哥这样的雄壮男人来安抚慰藉,小弟就不多耽误大哥的好事了……”
说着话,唐月亮已经在往后倒退。
孟东堂故作豪放的笑道:“这样也好,就劳烦十弟将这自投罗网的狂妄小子处理干净,我来负责救治七嫂。”
孟东堂压在不省人事的朱七七身上继续蠕动,唐月亮已握着淬毒的剪刀向网中的楚羽走去。
两个男人的动作都和很快!
孟东堂很快的一下子就泄了。
唐月亮很快的一剪刀绞断了罩住楚羽的那张网。
楚羽的反应更快,他凌空一指点住了正泄洪之后软倒在朱七七身上的孟东堂茓道。
孟东堂的眼睛立时发直,身体立刻发僵。
然后他听到自网中脱身而出的楚羽,向刚刚还在阿谀奉承自己的十当家“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唐月亮道:“谢谢你,玄武长老。”
孟东堂本来已经瘫痪,可是乍听到“玄武长老”四个字,就完全崩溃了。
瘫痪,只是身体无能的脆弱;崩溃,却是心理防线的放弃。
孟东堂已豁了出去,他咬牙切齿地道:“唐月亮,你这个卑鄙小人!我看错了你……”
唐月亮笑眯眯地道“想不到吧?我唐月亮就是当年帮助布先生创建‘青衣楼’的四大长老之一的玄武!这么多年,我一直隐藏身份,为了取信你们,我甚至不惜杀了上百个‘青衣楼’的弟子,才换来今日的局面!实话不妨告诉你,布先生天纵之才,他老人家在出山之前,未雨绸缪,以天下为棋盘,在各大家族帮会里设置隐伏了三百六十一个‘棋子’密谍,而我唐月亮,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孟东堂已完全绝望,只好道:“难怪你会通知我,应要小心提防,这两天‘青衣楼’的高手会来杀我,原来是要我入了你的彀,栽在你的手。”
唐月亮道:“要不是这样,我又怎能得到你信任,负责在这儿布防埋伏?如果你不是已小心防范,云大龙头又怎么放心让你来道这里荒唐做饵?”
孟东堂忿然道:“好,很好,好一个计冠天下、算无遗策的布先生,单凭他一个玄武,就让我上了大当!”
楚羽忽道:“不单是你,先生也让我上了当。”
唐月亮道:“哦?二公子怎么说?”
楚羽语气不善的道:“真正执行‘刺虎计划’的,是你唐长老,而不是我,我只是负责来自投罗网,你才是这‘刺虎’的主角。”
唐月亮收起笑容,冷冷沉沉地道:“二公子,有两件事属下一定要您明白。”
楚羽依旧保持着客气道:“唐长老请说。”
“首先,要是没有二公子您,玄武就不会得手,所以,我们这个行动,根本没有主角配角之分;”唐月亮语重深长的道:“其次,如果您坐在布先生的位置,您是会选择冒险去相信一个加入组织仅仅三年的年轻人独立完成任务、还是保守地去借重随自己十六年的老部下兼同乡共同担负协作完成行动呢呢?
如果布先生是那么草率的人,您还会觉着他是一个可以带着我们改天换地、走向辉煌不巧的英明主君吗?”
楚羽倦倦的一笑道:“是我多想了,我的错。”
孟东堂忍不住怒道:“男儿大丈夫宁死不受辱,你们杀了我吧!”
薜唐月亮非常认真的问:“你真的想死?”
孟东堂愣了一愣,显然他不知道他居然还有机会选择自己的生死。
唐月亮似是惋惜的道:“看来大当家他真的想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楚羽极其配合地叹道:“唉!孟大当家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吧?真可惜,一个人活下来该有多好,才三十来岁,如果不死,起码还有五十年的光景,可以享受美食、美女……”
唐月亮摇头道:“唉,单是孟大当家那些娇滴滴的小妾,至少可以让十个男人享尽艳福;他镖局积攒半辈子的财富,可使一百个人享尽荣华;还有他的宝贝女儿孟小冬,水灵灵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失去了父亲的保护,也不知要便宜哪些仇人作践;而他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躺在冷冷的黄土中等着腐烂……”
孟东堂越听越激动,越想越惧怕。
楚羽一唱一撘配着“双簧”,无奈地道:“陈长老啊,您也别杞人忧天啦,孟大当家一心求死,我们那也没法子了能让他活下去不是?”
孟东堂终于忍不住了。
他的汗如豆大,不住的淌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不死,他一旦发现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的时候,刚才被逼出来的胆色豪情,一下子都被抽空了,他现在反而没有感觉到身体瘫痪,不觉得心理崩溃,代之而来的是是恐惧——
无边无沿的恐惧。
他开始怕死。
怕死是每一个正常人的天性,除非这个人不正常。
一个正常的人,一旦开始感到害怕,就会越来越害怕。
孟东堂现在就是害怕到了极点,一想到女儿孟小冬(参看《彼岸花》卷)那天真浪漫的笑靥,他就再也提不起死亡的勇气。
他脑忽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狠狠咬看厚厚的下唇,已咬出血来,但上排牙齿隔看层肉,依然跟下排牙齿磕出声响来。
唐月亮假意不忍地道:“二公子,看来孟大当家是只想全忠赴死,我们只好成全他一世英名了。”
楚羽故作辞让道:“长老成名江湖已久,诛杀‘大风堂’大当家的美誉,还是让给晚辈吧。”
唐月亮表情认真地道:“也好,唐某与他兄弟一场,正愁不好下手呢。”
楚羽目露杀机,缓缓抬起手掌——
孟东堂终于再也忍不住,在楚羽手掌将落未落之际,他大叫一声:“等一下!”
楚羽和唐月亮两个人停了手,微笑望着他。
孟东堂此时此刻遇到他这一生里最大的决定,他牙龈打看颧,半晌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他大声问道:”如果我要活下去,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生逢乱世,每个人想生存下去,都要付出不同的代价。
代价的大小不同,取决于你本身的价值不同。
“小校军场”上,夜风正冽。
柳生寒的心,比风还冷冽。
他现在就需要付出代价,他才有机会生存下去。
他已被包围。
他的身前是擎刀步步逼近,杀气冲天的熊东怖。他的身后,是无精打采的六当家梁叹(参见《凤凰台》卷第十一章)和独臂单刀的十二当家孟四海(参见《试蒋》卷第三章)。
“大风堂”三大高手形成鼎足之势,已经柳生寒困住。柳生寒长吸了一口气:“我不相信我义父会杀我们?‘青衣楼’一定有你们的内奸?”
熊东怖血赤眼里已露出一种悲天悯人之色:“我真希望不是布青衣透的口风报的信息,可惜,就是他告诉大龙头,他的两个义子要暗杀我和孟老大。”
身后的六当家“疑神疑鬼”梁叹无精打采地道:“布青衣眼瞎了之后,他的疑心病就越来也重,除了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他对所有的人都保持着戒心,也包括你和楚羽。”
另一位十二当家“单臂飞熊”孟四海阴笑道:“近年来你和楚羽表现的太优秀,锋芒几乎改过了辰源,布青衣为了替辰源上为之前排除潜在的威胁和竞争对,只能是忍痛牺牲掉你们两个了,嘿嘿……”
他们三人已形成合围,而且包围圈已渐渐收拢。
看来他们已在这儿等候柳生寒上钩了很久。
看着不停阴笑的孟四海,柳生寒突然冒出一句:“你黄板牙上有片青菜叶。”
说完这句话,他的“灭天剑”就出手!
第五章 红豆汤 蓝眼珠
? 孟四海愕然。
柳生寒他已出手。
他向熊东怖出手,以“灭天”之剑。
剑气纵横,铺天盖地,凌厉之势,凶悍如熊东怖,也要疾退,避其锋芒。
熊东怖知道两个兄弟必会拦住王柳生寒的,只要二位当家挡一挡柳生寒的攻势,他就有机会一刀将其头颅斩落!
孟四海果然一刀砍向柳生寒背后。梁叹的匕首也带着一抹寒光,刺向柳生寒的后心。
《≮ωáń《≮書《≮ロ巴,ww+w.wa√nsh£uba.c↗om 孟四海的单刀,明明是砍向王柳生寒的后背,半空突然一折,斩向柳生寒的后脑,而且衣袖里突然射出了两只袖箭。
柳生寒对身后的危险浑然不顾,依旧挥剑疾刺熊东怖!
剑光惊艳般的亮起,熊东怖一面速退,一面心头狂震:“他为什么不躲???”
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孟四海刀箭齐发,刀掠过柳生寒头皮,袖箭擦过柳生寒耳鬓,刀砍的是身旁的梁叹,袖箭射的是对面的熊东怖。
近在咫尺的梁叹猝不及防,中刀倒地。
熊东怖大骇,他挥刀震飞两支袖箭,正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咽喉给“灭天”剑抵住。
他先是骇异,然后是恐惧,接看是狐疑,最后是愤怒:“孟四海,你这匹夫是疯了么?”
孟四海突然向柳生寒施了一个大礼:“属下南长老孟朱雀参见三公子。”
柳生寒一改冷峻神色,恭敬还礼道:“长老好,如果不是出发前义父事先交代了‘黄板牙、青菜叶’的接头暗语,柳生还真不知道楼子弟子传说中的开帮立派四大长老之一的孟朱雀,竟是‘大风堂’的十二当家。”
孟四海收刀入鞘,感概万千的道:“我与唐玄武潜伏‘大风堂’八年之久,今夜,终于能得偿所愿,重新回到先生身边并肩战斗了。”
熊东怖怒极反笑:“好你个姓孟的,这么多年扮猪吃虎,深藏不露,二爷倒是小看了你!”
孟四海不无得意的笑道:“我若不装的胆小怕事、平平无奇,怕是早被你们‘关东三虎’吃掉了,当年云大龙头‘大风旗’一役遭遇重创,为重整雄风,大肆招揽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扩充实力,以图东山再起。我和唐长老奉先生之命趁此机会混进‘大风堂’,唐玄武够狠,为了取信你们,不惜杀死了上百楼子里的兄弟;我对旧日兄弟下不了手,我就对自己下手,我自断一臂,用‘苦肉计’才取的你们三兄弟的信任,今日我一条胳膊换来二爷一条命,还赚了一个六爷,太值了。”
“好,老子认栽!”熊东怖狠狠地点头:“看来孟老大也被你们算计了,那么我家老三呢?”
安东野呢?
布青衣被誉为“天下最有智慧的人”,就连“冷枫堡”堡主“天下第一诸葛”冷武侯,都当众承认甘拜下风;既然他此次计划如此周详,就已下了彻底一举铲除“大风堂”之心,他又怎么会漏掉“关东三虎”中最厉害的一只猛虎安东野呢?
今天中午的太阳格外大。
位于闹市街边的“飞鱼楼”上,美丽而慵懒的云端姑娘在晒太阳。
明天就是父亲云飞扬的六十大寿了,“大风堂”早就来了很多三山五岳的英豪,聚了大群五湖四海的好汉,热闹得很。
云端偏生不喜欢这样拥挤的热闹,她是暗喜那些男人盯着自己的脸蛋和酥胸一边看、一边吞口水,但她不喜欢那些臭男人身上汗臭味。
所以她宁可躲在远离总堂的私宅“飞鱼楼”晒太阳,反正父亲寿诞的事情有某三只虎照应的,她索性每日居高临下,去观看这条热闹的街上的热闹。
云端看到了——
市肆上有一个拉二胡的老艺人,拉着闻者落泪的悲伤曲子,一位少女正在卖唱,歌声悲戚。那老人睑上的皱纹沧桑,眼里流露出对少女的关注慈爱,那少女唱到动情时眼角的泪光,衬着讨赏微笑时的风情。云端姑娘就想:我若是江南才子,就该信手写来一片脍至人口的美文诗篇,来描述这卖唱少女发上青山袅动的风姿……
云端看到了——
刚把一顶奢豪大骄子置放在大宅石狮子前的两名中年轿夫,钻到林荫下躲避烈日,虽说他们只是中年,但他们的腰脊已弯弓,皮肤已晒黑,但他们赤膊上身的肌肉,又显得扎实强劲,跟年轻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云端姑娘就想:或许,在江湖上靠体力吃苦挣饭钱养家糊口的穷哈哈们,都有副强劲的体魄和充满沧桑的心灵吧……
云端看到了——
卖针线的小货郎跟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丫鬟正在打情骂俏,丫鬟她的女主人,一个披红挂绿、穿金戴银、还镶看几颗金牙的阔太太,正在骂她那个一向被宠坏了所以不听话的胖儿子,教训他不该满街乱跑,不应跟这些穷鬼家的娃儿玩在一起,一名家丁正在替那小少爷卸下马鞍,另一名家丁正在清洗下马石。云端就在想:那个小少爷长大,也应该是个败家子吧……
云端看到了——
卖鸡的阿婆正在跟买鸡的大娘讲价钱,竹篱里的士鸡“咯咯”的乱,鸡毛满天飞;那个脸肉横生、敞开肚皮、露出一丛丛黑毛的猪肉贩子,瞪个牛眼和对面菜摊火冒三丈的胖妇人骂口水仗,两个人互相指责对方抢了自己的客人,唾沫星子菜叶子乱飞,谁也不肯少说半句,旁边还有两个老者劝架三个顽童起哄。云端就想:大家都在辛苦讨生活,都不容易,干嘛不一人退让一步呢……
云端看到了——
坐在地上卖莲子红豆沙的小姑娘,正对着酒楼楼下、嗅看酒味就起馋流口水的三个小叫花子掩嘴偷笑,柳阴下还有两个老头在下棋,周围围了一圈老头在七嘴八舌的支招,最后输棋的老头发了火,掀了棋盘和一群老头对峙开骂,几个穿着暴露,打扮妖艳的流莺私娼,正将几个路过的差役往里间拉扯。云端就想:这些平民百姓,不用像江湖人一样刀头舔血,平静而吵闹的日子多好……
云端觉着所有人都很有趣,包括蹲在街口的那个乞丐。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他正在垃圾堆里翻找能吃的食物,黑又亮的虱子、跳蛋长满了他的头上、衣上,数不清的苍蝇围着发臭、发霉、发烂的的一条瘸腿“嗡嗡”打转,他翻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一个死老鼠,他饥不择食的吞噬起来。
云端突然有些不适应,她扶起栏杆想呕吐,然后她就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个无论站到哪里、跟什么人站在一起,都能够显得鹤立鸡群,能被人一眼看到的人。
好像这人生下来的时候,也比别人高大豪壮,笑的时候都要比人发怒还威武。
这个人,正负手宽步,穿过大街上的人群,走向“飞鱼楼”。
他只是随意迈步,但整个街子里的人们,都忍不住看他。
忙看干活的苦哈哈们,看了他一眼,竟似忘了自己背上的重担;洗马卸鞍的少年家丁看到这人,好像就有了勇气,变得斗志昂扬;斤斤计较的小贩们,忽瞥见了这个人,就像苍蝇被蜜糖吸引,竟忘了讨价还价;街上的女孩于们,看见了这个人,就想起了自己夜夜在梦中出现的情人,仿佛正如眼前的人,雄姿英发;而小孩子看见了这位豪迈威风的大哥哥,幻想将来也要长得跟他一般威风好看;争吵的老人们看到了这人,都好像回到了自己意气风发的年轻时代;站街娼妓们看到了这个人,就被他的男子汉气概迷得惊叫着就要晕倒……
“飞鱼楼”上的云端姑娘一看到这个人,倦倦的眼色里就有了笑意,她站在楼上,老远就摆手打招呼:“东野,这里。”
楼下的大汉安东野听到云端的声音,抬头暖暖的笑了。
他撩起长袍,龙行虎步过街,去与师姐会面,刚一过街道,那个卖红豆汤的小姑娘就端着一碗红豆汤迎了过来,怯生生地道:“大叔,给楼上那位漂亮的姐姐买碗红豆汤解解暑气吧,求您了……”
安东野含笑带头,用目光征询楼上师姐的意思。云端姑娘笑着点头:“捎上来一碗,正热的紧。”
“好。”安东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小妹妹,不着找了。”
这锭银子足够买几百桶红豆汤,小姑娘接过银锭子,连连躬腰答谢道:“谢谢大爷,谢谢大爷……”安东野豪笑一声,接过盛满红豆汤的破瓷碗,举步就要上楼。
忽然居高等待的云端姑娘惊叫了一声:“东野小心身后!”
几乎与此同时,安东野感觉到了身后阴风,他想也不想的猛一个大转身,在电光火石之间,大手陡地抓住了小姑娘已经探到身前的小手。
小手里挺着一根白生生、阴森森的僵尸牙。
安东野碗里红豆汤不曾洒出半滴,汤面却浮出一颗蓝色的眼珠,瞪视着安东野。
小姑娘刚才那楚楚可怜的小脸,现在变成了绿眉毛、红舌头的狰狞女鬼面孔,安东野倏然一惊,就见又有人向自己发起了狙杀。
行动的不是一个人。
——是整条街的所有人。
第六章 女王大人的皮鞭
? 惊变陡起!
整条街所有人全部出手!
有半数的行人向安东野下黑手、毒手、狠手!
还有一半的人,疯狂向狙杀安东野的行人下死手、杀手、重手!
卖艺的父女冲向安东野,柳荫下乘凉的两个精赤上身轿夫虎吼着:“有点子!保护三爷!”“飞鱼楼”楼头的云端姑娘,亲眼目睹了一个轿夫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老艺人自二胡中抽出的软剑,而另一个脚夫红着眼珠一拳打爆了那个卖唱少女的头……
打情骂⊕▲万⊕▲书⊕▲吧,w≯ww.wa◎nsh£uba.∞m俏的小货郎和小丫鬟扑向安东野,卸鞍洗马的两个少年家丁就一面高喊:“三爷快走!”一面用身体撞向小货郎和小丫鬟,云端姑娘就看到四个人“嘭”“嘭”两声撞到一起,头破血流,眼见都不活了……
卖鸡的阿婆突然竹篓里抽出一把火铳,瞄准安东野,与她讨价还价的买鸡大娘就飞身扑在了枪口上,云端姑娘就看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蓝烟弥漫处,买鸡大娘背后被打穿一个血洞,卦死死抱住了卖鸡阿婆胳膊大呼:“三爷,走啊——”
吵架的肉贩和胖妇菜贩此时不但停止争执,而且一个抄杀猪刀,一个抡铁秤杆,齐向安东野驻足的地方狂奔,周围劝架的两个老者和三个起哄的顽童就一起扑杀肉贩和胖妇,云端姑娘就看到肉贩和胖妇被乱刀砍翻在地,在血泊中打滚嘶嚎……
酒楼下偷酒喝的三个小叫花子几个窜跳,就到了街对面,对准安东野伟岸背影的弩箭方方举起,扭打在一起的六个对弈老头便齐齐跃起,挡箭的挡箭,杀人的杀人,示警的示警,云端姑娘就看到三个老头中箭,另三个老头扭断了三个小叫花子的脖子……
妓院门前的十几个公差衙役相视一眼,对着安东野拔刀出鞘,却被跟他们纠缠的站街娼妓死死黏住、抱住、拖住,云端姑娘就看到,那些公人发起狠来,将那些碍事的女人一一剁为肉酱……
……
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生,都在电光火石间一起发生!
“飞鱼楼”下的整条长街,无处不是暗杀和反暗杀,无地不是杀人和被人杀!
云端姑娘失了下神,痛苦的想道:“刚才还热闹平静的街市,那么繁华安乐,怎么转眼就成了血腥四溢的杀人修罗场了呢?
楼下的安东野看了一眼抓在手中的鬼脸小姑娘,淡漠的道:“‘青衣楼’、一百零五楼、‘千面狐’胡灵儿?”
然后那小姑娘胡灵儿整个人就被安东野单臂举起,吐气扬声,远远掷了出去。
有一辆马车,本来正急急赶路,赶车的车夫抖控绳绳,正纵勒闪避街上的乱斗行人,但忽瞥见胡灵儿从半空砸了下来,一失神下,眼看马车就要撞上那个正在街心傻乎乎地看看安东野的胖少爷!
安东野一手端红豆汤,从容的横跨一步,一手按住马头,马车就戛然而止,赶车的车夫几乎被陡然的急止贯力射飞出车外。
安东野一只大手,却似雄鹰抓小鸡般的,把吓得傻住的胖少爷提到路旁,并温和向火急火燎赶过来的阔太太告诫他道:“大姐,看好孩子,满街乱跑很危险的。”
安东野说完这句话后,又继缤走向“飞鱼楼”。
他每一步随随便便迈出,都似常人三步之宽,每一步都龙行虎跨,与生俱来有着踏一步就像在地上烙下个铁印章一般的浑雄气势。
安东野刚一转身,猝然间,狼狈跌坐的车夫、慌手慌脚的阔太太、目瞪口呆的胖少爷,同时出手!
一出手就把安东野的退路全部封绝。
安东野既无退路,更来不及招架。
这三个人的出手,招招精妙,安东野豪声脱口赞道:“好身手!”
他冲天而起——
直入云霄。
身法之快和威、让满街的敌友全“哇”了一声。
安东野再落下来的时候,已在丈外落到那个在垃圾堆翻找死老鼠的瘸腿乞丐的身边。
他早已把距离算好,这样一来他大可有充分的时间去应付那三个杀手的攻击。
不料,他人才落地,那瘸腿乞丐已到了他的身前,几乎就跟他面对面的站看,近到鼻尖几乎碰到了彼此的鼻尖。
安东野皱了皱鼻子,很无奈的苦笑道:“辰源,你几天没洗澡了?”
乞丐笑了:“两个月零八天。”
来人是辰源。
再看人丛里的马夫、阔太、胖少,在发起第二轮攻击之前,全都倒在了地上。
全都倒在了辰源的指风之下。
安东野身形微动:“死老鼠好吃吗?”
辰源微笑道:“味道尚可,你要试试吗?”
安东野低声道:“什么时候回的‘京师’?‘谈亭’一别,你我也好久没见了。(参见《英雄会》卷)”
辰源身形亦不动:“三天之前。”
安东野目光如炬,盯着对方忧郁的眼:“刚才你明明有机会杀死我,为何不动手?大公子出动了这么多人手潜伏在这里等我,不就是要取东野项上这颗人头吗?”
辰源忧郁的目光迎上安东野棱棱有威的虎目:“我不杀你,是要用你的这条命,和你换一个承诺。”
安东野笑了:“我早就等着大公子这句话。”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低得密不可闻……
走到楼梯一班处的云端姑娘,不由自主的驻足,纳罕道:“这两个大男人,在说什么悄悄话……”
就在安东野与辰源说话的时候,街上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队官军沉默而沈着、完全不动声色地将街上厮杀殴斗的人们押走,把地上的伤者和尸体抬走,却并不走过来向安东野和辰源盘查问询。
街上的人又恢复了热闹,熙来攘往,人们照旧营营役役,嘻嘻笑笑,也还有小部分的人忍不住向安东野和辰源投来狐疑的目光,有的仰慕,有的敬畏,但很快的又因手边上忙看活计而不再留意二人。
在大街上所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叶孤舟漂流大海般全都不剩,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大街中心的安东野与辰源密语数句,便各自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分开。
辰源走向街口,安东野登上楼头。
云端姑娘在等他。
姑娘焦虑的目光,在那高大伟岸的身影拾级而上时,又回到了慵懒的倦色。
安东野一手提着袍摆,一手平端着那碗始终没洒出一滴的红豆汤,来到云端姑娘面前,亲切的叫了一声:“姐姐。”
云端姑娘看了一眼碗中汤里的那颗蓝色眼珠,蹙眉微嗔:“进了脏东西,拿开它!”
安东野“嘻嘻”一笑,刚放下碗,粗壮的脖子已被云端姑娘的软鞭缠住,他面色如常的道:“姐姐,不闹。”
云端姑娘凑近安东野,用恫吓的口吻道:“说,为什么在我的楼下安排了那么多你‘猛虎堂’的人?”
安东野宠溺的看着面前这个薄怒含春的美丽姐姐,无奈的道:“我收到风声,‘青衣楼’的布先生最近会趁着师傅的寿诞、人多势乱之际,向我们‘大风堂’下手,我担心姐姐的安全,就调配了第三堂的百十名兄弟姐妹,乔装打扮成各行各业的人物,在你楼下蹲点守护,没想到今日倒是救了我一命。”
云端姑娘略一沉吟,手上皮鞭一紧:“那个瘸腿的乞丐刚才明明有机会取你性命、却没用动手?他是谁?你们小声交谈了些什么?老实交代,否则休怪姐姐手下无情。”
安东野无奈之极的耸耸虎肩,夸张的大口呼吸道:“女王大人饶命啊!他是‘青衣楼’大公子辰源,他和我秘密约定,今日我欠他一条性命,来日他若不容于‘青衣楼’、不容于布青衣,就请我为他在‘大风堂’留一席安身立命之地。师傅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姐姐对我情深意重,我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大风堂’的事情的……”
“呸!”云端姑娘脸上一红,轻啐了安东野一口:“谁对你情深意重了?越发跟着你两个师兄一样没脸没皮了。”
她刚一放松警惕,安东野脚下一滑,人已脱离了她的皮鞭掌控,出现在了云端的身后,还居高临下地调皮轻轻敲了一下师姐的头:“老姐,你这样拿鞭的手势,是困不住我的。”
云端姑娘眼前一花,方为失去了“俘虏”感到一征,面前又是一花,安东野快如闪电的又回到了原来受制的位置,并乖乖的自己动手将姑娘手里的皮鞭在自己的颈上绕了两圈,带笑道:“像我这样多绕一道,我不就逃不掉了吗?”
“知道你武功比我好,不跟你玩了。”云端姑娘这才感觉到头上吃了一痛,松开长鞭没好气的道:“你不在总堂给我爹过寿,跑这儿来干什么?”
安东野又是无奈一笑,才正色道:“我找姐姐是有正事,二师兄昨晚失踪了,六哥和七嫂也不见了。”
云端姑娘听了这话,一时之间呆住了。
第七章 牛嚼牡丹
? 大寿。
今日是“大风堂”大龙头“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六十大寿。
云飞扬论地位家世,在朝堂上,固然与蔡京、李纲、童贯、柴如歌、布青衣等权贵大佬不能比肩,但在武林中的威望名气,确是要远远高于诸人。
出身市井的云飞扬,古道热肠,侠肝义胆,行走江湖这四十多年,他救过很多人,也帮过很多人,他的朋友遍布大江南北,他在武林中树大根深,他在江湖上一呼百应。
江湖中人想在险恶的江湖中安身立命,最重要的不是个人的武功修为有多高、本事战力有多强,而是看你有多少⌒万⌒书⌒吧,w∞ww.w≠ans≠huba.▲m朋友、看你的朋友有多硬。
广交朋友,你可以走遍天下,没有朋友,你就要寸步难行。
云飞扬就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上至高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他都一视同仁,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他的朋友五花八门,他的兄弟三教九流。
也有很多不是朋友的“朋友”,为了能交到云飞扬这位有本事、有面子、有用处的“朋友”,他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熟人、拉关系,混上一张“大风堂”的请柬、或者蹭有请柬客人师门裙带关系,来“京师”凑个热闹。
至少将来回到小地方和自己的晚辈或者没见过世面的同乡,这些人也有资本吹嘘自己参见过云大老头的寿宴,夸张一点的甚至可以引以为荣的说云老爷子还给自己敬过寿酒、亲切握过手之类的,单单这种经历,也足够那些小门小派炫耀风光个几十年的。
所以寿诞当天,参加寿宴的贺客,远远超过了“大风堂”的预计。
大堂已摆满了一百二十桌,落座者,不是一代武林宗师,就是一方江湖霸主,甚至还有十数位紫袍高冠的朝廷官员,其中两位还是一品大员,座无虚席。四当家“玉麟堂”堂主“铁口神算”诸葛喜(参见《大风旗》卷)无奈之下,只能吩咐执事在宽敞的大院子里摆列一些简陋的桌椅,拿上一些普通的酒菜汤水,用来招呼这些大堂贵客所携带的随从或弟子、以及一些不请自来的小门小派、小帮小会的掌门、帮主、头目之类的“秋风”客。
饶是诸葛喜这种交情广、人头熟的老江湖,一顿忙下来,也是累的口干舌燥,焦头烂额;偏生二当家熊东怖和六当家梁叹、七当家朱七七又见不到人,更让让这位“大风堂”的老臣子暗感焦虑,忧心忡忡。
大堂上贵客云集,能有资格跟云飞扬交往的人,自然都不是普通简单之辈。
就算他们有一副平平凡凡的相貌,但他们的功夫必定了得。
就算他们功夫平平泛泛,相貌又平平凡凡,但他们身份家世一定出身名门望族。
就算他们身世平平淡淡,功夫也平平泛泛,相貌又平平凡凡,那他们肯定具备不同寻常的秉性和气质。
就算他们品性平平庸庸,身世也平平淡淡,功夫又平平泛泛,相貌还平平凡凡,那他们与云老爷子一定有特殊亲厚的关系。
就算他们关系平平常常,品性也平平庸庸,身世又平平淡淡,功夫还平平泛泛,相貌更平平凡凡,四爷诸葛喜也会客客气气的请他们到院子里喝杯酒,吃些瓜子花生,毕竟来者是客。
席间有五位特殊的客人,尴尬的立场很让人注目。
他们五人都仪表不俗,他们都身手了得,他们都家财万贯,他们都志向远大,他们都是与云大龙头一个头磕在地上的拜把子兄弟。
他们是“六连环”中的五位当家“关洛五雄”:
“落日牧场”场主“落日神剑”司徒落日
“半月坛”坛主“圆月弯刀”胖半月
“流星花园”园主“流星飞锤”董流星
“祥云堡”堡主“穿云箭”霍祥云
“闪电一族”家主“一字电剑”丁卞
“关洛五雄”原本叫“关洛七雄”,除了六爷“奔雷赌坊”的屈奔雷早年死在“凉城客栈”掌柜花十八床上外(参见《报恩箭》卷第三章),云飞扬也是其中之一。后来因为五爷云飞扬的“大风堂”得罪了权相蔡京,而被迫逃难流亡,另外六位把兄弟非但不帮云飞扬一把,反而落井下石,帮助官府缉拿云飞扬,由此七兄弟分道扬镳。(参见《大风旗》卷)
事过境迁,云飞扬在左相李纲的大力扶持下,东山再起,重铸辉煌,“关洛五雄”却日渐失势于蔡京,以致五兄弟今番不得不厚着脸皮来参加旧盟兄弟的寿宴,希望藉此机会重修旧好。
所幸的是不计前嫌的云飞扬、以及世故圆滑的诸葛喜都表示出了相当的热忱,将五人奉为上宾落座;这反倒让五人心虚不安,倍感焦虑。
与五雄同坐一席的是两位出家人和一位俗家人,俗家人是云大龙头的发小牛百岁,两位出家人一位是“武当派”名宿玄鹤道长、一位是“峨眉派”掌门恨天师太。云飞扬将旧日这些背弃自己的老兄弟,与这两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宗师和自己的发小玩伴坐在一起,已足见他对五位兄弟到来贺寿的喜悦和重视之情。
玄鹤道长此人乃是现任“武当派”掌门云雁道人的师叔,心胸狭窄,脾气又大,既古板又小气,但在武林名门正派中却是人人敬重的角色。
玄鹤道长自视甚高,要是他看不起的人,就算是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用八人大轿敲锣打鼓黄沙铺道净水泼街请他也不来。
——今天我来了,就是我看得起你云飞扬!
而且连“峨眉派”掌门恨天师太也来了。
这是令统帅十万大风弟子的大龙头云飞扬也为之头疼的人物。
如果有一万个江湖人见到恨天师太,至少要有九千个人感到头疼,还有一千个感觉头大。
这老尼姑武功极高,性格孤僻刚烈,嫉恶如仇,手段狠辣,但凡宵小恶徒被她撞见,往往都是斩尽杀绝,绝不姑息,行事作风之果敢坚决,令须眉男子也不禁为之瞠目结舌。
云飞扬在宾客间周旋敬酒,满脸笑容,但谁都看得出他似有所待。
这位武林泰山北斗在等谁?
忽听负责大门口迎宾的大弟子孟东堂在一串礼炮响后喊道:“‘凉城客栈’冷大姑娘冷若颜光临——”
云飞扬当时一张老脸就像乐开了花,整理衣衫道:“快有请冷大姑娘。”
席间的达官显贵,高人异士也都纷纷有了变化,男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向门口处张望,身旁的女人们不是去揪自己男人的耳朵、就是一脸不爽的推杯弃箸、撇嘴皱眉。
反应最大的玄鹤道长怒哼道:“云大龙头,您还真是交游广阔啊,连千人陪、万人睡的娼流荡妇也请为座上宾了啊?”
云飞扬面容一整:“道长哪里话来,若颜姑娘旧日实是在‘飘香楼’讨生活,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说青楼妓院里的姐妹,不也是为了讨生活混口饭吃吗?若是能生存,谁会愿意出卖自己的肉体,强颜欢笑作践自己呢?”
只听“哎呦喂——”一声,声音清脆好听,人影一晃,一个千娇百媚的红牡丹长裙丽人,鲜色活丽的就在众多大堂外院子里的散客眼前,一双活灵灵、水汪汪的美目横溜过来、反转过去,就像醮了迷魂药的刷子,在人人脸上都刷了一遍,似怒似嗔的道:
“哎呦喂——,云大龙头,这位玄鹤道爷说得真真无趣,姑娘在青楼厮混,一没卖爹卖娘,二没卖朋卖友,就是卖自己这没用的皮囊身子给老少爷们图个乐呵、玩个开心,碍到哪个了?道爷就是再看不顺眼,姑娘今儿个也是来给云大老头拜寿的,难不成还要将我一个弱质女子乱棒赶将出去不成?”
只听座中一片哔然,男人们都怕气走了这绝色大美人,与寿星公关系非浅的黑道大鳄、“关东牛魔王”牛百岁领头起哄道:“玄鹤,你这老杂毛这可太不上道了,若颜姑娘出污泥而不染,又是云老哥的客人,用你在边上多嘴多舌?好酒好菜也堵不上你那张臭嘴!”
牛魔王破锣也似的大嗓门响彻里外两进堂院,惹得不少人哄堂大笑,也有一些不敢得罪玄鹤,而偷偷捂嘴窃笑的。
玄鹤脸上早就挂不住了,冷厉的目光扫处,发笑的人都闭上了嘴。
这个牛百岁的功夫远不如他的嗓门高,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关外”土财主,仗着自己是与云飞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光ρi股娃娃,江湖上的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敢说敢干,真实本事在玄鹤这等高人眼里再稀松平常不过。
牛魔王可不管玄鹤脸色有多难看,一拍大腿招呼冷若颜道:“大美人,别听那老杂毛胡咧咧,来,坐牛大爷怀里,陪牛大爷喝几杯,哈哈哈!”
笑声陡然停下,牛魔王这才发现周围人都用一种奇怪的异样眼神看着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头老牛在嚼牡丹花。
第八章 你好毒毒毒毒
? 冷若颜一双多情的妙目投向牛百岁,笑吟吟的道:“牛大爷肯赏脸,小女子怎敢不接着呢?”说着话,若颜婷婷袅袅,腰肢扭摆间,已落落大方的坐在了牛魔王的腿上,并且一条修长祼露的香臂还主动的勾住了牛魔王的脖子。
牛百岁受宠若惊,他本是一句玩笑话,一旦冷若颜当起真来,他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玄鹤道长按剑而起,沉声道:“臭婊子,你一个妇道人家,大庭广众之下放浪形骸,你当天下英雄眼瞎吗!”
玄鹤本意不愿开罪牛魔王,不想这一句话反倒惹翻了一旁性烈如火的恨天师太,厉目一竖:“什么话?妇道人家怎么你了?”
红衣翠鬟、高髻黛颜、凤佩云裳、艳丽逼人的冷若颜委委屈屈的道:“师太啊,我们江湖女子命苦,常被他们这些脱了裤子跪舔、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臭男人欺负,您是世外高人,可要给丫头做主啊。”
恨天师太过去拉看若颜的手,和蔼的道:“小妹妹莫怕,都是他们这群不要脸的臭男人混账,老尼今天给你做主,谁要再对你有半点不尊敬,就让他和老尼的‘诛邪’剑说话!”
老尼姑一番话,直降包括寿星公在内的全大男人都骂进去了,但牛百岁等大多数人都忌惮着恨天师太的狠辣手段和“峨眉派”的强大实力,即便像玄鹤道长这等不惧恨天师太与“峨眉派”的,也要给云飞扬几分面子,不愿让他在寿宴上下不了台。
忽听一个懒懒的、倦倦的、酥稣的、绵绵的,而又柔柔的、丽丽的声音道:“师太说的好,有些男人一肚子男盗女娼,偏生表面又装出一副正义君子的腔调,真正让人讨厌。”
恨天师太霍然回首,就见到一张芙蓉脸,慵懒的眼,美丽的脸,飞动着许多绯色的风流。
这羽衣女子一出现,大堂上倒是有一半宾客起身礼道:“云端大小姐。”
恨天师太上前握着羽衣女子云端姑娘的柔荑,慈和笑道:“是端儿么?都这么大了,上次见你还是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呢。”
云飞扬暗中扯了扯与恨天师太寒暄的女儿衣角,来到一旁低声问道:“端儿,东野呢?怎么你二师兄也不见个影儿?”
云端低声道:“二师兄和六哥、七嫂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露面,有可能出了意外,东野正在带人在京城各个角落搜索,女儿怕有人在爹爹的寿宴上动手脚,就赶过来看一下。”
这时大弟子孟东堂神情古怪的快步走进来:“师父,布青衣派人送贺礼来了。”
“青衣楼”送礼来的人,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少年人。
“晚生华画,奉先生之命,将‘刺虎图’献上,恭祝大龙头千秋。”少年人双手呈上一轴画卷,执礼甚恭。
云端姑娘接过展开,只见画上,三个神态不同的青衣少年,或忧郁、或倨傲、或冷峻,正将三头斑斓猛虎刺倒,工笔细腻,栩栩如生。
玄鹤、恨天、牛百岁、冷若颜也凑过来在看着那画卷,不知不觉中,冷若颜突然叫了起来,声音极为急促:“大龙头,这幅画很是古怪!”
云飞扬再扫了这画一眼,突然振臂长啸,声音跌宕着远远传了出去。云端姑娘则扬手发出了九枚铁莲子,全部射向院子中心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水面,她发射手法十分高明,铁莲子着水,一沾即起,激荡起串串涟漪,发出清晰的声音,跟父亲的啸声相和。
玄鹤、恨天、牛百岁、冷若颜四人八只手拍打着堂上的廊柱,发出低沉的声响,跟啸声水声呼应着。云飞扬这如同龙吟虎啸的一声,随着他的双臂缓缓落下也渐渐收束,但远处犹然有不绝的余音袅袅。云端姑娘双手迅速把那画轴卷了起来,额头上已经有几滴香汗滴了下来。
云飞扬看着华画,笑容中稍微有些受挫感:“贵上的画艺果然已经到了夺人心智、超凡入圣的地步,此等厚礼,云某人愧领了。”
“礼物送到,晚生告退。”华画依旧很有礼貌的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诸葛喜暗忖:“布老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平日话多的孟大当家今日话少的可怜,处处透着古怪?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眼瞥见云端姑娘正与冷若颜执手笑语,便低声道:“大小姐,我总觉着今天有些不对劲,你快些去把东野找回来,我怕有人在大龙头的寿宴上搞什么名堂。”
云端姑娘神容一凛,面带隐忧的看了正与客人寒暄的老父一眼,冷若颜便道:“大小姐在这看着,丫头去找三爷。”
冷若颜悄声离开,云飞扬见宾客们差不多到齐,就吩咐诸葛喜宣布开席。一时之间,院子里和大堂上,主宾们推杯换盏,吆五喝六,气氛进入了Gao潮。
酒过三巡,寿星公云飞扬自然是要起身作一番谢辞,他先敬在席的人三杯酒:“今日云某人过寿,本想和三五弟子关起门来自己热闹一下,不成想惊动了江湖上的朋友,承蒙大家看得起,我云飞扬在这里先敬诸位……”话未讲完,忽听坐在身边的“关东牛魔王”牛百岁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狠狠地抓住了自己两臂。
云飞扬只觉一阵刺痛,怒叱道:“老牛,你干什么?又喝多了吗?”
牛百岁愤怒的瞪着老友,无力的道:“你好毒……毒毒毒……”
云飞扬一怔,道:“你说什么?”
牛百岁一侧首,就像佛寺一尊高大的罗汉雕像,忽然歪了头。他仿佛要歪着头,才能着清楚前面这个从小玩到大的老友真面目。
全场宾客,为之愕然。
云飞扬想去扶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提不起一丁点的力气,
他向满堂宾客咆哮者吼道吼道:“是谁?是谁干的?”
玄鹤道长、恨天师太、关洛五雄全变了脸色。
云端额上、脸上、鼻翼上,全布满了细细的汗珠,院子里和大堂上的所有宾客都脸色焦黄,神情灰败,恨天师太向花云飞扬怒叱道:“云老鬼,你说,酒里怎么会有‘勤流赶’!”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一时之间,在场的没有人不倏然色变。
座上的江湖好汉连忙运功一试,都发现自己已浑不着力,瘫软如泥,一些鲁莽汉子纷纷向云飞扬叫骂了起来:
“姓云的,咱们‘黑风寨’好心好意大老远来给你贺寿,你竟对我们下毒?”
“‘崆峒派’与你们‘大风堂’无怨无仇,云飞扬,你为何作出这样卑鄙无耻的勾当来?!”
“老儿,快点交出‘勤流赶’的解药,否则我们‘蝴蝶帮’做鬼也不放过你!”
……
云飞扬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是好,心神一乱,真气一散,跌回座上。
“大风堂”的弟子就要护在大龙头身前,唯恐这些莽撞的江湖好汉再伤害到大龙头;然而这些大风子弟身形一动,也发觉自己手脚不听使唤起来,心中也都惶惑异常。
只听四当家诸葛喜大喝道:“这不关我们‘大风堂’的事!是有人暗中捣鬼!”
群雄中了毒,群情汹涌,哪还听得进去诸葛喜辩解,乱哄哄的喝道:
“酒菜是你们‘大风堂’备下的,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大家别听他们狡辩,就是他们‘大风堂’心存不轨,要谋害大家!”
“再不给解药,朋友们可就要不客气了!”
云端姑娘凄然苦笑道:“众所周知,‘勤流赶’之毒,普天之下只有四川‘唐门’唐少的‘扳兰跟’可解,我们‘大风堂’何来的解药。”
一众江湖人物听闻这话,拨刀的拨刀、翻桌的翻桌,怒骂道:“云飞扬,大伙被你害惨了,我们要拉着你老鬼起陪葬!”
玄鹤道长也道:“云兄,你我是多年的老朋友啦,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这样下去可真得要闹出人命啊!”
就在这时,只听“当啷”、“叮当”几声,好几个功底略浅的人,熬不住毒力,兵器都握拿不住,相继掉在地上。
忽听有人道:“大家都在啊,小王和两位公子是不是迟到了?”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金冠、身穿大红锦袍,年轻而斯文得有点害羞的俊秀少年,他身畔左右,各有一名英伟不凡的年轻人,一个负手望天,狂傲不羁,一个抱剑凛立,冷峻逼人。
这三人一出现,大堂的人引起一阵骚动,继而骂声一片。
群豪很少见过那俊秀少年,但对陪在他左右的两个青衣年轻人、“青衣楼”的青年楚翘楚羽与柳生寒却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在场有一小半的江湖好汉、绿林豪杰都在这两兄弟的手下吃过亏、受过伤。
锦袍少年含羞答答地道:“小王柴如歌,偕楚二公子、柳生三公子恭贺云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云飞扬冷冷地问道:“小梁王,‘勤流赶’是你们下的吧?”
第九章 你是猪吗?
? 柴如歌用手拍打人群中的“一字电剑”丁卞肩头,羞笑道:“这还要多谢谢云大龙头的好兄弟,如果没有丁七侠帮忙,我们也不可能轻易得手。”
丁卞怔了怔,犹坠入五里雾中,指着自己鼻梁喃喃地道:“是我?”
云飞扬咬牙切齿地道:“好啊,七弟,你干的好事!”
丁卞正要开口,云飞扬突然大吼一声,只见一只酒杯,疾射而出,杯子飞到半空,突然又一裂为二,一打向柴如歌:一打向丁卞。
柴如歌微笑不动,左旁的楚羽早有防备,一抄手接住半只酒杯,身子被酒杯的贯力带得一晃,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话未讲完,只觉一股特别的内劲,仍透过这小小半只酒杯袭来,不禁又退了一步,正想继续说话,只觉就酒杯上的力道仍末消散,又倒退了半步,这才长吸一口气将下面的两个字说出:“……力道!”说完遂发现右手虎口处仍被这半只酒杯瓷片割伤。
柴如歌暗自心惊:“这老家伙中毒在先,但一出手还是让何自命不凡的楚羽吃了点小亏,果然不可小觑啊!”
然而,云飞扬运聚余力骤起发难的主要目标不是在柴如歌,而是在义弟丁卞!
他自知已落人“富贵集团**”手里,柴如歌已钉上了他们,连累了一群不相干的江湖朋友,他说什么也得要把罪魁祸首丁卞废掉给大家一个交代。
“一字电剑”丁卞中了“勤流赶”之后全身发软,哪还躲得开云飞扬含怒一击?他在半只酒杯射进咽喉的同时,痛苦的道:“……不是我……”然后整个人飞了出去,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落日神剑”司徒落日痛心疾首的道:“老五,你杀错人了,我们五兄弟虽然和你素有隔阂,但七弟和我们一在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下毒害大家……唉!”
云飞扬如中雷击,愕然当场!
柴如歌羞涩笑道道:“云老头儿,你是猪吗?本王说什么,你就信是什么,简直比我王府里养得的那只看门狗还要乖、还听话呢。”
云飞扬一时义愤,含怒失手,错杀义弟,又愧又惊,怒道:“你……”可是人已失去了发作的能力。
云端姑娘沉住气道:“柴如歌,你要干什么?”
柴如歌斯斯文文的道:“你们这一干江湖匪类,非法集会,惹事生非,日下京畿九城正实行新政,你们知不知罪?”
玄鹤道长“呸”了一声:“知罪你奶奶!道爷要是犯了国法律令,你就逮去见官好了;要是没证据,你个死娘娘腔,趁早给道爷滚出十万八千里,道爷瞅着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死人妖就来气!”
柴如歌也不动气:“按照枢相童大公公颁布的‘京畿路整顿条例’,所有在京的江湖帮会,都要登名造册,编入‘青衣楼’,做为‘禁军’的偏师训练,以备朝廷不时之需。”
云飞扬怒道:“早先朝廷需要用我们的时候,出兵平寇定乱、抗金拒辽、举军西夏、用兵蒙古、都要我们捐兵献财,你们做官的则坐享其成,只管认功领赏;现在一旦不需要我们了,又翻起脸来不认人,使出下毒诬陷老夫对不起朋友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杀就杀,少在我们面前摆官架子!”
恨天师太大声道:“云老,你不用说了,江湖上的朋友都长眼长心,这明明不关你的事,大家都是英雄好汉,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怨上了‘大风堂’的!”
“好,”柴如歌阴柔笑道:“你们既然都是英雄好汉,为何不加入安天命大统领的部属,为国家效力?”
恨天师太冲口而出:“想让我们为童贯那监宦卖命,门都没有!”
柴如歌沉吟道:“朝廷内忧外患,百废待兴,童公公思贤若渴,爱民如子,现下正是用人之际,只要大家诚心加盟,不愁没有用武之地。”
“用人?用人帮你们来祸害百姓、欺男霸女?用武?用武助你们榨取民脂民膏、逞一己之欲?”云端姑娘不屑地道:“童贯的为人作风,在江湖上扬得了名、立得住万、直得起脊梁、端得正良心的江湖好汉们,早都领教过了。”
此语一出,大厅里的群豪纷纷呼应道:“大小姐说的好!”
楚羽脸色一沉:“把你们统统编入‘青衣楼’是枢相和布相的主意,‘青衣楼’和‘禁军’已成一家,谁敢违抗?”
此语一出,众人俱为之愕然。
云端姑娘诧然问道:“布青衣几时跟‘富贵集团’勾结上了?”
云飞扬浩然道:“男儿大丈夫,宁可站着生,也绝不跪着活,我‘大风堂’十万弟子,绝不做害民国贼的帮凶!”
“看来不杀两个立立威,你们这些江湖草莽,还真不知道国法无情。”柴如歌妖魅的目光,自堂上众宾客一个个的瞄过去,最后对着孟东堂羞怯怯地笑道:“要先拿谁开刀,小王还真不大熟悉,不如你来做个决定吧。”
众人齐刷刷把目光转向大当家孟东堂,孟东堂深低着头,只觉两颊火辣辣的,不发一言。
柴如歌柔声细语的道:“孟大当家,你不用怕,只要你肯弃暗投明,和我们‘富贵集团’合作,不但可以在朝廷上弄个官儿当当,这‘大风堂’大龙头一位……”
孟东堂急忙惶恐的道:“我怎敢和师傅他老人家比肩……”
柴如歌笑道:“云老头儿也当了几十年大龙头啦,一把年纪,也早应该退位让贤了。”
孟东堂试探地道:“那么……是哪一位德高望重的本堂前辈担此重位巨任?”
柴如歌话锋一转,笑道:“当然非孟大当家莫属了。”
众人望去,只见孟东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连耳根都紫了起来,云端姑娘忍不住道:“怎会是大师兄?”
柴如歌嘉许似的道:“如果没有你大师兄,我们的‘勤流赶’又往哪儿下?这些道上的哥儿姐儿又哪里会怎么如此安分听小王训话?”
云端姑娘讶然道:“大师兄,原来是你?”
孟东堂扭怩了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小王爷,楚二公子答应过……不在当众说出来的,怎么又……”
柴如歌道:“反正咱们已经大功告成,你有何可怕的?你大义灭亲,为国除奸,独担巨任,正好让天下群豪知道你的高风亮节,佩服你的忠肝义胆嘛。”
孟东堂尴尬地道:“这……”他只觉得大堂内数百双眼睛正盯着他,都带咬牙切齿的鄙夷与仇恨,如果这些眼光都是利刃的话,早已把他剁成肉泥了,尤其是师父银眉下那双眼睛,简直似是烧红般慑人。
只听云飞扬发出一声低吼道:“东堂,我待你一向不薄,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孟东堂想答辩,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楚羽傲笑道:“你待他不薄?孟大当家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下面儿女徒弟也算是有一大帮子的长辈了,一天到晚在人前被你呼来喝去,你可曾考虑过他的颜面和感受?”
云飞扬不抗辩,只问:“东堂,为师问你,你、你是这般想的吗?”
孟东堂咬着唇、唇色向下弯,似下了绝大的决心才发狠道:“你对我不公平,一向都不公平,我是你的开山大弟子,跟随你最久,为你鞠躬尽瘁,为你做碰马效力了三十年,到头来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把大龙头之位交给云端小师妹?”
云飞扬老人只悲伤的摇了摇头叹道:“罢了,罢了……”
“大当家,你错了。”四当家诸葛喜站出来痛心地道:“大龙头早在几年前就跟我们几个老弟兄说过,他想把‘大风堂’交给你,只不过不希望你太早在两个师弟面前得意忘形,又恐你不肯刻苦上进,所以才忍着先不告诉你。”
孟东堂退了两步,怔了怔,忽然涨红了脸,吼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的鬼话!”
“大师兄,“云端姑娘苍白的脸与青黛秀发恰成对映:“爹爹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我,将来大师兄执掌堂口,叫我以后要听大师兄你的话,决不可以恃大小姐的地位来逆你之意,真的。”
云飞扬怒叱了一声:“都住口!是我瞎了眼!”
柴如歌笑了起来,啧声道:“原来云端大小姐这么漂亮。”还用手去拧姑娘的脸蛋。
孟东堂呆若木鸡,怔立当堂。
“怎么了?想做大事,不心狠手辣是不行的,”柴如歌又过去拧住张孟东堂的脸,把他的两颊一合,脸肌都挤成一个怪异可笑的形状,柴如歌那张着女人般鲜艳的红唇,就对着孟东堂的鼻子在呵气:“怎么样?到底找谁先开刀,你说说着。”
孟东堂左张张、右望望,大汗涔涔而下。
“别怕,”柴如歌拍拍他肩膀道:“今日一役过后,你就是‘京师’的大英雄、大豪杰,只有天下人怕你,你不必怕天下人。”
第十章 惨惨惨惨惨惨惨!
? 孟东堂手抖,腿抖,最后连唇都抖了。
柴如歌挑着兰花指,笑着道:“你不指定一个人,难不成是要本王找你先开刀罢?”
孟东堂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毅然抬头,他一一看过去,云飞扬、云端、玄鹤道长、恨天师太、司徒落日、胖半月、董流星、霍祥云、诸葛喜……孟东堂一时也不知指谁是好,一些胆子小的宾客和弟子,已吓得胆战心寒,簸簌地颤抖起来。
云飞扬老爷子气得白胡子直翘,红着眼睛,颤声叱喝:“畜牲”
被恩师这一喝,孟东堂又迟疑不决起来,柴如歌有些不耐烦的道:“你拿不定主意,本王就替你找个人拿主意吧!”
他轻击两下手掌,就见唐月亮与孟四海手挺兵刃,一前一后,将熊东怖、梁叹、朱七七三人押了进来。
梁叹花衫染血,显然已受伤,朱七七额头指痕醒目,整个人浑浑噩噩,熊东怖倒是整个人嗔目欲裂,煞气犹存。
熊东怖一被押进进大堂就道:“大师兄假仁假义,他不选,不如由我这个做师弟的来选。”
众人闻言,更是一惊。
孟东堂固然假仁假义,但总算心肠尚好,顾念旧情;然而熊东怖残暴是出了名的,他若指定**谁,那个人势必先遭殃不可。
柴如歌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还是二当家识相,你且说说看。”
熊东怖这般一说,孟东堂反倒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让他亲手残害师门帮众和江湖上的朋友,还是有些不忍心下手。
熊东怖上前一步,说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柴如歌没听清楚,含笑道:“你讲什么?”
熊东怖又低声说了一句话,柴如歌还是没听清楚,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熊东怖长吐了一口气:“去死吧!”
柴如歌这次是听清楚了,熊东怖也已经动了手,他一脚就踢到柴如歌的小腹上。
可是他身形刚刚展动,柳生寒的“倾城剑”也展动了。
柳生寒一出剑,剑就准确无误的抵在熊东怖咽喉处,他的声音比他的剑锋犹冷三分:“熊二当家,跪下!你的‘勤流赶’毒未解,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熊东怖厉笑道:“士可杀不可辱!”他好似一头怒狮,向柳生寒的剑尖直撞过去,柳生寒稍一迟疑,剑尖已染血!
柴如歌膝盖微微一震,突然就到了熊东怖的身前。
他一伸手,像拈花一般轻描淡写地点了熊东怖的茓道,拍了拍手:“先给熊二爷止血。”又补了一句:“用最好的金创药。”
人群中走出几条锦衣大汉,如雷似的应了一声“喏”!
柴如歌一双妖艳的眸子,缓缓扫过一张张惊魂不定的脸庞,用细嫩修长如少女的指尖在群豪之间轮流指点:“点、点、豆、豆,放、屁、恶、臭!”
他最后的一声“臭”说完,手指正指向“关洛七雄”的老大“落日神剑”司徒落日,当时司徒落日一张惨白的脸就一下子变绿了。
柴如歌出手就是一刀,司徒落日就少了两只手。
接下来第二刀,司徒落日就少了一双腿。
没有第三刀。
一上一下,两刀,司徒落日一方霸主就失去了四肢,变成了一个“人棍”。
司徒落日也不是没有闪躲。
他有。
他总共一闪又闪,躲了又躲,在对方出刀和收刀的短短一瞬间,他已用三十六种身法闪躲了七十二次,在场的只要是高手,就一定看得出来,他闪得如何的快、如何的捷、如何的巧、如何的妙。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柴如歌在出刀与收刀之间,司徒落日就变成了一个没手没脚的残废。
但司徒落日经还没有死。
他半截残体坐落在地上,用断肢蘸着鲜血,在地上一连写了七个惨字:
惨惨惨惨惨惨惨!
柴如歌依旧柔声细语的吩咐:“给司徒老英雄敷药,千万让他好好活着。”
看到老大受此酷刑毒害,其余三名关洛兄弟怒了!恨了!痛了!
二爷“圆月弯刀”胖半月怒不可遏:“柴如歌,你下手好绝!”
三爷“流星锤”董流星恨不可挡:“少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四爷“穿云箭”霍祥云痛不欲生:“姓柴的,你将我们三兄弟一并杀了吧!”
柴如歌柳眉儿一挑,回首望胖半月、董流星和霍祥云,满脸钦佩的表情:“三位真是兄弟情深啊,那小王就成全你们好了。”
话一说完,“关洛三雄”胖半月、董流星和霍祥云,全都成了废人。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有了司徒落日的前车之鉴,场上人人都防着柴如歌会出手,但都不知道柴如歌会出手得这般突然、这样迅疾;就算他们已经提前防备、而且都能活动自如,也未必就有用。
因为柴如歌的出手太快、太突然了。
他一刀就割断了胖半月的喉管、剜去了董流星的双眼。在惊呼与怒喝声中,胖半月和董流星已然中刀。
霍祥云悲叱道:“我和你拼了!”就在刚才柴如歌向胖半月和董流星出刀的时候,他也着到自己眼前曾漾起了一片刀光。
刀光一闪即没。
就在这时候,他觉得自己下盘一阵火辣辣的痛灼。
几乎与此同时,他发现二哥胖半月变了哑巴,三哥董流星成了瞎子。
然后他裆下一空,流了好多血。
霍祥云顺手一掏,自裆内掏出了自己被柴如歌斩断的半截血肉模糊的物事。
柴如歌那轻描淡写的一刀,同时废掉了三个名震一时的武林豪强:“半月坛”坛主胖半月变成了哑巴、“流星花园”园主董流星变成了瞎子、“祥云堡”堡主霍祥云变成了无根的“太监”。
全场震动。
柴如歌淡然收刀,吩咐道:“给他们伤口敷药,用最好的止血药。”
锦衣大汉们又如雷的应声:“喏!”
忽有人娇叱一声,众人都是一呆。只见云端姑娘如同彩羽仙子,飘飘然但又极其迅疾地,已越过众人头顶,刷刷刷地一声,一条软鞭,直抽向柴如歌细皮嫩肉的俊脸。
柴如歌着实吃了一惊。
他想不到云端居然能在中了“勤流赶”后,还能向自己动手,而且武功不凡,出手也飘飘欲仙,快到不可思议。
然而柴如歌的反应也快到神乎其神,两人迅速地交换了数招,在场中大多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脚色,但谁都看不清楚,在这电光火石间,谁抢占了先机?谁得了后手?谁占了便宜?谁吃了暗亏?只不过他们两人自己,却是心知肚明而已。
云端姑娘手中“小舞”长鞭,直抽柴如歌脸门。
正当这一招攻出,一把绯色的刀,不知怎的,已突破长鞭的防守,闪入中门,急刺向她的腰腹。
柴如歌竟然不避,而且立刻反攻。
云端姑娘没有想到柴如歌会不避而抢攻,她的身子像游鱼一般,在千钧一发的刹那,闪了过去,“小舞”一翻,长鞭转拍柴如歌背门。
这一招极快极妙,饶是柴如歌武功通神,一刀落空之下,就算及时收势,后背也得要中鞭;然而柴如歌人不动,一抬手手,“惊梦”刀脱手飞出,犹如一场绯色的惊梦,直钉云端姑娘咽喉。
云端姑娘惊得大叫一声,及时回鞭一封,“叮”的一声,鞭梢卷住刀尖,云端姑娘一抖玉腕,“惊梦”刀斜飞而出,竟射向柴如歌。
柴如歌晃身、移步,缩肩、弹指,藉势一弹,那柄绯色之刀刀便再反弹斜射而出,钉入六当家梁叹心窝!
可怜梁叹本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只因中了毒,动弹不得,稀里胡涂的就成了刀靶,一命呜呼。
柴如歌反守为攻,两招取得先机,便招招抢先,云端姑娘一招失机,就招招受制。柴如歌正要发出绝命攻击,忽听见有人道:“别动她。”
柴如歌手下一顿,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眉目忧郁,但样子却十分温驯的落魄青年。
他的一条左腿,是跛的。
云端一看到他,就想起那个每天在“飞鱼楼”楼下的垃圾堆里翻吃死老鼠的跛足乞丐。
现在的三个人,像极了十一年前“正义山庄”之前,“明器王”大赛上的那场初见。
柴如歌笑了:“你回来了?”
青年声音寂落地道:“我回来了。”
柴如歌笑容渐敛:“你本不该回来的。”
青年吹了一下额前一缕凌乱的发:“可我已经回来了。”
柴如歌杀气愈盛:“郭怀忠伯伯尸骨尚未寒!”(参见《霸王命》第七章)
青年仰起头:“王爷的霸业也未成,孰轻孰重,不必辰源多嘴。”
柴如歌也随之昂起头:“你想怎样?”
辰源指了指被唐月亮和孟四海两把刀逼住、云鬓散乱的云端姑娘:“大小姐我要带走,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局面的变化很简单,而且也很突然。
辰源乍然而起,与孟四海空中对掠而过。孟四海一刀砍空,一件满是虱子、跳蛋的乞丐服便罩在他头上,他登时天乌地暗,手舞足蹈的落了下来,摔得碟碗菜肴齐飞。唐月亮只觉眼前一花,云端姑娘已给辰源挟在腋下。
第十一章 给你一个强奸的机会
? 辰源腋下挟着杏眼圆睁的云端姑娘转身就走,唐月亮立即出刀,但左后肩下一麻,然后是一阵刺痛。
震恐之下,唐月亮舞刀疾退。
同时间,孟四海掀起另一片刀光,迎向那辰源。
辰源左手仍夹着云端姑娘,孟四海正要给他迎头痛击,忽然觉得握刀的手,像给什么东西刺中了似的,稍稍一动,便有一种割肉似的刺痛。
他一惊,立刻跳开。
大家这才发现,戳退唐月亮的是楚羽,逼闪孟四海的是柳生寒。
待再要追击时,辰源已不见了,云端姑娘也不见了。
唐月亮和孟四海全都面面相觑,柴如歌波澜不惊的笑问:“辰源早已不是‘青衣楼’的人。”
楚羽傲慢的道:“但他永远是我大哥。”
柳生寒森寒地道:“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好吧,”柴如歌好脾气笑道:“云端大小姐有辰源大公子背后的贵人护着,本王招惹不起,其余诸位英雄好汉,你们只有认命了吧。”
人群中没有人回应。
片刻之后,蓦地,恨天师太咆哮道:“姓柴的,别装镊样了,不怕遭天谴,就给大家一刀痛快吧!”
柴如歌含羞答答的温柔一笑,眼里隐约有了杀机。
他忽然掠起,平平落到恨天师太身前,这时候,玄鹤道长狂吼了起来:“免崽子,有种把道爷也给一齐杀了!”
柴如歌秀眉一轩,似笑非笑,那种温柔的笑意,让周围人感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残忍。
他也正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他用镶满珍珠宝钻的绯色小刀“惊梦”,去划恨天师太的脸,入肉三分,横七竖八的已划了一十五道,纵横交错如棋盘,血珠汇成一串串的,自恨天师太的驴脸上淌落,狰狞可怖。
恨天师太居然倔强到连眼里也不眨:“小废柴,真是裤裆里毛未长齐的乳臭娃娃,就这点本事吗?还有更狠的吗?”
柴如歌一听,笑了一声:“有点意思。”他用手去撕破恨天师太的衣服,堂堂一代武林宗师、峨眉掌门,就这样光着上体暴露在群雄前,除了一些好色宵小之徒瞪直了眼睛偷瞧恨天师太已见下垂的胸乳,大多数都选择了将头扭往别处。
恨天师太索牲闭起了眼睛,惨笑道:“乖孙子也真孝顺,饿了吧,来你亲娘这儿脱衣吃奶来了。”
云飞扬忍无可忍,大声叫了起来:“柴如歌,求求你,别……”
柴如歌的手停了停,羞涩地道:“说什么?大龙头,小王没听清楚啊。”
云飞扬怔了一怔,恨天师太怒骂道:“云飞扬,你别求他,这儿有的是英雄好汉,贫尼清白之身,还怕看脏了不成!”
“本王听说,云大龙头青年时,和那时尚未出家的恨天师太有过一段姻缘是吧……”柴如歌说着话,撕开了恨天师太的缁衣,提起“惊梦刀”,就要往恨天师太乳上划落。
云飞扬疾叫一声:“住手!我说,我说就是了。”
柴如歌的手一停,然后非常温和地缓缓道:“最近本王身体没调理好,所以手时常会发抖。”然后又慢条斯理的接着补充道:“天气一热,本王就很没耐性,一旦听到了些不入耳的话,手就控制不住的抖。”
讲话的时候,他还一面揉捏着恨天师太干瘪的乳粒,淡淡地说:“记住了没?云大龙头,本王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你最好说些顺耳的话恭维一下本王,要不然你的老情人就要变成‘太平公主’了。”
“好,好,好,”云飞扬连声道:“小王爷,您高抬贵手,就放过蔓菁……”他一着急,竟将恨天师太的闺名也一起叫了出来。
“求我,嗯?”柴如歌侧一侧首,鼻子哼了半声,指上捏着恨天师太的乳粒用了力,恨天师太整个长脸的脸肌都扯曲了起来,痛得连话也骂不出来。
云飞扬大急,忙道:“我……我我我、求求你,放了蔓菁吧,我愿意代她受过……”
柴如歌满意的笑道:“这才对嘛。”他吁了一口气,忽尔,手起刀落,将恨天师太左乳一刀切下。
血光暴现,恨天师太痛得全身一抖。
她中了毒,原是动弹不得,但想必是痛极,居然还动了一下,其痛楚程度可想而知。
云飞扬怒吼道:“你”
柴如歌故作失措状:“哎呀,你看本王,真是太不小心了,一时失了手……唉,都是本王的错,害得师太了少了半个窝头……”
就在这时,倏地,一个灰色人影疾冲了过来。
速度快到绝顶!
人影未到,五缕指风,已急扣柴如歌咽喉。
人影方至,又有五指抓向柴如歌后脑骨。
玄鹤道长出手快而准,狠而辣,志不在擒住柴如歌,是当场格杀柴如歌。
“武当派”的“虎爪绝户手”端的是让人断子绝孙、毁门灭户的阴毒武功,历代“武当”掌门都屡屡告诫门下弟子,定若非遇上生死关头,决计不可轻用。今日玄鹤道长一上手就用上此功,显然已决意非杀柴如歌不可!
只要柴如歌了任何一指,都会马上身亡,何况是前后两爪十指。看来,柴如歌至少得要死上十次。不止是死,而是要死得极惨。
“大风堂”七当家“女诸葛”朱七七忍不住叫了一声:“杀的好!”
柴如歌躲避不及,更挡不住。
所以他立即做了一件事,他把恨天师太向玄鹤道长推了过去。
恨天师太赤精着上身,撞向玄鹤道长。
玄鹤道长大叫一声,恨天师太的本就是他少年时代倾慕的对象,后来被名气如日中天的的云飞扬横刀夺爱,他不想自己施出的那两记“虎爪功”误伤旧日爱侣,他只好全力收招。
他接住恨天师太,柴如歌、楚羽、柳生寒局已一齐向他出手。
玄鹤道长只有一个人。
大厅多的是他的“武当”同门、有的是他的武林同道……但大家都中了毒,大家都缺乏如他难般高深的功力和拼死一搏的勇气,大家都爱莫能助。
玄鹤道长脾气古怪,一向高傲,加之他的行辈又高,就算云飞扬大龙头和“八大门派”的掌门人,也都得敬他三分,忌他三分,让他三分。
在这些宾客中,单以内力来论,也算他的修为最高,所以也只有他可以强行把“勤流赶”暂时压制住,冒险行此一搏。
他面对当世三大绝顶年轻高手的攻击,不封不架,不闭不躲,只运聚全力,向其中一人发动了他濒死的一击!
他选的人当然是正面的首恶柴如歌。
可是柴如歌攻上来的时候,早已准备好自己的后路。玄鹤道长刚向他发动,他使像游蛇一般滑掉。玄鹤道长击了个空。但三大年轻高手合攻之势,已有了个空缺。玄鹤道长追击柴如歌,恰好就等于躲开了青衣双秀的攻击,玄鹤道长一击未中,但敌方也攻不到他。
然而,柴如歌却瞅准这个时机发动反击了,倏然一记“撩阴踢”,一脚就踢在玄鹤道长的下部,玄鹤道长痛苦的蹲了下去。
打斗过程中,院子里有几个中毒不深的江湖好汉,想趁机开溜,都被负责监视的唐月亮、孟四海和柴如歌带来的一干锦衣大汉格杀当场,血腥的气味,越来越浓。
柴如歌微吁了一口气:“真是个老顽固,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逞哪门子的英雄好汉?是不是‘玄武观’的青菜豆腐吃傻了你?”一面说着,一面自院子里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杆精钢长矛,说一个字,矛头尖锋便向玄鹤道长的蜷着的身上刺一下。
直刺得玄鹤道长鲜血淋漓,全身都是是密密麻麻的血洞,躺在地上再也一动不动,柴如歌才住手道:“刚才是哪位姐姐起哄,叫什么‘杀的好’来着?”说着,他斜睨向花容失色,正往四当家诸葛喜身后躲退的的朱七七,柔声问:“是姐姐你么?”
朱七七毕竟是女子,脸色全白,顽强地道:“你有种就杀了我,折磨一个女人,也算不上什么好汉。”
柴如歌掩嘴笑了几声,阴阳怪气的道:“这么漂亮的姐姐,小王怎么舍得杀掉呢?”
他刚举步上前,诸葛喜就颤颤巍巍挺身挡在了朱七七身前:“小王爷,‘大风堂’的男人还没死绝,有什么手段,冲我来,别难为一个女人。”
老人这句话,着实让一旁的孟东堂惭愧的无地自容。
“哦?”柴如歌揪起诸葛喜的山羊胡子,附在他耳边轻声问:“告诉本王,你是不是暗地里偷着喜欢这小寡妇?”
诸葛喜怔了一下,猜不透柴如歌的心思,但还是木然的点点头。
柴如歌羞赧地笑问:“和本王说实话,你是不是想上她很久了?嗯?”
诸葛喜惶急猛摇头道:“我喜欢七嫂不假,但我心里绝没这个不敬的心思,彭怒兄弟为保护‘大风旗’英勇壮烈牺牲(参见《大风旗》第五章),我就是再老糊涂,也决计不会打他遗孀的坏主意。”
柴如歌邪魅一笑:“四爷,今天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去,马上当着大伙儿的面儿,给我强奸了朱七七!”
第十二章 给我一个抽疯的理由
? 诸葛喜整个人惊得怔住!
柴如歌把玩着掌中的绯色小刀“惊梦”,邪恶的道:“听不懂本王的话吗?本王命令你,脱了朱七七的衣裙,马上爬上去,像禽兽一样侵略她,听清楚没有?”
“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彭怒兄弟……”诸葛喜一面惶急的后退,一边痛苦的摇头。↗點小說,
颇有耐心的一指四外那些锦衣彪形大汉,柴如歌羞笑道:“如果你不听话,本王只有让我的这些粗鲁手下轮流代你慰劳烈士遗孀了……”
他的话还没讲完,已经有十数个长有浓厚胸毛的大汉,开始狞笑着当众解开腰带,明晃晃的向满脸泪痕和惊悸的朱七七围拢过去。
“别!别!”诸葛喜张着双臂,将弱小如兔的朱七七护在自己身后。
“是你自己上,还是我这群不懂斯文的手下替你来,铁口神算,你可要想好了?”柴如歌神秘兮兮地附首过去,低声道:“这些人不但身大腰粗,别的地方也粗大无比,一轮下去,你的小心上人,怕是活不成了。”
诸葛喜含泪咬牙:“我来!”
柴如歌马上一伸手道:“四爷,请上马!”
诸葛喜向朱七七猛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七嫂子,你年纪轻,足够做四哥的女儿了,今天的事是四哥畜生,是四哥不是人,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地下的彭怒的兄弟,事情过了,四哥一死以谢天下!”
朱七七泣道:“四哥,七七不怨你……”
柴如歌径直往大堂中心的寿星公椅上一坐,斜着身子翘着腿,羞笑道:“开始吧,本王还等着看好戏呢。”
眼见那群锦衣恶汉又要围上来,诸葛喜不敢再有所延隔,他颤颤巍巍脱了裤子,又心惊胆战的解下了朱七七的黄裙,自后面爬了上去。
云飞扬回天无力的仰天悲声:“小怒,‘大风堂’对不住你啊!”
楚羽和柳生寒一左一右盯立在云飞扬,不去看身后的场景。
诸葛喜老迈的身躯趴在朱七七娇小白嫩的背上,一边蠕动一边哭道:“对不起……七嫂……我是被逼的……对不起……”
朱七七痛苦的承受着来自后面的冲撞,嘤嘤的悲戚不止。
柴如歌高高坐在上面,歪着头观赏了一会,便觉着索然无趣,他一跃而下,他又故意在每一个人面前走过去,端详着,又在寻找下一个消遣的目标。
走过“蝴蝶帮”帮主胡蝶,看似没留意,待走过了之后,却蓦然回首,神经质的道:“就你吧!”
胡蝶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少女,唇红齿白,才从上任帮主手里接过帮主之位不到一个月,本来是想到云飞扬的寿宴上,多认识几个朋友,多长几分见识,多积累几多名气,哪见过此等场面,而更吓得牙关打战,答不上话来。
好半天,胡蝶才腔调变声的乞求道:“‘蝴蝶帮’全帮上下愿……愿听从王爷驱使……”
柴如歌将食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神秘兮兮的道:“别怕,宝贝儿,本王对女人很温柔的。”
他的声音很温柔,他的动作可是一点也不温柔。
他将手伸进胡蝶的裙下,自下而上探进她的阴沟,再往里一直伸、一直探,一直抓进胡蝶的腹腔里,将胡蝶一根长长的、绿绿的肠子,自阴口带着红色的血和黄色的排泄物,倒扯了出来。
一直扯、一直扯,扯、扯、扯……
好长一根肠子,柴如歌扯着围寿堂上的柱子绕了两圈,最后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在群雄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胡蝶早已疼得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柴如歌似乎仍未尽兴,他很快又指定了两个倒霉鬼,一老一少。
老的是“崆峒五老”之首楚流脓,少的是“黑风寨”少当家彭少阳。
然后他就动手了。
堂上群豪大多是刀头舐血的江湖汉子,没有多少人见过这等残虐的血腥场面,他们或胆小怕事、见死救不得,或悲愤填膺、爱莫能助,却丝毫动弹不得。
武林中人,即使大奸大恶之徒,也极少会下手这么辣、这么毒、这么狠、这么绝!
江湖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在江湖上行走,谁都留一分余地,以待日后给自己备存一条活路。至少也要避免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干出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大恶事,以妨日后引起公愤而被天下人群起攻之。
柴如歌却不是,他恰恰相反。
他就像一个经常抽疯的精神病变态患者,没有人知道何时抽疯、为什么抽风?甚至他根本不需要理由。
他很反常。
现在他所做的事情,在场的群豪,就算胆子再大、心思再毒、秉性再恶,也想不出,做不来。
只有他才想得到,做得出,并且他还做得悠然自得。
他在屠戮,他把这寿筵变成了座血肉磨坊和修罗场,看他的举止神情,却好像是在完成一件件艺术品,干得十分享受,陶醉其中。
柴如歌大红色的凤凰锦袍,被血水侵染得更加醒目的红,红得发了紫。
他一身都是血,血当然不是他的。
血是受害者“黑风寨”少寨主彭少阳和“崆峒派”长老楚流脓的。
彭少阳是“黑风寨”寨主彭二虎的独子,听话而孝顺,样子聪敏俊秀,十五岁的年纪,“五虎断门刀”就已得乃父真传,但从未涉足江湖,这是他第一次奉父命出远门历练,代表“黑风寨”来“京师”给云大龙头拜寿,就遇到了这件惨事。
楚流脓是“八大门派”中排位第五的“崆峒派”掌门古隆先生的大师伯,他与另外四名师弟傅红屎、陆小疯、李寻蔫、西门吹灯并称为“崆峒五老”,武功虽然不著,声名却是不低。
柴如歌并没有杀死他们,他们也并没有死,但却生不如死。
柴如歌把彭少阳的全身的皮,完完整整一大张的剥了下来,而彭少阳仍没有死去,人人都可以看得见他痛得每一根肌肉都在剧烈的抖,但就是死不了,而且就是叫不出声。
彭少阳有多痛,没有人知道。
但所有的人都看见他在流着泪。
泪珠儿滚过没有面皮、颤抖的脸肌,滑过没有表皮、颤哆的颈肌,流过没有人皮抖哆的胸肌,一颗清泪就成了血泪。
楚流脓的情形比彭少阳还惨,柴如歌正在用“惊梦”小刀刮他身上的肉,一小片、一小片的刮。
柴如歌每一刀,都精确娴熟,他先褪皮,后片肉,一共切下三百六十五片肉,刮到最后,楚流脓只剩下白骨磷磷的一个架子,骷髅头上两个眼珠“骨碌碌”地转,连眼泪也没有了。
像似完成了伟大艺术作品,柴如歌开始威胁他的两件“作品”道:“楚长老,彭大少,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本王保管你们明天还能吃能喝,不过就是不能屙屎撒尿了。你们要是听得懂本王说话,就点点头,别以为本王把你们整成这样子便再整不了你们了,要知道本王再泼你们一桶辣椒水,你们会有什么美妙的感觉吗?”
没有了皮的彭少阳和只剩下一堆白骨的楚流脓居然立即就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大多不敢看,不忍看。
在剥皮片肉的过程,连楚羽和柳生寒都看不下去。
这些人落在柴如歌的手里,唯一的希望和最大的幸运,便是死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直有一个人一直在看,目睚尽裂,他是双拳紧握,须发戟立的云飞扬。
这么多的江湖同道、武林朋友,因为参加自己的寿宴,被连累,被荼毒,你让他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家如何的心情?
楚羽和柳生寒有些迷惑,可是他们都没有过问。
义父布先生给他们来“大风堂”的任务,就是协助任柴如歌,做他一切要做的事情,其余的事他们不会多问,对于义父的命令,他们两兄弟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服从和一丝不苟的执行,不存在任何的违逆和质疑。
只是他们没想到柴如歌会把“大风堂”弄得一片血腥狼藉,像一座杀戮屠场的人间地狱。
完成楚、彭这一老一少两件“完美伟大的工艺品”后,柴如歌嫌弃的看着血污的手,仿佛犹未足地道:“在本王还没选定下一位试验品之前,本王想听听还有哪一位对加入‘青衣楼’、协助安天命大统领的‘禁军’维持‘京师’有不同的意见?”
诸葛喜软趴趴的趴在已昏迷不醒的朱七七身上,胡蝶的肠子还在立柱上打着蝴蝶结。人都有求生的**,也并不是所有的江湖好汉都是好汉,有的人呕吐哀哭,有的人跪地求饶,百生众相,丑态百出。
柴如歌十分满意的抽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去擦拭手上的污血,就在这时候,“砰砰”二声,二个大汉背向着寿堂,狼狈的倒撞摔入。
云飞扬倒是认得他们,他们是“富贵集团”旗下“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座前“七大星君”中的两位,“贪狼星君”曲狼和“破军星君”贺文龙。
第十三章 给他一个装逼的时间
? “贪狼星君”曲狼和“破军星君”贺文龙是倒着滚进大堂的,他们每个人胸前都多了一个明显的超大号鞋印。
他们本来是奉了柴如歌之命,在外围院子监视、控制那些未入流的江湖宾客;然而却被人像皮球一样,一脚给踢了进来。
两大星君绝对是一流高手,放眼“京师”,能有这般功力的,翻来数去也就那几十个人。
但不论你怎么翻、如何数,安东野一定是这几十个人里的其中之一。
他虬髯虎视,满脸风尘,他一见大堂种种令人怵目的情景,当下怔了一怔。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人,男人装束服侍,女人脸蛋身段,身材修长,肩头蹲着一头东张西望的紫貂。
就算这位“大风堂”排名最末的十三当家“紫貂”杨弋捷极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场中群豪凭借这人肩上的紫貂,也猜出了此人的身份。(参见《大刁民》卷第八章)
安东野一进来,就发现情形有些异样,似乎有些意外,他长吸了一口气:“第三弟子安东野,恭祝师傅福寿康宁,松柏长青。”
杨弋捷似乎也有些意外,非但很快镇静下来,只拱手道了一句:“老爷子万福。”
云飞扬发整个人都伤心到了极处:“老三,你来得[正好。”
安东野重重的、缓缓的向师傅点了两下头,转视柴如歌,目光如炬。
柴如歌笑着走近前:“小王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酒,下手没轻没重的,三爷不要见怪才好。”
安东野浓眉微挑:“王爷,您喝了酒,也不见得非要杀人助兴吧?”
柴如歌悠闲的道:“三爷,童大公公平日里经常问侯您呢。”
安东野一笑:“是吗?我也常念着他,旧日东野少不更事,错手杀了大公公的亲弟‘花花太岁’童贳(参见《僵尸王》卷第七章),心里一直愧疚的很咧,入京以来,总不大敢过府拜晤。”
“童太岁强抢民女,破坏纲纪,死有余辜。”柴如歌道:“今日之事,楚二公子和柳生三公子都在场,谁的主意,不用本王讲,想必三爷心里也该有数……”
安东野立即问楚羽和柳生寒:“‘青衣楼’几时加入了‘富贵集团’?”
楚羽神情倨傲:“我们只是顺应圣命,协助朝廷剿灭‘大风堂’乱党。”
柳生寒冷傲的道:“除了先生,没有人可以指挥‘青衣三秀’。”
身体一部分仍留在朱七七体内的诸葛喜抓住机会道:“东野,他们暗中在酒菜里动了手脚,我们都中了毒。”
安东野马上问:“什么毒?”
诸葛喜道:“是‘勤流赶’。”
安东野恍然道:“难怪……”
诸葛喜道:“大龙头中了毒,大当家被他们利用了,二当家受了重伤,六当家牺牲了,老十、老十二是‘青衣楼’的卧底奸细,大小姐被辰源带走了,七嫂和我也是被逼得做了这等羞耻之事……柴如歌打着的是朝廷授命和‘青衣楼’的旗号,要我们投降,恨天师太和玄鹤道长、还有你外公霍堡主四位被他害残,胡蝶姑娘,彭少寨主,楚长老几位就给他扯肠、剥皮、凌迟,牛魔王也死在他手上。”
安东野怒道:“东野明白了!”
江湖经验丰富的四当家“铁口神算”诸葛喜把握住了机会,他及时告诉了安东野现场的情况。
柴如歌淡定如常,一点没有阻止诸葛喜讲话的意思。
安东野一边与温诸葛喜对话,一边怒笑地着看柴如歌,带着杀气。
然后安东野语气轻松的就像和人借个火似的道:“王爷,请把‘勤流赶’的解药‘扳兰跟’,请借东野一用。”
看他的神态和气势,仿佛认为别人一定会掏出来解药交给他似的;听他的声音和语气,越发肯定没有人会或敢拒绝他的指令一般。
柴如歌羞涩的向身畔的楚羽和柳生寒笑问:“很少有人敢和本王这么讲话,我们就给他一个装逼的时间。”
安东野脸色一沉,昂然道:“楚二公子、柳生三公子,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万不可自相残杀,就算真要兵戈相见,也得公公平平见堂堂正正,也不该用着等下三滥的卑鄙手段!”
只听被切掉半个胸乳的恨天师太喝道:“三爷说得好!”
柴如歌阴阳怪气的问道:“师太,你是不是那半边垂梨也不想要了?”
恨天师太咬牙怒笑道:“小狗杂种,你就是折腾死老尼,老尼也不将你放在眼里!”
柴如歌看看她,两道秀肩不自觉的一耸。
他两道眉毛一扬之际,他脸上同时也出现了一种极邪艳的神色。很难令人置信男人脸上,也会出现这种妖媚的神情。
柴如歌想出手,杨弋捷已紧钉住他。
柴如歌打消教训恨天师太的主意,杨弋捷也没有动手,他望向安东野,他要看三哥安东野的指示。但他再回头的时候,发现安东野已被包围,楚羽、柳生寒会集了“青衣楼”两大长老唐月亮、孟四海,一齐包围住白安东野。
围困之中的安东野笑了,他问道:“你们之中,谁出招最快?”
楚、唐、孟都望向柳生寒。
“三公子最快?”安东野满有兴趣的又问道:“那么谁出手最毒?”
唐月亮冷冷毒笑。
“老十最毒,”安东野转视另一位昔日同袍:“老十二最阴,这些我都该知道的。”
孟四海阴阴冷笑,不置可否。
“二公子你呢?”安东野这次向楚羽道:“你的出手最绝吧?”
楚羽现在胸口淤积了一股气,闷气,他没说话。
因为楚羽看到安东野的表情太轻松、太随意。他置身在“青衣楼”四大绝顶高手之中,竟还这般悠哉自然的对四个人评头论足,就好像菜市场的大妈在挑拣四棵白菜。
他简直没把他的敌人放在眼里。
安东野的态度,对四人而言,简直是一种天大的侮辱。
所以,四个人一起出手!
分别以最快、最毒、最阴、最绝的方式出手!
大堂上的群雄都紧张得摒住了呼吸,对于他们来说,安东野已成为他们唯一的救星,他绝对不能败,他一败,所有人都完了!
“青衣楼”两公子、二长老一出手,安东野的大拇指立即就印在了四人中最薄弱的“断臂飞熊”孟四海的额角上,然后孟飞熊就真的飞了出去。
四人合围之势一出现漏洞,安东野就乘这空隙掠奔出来,正在柴如歌与十三当家杨弋捷对峙的时候,安东野的尾指已一指捺在柴如歌的眉心上,口气威严的道:“解药给我!”
楚羽和柳生寒连安东野的衣角都没沾到,然后……
然后,战斗就结束了,莫名奇妙的结束了。
对于爱徒安东野的表现,云飞扬理应觉得很满意;然而在安东野赢得胜利那一刻,云大龙头却感觉到很迷惘。
因为他完全落料不到安东野的武功已经达到了这种超凡入圣的境界。
但此时此刻,云飞扬已完全顾不上多想,在看到四大青衣高手中实力最弱的一人孟四海垮了之后,他已咆哮了一声:“好!”当他看到安东野不但冲出“青衣楼”的包围圈、还在一瞬间制住了柴如歌,老人又狂吼了一声:“杀了这个畜生!”
在那一刻,云飞扬全身血液鄱在贲动,要是他真的能动,柴如歌早就在他手里死了千三千八百九十六次了。
柴如歌落到安东野手里,妖媚的眼神里,不经意的闪过一丝丝的怨毒。两大星君曲狼和贺文龙以及一干锦衣大汉投鼠忌器,都不敢向前。
群雄忍耐良久的愤怒、屈辱、恼恨,这个时候一起迸发出来,他们也一直在喊:“杀了他!杀了他!”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又这残酷恐怖的魔鬼给溜掉了。
安东野却说:“小王爷,只要你交出‘扳兰跟’我就放你走。”
云飞扬嘶声道:“不……不可以……不可以……”
大堂的群豪,此刻当然是以保命要紧,对云飞扬的意气用事,纷纷谴责表示不满:
“云大龙头莫要固执,大家先拿解药解毒要紧!”
“就是,只要有解药恢复自由,日后再找他慢慢算帐也为时不晚!”
“放就放了吧,这种恶人早晚有老天收拾……”
乱哄哄的声音中,安东野又重重的重复了一句:“交出解药,我放你走!”
柴如歌嘴角牵起了一丝诡异的笑意:“本王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安东野姿势不动,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你不给解药,我就杀了你,你叔叔童贳在黄泉路上尚未走远,正好有个伴。”
柴如歌怨毒地盯了安东野一眼,道:“你在威胁本王?”
安东野直视着对方,直言不讳的道:“是!”
长长长长长长吐了一口出长气,柴如歌道:“三爷你不先放手,本王如何取解药?”
恨天师太吼道:“三爷不能先放手,这兔崽子狡猾得很……”
她话末说完,安东野已放了尾指,不屑地道:“谅他也不敢耍花招。”
第十四章 终于大象真白了!
? 柴如歌狠毒地整整衣装,只道:“解药给你便是。”
他伸手入怀,满身遍体血窟窿枪洞的玄鹤道长嚷道:“三爷当心!留神他发‘暗青子’……”
安东野丝毫未动,柴如歌已自怀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
安东野两道浓眉一轩,道:“‘扳兰跟’?”
柴如歌媚笑:“要不要三爷先验验?”
霍祥云立即提醒:“外孙,当心有诈!”
安东野凑近瓶口闻了闻,隔了好一会冲霍祥云终于点了点头:“外公,是‘扳兰跟’。”然后又将瓷瓶交给杨弋捷吩咐道:“老十三,均匀兑水,服给大家解毒。”
随后安东野又同场上群豪朗声道:“东野答应过梁王爷,放他们一马的,现在梁王爷已交出了解药,还请诸位前辈和道上的朋友高抬贵手,也好让东野不至于失信于人。”
这些江湖草莽只急着先把身上‘勤流赶’恶毒解去,哪还顾得上其他,都七嘴八舌的道:
“我们的命是三爷给的,一切就请三爷替拿主意好了,大家伙没意见。”
“三爷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兄弟们都听您的,没二话。”
“像他们这种人间败类,今儿放了明儿就说不准被天收了,先放他们一条狗命又能如何?快让他们滚吧!”
云飞扬哑声道:“放了柴如歌,老牛,六子,这些人就白白死了?”
安东野低声道:“师父,大局为重。况且柴如歌是当朝御封的‘世袭小梁王’,擅杀王爵,今日寿堂上的人,一个也休想活。”
一干宾客都唯恐事情再起什么变化,都抢着道:
“安三爷,咱们这个人情欠下你了,一切全仗您作主了!”
“安大侠,你着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道上的朋友以后就听你的了。”
安东野正要再劝解一下师傅,云飞扬已疾抬首大声道:“好,今天咱们‘大风堂’的人,先不动柴如歌,但他只要一踏出这座大门,咱们日后就生死不计,不共戴天。”
老人眼白全都红了,但他的神情并没有特别激动,扭头对任柴如歌一字一字的:“你!记!住!了!”
“我记住了,”柴如歌轻松地耸耸肩,面无表情的留下一句话,就与二秀、二老、二星君,带着一干锦衣手下鱼贯离去,走得一个不剩。
安东野开始依次给堂中的兄弟姐妹和贺寿的来宾解毒,众人都对安东野的义举感激涕零,赞不绝口,简直将他当作了再生父母,救世观音。
药到病除,云飞扬理所当然的第一个解开毒禁,他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狠狠抽了大徒弟孟东堂十几个耳光。
然后他以大龙头的身份一连下了三道命令:
“熊二,将逆徒孟东堂押回‘关东’总堂‘活死人墓’严加看守,面壁思过,终生不得踏出坟墓半步!
七嫂,增派人手,寻找解救端儿!
诸葛,本堂‘京城’总部此后有老夫第三弟子安东野全权掌管,老十三从旁协助,诸位江湖同道,我‘大风堂’在安东野的带领下,势必与各位并肩对抗邪恶势力,同舟共济!”
霍祥云第一个叫好,堂上群雄纷纷拥护着安东野道贺,一时之间,血腥味道弥漫的寿堂,竟是热闹起来……
在距离寿堂很远的一处废园中,一株大树的浓枝茂叶间,云端姑娘远远看着堂中被群星拱绕、抱拳豪笑的安东野,心里竟有了天涯般的距离。
天涯远不远?人在天涯,天涯又怎能不远?
辰源忧郁的声音,在云端姑娘耳畔响起:“有一种人,天生就是要来做英雄的,谁也阻挡不了,比如他,安东野。”
云端姑娘的泪珠儿正在往下落:“我忽然觉着他好陌生、好可怕,难道权力的欲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辰源抚着云端姑娘的发:“一个男人能在危急的关头,首先想到的是你的安危,即使他再坏,也绝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云端姑娘一时破涕为笑:“我想知道,东野为什么会托付你出面,将我带离屠场?”
云端姑娘这一笑,辰源也望见了,心道:“这一笑真好看。”一怔之后,他慌忙移开目光: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交易,我想重回‘青衣楼’,重新从楚羽手中拿回我的东西,我的副楼主位置、我的烟卿,我就必须借助强助;而安东野想在‘关东三虎’里脱颖而出,独占鳌头,也需要借力外援。没有谁,比我与安东野联手称雄‘京师’更相得益彰、天衣无缝了。”
云端姑娘正要说话,辰源以手撮唇,小声的道:“嘘!有人来了!”
云端姑娘正待要问,却忽闻几声呼哨,自乱草茂树,残墙败瓦的废园几个角落传来,人随声到,几条人影,已到了废园中间那一块碎石地上。
来的是三个人。
云端姑娘一着,几乎叫了出来。
“贪狼星君”曲狼和“破军星君”贺文龙,杀气腾腾围住了一个红裙绝色丽人。
那美人太美,美得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一眼认出,都会被脱口教出的她的名字——
——冷若颜。
这时,又有一人出现。
云端姑娘见到这个人,就连叫的力气都失去了,她想不到柴如歌还会逗留在这里!
柴如歌看着冷若颜,做捧心状:“千不该、万不该,大姑娘不该躲在路边花丛里偷听我们讲话,这么美的一个大美人,就要横尸荒园,真真让小王感到心痛啊。”
冷若颜笑了。
嫣然。
她忽道:“听王爷的口气,今天你是非要我奴家的命不可了?”
柴如歌瞄了冷若颜一眼,视线移开,忽然,又瞟了她一眼,道:“真好看。”
冷若颜有些不懂,大眼睛一睐:“嗯?”
柴如歌有点惋惜地道:“一个如此美丽英风情的女子,实在不该死得如此之早。”然后他的语音又恢复妖媚:“可是这并改变不了小王要杀大姑娘的主意。”
冷若颜显然有些紧张,桃花美目也有些惶惧:“终于大象真白了!”
“‘大象真白’是个什么鬼?”柴如歌失笑道:“大姑娘莫慌,是终于大白真相吧?”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冷若颜稍稍恢复镇定地道:“因为你怕我知道你和那个人的秘密,更怕我泄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柴如歌脸上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神色:“这出戏,他是主角,唱的是红脸,我们唱的是的白脸,坏人我做,英雄他当,怎么样?本王的演技还不错吧?”
“所以你打算帮助他纵控‘大风堂’大局之后,再利用会受他恩惠的京城各帮会实力作为本钱,与蔡京的‘权力帮’争一时之雄,助他要成为横跨黑白两道的第一人,然后你就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复国称帝。”冷若颜娓娓的道:“你和他的野心都很大。”
柴如歌盯住冷若颜,这回的眼神已完全不同。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一双锋利的凤凰眼,早已瞬间将冷若颜杀死一百四十九次。
冷若颜却还是把请说了下去:“你急于拉拢他助你完成霸业,不惜与‘青衣楼’的布青衣联手,先行布下‘刺虎图’这一局,要将‘大风堂’和京城的市井好汉一次招揽,一网打尽。如今‘大风堂’十三位当家非死即残、非退即叛,他一枝独秀,大权独揽,以后你们朝野里应外合,就能在‘京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所欲为了。”
冷若颜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才问道:“奴家说的可对?王爷殿下。”
说完,她用一种可以酿醇酒的眼波瞟向柴如歌。
如果说冷若颜的眼波可以酿醇香之酒,只怕十个柴如歌醉生梦死了。
然而,柴如歌没有醉。
他更没有死。
他连一丝醉意也没有,他只耸了耸肩,暧昧的道:“你和我的姐姐安琪儿郡主一样招人迷。”
冷若颜侧首问道:“我和她,像么?”
柴如歌邪恶的笑:“天下间的美女都一样,都有些像……”他又附加了一句:“尤其是脱光了衣服之后,都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话,冷若颜就受到了袭击。
柴如歌一面出手,一面还低声吟唱着一首歌。
歌声淫靡,很像“东瀛”岛国一代的去掉。柴如歌低吟的时候,神情十分享受陶醉。他是看着冷若颜吟唱的,他的眼神也流露着挑逗和魅惑。
冷若颜立即反击。
她的反击就像一场舞。
美丽的舞。
舞得越美丽,舞的杀力越大。有时候,美丽就是人世间最险恶的致命武器。
冷若颜在旋舞中出招,美丽得可以令人原谅一切。
冷若颜的舞,教人无恨无悔,令人去生去死。
她一面舞,一面退走。
柴如歌不但没有追赶,反而阻止了两名手下,他高深莫测的微微一笑:“让她走。”
离开的时候,柴如歌有意无意的向云端和辰源藏身的树上看了一眼,然后带着古怪的效益和两个手下,施施然离去。
云端姑娘如梦方醒,望定思索冥想中辰源,喃喃的道:“那个他,是他么?”
(卷终)
第一章 腾讯堂: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 月如钩。
腊月十三,中天一弯钩月,窗寒烛火,影疏梅瘦。
这里是“左相府”内堂“无为居”,也是左相李纲大人处理政务军机的重地。
能有资格进入“无为居”的相府属僚,不超过一双手的指数;而此时,站在李纲身边的清秀书生肖剑,就是这十个人当中的一个。
肖剑,二十八岁,出身“江南”书香门第,擅长工笔绘画,精通易容之术,人称“百变书生”。
他曾受皇命以“飘渺鉴”之名栖身于“京师”四大势力里的“权力帮”,很为权相蔡京做了几件露脸的大事,深得蔡京的赏识和重用,并且聘他为六大义子之一;但却在于“香洞”一役,为保护“血河派”遗孤血鸢尾和她手上奸相造反的“手书”罪证,而暴暴露其皇家密探的真实身份,从而投入李纲门下。(参见《血鸢尾》卷第七章)
肖剑其人,聪明绝顶,心机玲珑剔透,举一而反三;其武功也颇为驳杂而不可考据,以李纲近四十年的阅历,竟也不能确定他的师门流派。
投入李相门下之初,肖剑就曾单枪匹马闯“青衣楼”,拘拿绑架李系官员吏、户、礼、工四部尚书家眷的“千面狐”胡灵儿;又于御街重创试图狙击李相上朝的“富£↖贵集团”大佬童贯养子、第十一太保霍昆仑;再七天之内连破了“权力帮”登门挑衅的“一百单八卫”。
三战三捷,声名大振,渐有直逼“京师十大纨绔”之势。
然而,肖剑为人相当恭谦、虚心,从不居功自傲,更不恃才傲物。
这一点,也许就是肖剑能深为李相喜爱和重用的最大原因。
李纲常常告诫李仪之等诸子:“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无不韬光养晦,莫不耐得住天地间的寂寞。”
肖剑就是一个耐得住千年寂、万年寞,千万年寂寞的人。
此时,肖剑见李相仰望月空,面带忧色,有些心绪不宁,便顿首低声问询:“明公是在担心三姑娘的的安危?”
李纲没有回答。
默认,其实也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肖剑的心思极端缜密周全,李相想到哪里,他就能追思到何处。
——“凉城四美”的三姑娘冷若雅,奉冷北城之命,将一份绝密的“手书”送来“京师”,今日凌晨以飞鸽传书告知:“手书”已在路上,正星夜赶赴“京师”,估计三日后可送达。
那是一份奸相蔡京写给“血河派”宗主“血河龙王”申屠鳖生前时约兵起事的造反罪证。申屠龙王之女血鸢尾为保护这份罪证,与丫鬟小红互换身份,引开杀手追兵,小红在“北凉镇”遭遇官军绞杀抗税民军身亡,李纲以“手书”胁迫蔡京撤兵,而这件至关重要的“罪证”则改由“凉城客栈”派人代替护送进京,以期扳倒奸相一党。(参见《血鸢尾》卷、《大刁民》卷)
这,就是李纲此时所最最挂念、深深忧虑的。
肖剑宽解道:“明公何须挂虑若此?以三姑娘的身手和心智,三日路程绝无大碍,更何况,今日之‘京师’,‘权力帮’、‘大风堂’、‘青衣楼’、‘富贵集团’,这四大势力权利角逐,寸土必争,各自为战,想必哪一家也无闲暇管‘手书’的事情吧?至于江湖上的小帮小派、散兵游勇,又有什么人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打冷爷身边最得宠的三姑娘鬼主意?”
李纲回转脸来,看着肖剑清秀的脸,轻轻点了点头,依旧不语。
烛光里,两张脸,一张年老的是平衡“京师”朝野各大势力、身系国家安危百姓福祉的贤相李纲,一张年轻的是李相麾下最为心思敏捷的“堂”总管肖剑,但此时,两个人的脸上都是隐隐约约的忧虑之色。
左相府,除了总揽机要的“无为居”,下面还设了一个“堂”机构,负责辅助中枢处理李相的日常事务。
这个机构,针对朝堂文武百官、江湖黑白势力、外邦敌对邻国、以及民间百姓百姓而设置,监察百官弊端、处理帮会事务、收集敌国情报、体察百姓民情,分工明确,各有司职。
肖剑,就是凭籍这些年来的优异表现,成为这一大辅佐机构的负责人。
李纲沉思了一瞬,始才开口道:“三姑娘此行绝对隐秘,连你、我在内,知道此事的绝不超过七个人。”
肖剑高高瘦瘦的身体,在月光里,不由自主地轻轻的抖了一抖,七个人,自然就是李相、肖剑、冷北城与“凉城四美”。
肖剑心里想说:‘既然冷若雅姑娘行动如此保密,那还有什么可要担心的?”
然而,他只是在心里想,他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李纲所欣赏他的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废话半,句也不说。
李纲缓缓道:“你可听说‘零零七’这个组织么?”
“零零七”是李相一方,安Сhā在“京师”其余各方势力中的“死间密谍”,专司刺探敌对机密情报,参与相府机要的肖剑当然知道。,
一虑及此,肖剑脑子里灵光一闪,既然自己一方有“零零七”,那么,“京师”四大帮会又何尝没有他们自己的“死间密谍”潜伏在己方阵营?
看到肖剑的双眉一轩,李纲已经笑了,和聪明人谈话最是省心省力。
李纲接下去道:“那你应该听说过‘无间道’这个名字吧?他们就是蔡京一党布置在敌对势力内部的‘死间密谍’,‘堂’上任总管‘三尸九命’冷重冷舒克,极有可能就是蔡京、童贯一党安Сhā在我身边的‘三大死间’之一(参见《霸王命》卷第六章)。”
肖剑看着主公的眼睛,没有回答。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疑问,譬如:“无间道”里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潜伏于左相府府的哪个部门?他们掌握了李相一方的多少机密?除了已死的愣终,另外两大死间是谁……
很快,这些问题,肖剑都从李纲的眼睛里读出了的答案。
所有问题的答案就是——
——没有答案。
李纲也不知道那些潜伏在身边的“死间密谍”是谁,所以,他才更担心冷若雅和她身上“手书”的安危。
这份绝密“手书”,关系着权相蔡京的身家性命、乃至整个“权力帮”派系上千官吏、过万豪雄的生死存亡,蔡京及其手下的党羽,绝然不会坐以待毙,静以待缚的。
李纲在最后吩咐肖剑道:“楚太后的寿辰将近,楚老恩师太保大人和‘安乐侯’赵侯爷偏偏又委了我操办太后寿宴的差事,我这些日子在宫里司职走不开;如果三姑娘受阻有难,她必定会发我赠与北城先生的十三道金牌到你的‘堂’请求支援,肖剑,这件事本相就全交托依仗你了。”
肖剑礼道:“为国为民,学生倾力而为,百死不辞。”
一回到“堂”,肖剑马上连夜召来一个人。
他回身叫道:“遥遥?”
遥遥,是一个人的名字,也即是肖筋信任的心腹。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肖剑叫“遥遥”,他就会毫不耽搁地出现在肖剑的视线里。
没错,是他,不是她。
很多人都以为“遥遥”是一个女孩子,不但因为他有个女孩子的名字,更因为他有个女孩子的样貌。
他的全名叫染兮遥。
这个男孩子很清瘦,很乖巧,很美,瘦得、乖得、美得像一个瘦瘦的、乖乖的女孩子。
染兮遥与同样俊秀的上司肖剑感情极好,几乎是形影不离,以至于李相府很多同僚,都纷纷在暗地里揣测二人之间有断袖分桃的暧昧癖好。
果然不出所料,随着肖剑的一声唤,染兮遥立刻就悄然出现。
“每次都回来这么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染兮遥微嗔。
肖剑微笑着道:“遥遥,怎么晚还没休息?”他的笑是对染兮翌好的安抚,而且染兮遥是如此的乖巧懂事,深深喜爱他的肖剑,又怎能不安抚这个宠儿。
染兮遥腼腆的笑:“肖大哥还没休息,遥遥怎么能先睡呢?”
肖剑宠溺的望着他:“遥遥,肖大哥深夜唤你来,是有事问你……”
染兮遥温顺的道:“大哥请讲。”
肖剑收回饱含深情的眼色,垂询道:“你可知‘京师’北路三日行程之中,要经过哪些凶险生僻之处?”
染兮遥认真的想了想,才答道:“称得上凶险紧要之所的一共有四处,分别是‘百度亭’、‘新浪驿’、‘搜狐泊’、‘网易巷’,通过此四处,尽是通天官道,一马平川。”
“好。”肖剑轻轻抚了抚染兮遥的额和发,用奖励的口吻道:“冷若雅现在到了哪里?”
染兮遥清瘦而俊秀的脸颊,泛起两团红晕,声音哑哑地回答:“天明时分,可抵达‘网易巷’。”
肖剑轻轻回了声“哦”。
夜色正寒,两个身体渐渐偎拢,空气里满满暧昧的气味……
第二章 网易巷: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
? 网易巷。
这是京城北路的必经之所,地僻人稀,尤其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早晨,连只流浪狗都不见经过。
大傻偏偏在这个偏僻无人的场所开了个面摊,很多同行都笑话他痴呆、不将摊子摆在热闹繁华的地段,他却有自己的的主意。
——我做的面很难吃,我只有把面摊摆在这个“网易巷”里最冷僻的角落,才没有别的店家跟他抢生意;如果摆在大街上,我肯定抢不过别的同行。
据说大傻小时候得了一场大病,侥幸活下来,但脑子却烧得痴痴傻傻的,动作也迟迟钝钝的,说话也结结巴巴。所以,“网易巷”子里的人都知道,大傻是个白痴。
大傻人很好,虽然经常遭受人们的白眼,但他还是很喜欢对人笑,尤其是他看见客人喜欢吃他的面的时候,笑得更加憨厚。
今天早上,大傻的摊子前只有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埋头吃面的黄脸汉子,或许是要着急赶路,吃面的时候,连头上的风帽、身披的斗篷都没卸下,他吃的很急、很快,也很香,大口大口地吃个稀里呼噜呼啦吧唧。
很少有人在吃面的时候会发出这么多不同节奏的声音,如果他是位姑娘,就这吃相,恐怕这辈子也休想嫁出去。
大傻笑了,憨憨的,傻傻的。
他送上一勺汤面他未说话先“嘿嘿”地笑:“客……客官,我……再给……给……你添一碗……”他的口吃病看起来很严重,他的笑也绝对不会比山里的大猩猩笑得好听到哪里去,幸好那匆忙吃东西的客人还没有被吓到。
那客人一顶连衫带肩的宽沿风帽,斜斜地遮过他的左颜,却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见帽上衫上有淡淡的霜痕和尘色,想必是通宵在兼程赶路。
面前的一大海碗汤面已快吃完,他确实是太饿了,而且太累了。
他听见了大傻的憨笑和傻话,他微微顿了顿握筷子的手,缓缓地半抬起头来——
首先映入客人眼帘的是大傻一双大脚,大冷的天,大脚拇指仍然固执地露在草鞋尖上那个破洞的外面。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大傻生活的这么艰辛,结帐时我该多留点面钱才好。”
他一向都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大脚以上,他什么都看不见,因为他的风帽已经把他的视线遮挡住了。
他只听见大傻高兴的道:“客……客官……面……面来……来了……”
“谢谢。”他说了这句客气话,却仍没有抬头,只是把空碗向前推了一推。
大傻把汤面倒进碗里,握着勺子傻站着。
客人抬起头,向大傻望过来。抬头的时候,他的风帽已经向后稍稍滑落,眼见他粗眉、立目,连鬓络腮的胡须,额上一条暗红色的伤疤,面相不但凶,还恶。
大傻并未害怕,他笑了一笑,漫声吟道道:“曾是寂寥金烬暗。”
客人心中一动,将一块小小的碎银子抛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来道:“谢谢你的面,我该赶路了。”他拴在面摊旁树上的紫骝马,轻轻打了个响鼻,扬了扬前蹄,也似是不耐深冬的严寒。
汤面锅里仍冒着热气,大傻忽而又吟道:“断无消息石榴红。”
他今天早晨已经是第二次说这些文绉绉的唐诗了。
客人戴好风帽,他自然不会理会一个破巷白痴的自言自语,他已经迈开步子向自己的紫骝马走过去,此去“京师”还有三日路程,他实在是没心思和一个白痴在这里浪费口舌和时间。
然而大傻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像一根尖利的钉子,一下子就把他钉在了原地。
“冷若雅,你饿不饿,我下面给你吃?”大傻说这句话的时候,既不结巴,也不口吃,憨傻的神色突然变得深邃而冷峻。
客人身形顿住:“阁下是——”
他虽是背对大傻,但整个的身体,开始发抖得象一片落入风窝的飘叶。
大傻傻兮兮的回答:“我是大傻啊。”
“你到底是谁?”客人的背影,愈发抖得象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孤单无依的小舟,他的声音已经实实在在地开始发抖。
大傻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望了望天,道:“杀人若吟诗,饮血如作画,三姑娘该猜到我是谁才对。”
客人失声道:“你是金——”他突然弯下腰,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而且一边吐,一边用手去扣自己的喉咙,像是要把刚才吃下去的两大碗面,全都吐出来一般。
大傻望着他,露出怜悯的神色,道:“三姑娘,别白费力气了,中了我‘曾是寂寥’金烬暗的毒,就算你把自己的胃吐出来,都没用了!”
客人已经坐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原来阁下就是,‘权力帮’三十六派中‘溜’派掌门人‘曾是寂寥’金烬暗,我真是看走眼了,你的好搭档、‘挽派’掌门‘断无消息’石榴红石姑娘,也该在附近吧?”
“权力帮”高手排行榜,“一相二王三供奉、四友五仆六公子、七剑八刀九将军、三十六派七十二门生一百单八卫”,“三十六派”是权相蔡京手下门徒广布的杀手组织,三十六的掌门各自的绰号与名字,连在一起就是三十六句唐诗。
他们的老大“海派”掌门人“平明送客”楚山孤,与“浸派”掌门“笑问客从”何处来、“潜派”掌门“洞在清溪”何处边,先后都死于“凉城客栈”之手。(参见《多情环》卷第三、第五章)
“曾是寂寥”金烬暗洋洋得意地道:“不但石师妹在,为了迎接三姑娘的芳驾,相爷出动了溜、挽、突、缩、屈、伸八大派的好手分三路相候,更请了一位名动八表的大人物亲自招待三姑娘,却不料倒先被我和石师妹抢了头功。
可惜呀可惜,冷若雅一亡,以后的‘凉城四美’就只剩下‘凉城三美’了,不知道经我这一改,冷爷可是会习惯?
三姑娘,你乖乖把蔡相要的东西交给我,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舒服一些。”
交出“手书”,换来的只是死得舒服,这已经是金烬暗对敌手最大的宽容和仁慈了。
客人哀叹一声,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
——目若寒星、眉如弯月,纤腰束素、玉齿如贝,竟是一个如此美丽的一个年轻女孩子。
似乎有些意外的惊艳,金烬暗稍稍迟疑后道:“蔡相等你手上的‘东西’很久了,三姑娘要识相的话就快交出来——”
他的语气虽凶,但心里却盘算的是:“小美人,你干嘛不求我呢?你求我,我就解了你的毒,然后我们远走高飞、双宿双栖,去他娘的‘手书’和蔡京……”
江湖风霜苦,他渴望她的温香满怀、思慕她的软语柔唇。
金烬暗无意间犯了一个错误,一个男人通常都会犯下的美丽错误。
他,喜欢上了冷若雅。
冷若雅声音暗哑的说了一句含含混混的话,金烬暗努力地动了动耳朵,他想去辨别女孩子话里的意思,就在此时——
冷若雅突然跳起来,向拴在树上的紫骝马冲过去,快得就暗夜里突然从灯光中逃窜的飞兔!
金烬暗苦笑:“这小妮子中了我的毒居然还想逃走?”
他还是不忍心出手杀她,他下不了这个狠心。
但有人有!
面摊后窜出一条鲜红的飞索,盘旋着向疾冲的冷若雅头顶上套落下去。
鲜红的索,索上有明晃晃的追命尖刺。
飞索的另一头,是一位穿着石榴裙的胖姑娘,“挽派”掌门“断无消息”石榴红,果断出手!
——“海派”老大“平明送客”楚山孤已殁,谁能在这件任务里搏得头功,谁就有可能接替楚老大的位置。
近年来“权力帮”实力大张,高手云集,已经很少留给“三十六派”立功表现的机会;石榴红是个不甘于平常的胖姑娘,她想在一众同僚中脱颖而出、引起主人的重视,所以她在蔡京面前主动请缨并如愿而来。
冷若雅自起步到紫骝马,不过五丈距离,她现在急需要做的是上马、挥刀、断缰、狂驰、逃逸——
她的玉手几乎已经触到紫骝马马背上顺滑的马鬃,“断无消息”石榴红那夺命追魂的红索和“曾是寂寥”金烬暗陡发的一道冷漠剑光就飞到了——
进京路线和时间,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权力帮”的高手是如何知道信息,并在此处事先埋伏的?
想到这个问题,冷若雅的心猛的跳了一跳——
——难道李相的身边,潜伏着蔡京的“卧底死间”?!
冷若雅已无法再想像下去,因为敌人的一索一剑,已经先后到达!
眼见目标冷若雅就要倒毙,“断无消息”石榴红胖嘟嘟的脸上,盛开了欣喜的笑容,然而,她脸上的笑容之花很快就急速枯萎——
因为石榴红师兄“曾是寂寥”金烬暗的冷漠剑光,在她背后绽开了更鲜艳的血花——
第三章 搜狐泊: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的
? 堂。
“凉城”两道求援金牌消息半个时辰前,已先后摆到了“百变书生”肖剑的书案前,第一道来得急切,第二道来得急迫。
第一道金牌消息是从飞鸽的脚踝上带来的:冷若雅在“网易巷”遇袭涉危,“权力帮”好手“曾是寂寥”金烬暗临阵格杀同门师妹“断无消息”石榴红后不知所踪。
肖剑完第一道消息后轻轻叹了口气,轻叹声在空寂的大堂里激荡起小小的回响:“想不到金烬暗竟然会爱上敌人?”
第二道金牌消息,是由一个满脸大汗的劲装汉子奔马疾驰着送来,他的马竟然直冲进“堂”来,可见他所带来的求援信息有多危急?
第二道金牌消息是:“权力帮”高手“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几重、“缩派”老大“碧文圆顶”夜深缝拟在“搜狐泊”截击冷若雅,形势万分险恶!
墙外是风起云涌的江湖,墙内的梅花开得正艳。
肖剑忽而微笑着道:“遥遥,堂外的梅花开得这么好,你去折一束回来。”
染兮遥乖巧的轻“嗯”一声,披了大红斗篷,少年径自出堂踏雪折梅。
第三道金牌消息传来之前,一束盛放的寒梅已经摆放在了肖剑的案头。在+肖剑一盏雨前茶都未饮尽的时间里,染兮遥不但已经剪好了梅花,而且带来了冷若雅向“堂”求救的第三面金牌消息:
第三到消息只有四个字:守缺公子。
光滑如镜的桌案上,一列并摆着三枚小小的金牌,正刻着两个淡雅的秦篆小字“梁溪”,这正是左相李纲大人的字号,这金牌一共有十三道,是当年李相为了酬谢“凉城客栈”在“舒克贝塔袭杀行动”中力保之功,用于“凉城客栈”与左相府紧急联络的信物,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启用。
肖剑淡淡道:“遥遥,那个送金牌来的人呢?”
染兮遥规规矩矩地垂手在他的案侧:“那个送信来的‘丐帮’六袋弟子已经走了。”
肖剑淡淡地一皱,染兮遥神态愈加恭谨道:“据遥遥暗中观察,这个‘丐帮’六袋弟子已经中了‘守缺公子’的‘雪杖’,恐怕已经捱不过两个时辰了,所以才急得告退安排自己的后事。”
肖剑“哦”了一声道:“想不到那边竟然请动了‘六公子’之首的‘守缺公子’温辞出手拦截冷若雅?当日我‘百变公子’在蔡京手下效力,我,加上‘摧花公子’公子明、‘寻欢公子’楚云眠、‘绝情公子’石玉楼、‘假面公子’贺兰星星,和我们五人之力,尚且不是‘守缺公子’温辞半臂的对手,温辞若出手,冷若雅必死无疑!”
然后,肖剑不再说话,只是用食、中两指将这三面金牌金牌在手里转来倒去,隔了良久道:“这件事,我们府上还有什么人知道?”
染兮遥眼色迷离的道:“除了肖大哥您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他言外之意就是:我早已经把这件事忘掉了。
肖剑赞许地点点头道:“遥遥,你做得很好。夜已深沉,你该多加一件衣衫了……”
………………
搜狐泊。
道路泥泞、狭窄,水泊两边的芦苇黄叶落尽,瑟缩着显现出一派凄凉的景色来。
两头青骡拉着一驾小小的马车,正自北往东的驰过来。
马车上深紫色的轿帘低垂,车头上歪着一个抱鞭子的车夫,在瑟瑟北风里将头缩到破毡帽里,好像是要睡着的困顿样子。
与这辆骡车相比,自东往北迎面而来的马车,却豪华、富贵、大气、威风得多。
驾辕的是八匹白色的高头骏马,马车是白的,轿帘是白的,其余车轮、车辐、拴马的缰绳乃至驭马的雪衣少女一身服饰都是白色的。
整套马车不但白,而且新,新白得干干净净,白新得一尘不染。
“搜狐泊”的路面极其狭窄,当小骡车驰近那架豪华白马车时,蓦的有两匹健马从东边疾驰过来。
两匹健马一前一后,八蹄翻飞,踏得泥花乱溅,而马上的两个骑者都用厚重的风帽遮掩着半边脸,只能看清是是一男一女,女的在前,放马狂奔,作风霸道。
眨眼间,两匹马已经追到了骡车的侧近,看情势似乎要在两驾马车错车之前赶超穿越过去。
两驾车相距尚有丈余,二名骑者突然齐齐地打了个口哨,在北风里传出很远,而且随着这一声口哨,两个人一起向这驾行进中的骡车出手。
事发突然,车头上抱鞭子的车夫尚来不及睁开惺松的睡眼,攻击已到
抢在前面的女骑者手上蓦然闪出一柄五尺长的雪亮长刀,闪电一般向骡车上的轿棚斩下去!
落于后方的一名男骑者袖子里掉落一支两尺余的短剑,眨眼间就由骡车的背后攻了十余剑!
北风呼啸正紧,天空阴云四布,一场大风雪转瞬将至。
就在袭击几乎就要得手的那一刹那,银色马车里响起一声轻轻的咳。
咳声,像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音符,轻轻地从豪华雪色帘幕深处幽落出来。
咳声也是命令,两名奔袭者马上勒住了战骑,停刀顿剑,不敢稍动。
雪色轿帘深垂出轻轻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姑娘、‘缩派’掌门‘碧文圆顶’夜先生,不愧是相父座前最得力的干将,这么精彩的联手袭击可能整个‘京师’都不多见了罢?”
车中人只不过说了这寥寥数句,已经微见喘息,似乎体力不支,大病新愈。
发出闪电快刀的“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几重道:“多谢谬赞,轿中可是‘守缺公子’温少爷么?咱们‘三十六派’虽是一向与大公子少见,可是倾仰很久了!”
使出快剑的“缩派”掌门“碧文圆顶”夜深缝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擅辞令。
“是你们逼我的,我不想的。”轿中人道:“这里的事由我处理,两位请便吧。”他的声音虽轻、气息虽弱,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令人莫敢不从的威仪。
薄、夜二人对视了一眼,不敢有违,两匹快马载着各自主人向“京师”方向直驰下去,急骤的蹄声很快沉寂下去。
雪色马车织金绣银的轿帘,轻轻地一挑,露出一截雪藕般的腕子来,洁白细腻、骨肉匀停,而腕子上套着的三个金光闪闪的镯子随风轻轻荡着,更显得妩媚动人。
骡车抱着马鞭的车夫直看得痴了,嘴角的口水忍不住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银色马车驾车的雪衣少女微垂的英眉皱了皱,蓦的挥手一拂长袖,隔着丈余的距离将骡车车夫“哎呀”一声扫跌到路边的泥水沟里去。
挑起轿帘的是个明艳的女子,她探身向外望了一望满地的泥泞,皱了皱厌恶的眉色,回头道:“脏得很,公子爷要亲自下车么?”她的声音清脆,每发出一个字符,鬓上的环佩就“叮铃”作响,更显得娇媚可人。
轿中人又咳了一声,没有说一个字。
驾车的雪衣少女连忙跳下车来,迅速将一大块雪色的地毯轻轻铺在车前的地上。
这地毯的质地与编制工艺也极为精美,想必是来自“波斯”一带的外域精品,价值千金;然而雪衣少女将这珍贵之物铺入泥泞之中,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能有这么大奢侈排场奢侈,除了富家天下的“岭南”温家“守缺公子”温辞之外,世上恐想必再无人有此气场和排场。
有一只细瘦干净的手臂轻轻搭在明艳女子的香肩上,这明艳女子细声道:“公子爷,小心一些,外面风大。”
温辞轻轻移步下来,那是个清瘦单薄的年轻人。
他的脸更是白得惊心,他的身体也纤弱得惊人,他整个人都裹在银裘里,他的两只手不停地在轻轻颤抖,他的眸子里满满的病容和倦色。
雪衣少女神态恭恭谨谨,垂手侍立在温辞的身侧,为他遮挡呼啸的北风。
温辞拱拱手向已经没了车夫的骡车轿中道:“轿中可是名动江湖的冷家三姑娘么?”他的神态非常谦和,温文有理。
然而他只不过刚刚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拱手动作,就开始轻微地喘息了起来。
骡车上的小轿帘子,微微地在风里抖着,却无人应答。
温辞微微笑了一下道:“我是温辞,是你哥哥冷北城四个半朋友中的一个(参见《杀手楼》卷第一章),我受义父蔡相所托,向三姑娘姑娘请教一招,姑娘既然不愿移莲驾相见,请恕温辞要得罪了。”
骡车轿中静悄悄的仍无动静,只有骡子打着鼻响。
温辞回身道:“杖来。”
明艳女子神情肃穆,双手捧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雪杖”,递给了主人。
一杖在手,温辞的病体突然如标枪般立得笔直,他的手不再颤抖,眉宇间的萎靡之色瞬间消逝,代之的是如雪的杀气,映得他身侧的两名侍女眉目生寒。
第四章 新浪驿: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 一杖,仅仅一杖。
一招,仅仅一招,足以令天地失色的一招,温辞已经发出了他的“雪杖”。
天地变色的一招,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没有人会相信这个久病积弱的年轻人,能发出如此声势惊人的一剑。
杖风一起,已经将骡车的轿帘卷起,轿中人在那一剑里闷“哼”一声,然后,杖风息落,温辞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轿帘卷处,露出“曾是寂寥”金烬暗鲜血淋漓的尸体,温辞那一杖,竟将他洞穿!
冷若雅不在轿中,中杖的却是自愿受死的金烬暗,那么冷若雅何在?
温辞发觉轿中人不是冷若雅时,他收硬生生地收回了那一杖,附在杖上的巨大内力反撞回来,令他内脏受了极重的伤。
明艳女子抢上来扶住主人的左臂道:“公子爷,您怎么样?”却骤见温辞的脸有极度失血的惨白。
温辞喘息道:“楚楚,我没事……”
他的背无力地靠在车旁,显见疲累之至,而他身另一侧雪衣少女却苍白着脸心痛得几乎要哭出来:“冷若雅,你出★来!”
温辞突然道:“翘翘,不用唤了——”
确实不用唤了,因为冷若雅已经出现。
刚刚被雪衣少女翘翘挥袖扫落沟中的车夫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而且甩掉了一身满是泥污的衣衫,虽满面疲惫、满身风霜但仍掩不住柳眉杏眼、粉腮朱唇的天生丽质,可不是冷若雅?
若雅向温辞深施了一礼道:“丫头为了避公子一杖而被迫易容改扮,连累金大哥枉死、公子受伤,实在心中愧疚。”
温辞面色惨白地笑道:“温辞受蔡相所托,向姑娘请教一招,而今已践约而来,一招已发,使命已了,温辞也该告辞了。”
冷若雅面容整肃道:“公子的手下容情,丫头一定会如实向北城哥哥回禀。”
温辞喘息道:“我们‘温家’上一代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因‘党争’祸连开罪朝廷而被投入天牢,求到蔡相门下,几经斡旋才得开释,所以‘温家’就欠了蔡相一个人情。我应允为相爷您做一件事,无论何事、无论对错,倾力为之。
此次温辞推脱不过蔡相所托,向三姑娘出手,已是极为惭愧,希望北城兄能体谅温辞的难处。”
一招过后,恩情已了。
温辞动情的道:“这般北风欲雪的天气,要不要温辞送你一程?此去‘京师’,路途凶险,要不要温辞呵护你纤弱的双肩?”
冷若雅道:“谢谢守缺公子好意,不必烦劳了,来的路是一片,往的路更是一片。千山万水我独行,公子不必远送。”
………………
寒冬,夜冷,梅花,幽香。
肖剑手中的茶将冷,他的心也渐渐地变得冷。
案上已经摆放了六面金牌,一日之内,又是三道求援信号,一道比一道紧急。
他忍不住低低地咳了两声,便感觉到有人轻轻地将一件狐氅,披在自己的背上。
肖剑别过头去,就看见遥遥一张清瘦乖巧的脸和充满了关切柔蜜的眼神,肖剑道:“谢谢你,遥遥——”
染兮遥没有回答,他只抿着薄唇垂手侍立。
一阵风掠过,枝上的梅花飘落了数瓣,点缀得雪地惊心的艳。
肖剑举首望了望阴沉的天色问道:“遥遥,什么时辰了?”
染兮遥尚未开口回答,一只白色寒鸦陡的大叫着自沉沉夜色中直直冲下——
第七道金牌消息:“守缺公子”温辞“搜狐泊”只出一招,无功而返。
第八道金牌消息传来的时候,肖剑刚刚坐下来享用染兮遥为他精心准备的夜宵,这是他三年来养成的生活习惯。
他的手握着夜光杯,杯里是暗红如人血的葡萄酒。
苍白的手,精美的杯,殷红的酒,迷离的唇。
所有的消息肖剑都未禀告左相李纲大人,他和遥遥说,还没到最危急的紧要关头。
第八道求援金牌是由跑过“堂”的一头野狗衔来,而这只通灵性的野狗放下金牌就倒下了。
染兮倚细地检查了后道:“犬儿是‘新浪驿’老蔡的军犬,它中了‘屈派’的‘三春白雪’之毒,能支撑到‘堂’已是天大的奇迹。”
肖剑淡淡地道:“既然‘屈派’的‘三春白雪’归青冢已经出手,他的老搭档‘伸派’的‘万里黄河’绕黑山也一定会在。”
紧接着,第九道消息飞来,金牌是一张附在一支雕翎箭上,由一张十二石的强弓直射到“堂”的水磨青砖墙上。
第九道金牌消息是:冷若雅已连夜投入“新浪驿”!
肖皆言自语道:“新浪驿……新浪驿……”
什么时候该禀报左相大人?
肖剑在等待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金牌消息。消息来的时候,就该是是终极谜底即将揭晓的时刻。
他仍在等待中——
冷若雅已经不能再等!
在奔向“京师”的一路上,她已经先后扮作了走江湖的郎中、讨饭的乞丐、送信的驿差、卖唱的艺伎、走镖的恶汉、逃荒的老婆婆,甚至有一次还扮作回娘家门的新娘子……
然而,无论她的易容术如何的精妙,她的每一次乔扮改装都给敌人识破,很明显,自己的身份和行动路线已被敌人完全掌握,左相大人身边一定有内奸!
她只有一路躲、一路拼、一路逃——
躲不过就只有拼、拼不过就只有逃、她现在就逃进了“新浪驿”!
冷若雅已经太累、太困、太饿、太渴、太倦、太乏、太伤。
“权力帮”高手一波一波的攻击如附骨之蛆,躲不开、甩不掉、避不迭、斗不尽,她心里只剩了最后一线希望——
援军。
两天两夜的时间里,冷若雅利用不同的范式,通过不同的渠道,已经向“京师”发出了的九道求援金牌;而且她敢肯定凭着李相一方布置在京畿外围密若蛛丝的消息传递网,自己的救急信号一定能及时传到左相府“堂”。
然而,时间已过去了两天两夜,没有援军的丝毫消息。
她等得太久,她的耐心、希望、斗志和招牌式笑容,正在一寸寸消退,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援军还没有到?
难道李相的军机重地“堂”也被“权力帮”的高手所攻陷?
“新浪驿”是“京师”北路最大的一个军方驿站,负责把守驿站的驿官是满脸大胡子的老蔡,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副手,老蔡叫他小蔡。
小蔡不爱讲话,偶尔傻兮兮的笑,总是不敢正眼去看美丽的姑娘,若雅却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亲近感。
老蔡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道:“三姑娘,驿站把守的兵卒,算上我们爷俩一共四十二人,每个人都经过李相大人严格筛选的精壮乡勇,以一当十毫无问题,三姑娘到了我的地盘,就没人敢动你,今晚你就放轻松好好休息一下,没什么可紧张的,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冷若雅一点也放不轻松,更开心不起来。
她知道,眼前这些古道热肠、体魄强壮的乡勇,无论如何也敌不过奸相蔡京手下形形色色的“权力帮”高手。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平安的熬过今夜,不要在“新浪驿”发生恶战,就算接战,也尽可能地不要殃及这些无辜乡勇驿卒。
房屋简易的驿站,越接近黎明越有些冷。
驿站里熊熊的火堆已经渐渐黯淡下去,四周也断断续续想起了高高低低的鼾声。
为了保护三姑娘,老蔡下令所有的乡勇驿卒都守着火堆旁熟睡的冷若雅枕戈待旦。随着黎明的即将到来,篝火渐暗,一部分勇卒也熬不住地昏昏入睡。
冷若雅睡的很香,也很死,连日来的奔波和厮杀,已使得她疲倦得无法自控。
她的梦也很甜,梦里‘凉城’的月光很美,北城哥哥的手也很暖。
北城哥哥轻轻地道:“晓雅,这一次任务,太辛苦你了,看你的脸色也清减了许多……”
若雅仰望兄长日见憔悴的脸庞,难过的道:“哥哥,我是若雅,不是晓雅……”
“你骗人!”北城哥哥突然大叫起来,他的满头银发根根竖立,他面目狰狞的一掌向若雅劈面劈来——
“啊——”
新月陡得一惊,她从噩梦中惊醒!
——还好,那是一个梦……
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件事,冷若雅就是极为迅速地探手入怀中去,她确定贴身收好的“蔡相手书”,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胸前粉色兜肚的一个暗袋里,她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放下心来。
此刻,她才发现小蔡蒙着头,已经枕着她的小腿睡着,她笑了。
冷若雅刚刚要去挪动小蔡的肩膀,打算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蓦的,驿站外远远的放哨军犬突然叫起来——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由远及近,次第传过来,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惊人!
冷若雅猛地一惊坐起,将“相思刀”紧紧握在手中,是他们来了么?
第五章 淘宝洞: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 冷若雅按刀在手,猛然惊起。
就听驿站外所有的狗叫声,又都嘎然停止了,就像沉夜里有个深山野林的巨大兽人,猛的把所有的军犬脖子都齐齐掐住了一样;或者就像有一个面目狰狞屠夫,用一把极锋利的柴刀,一挥就把所有狗的脖腔都齐齐割断了一般,驿站的警戒猎犬都没法再叫出声来。
冷若雅忍不住从心底深处,打了一个突,那股来自内心深处,彻底的森森寒意,正从若雅的心底,迅速地升上来。
驿站外,是一片空旷的野地,月光正凄清得惊人的艳。
冷若雅淡淡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很难为这个女孩子在这个山穷水尽的时候,还会笑得出来,即使她笑得很有些无奈。
若雅理了理鬓边垂落的几丝秀发,轻轻走了出去,她按刀环顾四野:“你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身上,驿站里的人都是无辜的,有事你们冲着我冷若雅来!”
月光很冷,映得驿站里的青石地面,有着不同寻常的惨白。
东方天际已微微泛白,冷若雅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明天早晨升起的太阳。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野地里没有一点回应,只有十数条驿站饲养得军犬,死在不同的哨位。
“不好——”冷若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蓦地,她口中低低地叫了半声,脚底一错,已经冲进虚掩的驿站大门——
然后,她整个人突然愣住。
一股浓浓的刺鼻血腥味,扑面而来——
中心的薪火已经渐渐黯淡,微微跳动的火光下,满地是横倒的驿站兵卒尸体。
就在不长时间之前,他们还曾经和若雅一起你敬我让的吃饭喝酒,一起天南地北的聊天谈笑,现在他们都成了不会说、不会笑、不会打鼾的死人。
整整四十一具尸体。
不见小蔡。
小蔡呢?难道也遭了“权力帮”的毒手?
冷若雅刚刚出去了不过五瞬的功夫,驿站里为她守夜的人,都无声无息的死掉了!
不!
火堆余旁,还有人在蠕动。
冷若雅抢过去,那是老蔡!
老蔡的脸和胸膛都是鲜血,若雅俯身下去,急急道:“老蔡,你一定要挺住!小蔡呢?”
老蔡吃力地抬起一只血手,想去拉若雅的衣服,他的眼像已经失去生命的搁浅鱼一般,嘴唇蠕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冷若雅再俯了俯身子,凑近他口边,想听听他说什么。
两人的脸已经不过尺余的距离,老蔡的口中突然发出一道惨白的寒光,急打若雅眉心——
冷若雅料不到有此变化,她急急仰身,那道寒光擦着她的前额,直射进发髻中去。与此同时,若雅的鼻子里嗅到淡淡的腥气,显见这道暗器上含有剧毒。
冷若雅又惊又怒:“你不是老蔡?!”
老蔡此时已换了一个冷漠的神情,他看着自己弯屈的十指,冷淡的道:“三姑娘好快的身法!江湖上能避开我归青冢的‘三春白雪’暗器之人,现在已经不多了。”
黑暗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咯咯”的笑声:“归师弟,哪里是她的身法快,怕是你的‘三春白雪’还没练到家吧!咯咯咯咯……”
这女子笑声未歇,另一个沉闷的声音紧随其后的闷“哼”道:“这么近的距离都打不中,简直是我们‘三十六派’的废物!”
“屈派”掌门“三春白雪”归青冢冷笑道:“好、好,是归某人的暗器没练到家,让薄师姐、夜师兄两位见笑了。”
——自“搜狐泊”退走的“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几重、“缩派”老大“碧文圆顶”夜深缝也在!
冷若雅心中暗惊,直视着三人,一字一顿的道:“驿站里死难的人,你们三个人都有份儿?”
“凤尾香罗”薄几重笑道:“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相爷已经下了死命令,一切阻拦‘权力帮’行事者,皆杀无赦!”
“三春白雪”归青冢冷笑道:“这些为李纲那狗官当差办事的无名小卒,杀了就杀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冷若雅垂着头道:“人命无贵贱之分,你们杀了他们,就要为他们偿命。”
“碧文圆顶”夜深缝不耐烦的道:“和这小丫头费什么口舌?杀了她找回‘手书’要紧!”
“三春白雪”归青冢“嘿”笑道:“嘿嘿,三姑娘可不是寻常江湖女子,夜师兄,我们还得等绕大哥到了后一起动手的好。”
冷若雅冷笑了一声道:“对哦!我倒忘了,‘伸派’大哥‘万里黄河’绕黑山怎么还迟迟没有现身呢?”
她的话音未落,陡然自驿站外传出一阵如奔雷的马蹄声。
初时极远,瞬息驰近,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暗夜里煞是惊人。
这蹄声在驿站大门口停都未停,撞开门墙直冲进来,若雅的视线里同时出现了一匹黄彪健马,马上人黑色的披风、黑色的风帽、手里擎着一把黑色的长铁枪,横冲直撞地闯进来。
驿站里的烛火惊于来人的惊人气势,晃了两晃,齐齐地灭了。
来人以一股惊人夺魄之势,杀奔冷若雅。
冷若雅惊问:“来者何人?”
马上黑衣骑士高声应道:“在下、‘权力帮’、‘三十六派’、‘伸派’、‘万里黄河’绕黑山——”
暗室间,陡然有两道光芒同时飞起——
一道黑芒,犹如上古战场的的神兽,势不可挡;另一道白光,好似相思的夜雨,缠绵悱恻。
黄马上的黑大汉、“伸派”大哥“万里黄河”绕黑山洪钟般的声音犹在驿站里传响,他黑的人和黄的马已经怆然倒下,相思的刀已经穿透了他健硕的胸膛。
这一下交手兔起鹄落,迅雷不及掩耳就已告结束!
归青冢、薄几重、夜深缝三人尚来不及出手相助,绕黑山已亡,冷若雅的“相思刀”已还鞘。
归青冢咽了咽唾沫道:“好快的刀!”
“少一个人分赏金,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薄几重冷笑地道:“独断专行,想夺头功,哼哼,绕老大这是活该!”
夜深缝道:“师妹,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他看向薄几重,他一向以她马首是瞻。
薄几重杀气突炽:“杀——”
她说到这个“杀”字上时,“三春白雪”归青冢袍袖一展,已然向冷若雅发动攻击——
没有烛火的驿站里很是黯淡,只有外面凄清的月光,隔着破烂的窗纸透进来,但冷若雅还是看见了他袍袖间陡然出现的暗器。
多如牛芒、细若蚊足的暗器。
——很多、很多的暗器。
“杀”字就是命令,“碧文圆顶”夜深缝的短剑也出动!
在同伴暗器、短剑的交织掩护下,“凤尾香罗”薄几重的快刀,再次向冷若雅的背后杀到——
冷若雅一个人,她只有一把刀。
而且,这把刀刚刚已经出手格杀了“万里黄河”绕黑山,神兵利器,一经杀人,锐气便尽。
冷若雅接下来的刀法已经没有第一刀那样的威势,但归青冢、夜深缝、薄几重的联手一击,比之绕黑山烈马狂枪的一击,又不知道要狠辣、凶险到几百倍,她该如何逃生?
她最后恋恋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心想:“不知道那个小蔡是否安全地逃过一劫?”
就在她要舍命作玉碎一战的关键时刻,足踝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来,然后脚底一软,突然向地底跌落下去——
急速下坠的那一刻,冷若雅恍惚看到了归青冢、夜深缝、薄几重三人惨叫着,倒在漫天剑光里……
………………
这一顿早餐,肖剑吃得时间很长。
肖剑不是一个拖拉的人,用饭时间长,是因为吃饭期间,他被传来的金牌消息接连的打断了三次。
他刚摸箸,就发现筷子下放着的第十面带着血色的金牌,上面的消息是:冷若雅在“新浪驿”一举暴杀“权力帮”悍将绕黑山。
他才举杯,就发觉盏底的第十一道金牌,带来的讯息是:归青冢、夜深缝、薄几重三大“权力帮”高手伏击冷若雅失败,一死两重伤,死的是夜深缝。
他方取勺,就发掘汤碗里第十二道求援金牌,提供的消息是:冷若雅已进入“新浪驿”通往“京师”的秘密地道“淘宝洞”!
肖剑对自己亲手组建的“堂”情报网络感到非常满意,不管在多么危急的条件下、多么艰苦的环境里,不管敌方的封锁有多严密、狙击有多疯狂,自己的手下仍旧能将自己需要的所有消息千方百计传递进来,整个消息网非常快捷、周密、而且有效。
染兮遥俊秀的的脸有些发白道:“‘权力帮’三大高手一死两重伤,全部是一剑之威,谁的剑有如此之快?”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字都带着微微的颤音。
肖剑看见遥遥色变,道:“‘淘宝洞’的出口在哪里?”
染兮遥低声道:“回大哥,是京北路最后一站——‘百度亭’。”
肖剑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红日,疲倦的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第六章 百度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顿饭
? 第十三道求援金牌,是从一条黑鲤鱼得鱼腹中剖取的。
黑鲤鱼是染兮遥从“堂”堂前的蜿蜒水渠里捞起的,这条弯弯曲曲的小水渠与是从相府外穿绕“京师”的“御河”相接引,而这条不多见的黑脊大鲤鱼也就是从“御河”里游到“堂”来。
肖剑用小刀将鱼腹剖开,拿出最后面金牌和一幅白绫来。
绫上有字:冷若雅携“蔡相手书”已到“百度亭”,火速接应!
肖剑唤过染兮遥更衣,去“无为居”见李相。
李纲不在,大公子李仪之告知肖剑,相爷一早就去了“延福宫”,今天是楚太后的寿诞,圣驾、楚妃、蔡妃、太子、康王、梁王、太保、安乐侯夫妇都在,父亲和蔡相一同被委了司仪大臣,太后有懿旨,难得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吃顿饭,不许外臣打扰。相爷传出话来,接应三姑娘一事,由肖总管全权负责。
肖剑当即表示,定不负明公所托。
“京师”城北“百度亭”,薄雾轻霜,寒意袭人。
“百变书生”肖剑一袭雪白的狐裘,负手站在亭上。他的肩后,染兮遥穿着一件红衫,衣衫上还星星点点地缀着大朵盛放的梅花。
“堂”虽然人手过百,但}他最放心、最信任的手下只有染兮遥。是以,他只带染兮遥一个人来到了“百度亭”,他也深信,不管什么状况、何等境遇,他的遥遥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亭前是一片北风里稀疏摇荡的矮草,终于,肖剑要等的人出现了。
草地上有一块残草稍微显得密集的草皮,突然动了一动,轻轻挪开,有人悄悄露出头来。
肖剑目光如电,已经瞥见那是个少年的脸。
第二个出来的是冷若雅,她在掸衣服上的尘土与蛛丝。
肖剑已经叫起来:“三姑娘,我们在这里”
冷若雅闻声之下,爱笑的眼睛已经开始湿润,历经重重劫难,终于见到亲人了。
肖剑主从奔下亭子,兴奋的张开双臂向两个人迎过来。
若雅一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她只吐出激动的三个字:“肖大哥”她想笑,偏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位兄弟是”肖剑警觉的看向冷若雅身后满脸是土的少年。
“他是‘新浪驿’的副驿官小蔡,就是他帮助丫头从暗道逃生的。”冷若雅向身边的少年道:“小蔡,快叫肖总管”
小蔡木讷地开口道:“肖总管好。”
肖剑皱皱眉:“能一剑杀伤‘权力帮’三派高手,岂能是‘小菜’?”
他的话音刚落,染兮遥已经自身后抢出,向小蔡痛下杀手!
脸色阴沉的染兮遥,右手里突然伸出一道铁钩,瞬息之间钩上了小蔡沾满了泥土的脖颈。
冷若雅吃了一惊,她惊呼未半就发现,染兮遥攻击小蔡的同时,肖剑也已经向她出手
剧变陡生,冷若雅措手不及,眼见着肖剑一只苍白的手扣住了自己的咽喉。
肖剑淡淡地笑道:“三姑娘,没想到吧?”
冷若雅已无力再战,她喘息道:“你?”
肖剑面若清霜道:“从新介绍一下我的身份吧,我就是蔡相爷‘权力帮’第一‘死间’组织‘无间道’的首领,我的代号是‘飘渺鉴’。”
“原来你就是奸相派到李大人身边的卧底”!冷若雅头顶如同响起一个炸雷:“难怪我一路东来,无论如何改变身份,都甩不掉‘三十六派’的追击……”
肖剑道:“不但你想不到,恐怕李纲也想不到,我是蔡相大人潜伏到身边的卧底,当初李纲派我到蔡相身边为他做事时,我就被蔡相策反,做了蔡相一方的‘谍中谍’。为了能成功取得李纲的信任,我在‘香洞’对‘摧花公子’公子明下手(参见《血鸢尾》卷第七章),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最终为相父取回那封‘手书’。”
他深情的看了染兮遥一眼,轻轻握住了她一只手:“完成这次任务报答了相父养育之恩后,我就退出‘无间道’,带着遥遥远离这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京师’,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再不过问江湖事。”
染兮遥也伸手与他相握道:“肖大哥,你去哪里,水里火里,遥遥跟你一起去。”
亭前荒草,两只相握的手越来越紧。
突然空气里听到“咯咯”的数声脆响,肖剑“啊”地痛叫了一声,他的那只手竟生生地给染兮遥握断了。
肖剑惊道:“遥遥,遥遥”
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相信他的遥遥竟会向自己下此狠手?
染兮遥脸上的柔情还未尽褪,足底翻处,鞋尖弹出一把一柄雪亮的短刀Сhā进了肖剑的小腹,右手轻挥,刚刚控制小蔡的钩子,反手钩断了肖剑的喉咙。
肖剑的眼睛再也无法闭上,他死了,他到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杀死他的是他最亲密的爱人染兮遥……
染兮遥默默地看着肖剑的尸体,眸子泪花闪现:“肖大哥,遥遥知道你对我有情,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做对不起大人的事……此生遥遥欠了你这份情,若有来世,遥遥再陪你折梅赏雪……”
冷若雅听的伤感,劝解道:“难得你对李相一片忠心,人死不能复生,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办正事要紧。”
染兮遥闻言收起悲色:“蔡京老贼现下正在‘延福宫’为太后贺寿,圣上与一班王公大臣都在,此时正是良机,事态紧急,‘权力帮’高手正向‘百度亭’逼近,三姑娘快把奸相谋反的罪证交给我,我马上进宫面呈李大人!”
冷若雅稍稍迟疑了一下,越说越急的染兮遥已抓住了她的玉腕,冷若雅暗暗的一惊,突然开口道:“原来你才是‘无间道’的首领。”
染兮遥道:“没错。飘渺鉴对相父不忠,企图脱离组织,这是‘无间道’所不允许的。”
说这话的时候,染兮遥已经挺直了胸膛。
以前在肖剑身前他永远是小心翼翼的,在李纲父子面前永远是卑躬屈膝的,永远是一个渺小的像宠物狗儿一般的侍从,但现在他已经恢复了一个堂堂正正的高手身份,一个气势逼人的高手风范。
“相父?”冷若雅在看染兮遥的眼睛,良久道:“你是蔡京的第几个养子?”
染兮遥仰面冷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你错了,我不是相父的养子,我是与他有骨血之亲的的亲子,因为我母亲是娼妓出身的外室,我始终不被家族承认,我无法像大哥蔡攸、二哥蔡翛那样名正言顺的登堂入室,光耀门楣,我只能投进‘无间道’为相父从事秘密工作,相父答应过我,只要我立下大功,就承认我九公子的身份,所以这些年来,我不惜与肖剑虚与委蛇,对李纲唯唯诺诺,我等的就是证明自己这一天!”
冷若雅叹道:“你父亲蔡京为了控制‘京师’各大势力,而派出了死间‘无间道’分头打入各大势力中,我却想不到,为了更好地控制这一支对战局举足轻重的队伍,他竟然派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加入了‘死间’行列。”
染兮遥轻轻一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才会替相父设身处地的考虑,才会将相父执掌‘京师’的大事业作为自己的事业来对待。身为蔡家儿孙,身上流淌着蔡家的血液,我没得选。”
冷若雅道:“可惜你太心急了,早早就露出了破绽。”
染兮遥确实心急,他出手更急。
他一出手,就用了六个不同的招式。
他的钩子,忽而化作刀剑,使出“寻欢公子”楚云眠的“诗剑”;忽而幻为棍杖,攻出“守缺公子”温辞的“雪杖”;忽而变成指笔,杀出“百变公子”肖剑的“画笔”;忽而转至鞭索,舞出“无敌公子”贺兰星星的“羊鞭”;忽而形呈枪戟,耍出“绝情公子”石玉楼的“寒戟”;忽而换若罗扇,施出“摧花公子”公子明的“花扇”……
天资聪明、肯下苦功,急切期盼回归家族的的染兮遥,武功已经集蔡京六大养子“权力帮六公子”所有武功之大成,实在是武林中的奇才,武学中的奇迹。
染兮遥攻势惊人,连续经历网易巷、搜狐泊、新浪驿苦战的冷若雅,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她的足下已经开始踉跄。
就在此时,一直默默无声、灰头土脸的小蔡动了,他的剑乍然而出
就一剑,仅仅一剑,染兮遥胸口就绽开了一朵血色小花。
染兮遥呆住,他神情痛苦的看着小蔡:“好快的剑……”
小蔡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小菜’,我叫舟行早(参见《试蒋》卷)。”
染兮遥惨笑:“任务失败了,遥遥终究是回不去家了……”恍惚中,耳边同时听到冷若雅讶然的笑声:
“你是舟行早?”
舟行早笑笑:“听说过李相旗下的死间组织‘零零七’么?”
(卷终)
第一章 理都懂
? “‘明器王’暗器大赛?”
冷若芊只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正义山庄”的邀请函,就随意的丢到了脚下的纸篓里,继续翻阅那本钟爱的推理小说《狼血神探》。
女孩儿发出小声的怨念:“真是一群闲的蛋疼的家伙……”
冷北城不经意的抬头,笑笑:“净胡说,女孩子家家哪来的蛋疼……”
安静的书房里,唯有“哗哗”的翻书声和茶炉上水沸响,冷若芊边看书边道:“那些沽名钓誉的比赛,芊儿才不稀罕呢。”
冷北城抿了口茶,砸了砸嘴:“说起来,‘明器王’暗器大赛也有二十年的的历史了,每隔十年举行一次,今年已经是第三届了。每一届,主办方‘正义山庄’(参看《大风旗》卷第六章)都会在武林中共选出十二位年轻一代的新秀高手,进行暗器较量,并聘世当世五位公认的暗器名家组成仲裁团镇场,而最终的胜出冠军,就会被冠于‘明器王’的称号。”
冷若芊不屑的轻笑:“丫头还真不知道是哪个蛋疼的家伙,夺得了首届的‘明器王’冠军?”
仿似膝盖中了一箭,冷北《⊙城弯着中指对着自己的鼻梁:“哥哥就是那个蛋疼的家伙。”
“噗!”女孩儿好看的笑了:“难怪‘正义山庄’那三个老鬼会一再邀请丫头参赛,感情芊儿是沾了首届冠军的光啊。”
冷北城忍俊:“那一届哥哥也是险胜,当时前三甲的排名争夺相当激烈,对我构成最大威胁的两个人,都是当时声名如日中天的少年高手,后来,他们都成了我的四个半朋友中的两个。”
女孩儿凝眉想了想:“一位是‘抱残公子’唐云,另一位是‘守缺公子’温辞(参见《无间道》卷第三、四章)。”
“嗯。”冷北城重重点头:“第一届虽然我是险胜半招夺魁,但风评公议还算没有太大分歧;不过十年后如期举行的第二届大赛,就因为一个女孩儿的参赛,引起了惊天动地的变数。”
冷若芊合上书卷,眼睛眨了眨:“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冷北城回忆道:“那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女孩子……”
………………
云端是一个不喜欢在人前哭鼻子的女孩子。
她一直认为,做为一个女孩子,你品格可以温良、性格可以温柔、人格可以温善,但不可以太温顺,更不可以随随便便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
哭,是弱者的表现。
身为“大风堂”大龙头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么可以自甘示弱于人前?
然而,十年前,她刚刚出道的那一战,却是哭得稀里哗啦、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旁若无人、哭得万众瞩目。
当时参加第二届“明器王”暗器大赛的的十二位年轻武林新秀,都是江湖上极有名的使暗器好手,他们来自不同的家族门派,几乎囊括了这十年来最优秀的年轻男女。
为了平衡武林最大的四股势力,“正义山庄”的三位庄主,自“权力帮”、“富贵集团”、“青衣楼”、“富贵集团”、“大风堂”各请出一位暗器前辈名家,作为本次比赛的仲裁。
四位仲裁按照排位分别为:“权力帮”六公子之首“守缺公子”温辞;“青衣楼”四长老之首狄青龙;“富贵集团”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大风堂”十二当家“断臂飞熊”孟四海。
出于大赛的公平机制,三位庄主又三顾茅庐,请动一向不过问江湖事的“唐家堡”器宗二公子“抱残公子”唐云出山,担任本届比赛的仲裁团“正义联盟”的首席总仲裁。
唐云是上届暗器大赛的榜眼,身后又有着江湖第一暗器世家“唐家堡”雄厚势力为其撑腰,坐上第一仲裁的位置也算是死实至名归;另外四为屈居陪席的仲裁,自然也都没有蠢到为了一个首席总裁的虚名和“唐家堡”掰手腕的地步。
十二名参赛选手,第一天的初赛,抽签分组,两两对决,胜出的六人,直接进入第二天的复赛。
云端轻松击败“血河派”种子选手姬北命,成功晋级半决赛。
能够闯入复赛圈的选手,也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楚翘中的楚翘。
这六个人,无疑代表了这十年来“大宋”武林暗器水平最高的六位年轻男女,任意一个人,年纪轻轻,头上已顶着无数的家族荣誉和耀眼光环。
六人分别是:
“富贵集团”柴如歌
“大风堂”云端
“铁琵琶门”班破晓
“花家”花茶
“唐家堡”唐水
“青衣楼”辰源
这六个人,都是名冠当代的青年才俊,而年且十岁的“富贵集团”少东柴如歌和“大风堂”的大小姐云端,无疑是此次比赛夺冠呼声最高的两大热门人选。
第三天半决赛中,第一对出场的两位选手,“铁琵琶门”的高足班破晓(参见《斩梦酒》卷第五章)开场不久,就败给了对手柴如歌。
云端旁观者清,她感觉班破晓未用全力,至少“铁琵琶门”韩五娘的成名暗器“追魂夺命琵琶针”,不至于败的这么快、这么狼狈,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胜利者柴如歌赢得满堂喝彩,失利者班破晓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大赞对手暗器了得,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第二组出场的花茶和唐水,在比试中意外的两两受伤,被迫主动向“仲裁团”提出双双对赛。
最后一组,“青衣楼”当时名不见经传、选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辰源,在比过六十四种暗器对决之后,以毫厘之差落北,败给云端。
明日的决赛名额最终出炉:云端对战柴如歌。
当日半决赛一结束,负责当天比赛评议的轮值仲裁的“断臂飞熊”孟四海,就偷偷的跑过来劝云端:“大小姐,我看你还是不要和小梁王争的好,小柴王爷的暗器,可难防得很,万一大小姐有个什么一差二错,我也没法回去向大龙头交代啊。”
云端当日年二八,正是不服输的年龄,她笑着应:“十二叔,你就放心吧,端儿应付得来。”
孟四海慌脸,以老卖老的道:“侄女,这我就得替大龙头说你几句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争强好胜太没体统,这届大赛高手如云,你拿个亚军,也该心满意足了,何必一定栽在台上自取其辱呢!”
孟四海这话,反倒激起了少女的骨子里不多的倔强:“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要冠军,亚军算个球?”
孟四海摇了摇头,叹着气走远。
除了云端之外,闯入复赛的还有两名女孩儿,一个叫“荼蘼花开”花茶,一个叫“甜到哀伤”唐水,她们两人也都悄悄的来劝云端。
花茶苦口婆心:““姐姐还是不要和柴小王爷争夺头魁了,小王爷是第四裁沉中侠大人的徒弟,你还看不出,整个赛制安排和场次名单,都是围绕着对柴小王爷有利的局面而设置的嘛!”
唐水神秘兮兮:“我听说啊,‘富贵集团’要借助这场武林瞩目的赛事,将柴小王爷的声名推向高峰,几位仲裁都收到了他们集团的重金贿赂,试想,沉中侠已经操控了整个‘仲裁团’,怎么可能让你压过他徒弟,独占榜首呢?”
云端不以为然:“第一,我有自信暗器上赢得过柴如歌;第二,我也相信‘正义联盟’仲裁团会秉公裁判的。”
两个女伴见云端不为所动,冷笑着离开。
当天晚上,在赛场中留下一身香汗的云端,在“正义山庄”为自己安排的客房里沐浴。
她沉浸在木盆里,回想着白天比赛的情景:半决赛中,第六十四种暗器“铁莲子”的比试,那个叫“辰源”的跛足少年,明明可以赢我的,为何故意射偏半指输掉比赛呢?他为什么要让着我……
思忖间,房门外有人大叫:“捉小偷啊!”
然后人影晃动,人声噪杂,就到了门口。
云端急忙叫道:“别进来,我在……”
话没说完,门已被撞开。
一群选手陆续涌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云端明天即将面对的决赛对手,粉嘟嘟、华丽丽的少年柴如歌。
沐浴中的云端只好尴尬异常缩进木盆里,姑娘哄着脸尖声叫:“滚出去!”
那些闯进来的少年浪徒,开始大呼小叫的起哄,“铁琵琶门”的班破晓还故意走前来涎着笑脸往盆下张望:“哇哇,云大小姐好兴致,这身段可真妙啊,我玩遍‘洛阳’城的妓院也都找不着一个,本来大家伙是来抓偷东西的小贼的,却大饱了眼福,冒犯啦!”
“无耻!都滚出去!”云端怒斥,她手无寸铁,她身无寸缕,她无计可施,她只有把身子尽量往盆里缩藏。
云端气得快要哭出来了,可是总不能赤祼祼的跳出来,跟这些浮浪无行少年动手理论吧?
云端花容月貌,早已使得破晓这一干登徒浪子色授魂销,只是云端自视清高,对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谄媚示好从不假以颜色,此番他们趁闹闯人云端浴室,窥她玉体出浴,多神魂颠倒,念念不忘。
第二章 然并卵
? 云端姑娘双臂环胸缩在浴盆里,欲哭无泪。
柴如歌人畜无害的一张粉嫩粉嫩小脸凑过去,嗅着女孩儿的体香,低声邪魅道:“姐姐如此用心良苦,莫不是想色诱小王放你一马输掉比赛不成?”
破晓一干少年浪子正跟着起哄间,花茶和唐水已及时赶了过来。
花茶气鼓鼓的道:“别太胡闹了,说好了的,就是开个小玩笑,你们这算什么事?”
唐水气呼呼地喊:“都出去!让几位大仲裁知道了你们合伙欺负云姐姐,不扒了你们的皮才怪!”
云端说什么都是江湖第一大帮会“大风堂”的千金大小姐,这些人毕竟也不敢闹得太过份,两个女孩子一骂一推,他们就借机哄笑而散。
花茶和唐水两个女孩子趁机过来劝云端退赛,云端咬牙切齿,绷紧了苍白小脸,一言不发。
决赛当天,人山人海。
五大仲裁依旧只有第五仲裁“断臂飞熊”孟四海出现,前面四位名誉仲裁,更多是主办单位“正义山庄”借用他们的名气,听请不听令,具名而已。
比赛之前,选手照制把“暗器囊”交予孟四海检查,防止有淬毒和大杀伤力暗器流入赛场,可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毕竟,这只是关乎名次的切磋比赛,而是不是定要决出生死的冤仇决斗。
云端此次上场精心准备了带了六十三种暗器,其中有两种是她的绝门暗器。
她将“暗器囊”交给孟四海检验之后就跃上了高台。
粉妆玉琢的柴如歌笑ⅿⅿ的,眼色完全不怀好意:“云端姐姐,你可算记得穿上衣服了,大家都是坦诚相见过的,不如这一届的‘明器王’小王让给你如何?”
云端寒着小脸,用力抿着唇,昂一昂臻首:“你上吧。”
柴如歌掩口笑了起来:“大小姐就这么急着让小王上吗?”
单纯的云端并没听出柴如歌话语里的狎侮之意,但她只听到台下破晓等轻薄浮浪世家子弟们的口哨和哄笑,她气愤得用力的抿着唇,两颊陷了两朵教人眼神失足的深深梨涡。
时阳光正好,万众瞩目,云端脸白如雪,腰细如柳,靥玉如乳,肌粉如蜜,眸柔如月,她连欲泣时都是那么的惊艳!
然而,云端并没有哭出来。
她在等。
等着柴如歌上台,大小姐绝对不是轻易可以招惹的,她要好好修理一下这个人小鬼大的坏东西。
柴如歌面上戏谑,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敌的意思。
在他眼里,云端这小妞虽然懒散懵懂,脾气又大,可是手底下暗器功夫决不弱,这一点昨天与“青衣楼”选派的辰源那一场半决赛就可见一斑。
当时辰源的暗器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给,然而她遇到了云端的“鬼斧神弓”,就完全落了下风。辰源固有相让之嫌,但云端的暗器术也万不可小觑。
破晓一干人在台下起哄不止,云端气白了靥,气寒了脸,柴如歌一登上高台,云端就出手,她打算好好、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昨晚浴室闹剧的罪魁祸首。
然而,她的手一探进暗器囊,她整个人就僵住了。
因为暗器囊里已经没有了暗器。
她的“神哭小斧”和“鬼泣小箭”两件绝门暗器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当她看到仲裁席上孟四红角那一抹莫测高深的狐狸笑时,云端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已无暇细思。
柴如歌就在这时向她发动了志在必得,势在必胜的攻势!
他吐气扬声,袖子里面里面跃出至少三百四十只毒蝎子、毒蝮蛇、毒蜈蚣、毒蟾蜍、毒蜥蜴、毒黄蜂、毒蝙蝠、毒蜘蛛、毒老鼠之类的丑陋恶心毒物,飞的飞、爬的爬,噬向云端。
云端大骇!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怕极了!
云端软倒在地,那群鼠蚁蛇蝎从四周往她身上爬来,她吓得叫起来。
“住手!”孟四海终于起身清了清喉:“梁王爷,胜负已分,请把毒物收回去。”
柴如歌闻言,顺从地收回了毒物。
云端缓过一口气,悲愤的抗辩道:“十二叔,柴如歌用毒物参赛……”
“谁规定毒物就不算暗器?”孟四海穆然打断晚辈的话,黑衣猎猎而动,一字一句的道:“我孟四海忝为大赛仲裁,就不能因为你是大龙头的女儿而有所偏袒,大小姐,你败了,你就要认输!”说罢哈哈大笑,上前向春风得意的柴如歌道恭夺冠之喜。
忽然之间,云端一切都明白了。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暗器囊”的两件绝门暗器为何突然不见了,她更明白柴如歌如何能将那些毒物堂而皇之的带进赛场。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孟四海这个“黑哨”!
这个爱财如命的老家伙,背地里不知道受贿了柴如歌多少的好处。
这场“明器王”暗器大赛,明显已经被“富国集团”暗箱操控,明显是他们利用来为他们的小主子柴如歌立威扬名的工具。
想通这一关节,云端就觉得自己很恼火、很冤枉、很憋屈,一股恼气、冤气、憋气往上涌,她觉得颊上痒痒的,一揩是泪,她才知道自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没有人在意她和她的眼泪,她被所有的人丢到了圈外,所有的人都在围着胜利者道贺和谄媚。
“云端小妞儿真不自量力!这场比赛摆明了是要捧小王爷出来的,她争什么?她算老几?你看我,半决赛输给柴小王爷的,不但输得心服口服,还脸面有光呢!”这是破晓邀功。
“我们姐妹两早就遵照孟老的嘱咐劝过她见好不收,别自讨没趣,她呀!模样儿长得还过得去,就是太蠢了!不识时务的蠢丫头,还真以为三江五湖她云端大小姐都能横着走呢!”这是花茶和唐水的讨好。
“我小侄女就是心高气傲,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在江湖上混,是要老大哥们肯扶你起来你才起得来,这在武林中闯,是要大前辈们捧你的场你才上得了场,这点门道都不懂就出来丢人现眼,要不是看在我老大哥云大龙头的份儿上,我早就取消她参赛资格了。”这是孟四海的摆谱。
好像整个世界都将云端给遗忘了。
第三章 日了狗
? 傍晚降临,大家众星拱月般围绕着新科冠军柴如歌争相道喜的当口儿,辰源跛着脚从人群里走出,来到圈子外的云端身前,将一个用金线绣着人鱼图案的“暗器囊”递过去。
“在孟五仲裁身上顺来的,在我义父布先生收养我之前,我曾经是一个被很多人瞧不起、以偷窃为生的小乞儿,要想得到被人的尊重,就要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证明给这个肮脏不公的世界看。”说完这番话,辰源就默默地又走回人群。
“暗器囊”里的“鬼斧神弓”还在,云端立时整个人充满了勇气和信心。她一跃上台,用一种坚而清、清而脆、脆而利、利而厉的声音清晰地道:“刚才的决赛不公平,我要求重新比过。”
人群抬头一看,就看见夜幕下云端一张白生生、清丽丽的脸儿,仿佛这女孩儿就连怒也是美丽的。
孟四海霍然起身,摆出一张长辈嘴面:“比赛已经结束了,柴小王爷艺压群伦折桂,大家有目共睹,云端,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侄女儿,我周全你,我哪里还容你站在这儿胡闹!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的长辈?”
云端的声音如破冰斩铁,她的语气似断金碎玉:“你也配自称是我的‘长辈’?如果你觉着我目无尊长,就和柴如歌那小子一起来好了!”
孟四海当时就变了脸,柴如歌一向看得懂长辈的脸色,他当即飞身上台,他知道这次他怎么“教训”云端,孟五仲裁和大家都不会有意见。
然而,柴如歌一上台,台上就变得漆黑一片,云端也不见了。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种恐惧,自己周围都是鬼魂的哭啼声。
就在这一霎间,柴如歌觉得自己放出的三百四十只毒蝎子、毒蝮蛇、毒蜈蚣、毒蟾蜍、毒蜥蜴、毒黄蜂、毒蝙蝠、毒蜘蛛、毒老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中的鬼哭声越来越凄厉,柴如歌明知道有暗器来袭,却无论如何也闪不开、避不了!
柴如歌大叫着吼道:“火、火把……”
台下孟四海沉声叱道:“把火把扔上去!”话音未落,破晓等人至少将六十支火把、火折子一齐扔上台来。
台上立时灯火通明,柴如歌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死。
他很高兴自己在黑喑中还避得过云端的攻袭,他想要扬声说几句撑场面的话来掩饰刚才的惊慌失态,却发现台下的众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的王冠上嵌了一柄银色小斧。
一柄小小小小小的斧头。
斧尾卦颤晃,斧锋嵌入金冠三寸,只要再往下砍落寸许,斧刃就会切入柴如歌的脑壳里,去渴饮他的脑浆。
台下众人一阵大哗。
这时候,大家看唐方的神情,恰好在跟刚才看唐方哭的时候迥然不同。
孟四海变了脸色,他怫然道:“云端,你要是再搅局生事,别怪十二叔帮理不帮亲!”
云端悠然而又倔强的道:“我不稀罕什么‘明器王’的称号,既不能拿来当饭吃,又不能做压岁钱花,我只要挣得‘公道’两个字。”
台下马上有一个声音响应:“就凭这一手‘神哭小斧’,本届‘明器王’非云端姑娘莫属,换了别人做,我辰源第一个不服。”
云端笑了,他向台下人群中发声相应的辰源望了一眼,梨涡深深像两朵靥上的绮梦。
柴如歌向破晓使了个眼色,破晓立即跳上来:“‘明器王’谁不想做,让我来称称你是不是有这个资格!”
“我们姐妹也不服,正好一并领教姐姐高招!”在柴如歌的接连示意下,花茶和唐水先后登场亮
——因为是外姓人,在师门“铁琵琶门”备受韩姓门人打压的班破晓,此刻一心想结交“小梁王”柴如歌为自己谋条青云路,而花茶和唐水两个女孩子,更是力图好好表现取悦柴小王爷,期待自己能够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
然后,他们就果真见到了鬼。
一男二女话一讲完就发射暗器,破晓的“琵琶针”、花茶的“花骨朵”、唐水的“铁蒺藜”,一起向云端身上招呼。
云端站在灯火通明的台上,她面带倦色地看着三个对手出招,黑白分明的眸子她的秀发和她的衣衫,有着一种心不在焉的慵懒。
她风姿绰约地站在那儿,没有动。
难道她不知道这二女一男暗器的厉害吗?难道她不晓得他们早已被柴小王爷收买了吗?
辰源为她担惊、为她骇急,为她几乎要喊出声来——
就在这时,云端懒懒的、散散的、悠悠的、闲闲的笑了。
这一笑,令台下万千江湖豪杰眼前为之一艳!
一笑之后的云端,伸出了手,就像一朵白莲花徐徐而开。
她的手,白、柔、纤、细、小、巧。
她五指间疾射而出一支金色的小箭,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小,简直有点让人惊艳的小箭!
鬼泣小箭!
云端手一样小箭后发而先至,正中破晓的胸,破晓大叫一声,用铁琵琶挡了一下,人如惊鸿般斜飞台下!
这小小的一支箭,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两个女孩子当场震慑的不敢动手。
“还有谁不服?”云端慵懒悠闲地笑着,像极了一只小憩之后的猫。
台下有人鼓掌。
一个人的掌声,也特别突兀而为人侧目。
云端向鼓掌的辰源报以粲然一笑,就听孟四海干咳一声:“小端儿,你这……这也闹得实在太过份了。”
云端嫣然一笑:“是么?十二叔?如果您觉着端儿过份,干嘛不直接上来教训我呢?”
孟四海一愣。
云端道:“端儿斗胆向您这位大仲裁讨教一下,分个胜负输赢……”
孟四海暴怒:“你!你太狂妄了!”
云端自顾看自己的纤纤五指,就像猫儿在看粉蝶一样:“十二叔,您不是怕了吧?”
天下群豪又是哗然。
孟飞熊江湖人称“断臂飞熊”,一手暗器术独步武林,否则也不会被“正义山庄”不惜重金、不远万里的从“关外”聘请来做为大赛的执行仲裁了;小小云端,竟然公然挑战“大风堂”辈分地位俱高出一大截的孟四海孟十二当家,简直是语惊四座,大胆妄为!
“好!”孟四海暴怒道:“既然你不知好歹,我就替大龙头教训教训你这不自量力的小丫头!”
“不,”柴如歌也举步上前:“孟五仲裁德高望重,还是让小王代为出手才是!”
孟四海一跃上台:“‘大风堂’的不肖小辈,理应应由‘大风堂’的人动手训诫才是,老夫若不大义灭亲,传扬出去,江湖好汉耻笑老夫是小事,还会取笑我们‘大风堂’没家教呢,小王爷就且让老夫一让吧。”
“我真是日了狗了!”柴如歌也一跃上台:“身为本届的‘明器王’,本人更有责任维持大赛的秩序,为民除害!”
在目睹了云端“鬼斧神弓”绝技之后,实则柴、孟两人早已心意相通,与其冒险丢人,不如二人接着名头合力拿下云端;不待他们的场面话还未讲完,云端已懒懒地发话:“二位就不要在那假惺惺的了,既然一个要大义灭亲、一个想为民除害,那就一起来吧!”
“好!”孟四海索性横到底:“小妮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柴如歌的暗器一直很特别。
富可敌国的小柴王爷一共有一百零八个师父,他从每个师父身上都学到了一项独门绝技。
决赛中对付云端的毒物,就是他一群师父里最擅长饲养毒物的“万毒尊者”欧阳常的宝贝。现在毒物已毁,柴如歌掌心却多出了七颗形状不同的飞星。
——这是柴如歌最为倚重的师父“七星堂”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轻易不露的独门暗器!
孟四海无疑是武林中声名显赫的暗器好手,在“抱残公子”唐云撰写的《凉城月报》中的暗器高手排行榜上,孟四海在此役之前的历史最高江湖排名,是第四十六位。
孟四海只有一只手,但发射暗器时候就好像有一千只手。
他的暗器并不是很特别。
飞箭、飞镖、飞针、飞刀、飞弹、飞叉、飞枪、飞胆、飞钉、飞石……
他什么能飞的暗器都能发,特别的不是他的暗器,而是他发发放暗器的手法。
在发射暗器之前,孟四海整个人都飞起来,腾空而起,居高临下,令人无可闪躲,无法抵御,他的半个外号就叫“飞熊”。
柴如歌打出了他的“飞星”。
他的“星光”像七道带火的流星直攻云端。
云端等他出手。
柴如歌一出手她伸出了左手,就像要与柴如歌握手。
那只白兰花似的手柔而细、细而巧、巧而小。
“嗖”的一声,“神哭小斧”电射而出,猛而厉、厉而锐、锐而烈!
“神哭小斧”直破“星光”。
七道“星光”分而为一十二道,这把金色的小斧,去势不减,反而更厉,急斩柴如歌!
第四章 城会玩
? 柴如歌惊喝一声,急纵而起。
云端又伸出了手,这次伸的是右手。
就像隔着时间和空间,要跟柴如歌善意友好的握握小手。
夜色掩映的火把中,那一只白如玉藉、柔若花瓣、给火光添上丽色的姗姗秀骨小手,正向柴如歌遥遥伸了出过!
柴如歌一见之下,就生出一种魂飞魄散的感觉,他只有疾退。
云端懒懒的笑了。
她仍伸着白生生、纤细细的手,火光为这只玉手抹上情人微醺般的浅红。
忽听半空中一声吼,孟四海单袖激扬,黑衣翻飞,单臂化作千臂,发出数十件细小暗器,更有一十七道无声无息的劲风,暗自双脚袍摆激射向下方的云端。
云端面色一寒,单足足尖点地,一个大急旋,她的羽色披风像把整个黑夜都扫荡了出去,少女的长发似把整个幕色都温柔了起来。
火焰摇晃,急闪急烁不已。
衣舞发扬之间,孟四海凌空发射数十道暗器尽被拨落,在羽色和黑色相间的漩涡里,云端伸出了圣莲一般白暂的手。
这次是两只手,如少女清梦里的两朵白莲花。
金色的“神哭小斧”激射而出,以闪电的速度自全神戒备得柴如歌胯下倏地穿过,再兜转回来嗤地嵌入柴如歌右胛骨。
柴如歌忍痛闷“哼”半声!
同一瞬间,银色的“鬼泣小箭”,也疾射向孟四海。
孟四海人在半空,全神戒备之下,急往左闪。
小箭射空。
孟四海正待全面反击,给予痛击,那支落空的小箭在去势途中微微一震,好像有生命力的活物般,又折头回来,急追孟四海!
这次孟四恒足用了十八种身法十二种步法,才险险躲过这“鬼泣小箭”的第二轮攻势。
然而,第二轮攻势才堪堪避过,那支银色的小箭,就如同长了眼睛,又倏地一震,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的哭泣声,从死角射向孟四海!
孟四海避无可避,情急之下,他单臂舞动大黑披风,猛地罩住小箭,几乎在同一霎间,小箭已破衣而出,依然向他面门射到!
孟四海冲天而起,长啸一声:“贤侄女,我认输了,‘明器王’是你的了!”
云端粲然一笑,那精致秀气的小手一张,追逐孟四海上天入地的白银小箭,分别像一头听话的爱犬或者温顺的云雀一般,乖乖回到云端的掌中,就如同犬铃和轻羽一般安逸。
孟四海狼狈不堪的落回地面,围观群豪才震天价响的喝起彩来。
领头叫好是辰源,鼓掌最起劲的却是“黑龙江”大豪、“血河派”掌门“血河龙王”申屠鳖的入室弟子姬北命。
而姬北命在两日之前的复赛还败在云端手下。
“你的‘神哭小斧’,”柴如歌脸色阴寒,拔出了斧头,自大红锦袍里面一转,便扔回云端:“还你!”
云端左手一抄,接下了小斧。
辰源远远的站在人群外,看着台上接受观众欢呼的云端,少女那一笑,在辰源心田,像石子投入湖心的漾了开来,笑得彷佛地想要幸福的话,就会幸福一辈子的样子。
忽然,辰源发觉,在众人欢呼声中,伊人正欲启齿,却像陡地给抽走了魂魄,萎顿在了台上。
辰源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他越过众人头顶,一跃登台。
姬北命怒吼一声:“别碰她!”紧接着也“呼”地跃上。
辰源心乱如麻,一面上前一面摇手晃头的说:“别误会,我并无恶意,只是……”
姬北命见他上前,猛地一拳打来,叱道:“走开!”
辰源匆忙间架了一拳,因情急意乱,劲道不足,几乎被姬北命一拳打落台下,他一时只觉血气翻涌,几乎当场一口血吐将出来。
“我……”辰源难过抚着胸口,十分艰辛地道:“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姬北命查看之下,怒道:“太卑鄙了!谁给云端大小姐下了毒?!给老子站出来!”
“什么?”辰源六神无主,全不似平日精警沉着:“你是说……云端大小姐中了毒?”
姬北命气愤的道:“是武林败类‘万毒尊者’欧阳常的‘雾埋’,中毒者全身无力,形同熟睡。”
“是你!”突然醒悟到了什么,辰源一指负手而立的柴如歌,怒声斥责:“你把小斧头丢回给云端大小姐的时候,就偷偷下了了毒,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柴如歌天真无暇的微笑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你们没听说过吗?”
孟四海阴沉着脸道,“你们是来看热闹的,少管闲事!”
少年姬北命一拍背上的“释刀”:“这不是闲事!,既然大赛冠名为‘明器王’,就应该光明正大的比对暗器,堂堂正正见真章,你们这等下三滥的卑鄙手段,以毒伤人,胜之不武,天下人不服!”
破晓见辰源和姬北命看向自己,他迟疑了一下,也举手好无底气的抗议道:“我们不服!”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响的抗议声群而起之……
柴如歌孩童的眼睛,闪烁着毒蛇一般的阴狠:“好啊!都有谁不服?站出来,让本王瞧瞧——”
刚才还闹哄哄的群豪一下子静了下来,在柴如歌阴毒的目光巡视下,不少胆小之徒的纷纷偷着后退。
姬北命、辰源手桥手,昂首挺胸,面无惧色的上前一阔步。
“还有谁?”柴如歌的神情更寒,声音更毒。
场上掌声突兀的响起,破晓以敬佩的眼色望着台上的二人忘情地鼓掌。
“破晓!你也想死啊你!”柴如歌怒叱。
破晓没翻翻白眼没搭理他,他大摇大摆的走过去,跟辰源、姬北命站在了同一阵线,才道:“小王爷,我破晓虽然没少帮你做偷鸡摸狗的坏事,但这次我要站在公理的这一边。”
“好啊!”柴如歌怒极反笑:“得罪‘富贵集团’少东,都不想活了是吧?!”
就在年仅十二岁的柴如歌准备大开杀戒之时,有个人说话了:
“‘富贵集团’少东就可以不顾武林道义、为所欲为吗?”
第五章 表碧莲
? 发话这个人紫面长髯,高大威武,言谈举止不怒而威的,他除了背后挂了一对判官笔杯之外,身后有四个相貌不俗、气势威武的大汉。
紫面人的话话音方起,孟四海已变了脸色,他的人才现,柴如歌也垂下了头。
然而柴如歌垂下头也没用,紫面人仍是一巴掌掴了过去。
这一个大耳光擂得又狠又脆,小柴如歌这下不但袍子红了,连吹弹可破的小脸也红了。
“孽徒,”紫面人盛气满脸:“你可知错?”
柴如歌非但不敢躲避,而且左膝一软,行了个半跪之礼。:“沉师父,如歌错了。”
他这低声一唤,群豪都知道了紫面人是何许人也。
“小梁王”柴如歌的业师之一,“富贵集团”旗下“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廿四哥”沉中侠。
沉中侠做为本届“明器王”大赛公推的五大仲裁中的第四位,他与“唐家堡”唐云、“权力帮”温辞、“青衣楼”狄青龙、“大风堂”孟四海结为同盟,在“正义山庄”形成近日武林中一股极为强大的新生势力“正义联盟”。
这股新势力实已罗网了“蜀中唐家堡”、“权力帮”、“青衣楼”、“富贵集团”、“大风堂`”的部分离心高手,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有人敢惹他们也惹不起他们背后的强大靠山,所以成了武林中一股不可攫其锋的强悍实力。
事实上,占据“京师”主导优势的四大武林帮会,在长期火拼内耗之后,各个高层也不希望自相残杀、削弱实力,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因而,这新借助于暗器大赛而形成的“正义山庄”仲裁团,也就自动担负起了他们相互沟通、私下解决的外交组织。
这组织虽小,威名却盛。
为了防止四大帮会中任何一家独大,四家高层便公推了位于蜀中的“唐家堡”唐云为首脑,盖因唐云是外姓人,不在“京师”四大帮会之列,正好制约平衡协调内部。
沉中侠沉着脸:“小王爷,你做得也太过份了,不止丢了你自己的脸,也丢了’富贵集团’和童大公公的颜面!”
柴如歌只敢低声垂首应道:“是!”
柴如歌吩咐背后四名大汉:”四星君,扶云端姑娘回‘正义山庄’治疗。孟四海,你也跟着走一趟!”
沉中侠神威凛凛,他把目光从“四大星君”转落落在一旁的孟四海身上时,孟四海几乎就要打了一个寒颤,忙应道:“是!”
沉中侠威严的道:“老五,你身为大赛的执行仲裁,也太胡闹了!梁王爷年少不懂事,你这做长辈的,也不知及时制止,话不多说,狄青龙狄三哥已经在庄子里等你了,怎么处置你就看他一句话了!”
孟四海颤声道:“是。”
看到沉中侠如此公私分明、大义凛然,大家总算都松了一口气。
沉中侠向众人抱拳且抱歉道:“我宣布,此次决赛成绩作废,‘明器王’冠军之号由第二名云端姑娘顺承,我沉中侠在此向各位郑重承诺,会悉心为云端姑娘疗毒,更会彻底查清赛事弊端,给天下同道一个交代,叨扰各位朋友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气有节,有理有据,有情有义,有礼有度,大家乱哄哄的忙答:
“四仲裁哪里哪里。”
“沉大侠客气客气。”
“总堂主好说好说!”
“可是……”辰源却依然放心不下地道:“云端姑娘的伤……”
“不碍事的。”程中侠目光炯炯注视着辰源:“她的伤是在接斧头之际沾了斧上的毒,这是‘万毒尊者’欧阳常的毒,我也治不了,但‘正义山庄’里二仲裁、‘岭南温家’温辞公子在,就一定手到病除。”
辰源还似有些不放心,台上的云端忽微微挣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呻吟,衰弱的道:“辰源,谢谢你的关心,端儿没事的。”
“我知道,”辰源握着云端的小手:“你好好养病。”
云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梨涡浅浅,笑意未展,她已闭上美目,不知是因为太倦了,还是毒性发作晕了过去。
辰源看在眼里,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当辰源失落的目光再回到台上的时候,沉中侠已带着“四大星君”将云端扶走了。
云端,云端……
人潮流动中,辰源茫茫然的,想着念着,眼角也有点潮湿起来。
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她,再也看不到她那慵懒风情的梨涡了吧?辰源拭去泪影,拭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辰源漫无目的的在人流中走着,忽尔听见有人唤他:“兄台请留步!”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龙行虎步的关东少年。
辰源左顾右看,费了好大的动,才弄清楚原来对方叫的是自己,他定过神来:“尊驾是……”
那大汉道:“在下安东野。”
安东野虽然年纪轻轻,此时却已名动天下,武林地位,也非同小可。据说,近年来,能直接受命于“大风堂”大龙头云飞扬行事的人,安东野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辰源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你唤我有事么?”
“有事,”安东野道:“是关于云端的事。”
“云端”两个字,让辰源完完全全的听从安东野的目光示意,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一个僻静处。
那里还有一个眉目英朗、身段又削又挺的少年在等他们。
辰源看不出这个少年是男是女,只见那个人肩头团一头紫貂,面颊有一抹刀痕,看去还有些艳丽。
安东野介绍道说:“这位是敝堂十三当家杨弋捷,江湖人称‘紫貂’,轻功一流。”
辰源毫无诚意的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杨弋捷也不介意,郑重还礼道:“辰源,是吧?我们跟踪调查过你,你是布先生收养的孤儿,现在为孙小姐布烟卿做事,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辰源有些心烦意乱。
安东野耐心的道:“说,“我们找你,是因为云端现在有危险。”
辰源吃了一惊,吃了一大惊:“你的意思是说……”
安东野沉重的语气直落作雷鸣:“沉中侠才是要危害云端的罪魁祸首!”
辰源后退了一大步,他倒吸了一大口凉气:“……你说什沉中侠要害云端?”
安东野看着他问道:“你听过新近成立的‘正义联盟’吗?”
辰源点头:“这是‘权力帮’、‘青衣楼’、‘富贵集团’、‘大风堂’这‘京师’四大家联台起来在江湖上另立的一个新组织,并公推和四家都有渊源的‘唐家堡’子弟唐云来做首领,而其他四位主持人,莫不是四家中的杰出人物。”
“不错。”安东野沉声道:“但根据我们密布眼线收集来的情报,我们发现这个所谓的‘正义联盟’非但并未实际做到调解和联结四大家族和平共处的责任,反而成了一种分化和侵蚀的反动黑暗力量。”
辰源脑中飞速急转:“你的意思是说,四大家族帮会派在此间的仲裁主持人,都暗中背叛了各自的组织?”
“准确的说,‘正义联盟’这组织早已给’富贵集团‘的沉中侠吞噬过去,成为倒过来意图藉此纵控另外几家的阴谋势力。”安东野进一步道。
“这怎么可能……?”辰源一时之间,难以消化掉如此惊人的信息。
安东野不语,这次回答辰源的是那个俏丽得有些艳丽的杨弋捷:“孟四海本在我们‘大风堂’就不得势,守缺公子与他的义父蔡京早就貌合神离,至于贵楼的狄大长老,自恃是开国元老,功高劳苦,怕也是暗中动了不臣之心……”
辰源急问:“这些人打算背弃旧主、自成体系,那么云端姑娘岂不是很危险?”
安东野点头:“很危险。”
辰源一听更急:“那你们还不立即去救人?”
“我们不去,”安东野指着辰源的鼻尖:“我们要你去。”
“我勒个去!”辰源急得跟什么似的。
“对。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安东野道:“如果我们现在就去‘正义山庄’救人,救得出师出无名;就不出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我们‘大风堂’的人,谁都不便Сhā手此事。”
辰源恍然大悟,指着自己的鼻子:“所以你们就来找我。”
杨弋捷道:“因为你与‘大风堂’毫无关系,因为我们也看出,你对我家大小姐很有意思。”
安东野直视着辰源:“我笃定你很喜欢我云端师姐,为了她,你可以牺牲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名誉和生命。”
辰源惨笑,喃喃地道:“……就是为她死我也在所不惜。”
安东野接道:“假如你不幸失手,我们也不会去救你。|”
辰源怒笑:“你们的意思,就是即使我死了,也和你们无关。”
安东野脸不红不白的道:“一个大子的关系也没有。”
辰源怫然:“表碧莲!”
第六章 注孤生
? ——我又看见他了。
他的眉很浓,眼色里有一种与生俱来、动人心魄的气派。
这里是“祥云堡”吧,他追出来和我说:让我陪你走最后一段荒山路;黄泉路,那带看浓雾的晨昏;山鬼庙,那堆患难见真情的篝火;毒目桥,那场略带悲伤的凄风冷雨……
遥远而又熟悉的场景,一个画面接着一个画面,仿佛越来越真实起来。
我为拥有这一种真实回忆而感觉到幸福,幸福得好似又回到了那段与他患难与共的光辉岁月。
放目都是逃荒的流民,追捕的官军,他的?他去了哪里?
没有了他的浓眉、没有了他的虎目、没有了他的威风、没有了他的凛凛,他去了哪里?
我对他的感觉就像一把伞,外头正漫天磅砣的下着瓢泼雨,没有了他的庇护,在这场人生无涯的纷雨里,她就要淋湿了,受寒了,生病了……
可是,他现在哪里呢?
我找不到他,我只看见雨中有一个女子,美丽如刀,醉人如酒。
那女子,是我么?
不!
她不是我!
她是谁?她回眸一笑,然后挽着他的雄健的臂弯,消失在雨中,无论我怎么呼唤,愈走愈远……
——云端乍醒。
窗外和风细雨,看来,已下了好一些时候了。
我的梦呢?
东野呢?那个女子呢?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我的梦里?究竟我梦到她还她梦到我?还是我们都在做同一个梦。
她从我身边带走了东野,那么的真真切切……
东野真的会离开我吗?
我……会不会……命中注定孤独终老一生……
梦醒的微寒,云端想着,想看,忽然觉得很伤心、很伤心。
自从小师弟安东野坐上“猛虎堂”的堂主,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好陌生,好遥远,他已不再是那个“巴蜀”山道上微暖如春的敦厚少年。
他变得深沉,他变得勇烈,他变得前呼后拥,他变得一呼百应,变得对我越来越尊敬,越来越客气,越来越疏远……
我于东野,是万花丛中一抹绿、还是灯头挥去那只无栖的扑火飞蛾?
东野于我,是来不及爱、还是未曾爱?
就当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醒来之后的云端,那种无依、无力的感觉,要比梦里还深切。
然而,现实不是梦,她感觉浑身无力,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怎么回事?
云端努力的回想着,就想起了辰源那双关切的眼神,耳边还响起了“血河派”那个叫“姬北命”的少年愤怒的吼声……
被衾还存留自己的体温和遗香,软枕上也有自己几络青丝,房间布置得很优雅,梳妆台镜明几亮,圆桌上还有一个透明的鱼缸,浴缸里有几尾色彩斑斓的小鱼,游来游去,窗外院子里还有一方鱼塘,不时的有鱼儿露出水面吐着泡泡……
这里倒底是哪里?
“端儿,你醒啦?”声音响起处,云端一看,走进来的正是沉中侠,她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
“沉大侠。”云端叫了一声,便挣扎要起,只觉脚浮身经、头痛欲裂,一阵挣扎,还是没挣得下床来。
“你染病在身,别乱动。”沉中侠一改平日威严,和蔼可亲的轻轻扶着云端重新躺下。
云端这才注意到那个随看沉中侠进来的人。
那个人年纪不算太大,一脸青气,满面的伤疤,眼里有满满坚忍的神色,想必是经过无数残酷的战斗后仍然能够活下来,并且迄今仍然活在战斗里的斗士。
那人对云端笑笑:“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是‘青衣楼’的大长老狄青龙,也是‘正义联盟’中的三盟主。”
云端“啊”了一声,狄青龙,那几乎是和父亲云飞扬同一辈份的人物,一百二十七路青龙鞭,七百二十一颗“七龙珠”,七百二十一株青竹“青龙大阵”,三大绝学,横行武林三十年之久。(参见《刺虎宴》卷第一章)
沉中侠异常温柔的笑道:“怎么?端儿,一醒过来就不开心呢?”
“柴如歌!”云端呻吟了一声,忿恨的说:“就是他下毒害得我……”
沉中侠平静的说:“嗯,我们都知道了。柴小王爷已被我遣送回‘京师’听候童大公公处置,孟四海孟五弟也已经被狄二哥惩罚过了。”
狄青龙以老卖老的道:“早就听说云大龙头有个迷死人的女儿,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一定就是你喽?”
唐方懒懒一笑,有点涩然起来:“狄老就别往晚辈脸上贴金了,江湖上传我倔强懒散、刁蛮暴躁,也是有的。”
沉中侠握住云端那只白玉细雕般的左手,本来绯红色却似结了一层冰,看去有点像死去的人青霜发寒的肉色。
“端儿,你昏迷的这几天,我和狄二哥为你疗伤,消耗了不少内力。”沉中侠略显疲倦的道:“你毒伤末痊,还要留在这里观察上一段时间。”
狄青龙也表现出出乎意料的热忱:“安心留在这里养伤,我已经和你老爹云大龙头打过招呼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他将他心爱的宝贝女儿交给我照顾,没什么不放心的。”
“沉大侠、狄叔叔……为晚辈的事,可真教您们烦麻烦了……”云端说着说着,眼圈一红,有些哽咽起来。
程中侠和狄青龙相视而笑。
“端儿想拜见另两位盟主当面道谢,”云端偏着首问:“方便吗?”
“大盟主从不见外人,”沉中侠微笑道:“至于给你疗毒的温辞温二盟主,我会安排时间让你见他。”
云端听不大明白地“哦”了一声,将头又侧向另一侧。
沉中侠负手踱向窗前,换了一个舒坦的语气:“端儿,喜欢这‘正义山庄’的环境吗?”
“喜欢。”云端违心的说。
“喜欢就好,”沉中侠语气怪怪的道:“我会让花茶和唐水照顾好你的,宝贝儿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就好了。”
狄青龙和沉中侠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老四,您看真么样?”狄青龙压低声音道。
“温辞已经将这小妞儿体内的‘雾埋’之毒解除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恢复武功。”沉中侠面带忧色的道。
“……负责监视的花茶和唐水这两个小骚货可靠么?”狄青龙低声询问。
“绝对可靠,昨夜在我的卧室,我已经在在她们两个小骚货体内种植了‘情之蛊’,毒发时不与我合体就会被蛊虫折磨致死,哼!想借我的名气在各自家族里出位,是要付出代价的!”沉中侠不无得意的道:
“剩下来的事,就是找机会霸王硬上弓,逼迫她和小王爷成亲,只要如歌做了云飞扬的乘龙快婿,再除掉云老鬼,手里就掌握了十万大风弟子,改朝换代,恢复故国,也是翘首可盼的事。”
“那小妞好生诱人,好想弄来做我的小老婆,要不是柴小王爷还有用,刚才她还没昏迷的时候,我就要一偿风愿了。”狄青龙心有不甘的道。
“二哥,她可是你老友的女儿啊,在计划成功之前,我看你还是收心养性,把她让了给我享受吧!”沉中侠眯着眼睛道。
“四弟有心弄她,老哥哥怎敢有非分之想?”狄青龙做出让步道。
“不急,等我们的计划成功了,我们好好轮番乐上她一乐,现在都忍忍吧。”沉中侠严肃的道。
“她现在被我们蒙在鼓里,还要她拿咱们当恩人看待,不过她提出要见唐瞎子,万一……”狄青龙顿住不说。
“找时间就让她见见吧,若推脱很容易引起她的怀疑;料想唐云一个废人,也坏不了我们的大事!”沉中侠沉思片刻道。
“老四,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要不要把地窖里那三个老家伙……”说到这里,狄青龙做了一个手掌下切的动作,喉咙里发出长长一声“喀——”的嘶响。
“暂时还不行。”沉中侠道:“智叟、仁翁、勇公,这三个老家伙一手创建了这偌大的‘正义山庄’,他们在江湖上广有人脉,如今我们鸠占鹊巢,将他们暗中控制囚禁,已经是兵行险招;如果这三个老不死的太长时间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必定会引起外界公众的怀疑,万一惊动了支持三老的‘八大掌门’,在我们计划没有成功之前发难,事情就棘手了。”
狄青龙连连点头,由衷赞道:“四弟考虑周全,言之有理。”
沉中侠和狄青龙边谈边行,边走边聊,都是显得运筹帷幄,踌躇满志。
狄青龙忽然转了话题:“怎么还不见老五和小王爷的影子?”
“孟四海还有事要办,探子来报,‘大风堂’的安东野带着一彪人马出现在庄子附近,我着他去留意了;小王爷被我当众打了一记耳光,面子上不好看,心里不乐,我也得替我安顿安顿,今晚儿让温茶去小王爷房间侍候着,可不能老让我这个师父充当坏人啊……”
两人渐谈渐绕看鱼塘,渐渐行远……
第七章 何弃疗
? 流水的声音是寂寞的,空中的落花是寂寞的,就连鱼缸里的鱼儿都是寂寞的。
人生,就是如此的寂寞。
云端慵懒的靠在窗前,疲倦地看着鱼塘水槽处几片落花浮萍在水面上兜兜转转,却始终兜转不出去。
她感觉自己就像鱼缸里的那几尾鱼,无所事事,岁月蹉跎,如流水和落花一般没有出口,无可等待。
“雾埋”之毒比想象中要难缠的多,云端的身体非但没有好起来,而且一天比一天虚弱无力。
原本明眸利齿伶俐清爽的她,给病意和毒意耗得只剩下倦意和困意。
“你今天觉得好一些了吗?”云端恍惚间听到有人问她。
“什么?”云端衰弱得似乎失去了听觉。
“今天感觉怎么样?”一个满身病气,白衣如雪的公子已来到了她身边,带着满满的关怀和问候:“好些了吗?”
“好一些了。”云端照往常的话回答,即使那是一句违心的谎言。
“今天可有服药?”白衣病公子拄着银色的手杖,说上几句话就喘得不行,好似他病得比云端还严重。
云端倦倦的点头。
“那就好,我跟你把把脉,把手给我。”白衣病公子恹恹的道。
云端依言把手伸了给他,稍顷,白衣病公子带着责备轻声道:“为什么要说谎?为何要放弃治疗?不吃药怎么会好呢?”
云端看似赌气的道:“左右我的病也好不了了,吃你开得那些劳什子药又有什么用?”
白衣病公子激动的道:“什么话!世上还没有我‘守缺公子’温辞(参见《无间道》卷第三章)解不开的毒、治不好的病。”
云端郁郁的笑说:“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对毒力和药物的精研天下无对,以后我乖乖服药就是了。”
温辞望着这个在病里尚且绝艳的羽衣少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拄着“雪杖”一边踹息,一边蹒跚地走远。
“这个二盟主好奇怪……”云端觉得阳光刺眼,一阵天旋地转的昏眩。
在一失神间,她又不知不觉的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一个盹。
华灯初上。
唐水跑过来通知云端:“大盟主召见。”
暮色四合,云端已经虚弱得无法走路,她只能由花茶和唐水两个女孩子搀扶着行走,走过假山、走过鱼塘、走过拱门、走过回廊,“正义山庄”平静宜人的景致里略带几分凄凉。
毕竟是“大风堂”出身的大小姐,虽然在沉疴中,云端还是能依稀看出一路上是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在这美轮美奂、如诗胜画的亭台楼阁表象之下,不但明岗暗哨、防卫森严,更是机关遍布,危机四伏。
花茶和唐水忽然止步。
她们已到了山庄深处一所幽暗的房门前,看两个女孩子不敢入雷池一步的恭举止神态,彷好似多走一步就会见血封喉、粉身碎骨。
——那个大盟主究竟有多可怕?
房间很幽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里面的摆设。
“进来吧。”房间里的人语气很淡漠。
云端走了进去,一个人。
房间没有灯,但有微弱的光。
光是从房间外面的灯笼映进来的,所以淡弱得有点浮泛。
然而,就是这微微弱弱的光,就让云端看到了一个残艳绝美的男子。
他三十许的年纪,他的眉宇略带挹色,他的眼神看似深远,但又流露出一种空洞的寂寞,他坐在椅上,安静的像屋子里的一件摆设。
云端摸索着说:“为什么不点灯?我很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
那男子清冷的道:“他们说你想见我?”
云端生气的时候极美:“本来是的,现在你摆架子,装神秘的,我不喜欢你,所以本姑娘又不想见了。”
那男子有点笑意了。
这微微的笑意牵动了他那残艳绝美的风姿,向云端飞掠了过来:“你不但很美,也很有个性!”
女孩子大多喜欢溢美之词的,无论那夸赞的话语有多露骨、有多低端。
云端瞬间心情大好:“算你有眼光。”
“云端姑娘,我是‘正义联盟’的大盟主唐云。”那男子笑了,且笑道:“听说‘明器王’大赛上,你哭鼻子了?”
“没有!”云端不假思索的一口否定。
唐云忽然侧了一侧首,问道:“你唇上的胭脂一定很好吃吧?”
云端一怔:“好不好吃,与你唐大盟主何干?”
唐云道:“我想尝尝。”话一说完,他就飞身而起,微润的唇迅疾而轻妙的沾一沾云端的樱口,然后已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全似没有动过一般。
云端知道,就算自己武功未失,也躲不去唐云这来去如风,倏忽如神的蜻蜓点水。
只听唐云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我喜欢你的胭脂味。”
云端愤笑:“轻薄一个失去还手能力的女孩子,你这个大盟主还真赖皮的很。”
云端转身就要离开。
唐云始终坐在那里,他眼神空洞的道:“姑娘……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云端回首,认真的想了想,笑了。
笑的嫣然。
日子一天一天在无聊的过去,鱼缸里的鱼儿,不知何时死了一条,剩下的一条也不如以前活跃偶尔会遽冒上来吐一个泡,像冷宫里失宠幽禁的嫔妃偷偷叹了一息。
“正义山庄”远比云端想象中的大,也比预料中的安静,这么长时间以来,云端从未见过传说中的三位老庄主“武林三圣”智叟、仁翁、勇公,每次问起庄里的人时,不是避而不答,就是忌讳莫深。
自从上次一会之后,云端再也没见到大盟主唐云;倒是二盟主“守缺公子”温辞每天早上都会拖着病体,来给云端把脉看病;四盟主沉中侠常来问候她的病体,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三盟主狄青龙偶尔也能来看看她,就像看他养活的金丝雀,然后不哼不哈的就负手走了;一直不见五盟主孟四海,事实上云端心里也不是很情愿看到这个本门的长辈。
云端的病情似乎在一天天好转,她心情好的时候哼着“关东”小调,注目向远处的假山鱼塘。
然后,她就看到远处假山后有一个人也在看她。
那是一个忧郁得有些好看的跛足少年
云端觉着他很眼熟,好半天,她才想起,那是在暗器大赛上曾经故意输给自己的辰源。
辰源远远地看着她,他向她比划着一些奇怪的手势,他眼神里似乎吞吞吐吐着一些奇怪的讯息。
——他要告诉我什么?
辰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月前,安东野找上了辰源,设计了一整套计划。
参与营救云端计划的还有两个主角,“血河派”的姬北命和“铁琵琶门”的班破晓。
“姬少侠、班兄,你们必须帮我们。”安东野这样解释:“如果我们‘大风堂’的人出面,必定引起沉中侠那只老狐狸的怀疑,那样大小姐就危险了;只有你们这些与‘大风堂’不相干的‘外人’,我们才有救出大小姐的机会。”
“给我们一个帮你的理由。”姬北命和破晓同时看着安东野。
安东野冷静的道:“你们帮的不是我,是云端。”
够了。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姬北命咬牙挤出一个字:“帮!”
破晓跺跺脚:“妈蛋!谁让小爷喜欢你家大小姐了,死就死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
时孟四海正在赛场做收尾工作,姬北命与班破晓集中了“血河派”和“铁琵琶门”的人手,向孟四海猝然发起攻击!
辰源按计划抢先一步通知了孟四海,告知他将会有人对他不利;孟四海反而怀疑辰源,和他对打了起来。
然而姬北命与班破晓毫不留情更十分及时的出现发动了攻击,孟四海身边的十七名高手,三死五伤,可见姬北命、破晓临时组成的联合狙杀小队,攻势有多么的强悍。
孟四海狂怒反击,以一敌二,重创姬北命,但身负重伤的姬北命仿似因流血而烧痛了斗志,愈战愈勇,破晓趁机打进孟四海体内一把“琵琶针”,孟四侯终在辰源的保护下惨败退走。
辰源跟孟四海一起仓惶逃进“正义山庄”。
四盟主沉中侠并不信任辰源,然而,辰源毕竟是“青衣楼”的子弟,有三哥狄青龙的面子关着,加上五弟孟四海觉着自己欠了辰源人情而一力维护,沉中侠也只得答应将辰源收留在“正义山庄”;不过沉中侠对辰源甚具敌意,一直遣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是以,辰源即使远远看见了千思万想的云端,也不敢堂而皇之上前示警。辰源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有一个差池露了形迹,大家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付之东流。
辰源并不惧死,但他怕连累云端。
他不惜千难万险身入虎茓,就只为了云端。
——只要能救出云端,我化作灰飞烟灭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可是我要怎样才能让她知道,她现在正被阴谋和危险包围着?
第八章 闹太套
? 终于见到她了!
辰源强忍着喜悦,他的心脏在大力撞击着胸腔,他发出无声的呐喊——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月未见,竟好似分开了整整一个千年。
辰源依靠紫貂向山庄外传递信息,姬北命、破晓和紫貂的主人杨弋捷就匿伏在山庄的北墙外,随时准备接应,营救云端。
为了不泄露自己的目的,辰源并没有让云端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知道,云端身边寸步不离的花茶和唐水,都是沉中侠的人。
云端并不知晓自己的危险,也不知道有很多人正在为她涉险;她觉着山庄里的人都对她很好,尤其是沉中侠,呵护备至,关爱有加。
当云端每次看到远远的辰源,在向自己遮遮掩掩、闪闪烁烁表达传递一些莫名奇妙的手势和眼神时,她都会想:这个人好古怪,不会是混进“正义山庄”来捣乱的吧?下次遇见大盟主,要提醒他们多提放一下才是。
云端心里记住了这件事,并很快再见到了大盟主唐云。
那次见面,让云端羞愤难当,终生难忘。
阳光自窗棂过滤下来,映得云端容华似水的脸流动着一些光影,那眸子像黑山白水般分分明明的拗执和嗔喜、慵懒和倔强,紧撮的唇边漾起两朵甜甜的梨涡。
美女祼浴,香艳旖旎。
云端一边自怜自叹,一边在想:“如果再有男人闯进来,我一定杀了他!”
然后,就真的有男人闯了进来。
“正义山庄”一向防备森严,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谁敢贸然闯入?
浴室外面还有花茶和唐水两个女孩子给守着,房门却突然无声无息的震开,一个长发男子推着一张木轮椅,急冲冲闯了进来。
月前柴如歌带来的羞辱还历历在目,这次恼羞成怒的云端动了杀机。
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姑娘每次沐浴的时候,都会将两件独门暗器放在自己的臂展范围之内。
在出手的刹那,云端已看清楚来人,正是“正义联盟”的大盟主,“抱残公子”唐云!
这霎瞬之间,云端有些后悔她使出“神哭小斧”来。
唐云似完全没有看到飞斧,他只眼睛空空茫茫的,看着云端。
云端又气又愤,心想:“你倒是躲啊!这个时候还只顾着眼睛不老实!”
然而,唐云却似没发现有暗器、甚至也似没看见云端的妙体玲珑,他无神的眼睛空洞洞的似透过了云端,看着云端背后的那扇轩窗上,更似透过了窗着到了窗外很遥远、很遥远的远方。
这危急瞬间,云端忍不住大叫出声:“还看?!快闪开——”
唐云没有闪开,他神情忧郁而孤寂,他像钉子一般的坐在木轮椅上。
他伸出了两根枯瘦若骨的手指,轻轻地一夹,夹住了飞斧,小斧头顿时力道全无,就像夹住了一只无头的绿蝇。
唐云目色茫然的在问:“云端姑娘,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才有事!”云端羞忿已极,怒道:“我还有‘鬼泣小箭’,你再看我,我就射瞎你的招子!”
“看你?”唐云一楞:“看你什么?”
云端简直要气疯了!
看唐云的神情,像什么也没着到;听唐云的口气,眼前的她都不值他一看!
——一个像云端那么美丽已极的女子,更有一副美丽已极的玉体,可是唐云竟然完全放不在眼里,目中无人!
要知道,对一个美丽得一向男人见了大都爱慕不已的云端来说,不意给男人撞见她的祼体固然羞愤,但更令她气恨的是那男人根本像是只看到屋子里一件家具那么自然平常,无惊无喜。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端终于发出了“鬼泣小箭”——
箭夺唐云双目!
小小银箭,一出手就似一场艳!
云端箭一出手,就觉自己下手太狠辣了!
——他已经双腿残废,行走不便,我要是在射瞎了他的眼睛,以后让他怎么生活?
但看唐云的样子,仍似没看见云端的赤祼的身体,仍似没注意到有一枚银色小箭要亲吻他的眼睛,仍似神游物外。
他鼻子嗅了嗅,脸上却出现了一种微悟的神情。
云端心软地叫道:“快闪开!”
就在这时,“嗖”地一声,唐云袖底忽掠起一道寒光,本来射至的小箭,倏然激空而起,“噗”落向入云端浴洗的木盆里。
寒光又倏地回到唐云的袖子里,他侧着耳,茫然的像在听什么似的,半晌才道:“原来姑娘在洗澡。”
然后他摸索着将小斧放回桌上,推动轮椅,转向缓缓而去,一面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姑娘在洗澡,所以失礼。”
直至到了门外,他还苦涩的解释:“你是看到的,我除了是双腿残废之外,还是个双目失明的瞎子。我是听沉中侠说你遇道危险了,才急急赶了过来……”
一时之间,云端怔住了……
在鱼塘后面的树影里,两个人正在密语。
“老四,你这招果然灵验,一试就试出来了唐瞎子的深浅。”是三盟主狄青龙的声音。
“现在我们还需要唐云这个名头,我们暂时不要动他,退一万不说,即使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我们上头不还有他这个‘替罪羊’顶着嘛!”另一个是四盟主沉中侠的语气。
“云老鬼寻女心切,已经到了地头,把他交给我,老四你抓紧向云端小妞儿逼婚,免得夜长梦多。”狄青龙兴奋的道。
“好,我们分头行事。”沉中侠阴沉的道:“我总感觉最近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们的计划必须提前了!”
辰源似乎也感觉到了山庄内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利用紫貂发出了最后一份讯息:明晚子时,庄北鼓楼。
信刚发出去,他一回头,就看见了云端。
云端得意的笑:“哈哈!终于被本姑娘抓到了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奸细,本姑娘在就看出你不对劲了!”
云端强抑心神,低声解释道:“云端姑娘,我是受安东野之托……”
忽听檐外一个威严语音道:“呔!你受小人唆使来山庄卧底捣乱,还敢把安三爷牵扯进来?”
另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休听他胡扯!把他毙了!”
扑上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沉中侠,一个是孟四海,气势逼人,气魄压人,气场迫人。
辰源仓惶望向云端。
云端得意洋洋的仰着小脑袋洋洋得意的道:“是我通知沉大侠和十二叔来揭穿你真面目的。”
辰源心里“咯噔”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裂了,他绝望的苦笑:“傻姑娘,我被你蠢哭了……”
云端忽觉心头一阵紊乱,她毕竟是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辰源想要解释已来不及了,孟四海一欺近,他就立刻逃了出去。
孟四海刚想动手,辰源已至少以四十种暗器攻向他。
孟四海只有一霎的时间接下了所有的暗器,但这一刹那间辰源已如风般掠了出去。
他掠出去的时候经过云端。
云端明若秋水的眼正看着他,她手指一动,但却没有出手。
辰源一接触云端双眼,身体震了一震,少女虽然并没有出手,但他还是慢了一慢,就这一慢之间,辰源低声对云端迅即的的说了一句话。
辰源的身形再起时,忽然双肩给人按了下来;当他急欲藉力弹起,双膝已给那人紧紧箍住,他要张口大喊,立即给那人点了哑茓。
制住他的人是“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
押走辰源的时候,沉中侠问云端:“辰源刚才低声和你说了什么?”
云端的心里仍一片乱,她强笑着回答:“他说……他是被冤枉……”沉中侠“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走了。
——云端没有对沉中侠说实话。
辰源和她说的是:明晚子时,庄北鼓楼。
一个时间,一个地这是什么意思?
云端决定要一探究竟。
到了第二天子时,云端施展轻功,避开守夜的庄丁,潜行向庄北的鼓楼。
路过“正义大厅”烛火辉煌,里面传出嬉笑声。
云端好奇的倒挂在檐下,从透气天窗往里观瞧——
“正义大厅”里有十几号人,居中而坐的正是粉妆玉砌的小王爷柴如歌,喝酒猜拳,高谈阔论,男女嬉戏,乌烟瘴气。
云端诧异莫已,柴如歌不是被“正义联盟”送回“京师”交给童大公公发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茶和唐水两个白日里端庄贤良世家女子,此刻几乎是全祼的分别躺在沉中侠和柴如歌怀里,放浪形骸,毫无忌惮。
只听沉中侠道:“小王爷,你就放心吧,云飞扬已经被我们成功引诱到此,只要狄青龙那头一得手,我马上为你和云端小妞儿安排洞房霸王硬上弓,到时候你以大龙头女婿的身份登高一呼,‘大风堂’十万弟子在手,灭掉赵宋,复我大周,指日可待!”
柴如歌抿嘴微笑:“届时孤王登基,师父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周之蔡京!”
第九章 图森破
? 父亲有危险?!
云端大吃一惊,她小心翼翼,潜过“正义大厅”,避过暗桩和机关,直奔庄北的鼓楼。
鼓楼上悬着一面硕大无比的大鼓,这里是全庄的制高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在鼓楼值班的庄丁就会立刻击鼓示警。
然而,云端赶到的时候,鼓楼的值班头目和手下四个庄丁都给点了茓道,残垣北墙角,也给人凿穿了一个洞。
云端一出那个洞,迎头就有人唤她:“师姐,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
她一探首,几乎吓了一大跳!
她没料到墙外这么多的人在等候自己,黑压压的六、七十人,全部屏住气息、一动不动的伏在墙后,纪律森严,刀剑都裹着麻布。
叫她的少年浓眉大眼,几步就走到近前,云端一见是小师弟安东野,登时又惊又喜:“东东,怎么是你?”
安东野未等答话,带着竹斗笠的刀客姬北命一闪而至:“怎么就你一个人?辰源呢?”这沉默的汉子看住云端,眼中有一种特异的色彩。
“辰源……”云端满头雾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庄里已微微传来吵噪的声音。
杨弋捷急道:“我们被‘正义联盟’的人发觉了!马上走!大龙头在外面接应我们,边走边说!”
云端还待再问,这时庄内灯火一一亮起,犬吠人叱之声,渐渐追迫了近来。
破晓急道:“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安东野沉声命令道:“走!”
话音刚落,所有伏在墙后的“猛虎堂”大风弟子,一下子人起马立,个个剽悍无匹,身手俐落,训练有素。
相比之下,“血河派”的弟子和“铁琵琶门”的少部分门人,动作就慢了半拍,有些杂乱不整。
而这时,连鼓楼上的灯火也亮了起来。
安东野牵过一匹乌骓马,将云端抱在身前,长啸一声,一队猛虎铁骑,静时宛若鸦雀无声,动时却似万雷奔腾,四蹄翻飞朝北而去。
猛虎骑队前脚一走,沉中侠和孟四海已率百余庄丁急纵而至,见大队人马,气势如风卷残云般远离而去,真个望尘徒呼。
孟四海有气又怕:“云老鬼出动了‘猛虎堂’,怕是我的事情暴露了!”
沉中侠忿忿地一甩衣袖:“有什么好怕的,马上召集老二和老三,我们去见大哥,大不了和云老鬼拼个鱼死网破!”
……
在听完安东野把事情来龙去脉简短说清楚后,云端急驰中的乌骓,戛然而止。
马作人立,长嘶一声——
云端一勒马,安东野一挥手,他的三十六名猛虎勇士一齐收缰勒辔,竟同时陡然不动,马首齐平,只马鼻不住喷出雾气。
安东野平时练兵之严,足见一斑。
云端寒着脸问师弟:“东东,辰源为了救我身陷虎茓,是我误会他害了他,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要回去救他。”
“你说什么?!”安东野虎着脸叫道:“我们不能回去,他们人多势众,太危险了!”
云端只静静的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留下辰源不管不顾,他甘冒奇险救我,却被我无情的伤害,我一定要救他。”
安东野咆哮了起来:“不行!大龙头给我的命令是安全将你救出,辰源他是自愿的,又没有人逼他,他送命是他短命,我们可不必陪他枉送性命!”
云端寒着声音道:“爹爹常常教育我们五个,行走江湖,少树敌人,多交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这一走,‘大风堂’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抬得起头!”
安东野断然作色道:“现在这里我当家,你的人身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任何人不许节外生枝,否则重罚不贷!”
云端脸色白得发寒,语音落地犹作金声:“好!你们不去救,我一个人去救!”她的纤指从破晓、姬北命一个个指下去:“跟你们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然后她把将同乘一骑的安东野推下去,打马而去,直奔回程。
安东野虎跃而起,板着脸良久无语。
杨弋捷拍腿大叫:“大小姐,回来!”
破晓望着远去的云端,张大了嘴巴,下巴像似快要掉了下来。
姬北命看看安东野,然后沉默的向等待他指示命令的二十几名“血河派”弟子道:“跟我去救人!”
破晓见姬北命将不屑的目光看向自己,他干咽了两口唾沫,尖声道:“老北,你啥意思?我破晓也是个七尺汉子,难道就连个娘们都不如吗?‘铁琵琶门’的,上马!跟我帮云端小妞儿把辰源那个死瘸子抢回来!”
安东野猛地如平地旱雷,虎目暴瞪的向他旗下三十六名猛虎勇士咆哮:“都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跟老子回去救人!”
群豪弃声应和,龙精虎猛,马嘶蹄鸣,山岳为之震动。
云端再度潜回“正义山庄”,制住了四名把北墙守洞口的侍卫,并悄没声息的进入了山庄。
大小姐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因为她过人的轻功之外,主要原因还是山庄的人,万万料不到她还胆敢自旧路去而复返。
安东野那队“猛虎”骑士救人心切,三十七骑以强者的姿势、霸者的姿态席卷而来,气势浩大。
猛虎骑队一入“正义山庄”领地十五里之内,外围暗桩即刻发现,并马上在豉楼鸣鼓示警。
狄青龙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以七百二十一株青竹布下“青龙大阵,然后亲自领”正义联盟”高手一百七十二人,迎战安东野。
三盟主狄青龙上阵,四盟主沉中侠则留在庄内调兵遣将,总揽大局。
因为不方便与“大风堂”公开翻脸、而被留在庄内的五盟主孟四海勿勿来报:“有四名戍守豉楼的兄弟受制,看来可能已有敌人潜入庄内。”
沉中侠目光停留在地图上,阴恻恻的道:“来得正好!唐老大和温老二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是云飞扬亲自来了,也绝讨不到好去!”
——沉中侠的武功在“正义联盟”的五位盟主里,不算是最高的,可是他在四大帮会联盟的这个小圈子里,却是层峰里的核心人物,他城府深沉,心狠手辣,已牢牢把握掌控住了这股新势力。
云端一路直掠,没有丝毫的停滞,直到她在一座水牢前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雪白干净的银裘,满脸病容,却是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他很安静的坐在那里,看得出他在等云端。
云端一见到他,立即就停下了飞掠。
她才陡止,那个在等她的白衣公子温辞已淡淡的说:“你来了。”
“我来了。”云端心里也有一声叹息。她实在不愿与温辞为敌,不但因为对方武功深不可测,更因为她住进“正义山庄”以来,守缺公子是对她最好的一个。
“你本不该来的。”说不到两句话,孱弱的温辞已经开始直喘。
“我必须来。”云端盯着对方身后的水牢:“我不能丢下我的朋友。”
温辞回避女孩儿的目光:“里面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云端抿一抿嘴,靥上又浮现了那一对可爱的酒窝,“鬼才信你。”
温辞笑了,他一直没有正眼望向云端,现在他直接望向她了:“沉中侠要我守在这里,是要看守三个名动天下的大人物,他们本是这里的主人‘武林三老’智叟、仁翁、勇公,他们这些伪善,假借武林正义的幌子,收受不义之财,沽名钓誉,也算该有此报。”
云端抿嘴笑道:“三老好端端的庄子被你们欺占了,你们反倒说起人家的不是了,还真是好笑啊!‘武林三老’大公无私,惩恶扬善,为江湖朋友做了多少好事,岂是你们一两句话就能诋毁的?!”
温辞摇头,然后发出一声微喟道:“你还是太年轻、很傻很天真……”
云端抿抿唇说:“我本不想和你打,养病期间,你对我一直都不错。”
温辞气喘说:“我也不想和姑娘交手。”
云端嫣然道:“三老中的‘勇公’关玉门,是家父的莫逆之交,我不能视而不见、见死不救。”
温辞长叹道:“那你可要小心了!”
云端秀眉一扬:“请赐教!”
温辞出杖——
“雪杖”一出,清丽夺目,漫天飞雪,就像一场痴男怨女海枯石烂的誓言,等待到天长地久的惊艳和缠绵。
云端没有避。
云端根本来不及避。
那惊艳缠绵的一杖,陡然在云端咽喉前止住。
温辞讶然间:“你因何不避?”
云端明若秋水的看着他,一眨也不眨:“因为我避不过。”
温辞蓦然收杖,紧了紧银裘,转身去了,还抛下了一句:“救了人马上走,就当我没见过你!”
云端打开水牢,被囚禁在里面不是辰源,因为辰源没有那么老。
不止一个老人,而是三个。
三个老人,一个黄脸,一个白脸,一个绿脸。
云端认识其中一个绿脸高大老人是父亲的至交好友“勇公”关玉门,不消说,另外两位黄脸老叟和白脸老翁,必是与“勇公”关玉门齐名江湖的“智叟”曲金禾和“仁翁”胡银蝶了。
第十章 活久见
? 出现在云端面前的“正义三老”,此刻早就没了平日的威仪,他们被囚禁在水牢淤泥里,有如猪狗一般狼狈不堪,惨不忍睹。∑,
云端有些手足无措:“关伯伯,怎么会这样?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端儿啊,我及笄生日您还送我一套‘魔罗娃娃’……”
“勇公”关玉门恍惚的道:“啊啊,云端啊,我们老兄弟被沉中侠他们算计了,他们喧宾夺主,在我们的食物里下了‘雾埋’,唉!”
“仁翁”胡银蝶悔恨道:“都怪我一时之仁,不听大哥劝告,引狼入室!”
“现在还説这个做什么?”“智叟”曲金禾冷静的道:“云端姑娘,我们三兄弟救出去也是废人,我们武功尽失,带着我们就是累赘;我们兄弟都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无生念,就拜托你帮我们完成心愿,将这件武林公案和沉中侠的真面目公布于天下!”
云端倔强的摇头:“我不能看着你们三位老人家在这里受罪,我要带你们一起走。”
“勇公”关玉门看了一眼自己被泥水埋没的下半截身体,惨笑道:“我们兄弟的两条腿已经被柴如歌那个小王八蛋都锯掉了,你一个女孩子,又怎么能救得了我们三个?走吧!记得让你父亲为我伸冤雪耻!”
“仁翁”胡银蝶急道:“小姑娘,我们之所以忍辱偷生苟活到现在,就是怕无人知晓沉中侠一党的大阴谋,现在见到了你,我们的生死就不重要了。”
“智叟”曲金禾又急又怒:“唐瞎子的住所就在水牢附近,惊动了他连你也走不脱了,你难道就忍心我们这三个老骨头含冤九泉、死不瞑目吗?走!快走——”
云端向三位老人拜了拜,收起眼泪,出了水牢。
她直接去找唐云。
她要向唐云问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在生气?”迎面的语音有些倦倦:“而且还想骂人。”
云端一看,就见鱼塘对面,有一个又残又艳的男子,手里托着一个灯笼,燃着一diǎn烛光。
“怎么?很奇怪是吧?瞎子也diǎn灯笼?”唐云自嘲的笑着:“这灯火是为你而diǎn的。我瞎了,今晚月黑风高,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云端笑了:“呸!还説不占人家便宜,闯进姑娘浴室偷看人家洗澡的是谁来着?”
“那次的事吓到姑娘了……”唐云空洞无神的双眼像浸在深深深深深深深的海底里,他的语音也像是隔着一片深海传过来:“真的很对不起,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
云端偏着头,双手负在身后,十指交缠剪动着,怪有兴趣的绕着唐云走了一圈,又饶有兴趣味的问道:“水牢里的三位老庄主是你做的好事吧?”
唐云苦笑道:“你错怪我了,我只是个傀儡。狄、沉、孟三人,各有成见密谋在他们帮会里谋反,要另成一派,我这个不相干的外姓人,只是给抓来当他们的幌子。否则,他们三个人谁也不便当大盟主。当然,由我来当大盟主,另一个好处是他们谁都不信任我,而我这个废人也什么威胁他们的事情也都做不出来。”
云端诧道:“那么温辞公子……”
唐云道:“温辞没有野心、也无图霸天下之志,只不过,我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云端冷然道:“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可以放弃初心?就可以助纣为虐??就可以良心尽丧???就可以罔顾道义????就可以消磨沉沦?????”
云端的质问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声比一声尖利,人儿连怒都是清丽的。
唐云静了半晌,然后才倦乏的道:“可惜我只是个脚不能行、目不能视的残废,如果我不甘于受人利用,恐怕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云端冷笑的截口道:“这般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和死人有什么区别?一个人,身残并不可悲,也不可怜,可悲的是他没骨头,可怜的是他没志气!”
唐云一震。
他既没有暴怒,他也没有悲伤,他脸上只有一种掩抑不住的倦意。
看着又残又艳的唐,云端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説得有些重了:“你……生我气的么……”
唐云笑了,微微的笑容,掀动了他残而艳的风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见的那一晚,我遽然在你唇上吻了吻……”
云端刻意板起小脸,头一句便道:“还説?第一次见面你就占了我的便宜。”
清风徐来,有花香,有诗意,也有些説不清、道不明、挣不脱的情怀……
唐云有些陶醉,笑眯眯也笑迷迷的道:“嗯,你唇上的胭脂味道,还留在我残缺的梦里呢!”
云端忽尔觉得这话题有些不妥、不好,所以她也有些不安、不悦了起来,忙正色道:“少给本姑娘嬉皮笑脸的!我朋友关在哪儿?説!”
唐云也神容一敛语气也遽冷了下来:“要救辰源,先得过我这一关!我们这两代‘明器王’榜眼看来今晚儿要见个真章了!”
云端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你出手吧!”
唐云道:“我的第一把飞刀,要射你的发。”他左手遽然一震,“嗖”的一声,左袖猛地射出一道白光。
云端身形疾闪!
然而,但她要闪未闪的时候,寒光已射入她的头dǐng发髻上,她呆了一呆,仲手一摸,在发髻上取下一把寒光闪闪的飞刀。
唐云冷峻地道:“第二把飞刀,我要射落你左耳的耳坠。”只听“嗖”地一声,他的右袖一振,激起一道寒芒。
云端全身掠起,尚未展开,左耳一凉,一把小刀擦颊而过,射落了她左耳垂悬着的一串小小的珍珠耳坠。
云端又惊又恐,还没待她回过神来,唐云已然冷酷的一字一顿説下去:“第、三、把、飞、刀、我、要、射、你、咽、喉……”
唐云话未説完,云端已抢先反攻!
——对方的飞刀太可怕了!绝不能束手待毙!
云端一出手就是绝招,左手打出一记“神哭小斧”,左手射出一支“鬼泣小箭”。
对方太强,云端明知不敌,她也要拼上一拚!
金斧怒啸,劈在唐云胸膛上。
银箭锐嘶,钉在唐云肋骨里。
云端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唐云“闷哼”一声,连人带椅,仰天而倒!
在这刹那间,云端什么都明白了——
——唐云不是躲避不了,而是他根本没有躲避!
唐云毕竟是“正义联盟”名义上的大盟主,他若想不引起沉中侠等人的怀疑,他若想生存下去,他只有故意激怒云端,只有逼她出手,只有不躲不避的受伤流血……
云端痛悔自己下的重手,她急急奔过去,她要探看唐云的伤势,却听唐云一声低沉的闷喝:“别过来!”
云端顿住。
“快走!”唐云嘶声道:“后进石房第七间,救了人,马上离开!”
云端只觉喉头一热,她紧咬下唇,她抑制自己就要夺眶而出的泪花:“傻瓜你……”
当唐云看见云端顿足转身展动形影的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伤处的痛。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云端对安东野的感情是不可变更的,无论我多么喜欢,也是难以追回的,一如她展动的身姿。
此后,唐云残艳的生命里有云端,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没有开端,也没有结局。
然而,有一个秘密,唐云从未和任何人提及,他的眼睛是盲的,但他并不全盲,他只是视力受损,他还能看到轻微的光亮和模糊的事物。
那一晚,他确曾看见云端美入骨髓里的**……
那一次惊艳和乍丽之后,他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他随时随地的准备为她去付出、去牺牲,无论是死、还是伤……
夜色空气里尚残留着欲浓似淡的胭脂余香,唐云倒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听到少女远去的足步,和他流血的声音……
云端,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
云端……云端……
当辰源再次被浇下的一盆冷水激醒的时候,他念念不忘的,仍是“云端”的名字。
“……臭小子,你只是布青衣从穷山沟捡回来的野孩子,你有必要为他这么拼命吗?”被折磨拷打得遍体鳞伤的辰源,迷迷糊糊的意识里,隐约听到沉中侠的声音:
“你听好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布先生派来的?布青衣知道我们些什么?你们计划做些什么应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秘密的?云端小妞现在在哪里?你再不説实话,我马上送你归西。”
辰源给粗索捆在铁架上,他被殴打得头崩额裂,神志不清,早已抱着必死的念头。
审问辰源的是沉中侠,但动手行刑的人却不是他,而是柴如歌!
落入柴如歌的毒手,辰源心知自己决无侥幸之理。
唯一让辰源感到欣慰的是,他救走了云端。为了云端,即使百死千伤,他辰源都无怨、亦无悔。好若书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第十一章 上交国
? 不久的将来,云端,那个慵懒美丽的女子,就应该漂漂亮亮的嫁人了吧?不知道在她与安东野你侬我侬的融情蜜意岁月里,她会不会想到有一个叫辰源的跛子少年,甘愿为她孤身犯险、为她独赴黄泉?
她,会么?
生死两别,云端,云端,我多么想再见你一面……
辰源这样想着,这样念着,他果真就见到了云端,她果然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一个美人,美得就像像流传千年的一首绝唱。
我的天!
云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又回来这里?!
沉中侠也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云端的存在,他头也未回地道:“云端,你能闯到这里,也算有几分本事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通过‘抱残守缺’两位盟主的?”
云端眼见辰源那漂亮忧郁的美少年,如今为了救自己给折腾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中一热,清叱道:“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他走,我留下!”
沉中侠、柴如歌都笑了起来。
柴如歌孩童的粉嫩脸上尽是轻忽之意:“你们知道我们这么多秘密,谁也休想逃出生天!”
寒风吹来,云端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
辰源嘶声道:“大小姐,你快走,别管我,你真要为我报仇,去找云大龙头才有机会……”他因説得太急,吞了一直哽咽在喉间的一团凝结血块,登时噎得作不了声。
“云飞扬么?”沉中侠阴沉地笑道:“恐怕现在他早就被狄青龙狄大长老的‘青龙打大阵’困死在庄外了。”
云端带着七成英风三分俏煞叱道:“今晚姑娘就算一个人,也要救辰源走!”
忽听石房外一人接道:“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姬北命。”一个满脸刀疤的竹斗笠少年刀客説着话,如山般走进来。
云端一呆,她没想到姬北命这个沉默少年会为她冒险折返,他和她并无深交。
沉中侠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就算多一个不知死的,我们也是二对二,你们觉着赢得过我们么?”
另一个人从黑影里闪出:“要是再加上我安东野呢?”
云端无限欢欣的叫出声来:“东东,你也来了!”
安东野对师姐diǎndiǎn头,转首向沉中侠师徒冷“哼”道:“唐大盟主和温二盟主一伤一走,你们大势已去,还是放人吧!”
程中侠如临大敌的反问:“你们怎么进来的?守在庄内的孟四海呢?”
姬北命答:“孟五盟主给破晓和杨弋捷带着人调虎离山引走了,正围着庄子团团转,一时三刻怕是还转不回来呢。”
“蠢货!”沉中侠心中一声咒骂,又问:“狄青龙呢?”
这次是安东野的回答:“狄大长老嘛,他与家师云大龙头斗法,在庄北连同他布‘青龙大阵’用的七百二十一株青竹一齐被家师震死了”(参见刺虎宴卷第一章)
沉中侠强忍怒火,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柴如歌恨恨地道:“不要忘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要我们放人,先要出你们的实力!”
“好!”安东野一扬猛虎大袖,喝道:“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大风堂’的实力!”
安东野的袖子一扬,黑暗里有幢幢人影闪晃,沉中侠目疾,已瞥见“大风堂”好手:“不死狂刀”夜蛰翼、“疑神疑鬼”梁叹、“女诸葛”朱七七、“飞钹和尚”大通、“三箭猎人”涉不准都在里面……也就是説,安东野带来的人,全都是“大风堂”的dǐng尖高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看来安东野的来意只是要救人,并不想即时厮杀,何况自己的四位盟友一伤一走一死一散,动起手来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是以沉中侠涎着笑脸道:“我要是放了大小姐和辰源,你们马上就走?”
安东野即道:“一刻都不留!”
沉中侠面不改容的立刻命令放人,云端立刻就要过去搀扶辰源,姬北命立刻闪了出来,将虚脱的辰源背到背上。
一行人离开“正义山庄”去与云飞扬云大龙头会合的时候,云端一路笑了笑得懒懒的、浪浪的,像一个食花的仙子。
安东野绷着脸:“以后不准再这样胡闹了!就因为你这次任性,师傅他老人家连夜请动‘大风旗’和‘龙头棍’,紧急调动了七堂的人马南下,你还有心情笑?”
云端睇了少年持重的师弟一眼,笑嘻嘻的道:“好了啦!下次姐姐都依着你便是了!”
安东野显然已经不吃乃姐这一套了,依旧还是绷着脸,怒发冲冲的样子。
説话间,负责引开庄内守敌的各路人马,自各方赶回来聚集,都在兴高采烈的向同伴们叙説如何英勇拒敌、怎样引走追兵的事迹。
姬北命不禁问:“破晓呢?”
配合破晓一起行动的杨弋捷答道:“破晓一时大意,给孟四海生擒,已捉回‘正义山庄’去了。”
“什么?!”安东野睑上有几根青筋都跳动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叹道:“算他倒霉吧!”
杨弋捷不禁凑前问:“三哥,我们是不是……”
“不行!”安东野斩钉截铁的道:“师傅他老人家与狄青龙互拼掌力受伤不轻,我们现在绝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再冒上一次险!”
“谁是外人?!岂有此理?!”云端叫了起来,勒马回首道:“虽然以前我一直对破晓瞧不上眼,但他这次是为我的事而遭擒受罪,你三当家为顾全大局不救,我一个人去救!”
説罢,云端一扬鞭,马作乌电,朝后飞去。
马上的她,风中的她,羽衣白颊,清丽得像沉沉黑夜后的曙光。
她的声音自风里、自夜里、自曙光里里传回来:“东东,我看你目露凶光,可别杀了辰源和老北灭口,他们既救了你师姐,就是我的朋友!你要是对付他们,我就一定在老爹面前説尽你的不是,让你没好日子过!”
安东野愣马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长发无风自扬、有风更扬,也不知是正在生气,还是惭愧。
“等等我,大小姐——”全身包裹着纱布的辰源大呼一声,催马扬手追赶下去。
杨弋捷欲言又止,姬北命叹了一声,将背上“释刀”抽了出来,迎着半空扬了一扬,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只大声喊道:“要跟云端一齐救破晓的,跟我来!”
一群战士铁骑又浩浩荡荡的折返杀回“正义山庄”。
“正义山庄”经过一夜的连番恶斗,沉中侠与柴如歌正指挥花茶、唐水等人去水牢杀掉“武林三老”灭口,万料不到云端出去不意的再度返攻,令“正义联盟”的人仓卒应战间给她抢登了鼓楼,联盟弟子便团团围住楼下,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鼓声阵阵,人声鼎沸,刀山剑林,灯火通明。
只见云端羽衣白脸、秀发飘扬,在高高的楼上望见安东野“猛虎堂”大队和小伙伴们赶来驰援接应,笑得格外灿烂,分外的惊艳!
………………
“后来呢?”
茶炉里的沸水“突突”冒着气泡,冷若芊将狼血神探最后一页翻完,仰着头问哥哥:“那个爱哭鼻子的大小姐怎么样了?”
冷北城润了润喉咙:“那一战,双方算是互有伤亡,最后孟四海迫于云大龙头的压力,主动交出破晓,向帮会请罪才算了事。
当时‘青龙会’异军突起,忽然一下子鲸吞了武林中不少的小帮会,更对‘京师’四大帮会为代表的大家族有针对性的展开各种手段的蚕食和渗透。鉴于这样一个严峻的局面,云大龙头为了帮会的存亡,只得被迫放下仇隙,与另外三家高层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商谈联盟之事。
沉中侠这个人老谋深算,城府深不可测,他不仅在‘富国集团’大力培植自己的‘七星堂’势力,并将扩张的矛头渐指向‘铁琵琶门’和‘梅花镖局’等组织,更将四大家族帮会的联络纽带‘正义联盟’大权,隐隐抓在手里。‘正义山庄’的实力支持者‘八大掌门’几次三番提出让沉中侠将贪污公款、欺世盗名的‘武林三老’上交给国家公审处理,都被沉中侠严词拒绝,八大派相继被‘青龙会’的高手屡屡缠上,也是自顾不暇,这件武林公案便一直悬而未决。
至于我们的云端大小姐嘛,哥哥也好久不见她了,应该已经再不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兄妹两人正闲聊之间,楼外一个报童大声呼啸着自楼下跑过:“唐云公子凉城史记最新消息,第三届‘明器王’暗器大赛落下帷幕,最新一代‘明器王’石玉楼横空出世!”
冷若芊冷淡的神容满是不解:“权相蔡京最得意的养子‘绝情公子’石玉楼竟然也趟了这趟浑水,沉中侠和柴如歌昔年也对这项比赛志在必得,难道‘正义山庄’里还隐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大秘密?”
冷北城浩叹一声:“看来武林从此又要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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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枫桥夜泊
? 傍晚时分,灯火辉煌。
江岸上,晚市乡集,周围十里八村的男女老幼,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纷纷聚集到这里,交换生活用品;偶尔也会看到一些穿戴光鲜亮丽的城里人,三五结伴的挤在人群中,挑选购买一些山鸡、家蔬等实用的产品货物,讨价还价,争执得赤脸飞沫。
大抵生活好的城里人,打心眼里是瞧不上贫苦乡下人的,却偏又小性吝啬得紧,与兜售农家小货的乡亲斤斤计较,毫厘必争。乡下人朴实的口舌不灵便,几番交锋下来,便大多迷迷糊糊被绕了进去,或多活少吃了些亏,好在都是自己产的农物,思忖着来集市上换几个小钱,也好给家里久病在床的老人抓几副汤药、十几岁的娃儿也该添衣服了,也便不多加计较了。
灯火阑珊处,冷若颜斜倚船舷独,坐在一盏孤灯下,远远看着码头街市上的蝇营狗苟,竟是比寂寞还寂寞。
八个太阳茓凸起,双目精光内敛的“东南王”王府侍卫,破衣蓬头,化装成码头上的苦力工人,盘桓在附近,等待冷若颜的指令。
唐诗、宋词和元曲三个姑娘,挤在人流中,东游西逛的消磨晚饭后的无聊时间。
大龅牙的唐诗,流连在一家成衣铺门前,衣服架上一排排挂着的\五颜六色的花裙子,让她看花了眼。唐诗一向是个爱美的姑娘,她的腰身很细,她穿裙子也一定很漂亮,但她只是站在外面看,她几次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她几次露出不舍的表情,她并没有买。
“这丫头也是个爱美的,可怜家里还有个药罐子老爹要花钱,身上的那身衣裙都掉色了,等这单生意成了,也该给小诗置件新衣服了……”冷若颜手托香腮这样想着。
宋词满面兴奋的买了一个手鼓和一个虎头,路过烤肉店时,她驻足深深、深深、深深嗅了三口扑鼻的香味,她下意思的摸了摸了油鼓鼓的肚腩,最后咽了咽口水,她还是打消了大吃一顿的冲动。
“每次带小词出来执行任务,她都不忘给家里的儿子思傲买一些新奇的玩具耍物,却不舍得为自己花一分银子,唉,那个天杀的男人,骗了小词就抛弃了他们呣子……”冷若颜向茶博士讨了杯茶,茶博士被美人白花花的胸口看直了眼。
元曲逗留在胭脂摊前了好久,东试试、西抹抹,终于选中了一小瓶据说是“苏州”上好的水粉,视若珍宝的收到怀里,喜得姑娘脸上那颗颗的雀斑都发了光。
“这二两银子一小瓶的胭脂,八成是以次充好的水货,女为悦己者容,小曲新近迷上的苏秀才,怎么看也是一个花言巧语吃软饭的花心男人,改天找机会提醒一下这个傻姑娘才好……”冷若颜心里这样想着,眉头不禁紧锁起来。
姑娘最近心事有些重,离开“凉城客栈”已经半个多月了,手头上的事情,却一点进展也没有。
自从采花集团“一窝蜂”中“六王三后”之一的“毒蜂”唐晚晴折在冷若雅手下之后,另外八股非但没有收敛,而且更加变本加厉的四处流窜,疯狂作案,以致屡次扑空徒劳、焦头烂额的“六扇门”,开出了历史上仅次于“逍遥王”的第二大赏金花红!
那是一个天价数目!
江湖上的杀手,黑道里的亡命,谁不想得到这笔重金?
“凉城四美”中就有两人参加了这次有“六扇门”总捕爷“不死神龙”龙布诗(参看《彼岸花》卷第六章、《凤凰台》卷第九章)发起的“灭蜂行动”。
当然,这笔天价花红,朝廷不会出一分一厘;这些赏金,都是几个受害的大家族共同出的“义资”。
这其中就包括“江南”四大家族。
“矿王”东方未明、“丝王”南宫无忌、“盐王”西门不弱、“米王”莫容非凡。
这四大家主财雄势大,富可敌国,与权相蔡京均相交甚厚。然而,他们无一例外的先后受到了“一窝蜂”的侵扰。
首先是“东方家族”的孙小姐东方明珠被侵,紧接着“南宫世家”的三小姐南宫芳树和“西门世家”的少夫人朱敏相继受辱。然而,“采花一窝蜂”这次,却是正真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西门世家”人丁单薄,四代单传,老家主西门不弱先生膝下只有一子,名小过。西门公子自幼体弱多病,十五岁娶妻朱敏凶悍如母老虎。这朱敏大有来头,其父朱勔官拜“应奉局署理少宰”,富甲东南,与朝廷蔡京、童贯、梁师成、布青衣等均有交情,市井间更直称其为“东南王”,是东南一代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朱敏在珠宝店不意被“采花一窝蜂”的采花贼药倒迷奸,夫家西门又被勒索了大量钱财,事情传开后,朱勔雷霆大怒,一面登门申斥西门父子照顾女儿不周,一面下重金雇佣“凉城客栈”追歼采花贼,更派出大量亲信侍卫从旁辅助。
不出一月,“慕容世家”又接到了“采花一窝蜂”九大股中的一股,出现在了“姑苏”城左近的消息。
冷若颜闻听此讯,带着“杀人放火金腰带”和任务,火速南下。
让人感到不解的是,“采花一窝蜂”迟迟没有展开猎艳行动,这也不由得让盘桓此处数日之久的冷大美人眉头,平添了几许愁。
忽然三个婢子兴奋地跑过来叫:“姑娘,快看!那两个人好帅啊”
冷若颜一眼就看到了三婢所瞩目的两个人,因为那两个人实在是太耀眼夺目、太与众不同,以至于在人头攒动的闹市,可以第一眼就看到他们的存在。
两个人款步而行,四面前呼后拥的扈卫着一群人,引路的引路,提灯的提灯,弯腰的弯腰,点头的点头,个个亦步亦趋,奴才相十足。
只见左面的华服中年人,三十多岁年纪,光洁白皙的脸庞挂着笑容,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服饰华贵而合体,看上去洒脱而爽朗,手里端着一只翡翠酒杯,绿巾长剑,气宇不凡。
右面的青年,背负一把宝刀,刀环上系着风铃,他身材高削,神采飞扬,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棱角爱憎分明的冷峻,目光顾盼之间,咄咄逼人,竟有一种令人不可仰视之感。
两人穿梭在人流中并肩而行,前面的行者路人,不自觉的被二人的气势迫得纷纷让路,二人既没有摆姿势,也没有拿架子,但看来就彷佛就该被人前呼后拥从容淡定,就应给人退避三舍似的习以为常。
两个人走远了,三婢还痴痴地站在那里,喃喃道:“这两人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好生气派哦……”
看到三婢直流口水的花痴状,停泊桥下的乌篷船船头,一个手搭凉棚极目远眺的文弱少年,禁不住“噗”的嬉笑出声来。
三婢正要恼,转首一看发笑之人,三人六只桃花眼顿时冒出一串串红心,半点火气儿再也恼不出。
但见那少年面色苍,身材瘦弱,背上有一把没有任何修饰的古朴长剑,看来像似弱不经风,但气度从容,发肤干净,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舒服;身上穿的虽是素衣简服,不着修饰,但一巾一带莫不配合得恰到好处,从头到脚找不出丝毫的瑕疵和破绽。
三婢已经被眼前这清秀文气的少年,迷得失去了语言功能,结结巴巴的不知所言,倒是冷若颜妙目一转,问道:“公子认识那两个人吗?”
文弱少年含笑道:“这两人说起来在‘江南’一带,乃至整个‘中原’都颇有名气,两人俱是‘燕子坞’慕容家的姑爷,那个衣服考究的是大姑爷,‘南宫世家’的长公子南宫花月(参见《蝴蝶梦》卷第四章);另一个得意扬扬,像是刚捡着三百两银子似的家伙叫风恋刀,‘慕容’家的三姑爷,‘权力帮’八大刀王榜上有名的‘追风刀王’,同样也是系出豪门的‘刀柄会’。”
三婢“哦”地道:“这就难怪了。”
冷若颜道:“早就听说‘慕容’家的五位小姐个个都是人间绝色,除了年纪最幼的五小姐慕容小舞待字闺中外,另外四位慕容小姐嫁的夫家不是世家阔少、就是名门俊彦,就算有人惹得起‘慕容’家,也绝不敢得罪‘慕容’家姑爷们的强大雄厚实力,今日只见了两个,就已足够震撼了……”
那文弱少年掩口轻笑:“听说‘慕容’家的四位姑爷这两天都陆续赶来‘姑苏’城,另外还有位‘准姑爷’的五女婿、五小姐慕容小舞的未婚夫,‘一叶知秋’叶秋白也会来……”
冷若颜眼睛一亮,道:“可是那位‘武当派’俗家第一高手、玄松道长的得意高足‘一叶知秋’叶秋白?!”
文弱少年目露一丝自得之色,笑而不语。
第二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 远处嘈杂声又起,转目看过去,只见又是一大群衣服鲜丽、马鞭开路的豪奴,拥护着两位鲜衣怒马的青年撞开人群,呼啸而过。
这两人,一个高冠长剑,英姿绰绰,白衣如雪,傲然茕孑,骏马上高不可攀,直拔青天;一个褒衣博带,羽扇纶巾,齿白唇红,文雅风流,暮色中衣襟风动,飘然若仙。
文弱少年轻笑道:“喏,说曹操曹操就到,帽子高高两眼望天那个家伙,就是‘慕容’家的二姑爷、‘绿盟’副盟主‘只手遮天’谜独白;另外一个用扇子半掩面的公子哥,乃是‘丐帮’中‘净衣派’掌门谈老爷子的独子‘玉面神丐’谈仙,‘慕容’家的四姑爷。”
若颜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些‘慕容’家的姑爷们,全赶到‘姑苏’城来,公子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文弱少年道:“听说,‘慕容’家里的五小姐慕容小舞被人劫持了……”
三婢吃了一惊,讶然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捅‘慕容世家’这个马蜂窝?!”
文弱少年道:“据说对头是‘一窝蜂’的幕后老大、‘青龙会’护法‘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色魔’欢喜佛。”
冷若颜眼睛发亮的看着对方:“公子怎么对此事了解得这般清楚?”
少年轻轻一笑:“因为我就是‘慕容家’未过门的五姑爷,叶秋白。”
…………
夜色凄迷,天幕上星光零落。
深秋的季节,漫天遍野,都是白白的霜花,月亮在西边的天际落下去了,偶尔听到几声乌鸦的啼叫,更加让人感到凄凉。
山路崎岖,冥无行人,道旁一棵棵怪树,被风吹得好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夜魔,发出阵阵“唰唰”的怪声。
叶秋白步履如飞,奔驰了一阵,陡地,他那双文气的目光突见锐利,落在在十余丈外院角的一株怪树上,那斜出的树杈,好似悬挂看一条黑黝黝的物事,随风左右摆动。
叶秋白手按剑柄,慢慢走近
叶秋白目光触处,不由得全身悚然一惊,他前移的双脚,已呆愕愕的钉立在地上。
树上悬挂着的,是一个身材瘦长,鹰鼻阔嘴,年约五旬的乌衣老道。
这老道被一根细韧如丝般的软索,紧紧勒住颈项,凌空悬挂横枝之上。他金鱼般眼珠突出眼眶,血红舌头伸在厚唇外,两条猿猴似的长臂向内弯曲,面容五官已歪扭成一种极为可怖的形状
看得出,老道临死之前,曾受过一段极不能忍受的折磨和痛苦。
叶秋白惊悚之下,已看清死者的模样,他一股冷气,自背脊泛起,他失声叫了一句:“玄柏师叔……”
死者竟是“武当派”第二代人物里,“松柏龟鹤”四大名宿之一的玄柏道长!
“武当”一派在当今武林八大派排行中,名列第二,仅次于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以玄松掌门为代表的第二代“武当”门人,在这一时期也出了不少的杰出人物,其中玄鹤长老在云飞扬大龙头寿宴上,甘受柴如歌虐刑而不畏强权的义举,前一阵子广为同道传扬称颂。(参见《刺虎宴》卷第十一章)
此番,“慕容世家”五小姐遭“色魔”欢喜佛劫持,身为“准姑爷”叶秋白的师门,“武当派”高手自然是从“湖北”源源不断拥入“姑苏”增援,叶秋白却万万想不到,他们的领军人物玄柏师叔会遭人毒手,悬尸荒野。
叶秋白强自稳定住悲痛心情:“是‘色魔’的‘天蚕丝’!”
他闪目向四周环境打量。
目光扫视中,叶秋白巳发现了在身右的草地上,有一条被人践踏过的凌乱痕迹。
他心中一动,深怀戒备的向看这处杂乱的草丛中,小心翼翼的挪步过去。
血腥味越来越重,叶秋白的心跳越来越剧。行出不到五十步,惊然又发现两个全身黑衣的彪形大汉,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五脏肚肠,流满一地,阵阵异味,扑鼻欲呕。
殷红的鲜血,染满了微带枯黄的野草,星光朦胧之下,呈现出一片诡异的暗紫之色。
举目细看,见那两个黑衣大汉的兵器,一对生铁铸成的“钩镰枪”,却正Сhā在各自的肚皮上。
叶秋白震悚道:“是‘绿盟’直属于谜独白的嫡系‘金钩铁镰,夺命双枪’彭鱼宴、彭余雁两兄弟!”
他暗中凛然,提剑向后山掠去。
在转过一排坟丘之后,又赫然看到,乱石堆里并排躺着三具身穿白衫的尸体。
这三名死者,同样都是体形高大,脸上旧刀疤纵横交错,每人前胸,皆洞开一个尖锐的倒三角形血窟窿,他们手中三柄弯长的马刀,却麻花般的交缠在一起,形同一堆废铁。
叶秋白心中一阵激动:“是风恋刀‘刀柄会’的三大祭酒‘快刀三虎’鲍江东、鲍江南、鲍江北。”
叶秋白不忍再看,扭转头的那一刻,突然,一幅更加凄绝可怖的画面,又映入他的眼帘视线,使他张大嘴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来。
那是一高一矮两个挺立不倒的身影。
一个手举巨斧,满面虬髯,鹑衣百结的大汉;另一个面容狞厉,嘴角上生有一颗黑痣,掌握铁爪,年约五旬的锦服矮小老人。二人背上都背着五个小布袋,所不同的是,鹑衣大汉的布袋破烂不堪至极,锦服老者的袋子则干净华丽非常。
二人显是才死去不久,仍保持着生前战斗的姿势,他们身上,正有着一条条,宛如蚯蚓的血渍,缓缓流下,渗进脚下的泥土。
叶秋白长吸了一口凉气:“‘丐帮’谈仙在‘江南’一带的‘五袋长老’,‘污衣派’的高富帅,‘净衣派’的矮矬穷。”
风,吹得“寒山寺”的夜更加凄冷。
鬼影幢幢,阴气森森,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怪树,“哗啦、哗啦、哗啦”的响着,摇曳着,犹如群魔乱舞的怪兽。
叶秋白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惊怖的向后徐徐而退……
蓦然,他后退的身形,碰着了一件冷冰冰的东西!
他全身有如触电也似,猝然踉跄前扑
这时,叶秋白已然看清,又是一个鹤发鸡皮,皱纹叠面的高龄老妇,被吊死在一株不算高的矮灌木树冠上。
老妇人脚尖距地,仅只寸许之高,脚前横着一根银光闪闪的蟠龙拐杖,深红色的长舌,伸至唇外,两只鸟爪似的枯手,向前伸出,好似怒极攫人之状。
她的脚下,有两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被击打的粉碎。
叶秋白睹此景象,不禁暗自摇头,默默擦去额前冷汗,低呼道:“天啊!南宫华树的亲姑姑,‘银杖婆婆’’南宫无盐也遭了毒手!”
叶秋白惊惧的向四处一看,颤声道:“这些人有着一身十分不弱的武功,南宫婆婆和玄柏师叔,更是‘宗师’级别的人物,是什么人如此的手辣心黑,又为不差先后的用这种残忍狠毒的手段,将他们同时杀害呢?”
叶秋白目光凝视着天空的寒星,脑中思潮起伏。
突然,一阵阴冷酷寒得有如幽冥地府所发出的声音响道:“嘿!嘿!你是第十个!”
那声音一字一顿,恍如暮鼓沉钟,又似冷钹寒铁,刺人耳膜生疼。
叶秋白闻言,按剑在手,陡一转身,骇然道:“‘色魔’欢喜佛!”
目光触处,叶秋白吃了一艳!
微弱的星光下,树荫笼罩的阴影里,正鬼魅也似的立着红衣僧人,他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高削的身形,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却噙着一抹狂浪不拘的笑意。
这僧人实在是生的太美,长的太艳!
叶秋白恐慌之下,竟也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好俊的和尚……”
心神稍定,叶秋白一腔怒火,倏然上升:“淫僧,交出慕容小姐,否则今晚叶某让你立地成佛!”
欢喜佛面色一寒:“少在佛爷说大话,在你之前,包括你死鬼师叔玄柏在内的老少九人都说过你类似的话,还不是照样被佛爷送归西天!”
他身形未见些微转动,大红袈裟跃动如火,已围着叶秋白,倏上倏下的飞舞起来。
叶秋白双掌,虚立如刀,蓄势以待。
欢喜佛轻轻一掌径向叶秋白拍出,掌势飘忽,毫无劲道,缓缓迫至他身前尺余处时,突然掌势一变,指向叶秋白上中下三盘之三十六处致命要茓。
他这轻飘飘的一掌,就彷若是一面巨大的网,四面罩下。
叶秋白骤觉有左右困顿之感,他急忙按下心神,双掌闪电一般,幻出无数圈圆弧,晶莹如玉的手掌,带出轻微的风云之声,霎那间,已将欢喜佛袭来的掌势,封了出去。
这一招,乃是玄松道长亲传的“武当”绝学“星月绵掌”。
欢喜佛双掌倏开急合,一股猛然的呼啸劲风,挟着开山裂石之劲,猝然涌到。
这“青龙会”的大魔头手下鲜有一招之敌,他已发怒!
第三章 江枫渔火对愁眠
? 叶秋白疾喝一声,左脚点右脚,相互借力,扶摇直上,身形急转中,势如旋风,口中开声吐气,一闪之间,已连环击出四十七掌,排山倒海似的狂飙,也随着急旋推去。
“轰轰”两声巨响,震耳欲聋,沙土齐飞,旋荡成风,四掌一接,叶秋白与欢喜佛各自退后五、六步。
欢喜佛一声魅笑:“好一个武当‘梯云纵’!”双掌急若星火般推出,两脚如飞,又在指顾之间,攻出三十七腿。
眼见叶秋白身法用老,忽然叶秋白拔“剑”!
不!
他拔出的不是剑!
他自剑鞘里拔出了一片“叶子”!
金色的叶子!
“一叶知秋”叶秋白在“衡山搏击大会”上一举成名的“黄金叶”!
叶子一分为二,骤张倏合,快速无伦的上下展动。
黑夜中,只见那两片长长的叶子,竟似带起一颗颗闪亮的寒星一般耀眼夺目。“劈啪”声中,欢喜佛又被击退。
欢喜佛掸了掸衣上的尘土,魅笑如初:“能挡得住佛爷三招,玄松牛鼻子也算是教徒有方了!”
叶秋白见对方出言无状,辱及恩师,满腔怒火,正待发作。
突然,*林外响起一个凌厉如刀的声音:“欢喜佛,你也太心狠手辣了!”
话声未住,“唰唰”连声响处,已有两条人影,如一双巨鸟般,疾扑而至!
二人在落地后,目光向叶秋白面上一瞥,仅颔首打过招呼,便齐齐集中在“色魔”欢喜佛身上
来者二人,其中一位青衫大袖美貌男子,首先向瞄了夜风中姿态万千曼妙撩人的地冷若颜一眼,便向右首发话同伴英伟高岸刀客一使眼色,那刀客迅即闪身至“色魔”欢喜佛的身侧。
叶秋白亦缓步行至欢喜佛的另一侧站定。
转眼间,三人己默契的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形势。
欢喜佛此时毫无惧色,一双细长的眼睛,昂首上视,一派旁若无人的倨傲之势,竟似根本没将诸人看在眼中一般。
那青袍男子手端酒杯,首先干咳了两声:“瞧尊驾盛气凌人的模样,想必就是‘青龙会’护法‘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色魔’欢喜佛大师了?”
欢喜佛仍然仰首向天:“看你酒色一身的德行,应该就是‘慕容’家的大女婿、绣花枕头南宫华树吧?”
南宫华树秀美的面容,不由倏然一变,但是,他仍旧强自忍了下来:“我们武林四大世家,原本与你们‘青龙会’素无瓜葛,然,大师佛踪一现‘姑苏’,就劫持了在下的妻妹慕容小舞小姐,我南宫华树的姑母‘银杖婆婆’也死在你手,这便要好生说道说道了。”
二姑爷风恋刀厉声道:“还有本会的三大祭酒鲍家昆仲的三条命!”
欢喜佛俊美的的脸上,攸然掠过一丝极为狠恶的神色,冷然道:“慕容小舞那小妞佛爷已经享用过了,还是个处儿,滋味相当不错,等哪天佛爷心情好了,将你们两个的老婆慕容依依和慕容双双也弄来一起乐一乐,那才是快活得很哩!”
“狗贼!”
“秃驴!”
“贼秃!”
“姑苏慕容”三大乘龙快婿,哪里受得这等侮辱,含愤带怒,一起出手!
叶秋白击出的两掌,劲道极为怪异,右掌劲力,宛如开出裂石一般,刚猛无俦;而左掌,却是阴柔绵绵,这两股大相径庭的掌势袭来,令人感到极难招架。
欢喜佛一触之下,已知这必是对“武当派”享誉武林的“阴阳两仪掌”了。
风恋刀暴喝一声,身形陡然弹向空中,疾然翻滚,一道匹练也似的雪白刀光,径自劈向欢喜佛下盘。
正面的的南宫华树亦洪声狂笑,身躯一转,已闪电般向欢喜佛拍出五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
南宫华树本想以己方三人合围之力,至多不出百个照面,便能将对方这淫僧拿下;哪知一交起手来,不但未如所愿,自己等人反倒越打越是心寒
“色魔”欢喜佛的一身武功,可谓辛辣怪异,深奥莫测。但他与当代有数的三位青年高手交手,却也不得不细心凝神以对,未敢稍事托大。
南宫华树、风恋刀、叶秋白,皆是当今武林中,极为盛名露脸的年轻一辈楚翘,任是其中一个,寻常武林人物,已是不敢招惹,何况还是三人联同出手,威力自是倍增。
尤某是“追风刀王”风恋刀,身为“刀柄会”两湖之间八千刀骑的首领,功力精湛,出手凌厉,更在南宫华树之上。
只见他一条人影,裹里在一片欺霜赛雪的霍霍刀光之中,在地上来回游走,忽而跃起直劈,忽而横身斜斩,刀刀追风夺命,恍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场中各人,已拚斗了一百六十多招,欢喜佛出手间,已越来越凌厉,招术也更加毒辣。
“慕容氏”三大高手,竭力应付之下,竟然一时之间拿他不下。
南宫华树暗暗着急,单掌急吐,只闻得“嗤”的一声,一只火旗信号,已带起一股红蓝缤纷的光焰,穿空而起
欢喜佛“嘿嘿”冷笑道:“‘姑苏慕容’,不过尔尔!”
蓦地,在石阶下,突然响起两声呼啸,一声悠长浑雄,中气充沛;一声短促尖锐,激厉刺耳。
“慕容氏”三人,骤闻这长啸之声后,面上不由顿露喜色,叶秋白大呼道:“二姐夫和四姐夫就在附近!”
风恋刀吼道:“色魔,今夜看你还能张狂到何时!”
他一语未完,倏然石阶下一个粗豪的声音暴起喝道:“青龙妖孽,吃了熊心、吞了豹胆不成?竟然胆敢到我‘姑苏慕容’地头寻事?!”
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道:“呵呵,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今晚看来不取你狗头,绝不能善罢甘休了!”
声出人现,雄健英武的“绿盟”副盟主“只手遮天”谜独白,风流倜傥的“丐帮”分支“净衣派”少掌门“玉面神丐”谈仙已疾如流星般,急掠而至。
场中打斗的各人,此时皆不由霍然分开。
夜色朦胧中,二姑爷谜独白脚一沾地,望也不望场中各人一眼,仅向大姐夫南宫华树微微点头,双目开合之间,精芒闪闪,态显得极为倨傲。
谈仙意态潇洒地横移四步,银扇轻摇:“欢喜佛,本帮‘高矮二老’可是你下得毒手?“
“明知故问!”欢喜佛冷然道:“那两个老叫花子,从‘苏州’城里,一直跟踪本佛爷到这儿,他们想用佛爷的人头去换取那十三万两雪花银,本佛爷不想掉脑袋,只能是先要了他们的脑袋。”
谈仙一合折扇,语音转厉:“既然如此,本少今夜必取你狗头,以祭奠两位长老在天之灵。”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欢喜佛仰天“哈哈”大笑,笑了数声,倏然树林外,又是一声厉啸传来!
啸声起处,尚在数里之外,一路自江面摇曳而至,其音清越至极,先声夺人。
谜独白狂声道:“家岳慕容非凡先生与十一叔马上就到,欢喜佛,你今晚就认栽吧!”
欢喜佛一听这“慕容非凡”四字,不由心中一震。
这“慕容非凡”以一方武林霸主的身份,加盟“权力帮”,名列“四友”之一,对权相蔡京听请不听令,连蔡京对他亦要礼让三分,武林中,与“东方世家”的东方未明、“南宫世家”南宫无忌、“西门世家”的西门不弱,各霸一方,并称“武林四霸天”,端的是不同凡响。
想到这里,欢喜佛头颅微扬,阴声道:“佛爷倒早想会会什么狗屁’武林四霸天’中的‘北霸天’慕容非凡,看看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江边枫叶层染,渔火点点,就听风中一个清越得隐有王者之气的声音传来:“尊驾如此抬爱,我慕容非凡自当不让尊驾失望。”
各人急急转目寻找,只见林中走出两个锦衣人来,前行之人身材挺秀,保养极好,面如冠玉,白髯绕颔,眉目分明,神采奕奕,看表面也好久四十几岁年纪,玉带紫佩,举手投足之间,颇有王者贵气。
紧随其后的另一人,身高亦与前者相彷佛,却较其雄壮很多,面如焦炭,油黑发光,虬髯如戟,根根见肉,手操丈八精钢蛇矛,浑如三国猛张飞重生,生像威武至极。
“慕容”家五位乘龙快婿一见前行锦衣中年人,紧张戒备面容稍缓,齐齐向前道:“小婿恭迎岳丈大驾。”
这锦衣中年客,正是“慕容世家”家主,名震武林的“北霸天”慕容非凡。
他身后那位形态威猛的黑壮汉,乃是“慕容世家”硕果仅存的长老慕容黑甲。
“慕容氏”另外两位长老慕容黑山和慕容黑石,早年随少主慕容宝一起失踪,至今渺无音信。(参看《彼岸花》卷)
这二人一现身,欢喜佛的脸上,已自微微变色。
欢喜佛纵然天性凶悍,但此时此刻,也不禁心头有些打怵了
第四章 姑苏城外寒山寺
? 这些突如其来的“慕容氏”高手,已出乎欢喜佛意料之外,何况,来者竟又都是“慕容世家”中的顶尖人物!
慕容非凡微微含笑道:“诸位贤婿辛苦了,玄柏道兄、南宫大妹、高矮二老、彭氏兄弟、鲍家三雄的尸体我已经见到了……”
他言至此处,一双细长眉目,倏然怒睁,火炬般的神光,瞪向欢喜佛身上。
欢喜佛任是久经大风大浪,也不由被对方瞪得心头一怔。他双眼凶光顿炽,冷森森的道:“那老少九人向佛爷讨要你慕容老儿的宝贝女儿,佛爷对令爱尚未玩够,说不得只能先将他们慈悲度化了!”
慕容非凡尚未开口,叶秋白已怒道:“秃驴,你少卖弄口舌之利,快交出小舞!”
慕容非凡微一摆手,笑吟吟的道:“非凡夜上‘寒山寺’,乃是为了拜望一位隐居此间的故人,却不料在此幸会大师……”
欢喜佛表面狂傲,心中却暗暗钦服不已:“这慕容非凡爱女失踪,一言一行还能柔和平顺,不亢不卑,毫无喜笑怒骂之色,果然不愧身为一方霸主的宏达气度。”
只见慕容非凡面上突又转为严峻肃煞之色,冷得好似寒月飞雪一般:“小舞年纪尚稚嫩,不堪大师教诲,还请归还慕容!”
欢喜佛心中虽然微有畏惧之意,然而天生狂傲凶横的他表面上却绝不示弱,他向前大挪了一步,一字一顿的道:“佛、爷、不、交、人、又、能、如、何?”
慕容非凡冷冷一笑,双臂长袖一展:“那也容易,交出你的命就好了……”
一直沉默无声的慕容黑甲冷哼半声,双臂倏然闪动,丈八蛇矛伸缩之间,已连连刺出十六矛!
欢喜佛一声长啸,双掌挽起两圈半弧,风雷齐鸣中,击出十一拳。
蓦然一声大喝,跟着一声厉啸,伴着一声长吟,掌影入如山,刀光如练,剑气如虹,三条人影彷佛鹰隼般疾扑而至,南宫华树、风恋刀、叶秋白再度出击。
欢喜佛狂嗥一声,身形电闪中,掌内却多出了一对长约三尺,顶端有一对锋利月牙形刃口的奇形兵器。
——“青月铡”!
只见那对奇门兵刃,舞起一道青白色的光圈,矫如龙蛇般,四下掣动,寒光千层,隐隐泛出风雷之声,宛如玉蚕吐丝,越来越长,无止无息,端的微妙精绝。
欢喜佛一撤出独门兵刃,便是一阵急攻快打,指顾之间,竟将劣势扳回三分。但在“慕容氏”四大高手倾力拚斗之下,依旧不易稍占上风。
慕容非凡手捋长髯,双目炯然的注规着场中战况,眼光飘逸之间,转头向垂手恭立的谜独白和探谈仙道:“二位贤婿,你们瞧欢喜佛大师身手之健,竟连你们十一叔等四人,也一时奈何不了呢!”
二姑爷谜独白领袖群伦、四姑爷谈仙机警灵活,焉能听不出岳丈大人话中的暗示,当下谜独白微一躬身,沉声道:“‘色魔’武功如此深厚,我们却不好太轻视于他,小婿亦请命出战!”
谈仙持扇抱拳:“小妹危在旦夕,和欢喜佛这种黑道中人,何须讲什么道义?小婿也愿助十一叔一臂之力。”
慕容非凡故意微一沉吟道:“也罢,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该领教一下,‘青龙会’护法人魔的绝学。”
谜独白与谈仙口中应道:“谨遵岳丈大人谕令!”双双纵身急起,挥枪展扇,已向“色魔”欢喜佛攻去。
风声,影动。
激斗中的各人,已拚了几近一百余招了。
欢喜佛的兵刃“青月铡”,紧紧收至身边,幻化成的青白光圈,亦缩小得仅有二尺左右,出招腾身之间,显得极为谨慎,慕容非凡一看,便知他此刻已完全采取守势,已无攻敌之力。
“色魔”欢喜佛不愧为与“尸魔”言青平(参见《僵尸王》卷)、“兽魔”秦授(参见《离别钩》卷)、“梦魔”江傲(参见《斩梦酒》卷)等并列齐名的“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之一的青龙巨头,虽他然处身在“慕容氏”六位拔尖高手的环攻之下,仍能镇定心神,毫不慌乱,招式连绵施出,在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情形下,慕容黑甲等六人,虽然稳占上风,却也不能在一时半刻之间,把他收拾了下来。
静立在一傍的慕容非凡,眼光一转之下,突然大喝一声,已极快闪身至欢喜佛背后,双掌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猛然劈下。
这一下突如其来之变,“色魔”欢喜佛虽在意料之中,却想不到慕容非凡武功,竟然精深至此,快速绝伦。
他怒骂一声,左手抡起一片银光,扫向慕容黑甲等六人,右手“青月铡”猝然斜举,却戮向慕容非凡乳下。
慕容非凡发出一声震天长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身形在空中一翻转,并指如刀,声无息的照势刺出!
场中人影翻来电闪中,蓦然,传出一声狂厉的急吼,欢喜佛乳下,己着了慕容非凡一指刀。
只见欢喜佛满口鲜血狂喷,凄厉吓人的面孔上,更浮起一片狞恶怨毒之色,他一铡柱地,一铡护胸,人已退出五涉外站定,双眼绿光闪烁,瞪视看环绕他身围的七位“慕容氏”高手。
微一定神,欢喜佛仍旧以那阴森幽冷的语气道:“好……好!想我欢喜佛纵横江湖三十年,从未如此狼狈过……嘿嘿……想不到,短短时间内,慕容先生竟偷师练成了佛爷的‘青月铡’手法……”说到后句,他人已喘息不止,又吐了一口鲜血,看情形他受慕容非凡那一指,伤势委实十分严重。
慕容非凡长声大笑道:“大师言重了,若适才大师不逞强硬拚,将我那小女乖乖交出,又何至于会到如此难堪地步!”
他目光一转,又洪声道:“只要大师肯将我女儿交还,并自行断经脉,滚出‘中原’,我‘姑苏慕容’也不为己甚,今手之事,便作罢论。”
“色魔”欢喜佛响起了一阵鬼嚎般的咯咯怪笑,讥讽的说道:“反正你那个宝贝儿女儿被你锁在箱子里,佛爷也碰不得、摸不得,事到如今,还你们就是!”
叶秋白怒道:“闭上你的狗嘴!”
欢喜佛嘴角溢血,“嘻嘻”疯笑道:“叶小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想要讨回老婆,就给佛爷客气些!”
慕容非凡身为“大燕”皇帝后裔,继承祖业父志,非但武功出众,为人更是阴沉险诈,城府甚深,是个不折不扣,笑里藏刀的枭雄。当下他摆手制止住年少冲动的“准女婿”叶秋白,微笑如常的道:“大师,这‘寒山寺’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我‘慕容氏’的人,我劝你还是别耍花招的好。”
“色魔”欢喜佛怨毒邪异的目光,一一扫过场上“慕容氏”七大高手,始才狞笑着道:“想要慕容小舞活命,就跟佛爷来吧!”
诸人只觉眼前红影一花,欢喜佛向山上的“寒山寺”发足狂奔,众人厉啸连连紧追不舍。
轻功卓绝的叶秋白瞬间将前后三重大殿搜寻了一个遍,空荡荡的寺院渺无一人,直到在跨院里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火工头陀,上前一把抓住问道:“老人家,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红衣和尚跑进来?”
火工头陀看上去又急又怕,双手胡乱直摆,花白胡子的嘴里“吱吱啊啊”不知说些什么。
风恋刀旋风般从偏殿旋至:“不用问了,他是个哑巴。”后面跟着飘然若仙的谈仙。
叶秋白灰心丧气的摆摆手,老头陀如获大赦,忙不迭乎的拖着扫帚跑开了。
“我在码头客栈一接到玄柏师叔留下的口信,说他在‘寒山寺’发现‘欢喜佛’和手下‘采花一窝蜂’的踪迹,就马上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玄柏师叔竟遭遇了‘色魔’的毒手!”叶秋白扼腕痛惜道。
谈仙也道:“我也在两个时辰前收到本帮‘高矮二老’的消息,欢喜佛和‘一窝蜂’的一股,有可能将五妹藏匿在‘寒山寺’中,可是前后左右都找遍了,鬼影子也不曾见一个……”
正说话间,后殿突然传来谜独白一声断喝,最先反应过来的风恋刀急声道:“二姐夫和欢喜佛对上了,快去!”
当三人赶到时,正看见“只手遮天”谜独白一掌将嘴角溢血的欢喜佛震退,南宫华树挥剑再劈,那淫僧见势不妙,正欲夺路而逃,慕容非凡和慕容黑甲已经循声赶到,及时拦住了去路。
慕容非凡淡淡的道:“欢喜佛,别再耍花招了,今夜无论如何,你是绝对跑不掉了!”
欢喜佛“哈哈”狂笑:“慕容,你们人多,佛爷就没帮手了吗?!”他断然喝道:
“黄家居,现身!”
声落人出。
只见九个面目呆板的中年黄衣僧人,抬着一口精致美观的铁箱子,自乱草掩盖的一个山洞里,无声无息的鱼贯而出。
第五章 夜半钟声到客船
? 这九个僧人,身材相等,体态相近,容貌相似,年龄相仿。∮,他们普通的diǎn特征、特diǎn、特长都没有。他们平常而又平凡,都是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类角色。
九僧将那口精美的箱子放在场中,散立四周,单掌合十,他们均自目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木立不动,犹如泥雕石塑。
慕容非凡目光落处,冷然道:“据説,‘采花一窝蜂’六王三后,名号各为‘马、胡、熊、木、虎、蛛、蚁、黄、毒’,九大股里的‘毒蜂’唐晚晴已经伏诛(参见骷髅盖卷第三章),这九位该是‘黄蜂’蜂王黄家居一股吧?”
那九名黄衣中年僧人,依旧保持原有的姿势,对慕容非凡的问话,竟是充耳不闻。
欢喜佛发出一声沉哼,慕容非凡一见之下,双目精光闪跃,声音低沉的向欢喜佛道:“欢喜佛,你果然就是‘采花集团’的幕后主脑!”
“是又怎样?”欢喜佛狂妄的道:“东方明珠、南宫芳树和朱敏那三个小妞都是佛爷奸的,算你慕容见机得早,事先将你女儿藏在这刀枪不入、雷火不开的铁箱子里,害得佛爷摸不得、碰不得,只好连人带箱子一起盗了来!”
“这箱子上的‘千机锁’,乃我的故友、‘妙手班家’老家主鲁大师的杰作,除他之外,天下绝无第二个人能打开这把‘千机锁’。”慕容非凡目光毫不稍移盯着那精美铁箱子上的玲珑锁,声音充满着敬畏:
“我要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妄动蛮干,昔年鲁大师在箱子里安置了七颗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子”会同时爆裂,而且同时有蜀中‘唐门’的‘暴雨天罗’爆射而出,我可以保证,方圆百米之绝无生物!”
“哈哈哈……”欢喜佛狂色毕露,叫嚣道:“你当佛爷怕死吗?来啊!要死大家一起死!”
陡地,寺院的钟声,在寂夜里突兀地响起,瞬息之间,诸人的面色,皆不由变了数次。
只听江面上乌篷带水,船客已来到他们视线之内。
来客竟是三个披头散发,穿着麻衣孝服的乡下妇人,后面几个苦力抬着一口上好的乌木棺材。
大家不禁呆住了,深更半夜的,这些乡下妇人跑到寺庙做什么?
只见这几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走入了大殿,竟一起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最前的一个少妇磕着头,哭天抢地的道:“我死去的相公呀,你在九泉有灵……替妾身评评这个理吧,你前脚一断气,狠心的大太太就……就撵我们娘俩出门,这让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
这少妇看来也就二十五、六岁年纪,虽然穿着孝服,脸上又有着数颗惹眼的雀斑,但身段苗条,面目姣好,也算有几分姿色。
她一面哭,身旁的一个龅牙妇人就不住替她背,也痛哭着道:“二太太,你可千万不能哭坏身子,你伤心死了,老爷留下的家产,可就全落到别人手里了,你又何必让别人得意?”
这一边一哭一唱一和,那边的大肚腩妇人也不甘示弱,立刻扑过来撕扯那两个女人:“你们两个骚蹄子,也赶来惦记我这大房的东西,看老娘不生撕了你们!”
三个妇人扭打在一处,慕容翁婿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风恋刀正要将这些妇人赶走,却见岳丈慕容非凡好似发觉了什么,向自己轻轻摇头示意,便即退回静观其变。
只听那大肚腩的大太太,撕咬着雀斑脸的姨太太骂道:“你这小贱人,仗着几分狐媚,迷死了我的相公,你还敢动我?”
那姨太太怎肯示弱,她立刻扯住大太太的头发,也反唇相讥:“你个大肚婆!丑八怪!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肥猪一样,还想和老娘争风吃醋,我相公就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呸!”大太太啐了一口,怒道:“谁是你相公,你个臭不要脸的小妖精,相公明明是我的!”
姨太太当时就吐回去:“啊呸!你才臭不要脸,嫁给相公那么多年,连个蛋都没生出来,也有脸和我抢家产!”
大太太身强体壮,将体型娇小的姨太太压在身下,一旁的龅牙妇见姨太太吃了亏,假意来劝架,帮着姨太太将大太太按在在地上,桑三个女人扭打成一团,越滚离那九个“黄蜂”淫僧越近。
那九个黄袍僧人一片茫然,眼瞧着她们在面前打,就在这时,只听“嗤!嗤!嗤!”一连串声响,竟有几十道乌光自那些打架撕咬的妇人堆里暴射而出。
这些暗器,来得竟是又毒又快,那几个僧人淫蜂全在暗器笼罩之下,眼见是没有一个人能逃得了的!
欢喜佛早已觉得有些不对!
这三个妇人虽是蓬头散发,脸上也是又粗又老,但每个人的手,却都是十指尖尖又白又嫩。
“黄家居,小心有诈!”他这示警声刚出,大肚腩妇人的淬毒暗器已暴射而出。
暗器飞出,除那“黄蜂”一股首黄家居冲天而起外,另外八人都痛苦的倒在地上,七窍流黑血而亡。
“呛——”的一声响,黄家居凌空拔出了戒刀,寒光如流星,向那些妇人笔直劈下!
这些妇人竟也无一是弱着,身子一滚分开,闪过了凌空刺下的一刀,跃起时掌中都已多了一对短兵刃。
短刀,短剑,短叉。
黄家居身形方落,就被滚到脚下的三个丑妇的六件锋锐短兵刃,死死Сhā住!
慕容非凡笑道:“久闻‘凉城客栈’大姑娘冷若颜手下有‘杀人放火金腰带’三位侠女,今日一见,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三个妇人站起,唐诗一脚踢倒黄家居的尸体,含笑道:“慕容老爷,过誉了。”
欢喜佛眼见九个手下在瞬间尽毁,气急败坏的便扑向那口铁箱子,慕容非凡变色,暴叱道:“截下他!”他在喝叫之前,长袖已然扬起——
一片银光,宛如满天花雨般,搂头盖脸的向欢喜佛罩下。
这正是慕容非凡轻易不显露的独门阴毒暗器“燕雨”。
“色魔”一声悲号,他竟自不避不躲,双臂急挥,一对“青月铡”已脱手飞出,呼啸声中,化成两道急速的青光,径向扑到身后的“慕容氏”高手袭来。
这一对脱手兵刃中,贯注了欢喜佛的毕生功力,作为孤注一掷的困兽之斗,劲力之强,来势之快,确是是非同小可。
任是慕容铁甲、南宫华树等人,艺高胆大,也不由闹个手忙脚乱。
风恋刀与南宫华树一见对方兵刃脱手,来势急劲无匹,心中不由一凛。
暗自惊心之下,风恋刀急忙身形连旋,南宫华树双手急抬,刀剑合力,顺转一档,“当”的一声巨响过处,那柄“青月铡”虽己震落地下,风恋刀手中那对纯钢所制的“追风刀”和南宫华树的祖传宝剑,也都被击陷一道二分多深的凹痕,二人更是虎口震裂,鲜血汨汨渗出。
此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声惨呼,叫声凄厉已极。
就在风恋刀和南宫华树磕飞袭至身前的“青月侧”时,一道白光闪处,另一柄“青月铡”,也挟着雷霆万钧之努,飞至“玉面神丐”谈仙身前。
谈仙一时失着之下,任是轻功如何高妙,已是不及闪避躲开,谜独白眼见这青光来势,已然决非谈仙可以应付,他在危急之下,一横心,飞身挡在了谈仙身前,血光涌处,已被欢喜佛的脱手兵刃“青月铡”贯穿肩胛透过。
“色魔”欢喜佛兵刃出手,身上却似刺猬一般的刺满了银白色的“燕雨”毒针。
慕容黑甲趁机单兵突进,暴喝一声,一矛戳进欢喜佛后背。
欢喜佛全身浴血,面容凄厉若鬼,单手抓住慕容黑甲的长矛,怪叫一声,将慕容黑甲连人带矛掷了出去——
欢喜佛再度扑向那口铁箱子。
他已知自己今晚难逃劫数,他要引爆箱子里的机关炸药,他要与所有的人玉石俱焚。
但,这也只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了。
那口乌木棺材,突然飞出两道银光,交错炫目,欢喜佛光秃秃的脑袋登时脱离了身体,飞到了自棺木中坐起的红裙绝色美女掌上。
那绝色女子慵懒的伸了伸腰身,惊世的风情,恰如同一个沉睡百年才醒来的睡美人。
“姑娘。”唐诗、宋词、元曲自地上站起朝棺中美人齐齐施礼。
冷若颜秋波暗递,向乔装成抬棺苦力的“东南王府”侍卫懒懒的道:“回去转告‘东南王’朱勔,佣金尾款尽快打到‘凉城客栈’银号,残害西门夫人朱敏郡主的‘色魔’授首已诛。”
侍卫中一个怀抱拐杖的缺耳汉子,双手接过那颗圆目怒睁的光头,与同伴向冷若颜躬身施了一礼。
叶秋白上前礼道:“秋白多谢大姑娘援手。”
冷若颜媚媚的一笑,慕容非凡一抖长袍,正要去探视铁箱中的爱女,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嘶,自寺院的夜空中响起!
(卷终(卷终)好若书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第一章 朋友妻,不客气
? 惨叫!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自“寒山寺”最近的偏殿之上传来!
而在这偌大的佛殿里,本来正是兴高采烈,额手相庆之际,大家伙儿都给这一声惨嘶,唬得呆住了。
而那一声惨呼,自偏殿传来,并非别人,正是慕容非凡交往多年的方外好友火工哑巴头陀的声音!
这一声惨嚎,突然响起,又突然地静止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东南王府”的侍卫,仓皇四顾,拔刀的拔刀,抽剑的抽剑,一时间人声沸腾,十分惶乱。
忽然一清越而温文的语音,压住了全大殿所有的吵杂之声,这声音缓慢而有力,使得诸人都静了下来,听他说道:“各位,适才那一声惨叫是我在此清修的方外老友鲁大师发出的,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慕容在此却要请各位合作,不要离开现场,如果发现有人离场或潜逃,黑甲,还请把人擒下。有劳十一弟!”
各人随声望去,只见慕容非凡仍安然立在大殿上,扬声说话,而他身边的女婿们,除了照顾受伤的谜独白和照顾他的叶秋白,南宫华树、风恋刀、谈仙等,不知何时,皆已不见。
众人甚至不知这三人是何时走出大%殿的!
身高九尺、满面黑气的慕容黑甲,虎喝一声,赫立在门口,横矛在手,威风凛凛!
慕容非凡笑道:“大姑娘、各位朋友,慕容的几个不成才的女婿,已去查看何事了,请各位稍待。”
冷若颜在“杀人放火金腰带”三婢的陪同下,从容不迫的坐回檀香椅,语笑嫣然:“贱妾无碍,慕容先生请自便。”
一个手持铁算盘的“东南王府”小眼睛侍卫笑道:“大家莫慌,以南宫公子的功力,再加上风刀王、谈大少,就算天大的祸事,也该罩得住。”
那手持拐杖的瘸腿大头侍卫,“嘿嘿”笑道:“必须的!”
又一个蔫头巴脑,手提铁锹的忠厚侍卫憨笑道:“‘慕容家’五条乘龙快婿,出动了三条龙,天下哪还有平复不了的事!”
另有一个面目滑稽、腰缠流星锤的光头侍卫,磕磕巴巴的道:“刘某……算是服了!就在那一声惨叫响……响起之际,我就、就、就、就已看见南宫公子等三人一……一掠而出,好快的身法,我连看都没看……看清楚。”
身边一个环抱阔剑的谢顶侍卫取笑道:“你这磕巴的,当然是看不见了,人家‘慕容’家姑爷们是绝顶高手,应变得多快多从容,我们这些乡下人,可登不上大雅之堂啊!”
便有一个手摇“媒婆扇”、戴着红手套的大脚女侍卫,奚落两个同伴道:“行了,你俩别吵吵把火的了,也不怕慕容老爷和大姑娘笑话?”
再有一个头目模样,长棍在手的侍卫头子,清了清嗓子:“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情况,大家就先等等吧!”
就有一位大舌头佩剑侍卫口齿不清的道:“这山,这水,这银,真美呀!哎呀,太感慨了,感慨,起情起景,我湿兴大发,我想做首湿一宿……”
最后一个嘴角抽抽、手持九节鞭的歪嘴侍卫,抽搐两下:“你滚一边旯去!”
大家说笑纷纷,慕容非凡也笑着,但他却蹙着眉: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这位老友哑巴火工头陀出家隐居之前,乃是当世一流的武学宗师,是不可能随便乱叫的!
更何况那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冷若颜目注这些日子一直协助自己行动的八个王府侍卫,心中不免感概:“这些人本也是江湖上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投入官府,就变得这般卑躬屈膝、奴颜媚骨起来,也真是让人唏嘘。”
也许是为了缓解沉默紧张的场面,慕容非凡忽然问长棍在手的侍卫头子道:“阁下可是‘东南王府’大总管‘懂事掌’汪大拿旗下‘象牙山’八大侍卫之首的王长棍?”
那侍卫头子拿捏着官腔道:“不敢当,我们兄弟在慕容老爷面前,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而已。“
慕容非凡道:“既然王长棍大人在此,那位使铁算盘的必是徐块记徐大人,那位使铁锹的想必是王佬七王大人,使双流星锤的光头兄台应是流能流大人,不知对否?”
慕容黑甲也接道:“使阔剑的兄弟想必是谢光坤,而这位大姐的是否是谢大角?而另一名佩剑才子是否正是汪总管的公子汪木生?最后一位九节鞭高手当是赵泗爷了?”
一干王府侍卫还礼的还礼,客套的客套,正乱着,忽然大厅人影一闪,南宫花树衣袂如风,双手染血,脸色也硬绷绷的,风恋刀和谈仙紧随其后,抬了一具尸体进来·。
慕容非凡看到故友火工头陀尸体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寒山寺”的大殿里,此刻满满的都是人,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慕容世家”的高手。
他们在聚精会神地围着一口箱子和一具尸体。
一口描金嵌玉的箱子,精美而坚固的铁箱子,箱子的制造者火工头陀鲁大师的尸体,就在箱子旁边。
箱子没有太出奇的地方,出奇的是箱子上面的一把锁,一把千奇百怪的“千机锁”。
世上有千千万万种锁,“千机锁”无疑是其中最难解开的一把锁。
江湖传闻,“千机锁”是“妙手班家”上一代老家主鲁大师遗留在世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除了他本人,没有人可以打开这把锁。
鲁大师是慕容非凡的知交,更是至交。
十数年前,鲁大师不知什么缘故,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将一干家业,交给了女婿班破晓与义子江傲打理(参见《斩梦酒》卷)后,不知所踪。
武林中人猜测纷纭,有的说鲁大师遭世仇“铁面蔡家”暗害了,也有人说鲁大师被“青龙会”总部的高手劫持入伙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连鲁大师的两个女儿鲁冰花和鲁西西,都确信自己的老父,已不在人世。
但,只有一个人知道鲁大师尚在人间。
那个人就是鲁大师唯一的知己好友,“北霸天”慕容非凡。
原来,鲁大师在慕容非凡的资助下,乔装易容成一个火工头陀,一直藏匿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寺”,为了避免暴露身世身份,他甚至选择了装着一个可怜的聋哑老人。
“寒山寺”最大的金主就是慕容非凡,寺院里每年的香油钱和寺里僧侣的开销,有八成以上的费用由“慕容氏”支付,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慕容非凡已将“寒山寺”变成了自己复国称霸的秘密军事基地。
身为“大燕”皇族后裔,恢复祖业霸图,是慕容非凡乃至整个“慕容氏”一生的追求和梦想。
“慕容”族人世世代代为这个遥不可及的梦,苦苦奋斗着。
就这一代而言,慕容黑石垂髫幼龄就被家族送进武学圣地“少林寺”苦修习武,慕容黑山与慕容宝先后冒险闯入“幽冥谷”偷取能提高战力的毒花,他们的野心从未被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挫折而消退过,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猖狂而疯狂。(参见《彼岸花》卷)
慕容非凡一方面投入权相蔡京的“权力帮”寻求庇护,一方面以香火鼎盛的“寒山寺”作掩护,大量制造杀伤力秘密武器。
而这些武器中,“武侯弩”、“震天雷”、“九子连环锁甲”等都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铸造的,一经发现,那就是灭九族的大罪。
为了尽快完成军备,慕容非凡设计把自己的老友鲁大师拉下了水。
那次,鲁大师请慕容非凡夫妇赴家宴饮酒,酒是“妙手班家”的祖传佳酿“斩梦酒”。
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一场欢宴,宾主皆醉得不省人事。
等鲁大师头脑发胀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友人的妻子慕容夫人,一丝不挂地睡在自己的身边,他又惊、又怕、又羞、又悔。
慕容夫人复姓东方,闺名星星,是“东霸天”东方未明的胞妹,虽然当时年近四十,已是五个女儿的娘,但无论姿色、还是身段,一点不输于年轻女孩子。
半百年纪、早年鳏居的鲁大师觉着对不起好朋友,他愧疚欲死,他跪在慕容非凡面前,请求他们夫妻原谅自己的酒后无德一时冲动。
鲁大师当然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慕容非凡与夫人东方星星,预先设计好的局。
东方星星又哭又闹,踩凳子挂白绫,几次要悬梁自尽;慕容非凡痛心疾首,捶胸顿地,以头撞墙,借酒浇愁,闭门不出。夫妇两人越是这样,鲁大师越是感觉自己畜生不如,越是感觉自己对不起“慕容氏”,越是跪在他们房门前祈求原谅不肯起来,最后更要拿刀自残谢罪。
约莫戏份演绎得差不多了,慕容非凡适时地出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想请鲁大师为他“慕容氏”设计建造军器,帮助他重建“大燕帝国”!
第二章 少年子弟江湖老
? 慕容非凡拉起老友的手,一面极力装出痛苦的模样,一面软语安慰老友,说了一大堆“朋友如手足,妻子如衣裳;衣裳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之类的话,让鲁大师又是感激涕零又是羞愧万分。
慕容非凡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终极想法,他乞求请鲁大师为自己监造军械,装备“慕容氏”的精兵。
开门见山。
鲁大师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他是一个儿女成群、门徒广众的老人,一旦他“酒后乱性”的丑事公开,自己的颜面保不住不说,更会让两个女儿和女婿、乃至整个“妙手一族”为之蒙羞。
权衡之下,鲁大师只有妥协。
为了不把“妙手一族”也拖累上“慕容氏”复国的战车,为了不让女儿、女婿受到牵连,鲁大师毅然决然的将家主之位,传给女婿破晓,自己悄然不告而别。
改换为火工头陀身份的鲁大师,在慕容非凡的安排下,在“寒山寺”隐居起来。
这一呆,就是一个十年。
这十年里,鲁大师怀着对慕容非凡的负罪感,殚精竭虑的为“慕容氏”,打造研制了数百种新奇军用器械;而这些新式武器,都由慕容黑甲秘密运往各地秘密藏匿,只等时机成$≦,.熟,揭竿起事。
这些年里,慕容非凡为了稳住鲁大师,时而就会吩咐夫人东方星星,以香客的身份上山,前往“寒山寺”与鲁大师幽会。鲁大师被慕容夫人深深沉迷而不能自拔,更加不遗余力的为慕容非凡贡献智慧和手艺。攻城器具与火炮炸药,甚至“木牛流马”,在与慕容夫人一次次偷欢之后,成批成批的涌现。
不久之前,江湖中人闻风色变的“色魔”欢喜佛,相继残害荼毒了“江南”几大世家的名门闺秀之后,留书企图染指慕容非凡最疼爱的小女儿慕容小舞。为防万一,慕容非凡突发奇想,让夫人求助鲁大师将小女儿用“千机锁”锁在特制的铁箱子里,以策万全。
而后,欢喜佛施展神通盗走铁箱,被“慕容氏”七大高手一路追杀上“寒山寺”,最后被另一受害人朱敏郡主的父亲“东南王”朱勔雇佣的“凉城”女杀手冷若颜一举格毙。
然而,慕容非凡去找鲁大师为女儿开锁的时候,这位唯一一个能打开“千机锁”的老火工头陀鲁大师,却离奇死亡了!!!
鲁大师死了。
他一身火工头陀的装束,口吐白沫的死在“寒山寺”的偏殿里。
事实上,没有人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大家现在更关心的是被“千机锁”锁在箱子里的慕容小舞安危。
慕容非凡眉头也深锁,他一向是个有智慧的野心家,自从他十二岁登上家族之位,十四岁娶“东方家族”的小姐东方星星、十九岁与大名鼎鼎的“江南三大家族’族长结拜、二十五岁成为江南巨富“米王”、而立之年成功跻身“权力帮”仅次于“三供奉”的“四友”之一,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他,所有的事情,他都会迎刃而解,而且游刃有余。
然而,这次慕容非凡却实实在在被眼前这口打不开的箱子给难住了。
“慕容世家”矗立“长江”以南八百年,当代高手如云,怎么会给一口铁箱子难住?
“岳父大,这不过是一口普通的箱子罢了。”做为慕容小舞的未婚夫,“武当派”新秀叶秋白按捺不住焦躁:“这样的破箱子,给小婿一剑就劈开就是了,还用得着岳父大人费思量?”
叶秋白是“慕容氏”五大乘龙快婿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武功最好的一个,他背后的“黄金叶”也的确有削金断玉之利。
“胡闹!”慕容非凡轻责道:“我何尝不知道你的宝剑能削断‘千机锁’打开箱子,但鲁大师生前曾经说过,若非正确地开启‘千机锁’,揭开箱盖,那么箱子里最少有七颗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会同时爆裂,而且同时还有蜀中‘唐门’的‘暴雨天罗’四射而出,有一个不小心,休说箱子里的小舞,就是整座‘寒山寺’也要夷为平地,毁于一旦!”
叶秋白见岳父动了怒,也不敢在出言顶撞,低头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小婿莽撞了。”
这个时候,“凉城客栈”的冷若颜大姑娘提议:“我家四丫头若芊就在城中,贱妾这个小妹,一向对机关消息很有研究,慕容先生不妨请我家四妹来试上一试。”
三姑爷“追风刀王”风恋刀提议道:“岳父大人,小婿和那‘铁面蔡家’家主‘铁面枪牙,魔之右手’蔡入夜,在相爷座前共事多年,对他了结甚深;小婿确信,以蔡枪牙的机关术,足以打开‘千机锁’,救出五妹。”
四姑爷“玉面神丐”建议道:“若论谁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自然是‘青衣楼’总楼主‘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青衣布先生,家父与布先生多少有点交情,小仙愿修书一封相请,以布先生的智慧,解开‘千机锁’,易如反掌。”
“东南王府”的侍卫头子王长棍则献策道:“以晚辈之间,‘千机锁’既然为鲁大师所造,他老人家虽是作古,可他的传人还在,慕容老爷可不快马加鞭连夜请‘妙手班家’的破晓先生相助解难呢?”
众人都极力推荐各自心目中的人选,大家最后都望定慕容非凡,等待他的决定。
最后,慕容非凡一抬手,断然道:“四个人都请,谁能救出五小姐,酬金五千两,黄金!”
“慕容世家”重金求贤的消息,瞬间让整个江湖,炸开了锅!
因为没有查出鲁大师的死因,冷若颜主婢和“象牙山八侍卫”都被“慕容世家”的高手,“礼貌”的留在了“寒山寺”小住。
而事实上,即使“慕容”家的人不挽留,他们中的任何人,在凶手未水落石出之前,也不会自动离开。毕竟,被“慕容世家”怀疑纠缠上,无论是谁,他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已经过去三天两夜了,箱内的慕容小舞已经虚弱的没有了声音,如果再不想办法打开箱子,慕容小舞势必要困死在这箱子里了。
第四天,威风凛凛的慕容黑甲突然闯入道:“兄长,四位姑爷邀请的客人都到了。”
慕容非凡是个做事稳健的人,在发现鲁大师无故身死的同时,他立即命四个女婿以八百里传书的形式,重金飞请天下的能工巧匠,期望得到他们的帮助。
现在,可以倚重的鲁大师莫名死了,慕容非凡就惟有倚重他重邻礼聘而来的四位尊客。
慕容非凡就在山下的“五凤楼”,会见了四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客人。
这楼子是“慕容世家”的产业,“慕容”家大业大,这酒楼旨不在赚钱,平日里是做为“慕容”家的人会见外客、或收集江湖情报所用,今日酒楼里却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酒楼门口的酒保老远迎上前:“老爷好、五姑爷好,大姑爷与二姑爷他们四位,在里面候着呢。”当下很有礼貌的将慕容翁婿,让到了进去。
只见外间或坐或站约有二十七八个人,“慕容世家”的姑爷南宫华树、谜独白、风恋刀与谈仙端然坐在左厢主位,对面宾位有座位的四个人,其他人当是这四个人的随从和下属。
先入目的是个罩青巾面纱的的小女孩儿,约有十四、五岁年纪,身材娇小,双眼灵动,立在身后的是四名撑伞的残疾人青衣客,面无表情,一看便知是受过训练的职业杀手。
第二人戴着铁面具,长髯过腹,披着一件黑缎团花大氅,双目顾盼之间,雄睨自雄,显然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他的座后恭手肃立着三男两女五名铁面人,都是右手铁臂铁钩,只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第三人却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扎着冲天小辫,小大人似的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嘴里吃着沾满辣沫的烤肉,离地的两脚不安分的晃来晃去。他圆圆的脸蛋儿,圆圆的眼珠,金红斗蓬上镶着白兔毛的扉边,看上去就象是个粉装玉琢的瓷娃娃。十数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仆者,左右前后小心翼翼地侍候着。
最后一位冰清玉洁的白衣少女,坐在轮椅上,犹如风之精、雪之灵、花之魂、月之魄,美得一尘不染,清的与世隔绝。轮椅后又有四个同样美丽灵动的侍女,一抱琴、一携棋、一持书、一负画,分着轻绿、淡黄、微碧、浅青四色衣裙,青春可喜,美不胜收。
四个姑爷一见岳父进来,立刻起身执礼相迎。
慕容非凡含笑向客位四人拱手:“抱歉,慕容让诸位久等了。”
除了尾座腿脚不便的残疾少女,微微躬身示意之外,其余三位客人尽皆起身还礼。
慕容非凡径自来到中间的空位子落座,并无再多讲话,眉目之间,带着无比的忧闷焦躁之色。
第三章 子不教,父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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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白有些恍然失失神。.t.
在进入“五凤楼”之后,他礼貌的向四位姐夫各鞠了一躬,又向在座的客人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他就被座尾处轮椅上清冷的白衣少女惊艳到!
叶秋白只看了白衣少女一眼,就似被锁住了一世的情愁,目光迟迟没有移开。
直到年龄相仿的四姐夫谈仙察觉到不妥,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又恋恋的望了一眼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撩衣挨着谈仙坐下。
轮椅后的四个侍婢,除了背着箱的黄衣女孩儿不住眼的偷瞧叶秋白,余下的三个小丫头,都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那白衣少女更是寒着脸,只作不见。只听南宫花月捏着酒杯,用手一引最上首的青纱女孩儿道:“岳父大人,华树给您隆重引见一下,‘青衣楼’总楼主布先生的孙小姐,布烟卿布姑娘。”
“世叔,烟卿有礼了。”布烟卿言笑晏晏,十分可喜。
慕容非凡含笑道:“布先生被公认为‘天下第一有智慧之人’,烟卿姑娘家学渊博,相信‘千机锁’到了姑娘手里,定会迎刃而解。”
布烟卿先是“呱”的一声笑,才声清脆地道:“祖父眼睛不便,收到谈小仙的飞鸽传,便叫烟卿来瞧瞧,成不成的,就看五姐姐的造化了。”
慕容非凡正欲表示感谢,却听到布烟卿邻座那铁面人,响起一声重“哼”,一副颇不以为然的样子。
二姑爷谜独白紧接着引荐道:“这位贵客乃‘权力帮’神兵阁‘铁面蔡家’家主‘铁面枪牙,魔之右手’蔡入夜(参见《斩梦酒》卷第五章)蔡前辈,风老三能请动蔡枪牙,这可是给足了我们‘慕容’家的面子。”
慕容非凡拱手施礼:“江湖中谁人不知‘铁面蔡家’,以打造各神奇兵刃和巧妙器械著称于世,蔡兄能来,吾女有救矣!”
蔡入夜受用的抱抱拳:“好说,好说。”
就听座位下首一个稚嫩的童音,发出一声“呵呵”的冷笑,三姑爷风恋刀不敢怠慢,再一引荐皱着眉头、满脸不悦的顽童道:“这位小少爷呢,就是与蔡前辈南北齐名的‘妙手班家’家主‘妙手天成,神之左手’班破晓先生的公子,班马儿班少爷。”
虽然面对一个三尺小童,慕容非凡还是礼周全的道:“鲁大师之后,破晓先生乃当世数一数二的土木大家、工程巨匠,小少爷想必早已得到破晓先生的言传身教,您要出手,自然是事半功倍。“
班马儿洋洋得色地道:“家父几个月前回故居‘洛阳’省亲未归,本门接到王长棍王统领的求助信,本少爷就禀明了小姨,来江湖上历练历练,也免得某些带着铁面具的家伙招摇过市,独抢了风头。”
“你!”立在蔡枪牙身后的“神兵阁”蔡头、蔡花、蔡叶、蔡心、蔡根等五大弟子齐齐发声,却被家主蔡入夜摆手制止住。
蔡入夜正要说几句场面话找回颜面,却听白衣少女座后那背着画布的青衣小婢低笑道:“说什么禀过小姨,这么小的年纪,怕是瞒着家长,偷偷跑出来玩耍的。”
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班马儿小脸涨得通红,气鼓鼓的怒视着掩口低笑的青衣小婢,眼睛滴溜乱转,却不说话。
蔡入夜见场面演变如此,也乐得坐上观虎斗,就把打好腹稿的话收了回来,静观其变。
白衣少女低斥道:“小四,多嘴!”
青衣小婢见姑娘一下子冷若寒冰,唬得低下头摆弄衣角,一声也不敢再吭。
“这位冷若芊姑娘,北城先生的高足,机关暗器术是一流一的,想来对五妹脱困定有所助。”以机灵圆滑著称的四姑爷谈仙,知机的出面打圆场。
慕容非凡面色一整:“‘北凉’门下的姑娘们,个个惊才绝艳,四姑娘一来,我家小舞就算是有救了!”
冷若芊**辱不惊,再度微微躬身:“若芊当尽力而为。”
南宫华树Сhā言叹道:“唉!想来我那苦命的小弟玉树,若是不死的话,若芊姑娘现在也该是我‘南宫’家的儿媳妇了……”说到后面,这个弑弟杀亲的南宫华树,竟当众挤出几滴假惺惺的泪来。(参见《蝴蝶梦》卷第四章)
冷若芊神容清减,眼圈微红,语音伤感的道:“兄长莫要悲伤,若芊与玉树有缘无份,怨不得人,若芊此生只为他守身如玉、不再他嫁也便是了。”
南宫华树闻听此言,以袖掩面,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羞愧。
叶秋白目光始终没离冷若芊,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几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化做一声长长的叹息——
冷若芊曾经说:感谢她生命里爱过的两个人,一个是温良玉(参见《胭脂泪》卷),而另一个,是为她亲手披上嫁衣、却没有亲手揭开她红盖头的南宫玉树(参见《蝴蝶梦》卷)。
若芊是真正爱温良玉的,爱到每一次在梦里恸哭,然而温良玉在给他上完人生的第一课后,就残忍决绝的抽身离开了;
若芊是真正喜欢南宫玉树的,或许喜欢里面更多的是贯穿在始终的感动和疼惜,然而,南宫玉树还未来得及将那支“蝴蝶钗”,戴在新娘子的头上,就遭遇了心狠手辣,精于布局的兄嫂家族阴谋的不幸。
若芊说,她的生命太短暂,她单薄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多的爱和太重的伤害。
自从进入“凉城”那一刻起,冷若芊便决然封心锁爱,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了席晓颖。
少女正伤感间,班马儿“嘻”的一笑,道:“姐姐不要难过了,马儿给送你一样好东西。”
他嘴里说着话,袖口底已飞出三支极小极小的袖箭,直取背着画布的逐月双目和咽喉,不但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
楼堂里的宾主,谁也想不到这看来十岁还不到的小孩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逐月小姑娘花容失色,眼见丧命在班马儿的暗箭下,冷若芊只一伸手,那三支袖箭便已到了她的手里。
冷若芊皱眉道:“我家婢子一句无心之语,你这顽童却一直怀恨在心,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了那还了得?”
班马儿满脸无辜的道:“姐姐姐姐,莫生气啦!马儿和你们开玩笑的!”
他开口讲话的同时,身子凌空一翻,左手里已多了两柄精光四射的钢刺,不等这两句话说完,已闪电般向冷若芊刺出了七招。
这班马儿竟然是一个左撇子!
他不但出手快,而且出手之狠毒,就算在座的不少多年的老江湖,也是自愧不如。他每一招出手,都好像和对方有着杀父之手、夺妻之恨似的,恨不得一下就将冷若芊刺出个两个大血窟窿来。
冷若芊叹道:“看来这熊孩子,长大了又是第二个鲁冰花。”
班马儿笑嘻嘻的道:“你杀了我娘亲,不如把我一起也杀了吧!”
他嘴上那般说,见到冷若芊仍然坐在轮椅上,自己连变了七记毒辣的招式,仍无法伤得了她,他下手更毒,更狠,更阴。
冷若芊苦笑道:“你娘不守妇道,**‘青龙会’护法‘梦魔’江傲,为祸武林,乱杀无辜,这些你小姨鲁西西不曾与你讲吗?”(参见《斩梦酒》卷第五章)
班马儿连攻百余招尤未得手,也知道今天遇见了难惹的人物,连眼睛都急红了,咬着牙道:“我今天杀不了你,长大了也会找你报仇!”
冷若芊默然半晌,缓缓道:“我此刻还不愿还手,只因你年纪太小,若破晓先生严加管束,还可成器,趁我还未改变主意时,你收手吧。”
班马儿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是万难报仇了,他收起钢刺,喘息着道:“谢谢姐姐放手不杀之恩!”不等冷若芊说话,他已拜了下去:“大恩不言谢,请受马儿一拜。”
班马儿这“拜”字刚出囗,背后又是三道乌光急射而出,竟是“妙手班家”上一代长老“横眉冷对孺子牛”鲁训,精制的“乌金追魂花背弩”!
——这小童竟然然全身都是歹毒暗器!
冷若芊这次才真正吃了一惊,若非叶秋白反应奇迅,果断出手,“黄金叶”宝剑连震三震,将三支淬毒乌金弩箭挑飞,这一次只怕冷若芊,也要毁在班马儿这恶毒小童手下。
班马儿一击不中,马上换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叶少侠太紧张了,马儿只是吓唬吓唬若芊姐姐罢了,改日马儿一定去‘武当山’耍耍!”
这小童心机转变之快,连慕容非凡这等城府人物也暗叹不及,短短几句话,不但为自己的行为开了脱,还隐隐警告威胁了“多事”的叶秋白一把。
冷若芊低声向叶秋白说了声:“多谢公子。”目光转处,却不去正视他的脸。
叶秋白呐呐而退。
流风面笼寒霜,厉声道:“姑娘,此子天性恶毒,豺狼之心,留不得!”
冷若芊叹了囗气,挥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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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第四章 韶华流过鬓发
? 这时,有人说话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追风刀王”风恋刀,直视着班马儿座后随从前面的的二老一少三名男女,沉声道:“‘掘地三尺’班干部,‘后会无期’鲁啊撸,‘一路顺风’皮皮鲁,麻烦三位管好你们的小主子,这里是‘慕容’家的地头,别生事。”
对于风恋刀如此直白霸气的警告,“妙手班家”的三位随行高手,显然不敢顶撞回去。要知道,风恋刀不单是“慕容世家”的三姑爷,更是“权力帮”赫赫有名的“八大刀王”之一,得罪了“慕容世家”也许只有死路一条,但要是开罪了“权力帮”,恐怕你是想死都死不了了。
班干部与鲁啊撸这两位长老人物,都把目光投向了最近极得代理家主的二小姐鲁西西宠信的青年高手皮皮鲁身上,后者目光寒冷,凑过去在小主子耳边低语了几句,班马儿立刻安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冷若芊在皮皮鲁的眼睛里,似乎隐约看到了“梦魔”江傲昔日的影子。若芊一直怀疑当日“斩梦酒”一役,江傲并没有死,她甚至她们杀死的只是江傲的一场梦。
见事情平息下来,慕容非凡话入正题:“诸位,慕容此番请大家前来,乃是为了打开‘色魔’欢喜佛囚禁小女的‘千机锁’,能救出小女者,慕容必当重金酬谢。时间紧迫,有劳各位随我‘寒山寺’一行!请!”
此时的“寒山寺”,早被慕容黑甲带领“慕容氏”的死士,里三层、外三层保护起来。
箱子仍在大殿之上,火工头陀装束的鲁大师尸体,就放置在箱子旁的床椅上。“妙手班家”的两位长老,“掘地三尺”班干部和“后会无期”鲁啊撸看到老主人遗体,都不禁失声痛哭。
鲁大师失踪前,班马儿尚在母亲胎腹中,是以,班马儿对这位从未见面的外公,也无多少感情,只在“一路顺风”皮皮鲁的陪同下,上了柱香,小脸面无表情,连半颗眼泪瓣儿也不曾掉。
“千机锁”内部构造繁琐,据说只有它的制造者鲁大师能解开,因为他的心是天生的七窍玲珑,他的手是天生的柔若无骨,他能够胜任任何繁复变化的器械奇巧动作。
——然而,鲁大师却离奇的死亡了。
近一个月来,“江南”一带已经有包括“四大家族”在内的名门豪族的小姐深闺,被“青龙会”护法高手“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色魔”欢喜佛光顾过,数位名媛贵妇惨遭淫贼棱辱。
消息一传开,“慕容世家”当代家主慕容非凡就行动起来!
慕容非凡对唯一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慕容小舞爱逾性命,当然对此事极为重视,他调派了族中所有精英高手,由几位姑爷带领轮流日夜在五小姐房外巡视,更将女儿以“千机锁”保护在箱子里,力图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慕容小舞还是在叶秋白轮值的当夜,连同箱子一起失踪了,犹如人间蒸发。
闺房内留有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数语:“闻慕容先生有女五人,俱为人间绝色,视若掌珠。其五小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更为人中之凤,小僧不才,欲借五小姐享用一晚,天明归还,先生素来雅达高量,必不至吝惜?青龙‘色魔’欢喜佛,顿首拜上。”落款是一条苍郁青龙。
慕容非凡震怒之下,立即发动所有力量,连夜将“姑苏城”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天明时分,叶秋白一队人在城外的“寒山寺”寻找到了欢喜佛与“采花一窝蜂”黄蜂一股的踪迹。
据“寒山寺”的小沙弥讲,他们是早起做功课的时候,在后面的山洞中发现了这口神秘箱子,里面少女的哀哭声惊动了路过的僧侣,并由少女断断续续的的哭诉中,得知了她的身份是城中第一大族“慕容”的五千金。“慕容世家”是“寒山寺”为数不多的大金主之一,寺里的长老马上派人通知了“慕容”家。
一场大战下来,在“凉城客栈”冷若颜主婢的帮助下,“色魔”欢喜佛与九名手下淫蜂全部伏诛。
然而鲁大师的意外身亡,却给慕容非凡留下了更大的难题。
慕容非凡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千机锁”的威力,倘若胡来蛮干,一个不小心,箱子里的爱女和整座“寒山寺”都会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自从唯一的小儿子慕容宝失踪在“幽冥谷”后(参见《彼岸花》卷),慕容非凡已经小女儿视为家族和自己的最后希望和寄托。
是以,慕容非凡不惜重金,四处聘请能够能工巧匠来解锁救人。
——然而,“慕容氏”所付出努力的结果,却很让慕容非凡失望。
两个时辰过去了,布烟卿凝眉无语,蔡入夜彷徨无计,班马儿束手无策,他们谁也没有完全把握,打开这把巧夺天工的“千机锁”,或者说,他们谁也不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冒险一搏。
当慕容非凡听到来宾们的每一声叹息响起后,他心里的痛苦就愈发增添了几分。假使真的没有人能开得了“千机锁”,慕容小舞就会在箱子里活活饿死、困死,这口美丽的铁箱子,也将成为慕容小舞的坟墓。
所有人都将最后的希望目光投向了“冰吻”轮椅上的清冷女孩儿,流风摇了摇头:“姑娘,太危险了,不可以——”
“让我试一试。”冷若芊淡然的道:“你们都出去吧。”
满堂的人大惊,“慕容氏”的高手和“象牙山”的王府侍卫,瞬时之间便走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下慕容非凡、叶秋白两人和冷若颜及“凉城”诸婢。
事关个人生死,谁都不能不怕,所有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躲到“霹雳弹”和“暴雨天罗”双重杀伤范围之外的安全地带。
慕容非凡是太过关心唉女,叶秋白呢?
叶秋白几乎是用嘶哑的声音道:“四姑娘,箱子里有天下最爆烈、最毒辣的暗器火药?你一出失手、就——”他说不下去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那个“死”字,他的脸上也露出又是恐惧又是悲伤的表情。
冷若芊在看叶秋白,道:“你为什么不像别的人一样躲远?难道你不怕死?”
叶秋白低声道:“我挂念小舞,他是我的未婚妻。”
他无法不挂念慕容小舞,因为慕容非凡已经许诺今秋八月,就给他跟五小姐完婚,现在,慕容小舞已经是他的准妻子了,一个男人在自己的爱人有难的时候,绝不应该做缩头乌龟,更何况,慕容小舞是在那他值卫守夜的时候被掳走的,他有责任把这件事担起来。
他一直是个负责的男人,若非这样,慕容小舞也不会完全不顾父亲反对,义无反顾的要嫁给他。
慕容非凡最初的想法,是想将自己最心爱的小女儿,送给权相蔡京长子蔡攸做第二十一房填房小妾,慕容非凡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蔡攸如今圣眷正隆,隐有赶超其父之势,能搭上蔡攸这条线,“慕容”家何愁不能在“四大武林世家”中独占鳌头,何愁不在“权力帮”内呼风唤雨,何愁“大燕”复国无望?
怎无奈,慕容小舞偏生喜欢上了“武当派”文文弱弱的叶秋白,对于这门亲事,慕容非凡本来是极力反对的,到如今女儿被“色魔”欢喜佛掳走一夜,坏了贞洁名声,就是想嫁入相府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反倒是一直被“慕容”家看不上眼的叶秋白,这些日子忙前忙后,尽心尽力,让“慕容”家的人对他改观不少,慕容非凡也只能是遂了一双有情小儿女的心意。
然而,不知为什么,冷若芊在叶秋白的眼睛里,读出奇怪的表情,让人很不舒服。
没有时间多想,冷若芊准备出手开锁。
冷若颜守在若芊之旁,镇定如恒,没有一丝的惊扰不安。她相信四妹的能力,就如同四妹相信她一样。
冷若芊缓缓伸出手——
那是一双美丽的手,每根手指都柔细白润,尖若春葱。这样的手应该只适合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采撷枝头春花,或是在月夜里轻拂古筝,抑或是……即使有一万种可能,也绝不可能是江湖女子的手。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一白生生、瘦伶伶的双手,打开了鲁大师引以为傲,天下能工巧匠都为之一筹莫展的“千机锁”。
小小的、轻轻的机械响动——
锁开。
大殿内外,所有伏着的人,都长长的、长长的、长长的松了口气。
蓬头后面,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慕容小舞,给成功的解救出来。
叶秋白看着冷若芊的手,嘴巴惊讶得合不拢。
如非亲眼所见,叶秋白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美丽清冷的有些寂寞的的女孩子,竟然能轻易解开“千机锁”!
他是如此吃惊,以至于忘记了上前去安慰未婚妻慕容小舞。
第五章 多情总被无情扰
? 在叶秋白眼里,冷若芊和慕容小舞,都是世间极少见的美丽女孩子,均是令人一见难忘。所不同的是,慕容小舞娇弱,像一株楚楚的睡莲,而冷若芊清冷,如一朵带刺的白玫瑰。
叶秋白是不是更喜欢白玫瑰呢?反正,冷若颜发现,他的眼睛一直盯在若芊的身上再没有下来过。
慕容非凡和慕容小舞两父女,抱头痛哭,看到女儿凌乱的头发和衣服,父亲心疼如绞,即使薄了女儿的清白之躯,但人言可畏,慕容小舞嫁入相府的梦想,终究化做泡影。
权相蔡京家教极苛,即使是子孙的填房小妾,进门之前也必须是名门望族的处汝,关于这一点,曾经与蔡相二公子蔡鯈有过婚约的“僵尸家族”的小姐言少卿,就是很好的前例。(参见《僵尸王》卷)
慕容非凡一念至此,他就恨得心颤手抖牙痒目裂,“色魔”欢喜佛不但毁了女儿的名誉,更毁了“大燕”的复国希望!他恨不得将欢喜佛的尸体也撕成碎片!
还没等慕容非凡撕毁欢喜佛的尸体,大殿上的另外一具“尸体”却动了。
就在今夜月亮最圆的时刻,∝,.大殿里突然起了一阵细细的烟雾,殿上和殿外所有的人倒下,床椅上的鲁大师却坐了起来。
此时的鲁大师在微笑,笑得像刚刚偷吃了三只小母鸡的黄鼠狼一样。
慕容非凡全身无力的倒在地上,万分吃惊的道:“老友……你……你没死?”
“你很希望我死是不是?”鲁大师笑眯眯的:“我若死了,你的老婆女儿、你的良田米仓、你的雄兵霸业,又有谁来接管享用呢?”
慕容非凡长吐一口气:“呵呵,本以为是我利用你,原来是你一直反过来利用我,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才应该是‘采花一窝蜂’九大股最大的幕后老板吧?”
鲁大师微笑道:“你很聪明,欢喜佛那个替死鬼,是我的徒弟,他在‘青龙会’的职位是护法级别的‘色魔’,而我,嘻嘻,是高出他一个级别的‘十大天王’长老中的‘色王’,你想不到吧,老友?”
慕容非凡苦笑道:“确实想不到,一代土木大师,旷世奇才,居然竟是‘青龙十王’之一的‘色王’,慕容与你相交二十年,真是眼拙了!”
鲁大师得意的笑道:“我若不好色,怎么会被你们夫妇摆了一道?不过这样也好,我正好秉承青龙老大的旨意,利用你的复国野心,借势为我们的组织积攒力量。欢喜佛盗奸你的女儿,只是‘引蛇出洞’之计,如今我假死骗过你们一众‘慕容氏’、‘凉城客栈、‘东南王府’的一众高手,只要我杀了你,你‘慕容世家’的子女财帛,就尽归我所有,有了你们‘慕容氏’的财力和人力,再加上我这十年来监造的神兵利器,推倒赵宋,自立为王,坐拥八土,佳丽三千,迟早之事,到时候什么狗屁青龙老大、什么权相蔡京,都要跪倒在我鲁某人脚下……”
鲁大师越说越兴奋,他越说越忘形,直到他听到冷若芊一声冷笑和冷若颜的一声娇笑!
他突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冷若芊和冷若颜在向他笑。
那一刻,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见鬼了,这两个丫头难道没中自己的迷香?!
冷家姐妹一出手,她们就成了两把锁。
冷若芊的双手锁住了鲁大师的手腕,冷若颜的两臂锁住了鲁大师的脚踝,两个女孩子,整个人儿变了把把千变万化的锁,把鲁大师锁得结结实实。
但手脚被制的鲁大师,突然伸出了他的第三只手,手如钢钩,怒抓冷若芊面门。
鲁大师怎么会有第三只手?!
冷若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若颜本来可以放开锁住鲁大师双腿的手,再去锁他的第三只手,但却为对方身体上,突起的三把菱形小刀所伤。那三把长不过寸的小刀,来得很突兀,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刺进了冷若颜的腰间。
冷若颜吃痛,一缓间,鲁大师的第三只手,已经搭在冷若芊发际。
鲁大师笑了。
他的笑容方展,轮椅上的冷若芊,长发一甩,缠住了鲁大师的脖子。
鲁大师窒息得喘不过气来,惊急之下,他想要挥指刀削断将自己脖子缠得死死的女孩儿长发。
但,冷若芊已痛下杀手!
若芊乌发一紧,竟扭断了鲁大师的脖子。
两日后,南宫华树与谜独白、风恋刀、谈笑,代表岳丈母慕容非凡和上官星星,在“五凤楼”大摆筵席,盛情款待布烟卿、蔡入夜和班马儿和“东南王府”王长棍等贵客,酬谢诸人的奔波援手之苦,并盛情邀请在座众人,数月后参加五妹与“武当”少侠叶秋白的婚礼。
此时立在楼外檐下的叶秋白,正与劫后余生的慕容小舞偶偶私语,商量着大婚之后回“武当山”探望师长,然后他不经间的抬头,就看见了长街上的落寞身影,四个小婢推着“冰吻”上的冷若芊,逆着人流远行。
“四姑娘——”叶秋白唤了一声,丢下未婚妻,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冷若芊冲他微笑:“恭喜你,就要大婚了。”
“谢谢……”叶秋白看着白玫瑰少女眉心如蚊子血的那一抹红:“四姑娘不留下喝杯喜酒么……”
冷若芊微微一笑,沉默了半晌,抬首探身轻声道:“好好对小舞姑娘,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
叶秋白整个人如中雷击,征在闹市人潮中,久久不动……
烟雨朦胧的“姑苏城”,被远远的抛在后面,飞花整个人跳了起来道:“这怎么可能?叶少侠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冷若芊眉心凝红:“其实姑娘在开锁时早就有所觉察,叶秋白的眼睛告诉我,那不是一个真正挂念自己妻子的男人该有的眼神;他的眼神很奇怪,很像温良玉当年对姑娘诅咒发誓的模样,叶秋白根本不爱慕容家的五小姐,他看重的是‘慕容世家’雄厚的家业和广博的人脉。
为了阻止慕容非凡将慕容小舞送入相府,叶秋白故意在守夜那晚任由欢喜佛劫走未婚妻,这样一来,名节被毁的慕容小舞再也不可能嫁进蔡相府,他也挽留住了这段姻缘,更留住了他的荣华富贵。
哥哥曾经和说过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江湖漫长,我们和叶秋白还会再见的……”
…………
还是那座昏暗的大殿,幽碧的火把忽明忽暗,将石壁上的青龙图腾,映得分外狰狞。
高高的王座上,青龙左使楚风雪,俯视着下面跪满一地的数列会众,如同九天之上,掌控世间万千生死的的一尊邪神,冷峻的目光里,有着看不透的愚弄、怜悯和孤傲。
伏地会众,噤若寒蝉。
终于,楚风雪说话了:“二月初三,你来告诉我,本会的一位天王和一位人魔,先后折在你的属地,本座该如何处置你?”
人群中一个娇艳少妇,浑身颤栗:“左使大人,东方星星知罪。”
楚风雪好看的嘴角,浮现一弯神秘而冷厉的弧形:“你罪在哪里?”
少妇东方星星声音比身体更加颤抖:“属下罪在玩忽职守,导致本会护法‘色魔’欢喜佛和长老‘色王’鲁大师,先后不幸遇难,东方星星罪该万死,请左使圣裁。”
楚风雪冷声道:“红旗‘刑堂’谁在?”
角落里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道:“属下邢扒皮侯令。”
楚风雪目光如电,盯着应话的瘦小黑衣人:“邢副堂主,你做主吧。”
那邢扒皮应了声是,爬起身来,向阴影里微微一招手,就有几个披着绣有黑色骷髅图案大红披风的刑堂弟子,将趴在地上抖成一团的东方星星架了出去。
时间不大,隔壁石室里,就传来东方星星一阵又一阵的哀嚎声,声声入耳,幽暗大殿上的人们,尽皆伏面贴地,大气都不敢稍喘一下。
楚风雪满意的扫视阶下诸人,最后目光落在前排一个白发蒙面人身上:“阴魔。”
那白发蒙面人尖声道:“属下在。”
楚风雪道:“你那边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白发蒙面人道:“回禀左使大人,‘一月初八’分舵已经到位,‘六月堂’两个分舵的部分人手,还在调度之中。”
楚风雪道:“南宫右使最近在忙着收服‘八大派’的事,本座也将迎‘人王’于‘昆仑关’,总堂的人手也相当紧张,‘皇宫’的事,就偏劳‘阴魔’护法了。”
白发蒙面人道:“左使大人请放心,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属下一定取下‘赵宋’小皇帝的狗头,献给青龙老大做为中秋佳节之喜。”
“甚好。”楚风雪满意的点点头,他话锋一转,问道:“南宫右使现在何处?”
座下跪地一个祼**美丽女侍,垂首应道:“右使大人离开‘少林’,正赶往‘武当山。”
彼时,“武当”山上,松涛阵阵,钟鼓齐鸣,风声正急……
(卷终)
第一章 奔跑吧兄弟
? 安东野有晨跑的习惯。←,
自接掌“大风堂”在“京师”的大权以来,三年里每一个早晨,安东野都会沿着“三道街”奔跑到“五道街”,跑完自己的所有地盘临界线,不误,从未缺席。
现在已是八月深秋,凌晨的街面霜露正白,微微有些寒。
与往日一样,安东野从“猛虎堂”出发,冒着弥漫的晨雾,沿着长街快速、持续奔跑。
安东野一向以为,好逸恶劳会毁掉一个雄心壮志,贪图享乐易摧垮一个人的身体意志。他的大师兄孟东堂就是很好的例子,如果他不是甘于安逸,就不会被柴如歌与布青衣联手设计,就不会被大龙头云飞扬罢黜回“关东”的“活死人墓”面壁思过,加之二师兄熊东怖回总堂养伤,三当家安东野才有机会出头上位,这位“大风堂”在“京师”的最高首领。(参见刺虎图卷)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为了防止走上前任孟东堂的老路,继任的安东野,时刻的警示自己,前狼后虎,强敌环伺,切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大意。每天的晨跑和巡视,就成了安东野每早必不可少的锻炼和行动。
原本这位于平民区的七条街巷,都归于“大风堂”的势力范围之内,而后,分别代表大当家孟东堂与二当家熊东怖意志的五当家“不死狂刀”夜蛰翼和六当家“疑神疑鬼”梁叹发生内斗,后者以分别割据两条街的代价,联合“青衣楼”与“富贵集团”将夜狂刀铲除,从而“卧龙堂”一系的人马在“京师”站稳脚跟,却也使得堂口失去了过半的地盘。(参见凤凰台卷第十一章)
如今的“七道街”,“一道街”和“二道街”为“富贵集团”牢牢控制;而“六道街”和“七道街”则被“青衣楼”紧紧把握。安东野的“猛虎堂”管辖下的三条街,恰好位于两大强敌首尾夹隙之间,形势非常严峻;做为“大风堂”在京的最大首脑,安东野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
一如今日,昨晚上半夜安东野还拉着四当家“铁口神算”诸葛喜喝了整整一坛的“斩梦酒”,下半夜仍扯着七当家“女诸葛”朱七七胡天胡地折腾到凌晨,但跑在长街上的他,依旧龙精虎猛,没有有丝毫疲倦之色。
这个年近三十岁的“关东”汉子,身高九尺七寸,魁伟强壮,精力充沛,虬髯如戟,浓眉虎眼,威严刚毅的脸上,总是带着种接近于天神下凡似的神容,猛烈的表情,看来就像是一条刚从原始山林中窜出来的白额猛虎。
在“京师”这块地面上,寻常人看见安东野,都会禁不住露出几分或是尊敬或是畏惧的慌张,就连他自己也从来不看轻自己。
安东野早已不是当年“祥云堡”里那个喂马的小厮,经过三年的拼搏奋斗他已是这“京师”中最有权力的几个大人物其中之一。
他大人物就要有大人物的威风,大人物就要有大人物的仪仗。
即使跑步晨练,安东野的身后,也会跟着一大群人陪着他一起跑、一起练。
能跟上大人物脚步的人,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距离安东野三丈左右随跑的四十多人中,有皇城里的“御林军”校尉和宫里的侍卫头头、有东城大钱庄的老板、有南城镖局的总镖头、也有西城地痞大混混、还有北城书院的儒生。他们在深秋微寒的晨雾里里挥汗如雨,他们几乎是用狂奔的的速度,才能跟得上前面某个“虐待狂”大步流星的飞奔步伐。
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没有一个人敢半途退出,他们都咬着牙,紧跟着安东野奔跑。
原因很简单,这些不同职业、不同身份的人,都是“大风堂”的弟子,都是隶属安东野“猛虎堂”的高中级干部。
他们都是地面上有头有脸的富有成功人士,他们的内心,谁也不愿意在如此寒凉的凌晨,从自己温暖舒服的被窝里、自温香软玉的女人臂弯里爬起来,冒着寒风、打着哈欠,在街道上奔跑。
可是没办法,他们每天早上,无论是刮风下雨打雷闪电,不管是端午清明结婚生子,都要准时准程的跑上这一圈。
这是三爷安东野给他们定的规矩!
安东野习惯在晨曦初露时,沿着三条街的固定路线奔跑一个时辰。奔跑的时候,往往安东野就会感觉头脑清楚,气色清朗,骸体舒适,心情愉快。
这地方已几可算是安东野的王国,他喜欢他所有的亲信干部在后面跟随着他奔跑,等候着他的发号施令的感觉。奔跑,已是他多年的习惯,就正如皇城里的君王早朝一样,无论徽宗赵佶喜不喜欢,都绝不能违背制度。
——第一次安东野要求“猛虎堂”这些香主、舵主晨跑,他们是决拒绝的。因为,你不能让我跑步,我就马上去跑,第一我要试一下,因为我不愿意跑完了以后再加一些特技上去,身材“咣”一下,很壮、很棒,这样手下小弟们出来一定会骂我,根本没有这样的身材,就证明跑步那个是假的。
自从执事香主、“烤肉店”的老板何老狗,在大年初一的清晨,被安东野从被热乎乎暖被窝里拖出来,赤条条地抛入护城河已结了冰的河水里之后,“猛虎堂”的高中级干部,再也没有人敢再迟到或缺席过一次的晨练。
天蒙蒙亮,晨光尚未升起,晨风中仍带着黑夜的冷香,长街两旁的秋叶渐已凋落,犹自绽放着最后的厉红,落叶的晨露,已结成一片轻轻薄薄的晨霜。
安东野奔跑在最前。
他双拳紧握,迎着晨风,踏着晨霜,龙行虎步,大步奔跑,落后于十数步的一群中年男女,已经鼻尖额头见了汗珠。
转过“三道街”,奔到“四道街”,奔跑中的安东野忽然洪声唤道:“雷大弓!”
身后跟着勉力奔跑的那群人里,立刻有个穿丝戴绸,背挎大弓的弓背中年人,加快步伐奔跑着赶上来——
这人正是“猛虎堂”堂口的悍将之一,以打造各种弓弩箭矢刀剑盾牌名满“京师”的“千羽坊”老板雷大弓。
安东野仍在奔跑。
安东野并没有放慢脚步等雷大弓,他连看都没有看这名京城权贵争相拉拢示好的属下一眼,他只是沉着脸、沉着声问道:“本堂是不是早已知会过你,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舟行早与洛正熙决斗之前,堂口终止一切和道上朋友的生意来往?”
雷大弓紧跟着老大奔跑的步伐,垂首应道:“是的,三爷。”
安东野姿势保持不变的奔跑道:“那爷问你,昨晚卯时一刻,你为何将工坊仓库里里存放的一百张强弩、近千支羽,和八十口新刀全都卖了出去?”
雷大弓头垂得更低,脸色变得更差,他很显然想不到堂主会如此快的,将自己脱手不到一个时辰的生意,了解的如此清楚透彻。
雷大弓紧紧跟着老大奔跑的速度,低声嘎嚅着道:“三爷,那宗生意的利润很大,客人出了市面上两倍的价格……”
安东野截住属下的话头问道:“买主是什么路数?”
雷大弓有些气喘的回答道:“是‘禁军’陈教头介绍来的,不晓得哪路的人马,不过那个陈易讯和堂口做过几次生意了,人还算可靠……”
安东野不怒而威的脸上已现出怒容,他紧握的双拳握得更紧:“从明天起,‘千羽坊’的账目交给唐小鸟打理,你给老子滚回‘关东’,降为初级弟子矿场听用!”
雷大弓大气也不敢稍喘:“谢三爷给大弓待罪补过的机会。”
这时他们刚奔跑至“五道街”,街面静悄悄的,两旁的店铺还没有开门。然而就在这时,左右两旁的房脊中,突然冒出来数十个青衣蒙面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挽着一张强弓,每张强弓的弦都已拉满如圆月,箭已在弦,箭簇寒光刺目惊心。
奔跑队伍里最先发出示警的,是警觉性最高的“弄玉楼”老板娘梁少兔:“有埋伏!保护三爷!!!”
梁少兔这句话还没有喊出来,弓弦已响,乱箭飞蝗般,居高临下射向奔跑中的安东野。
距离安东野最近的雷大弓厉喝一声:“休伤三爷——”他高大的弓形身体,整个盖在安东野身上,挡住了飞蝗般的乱箭。
转眼间雷大弓的人已被射成个刺猬,安东野大叫:“大弓——”
一波箭尽,与雷大弓并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唐小鸟、梁少兔、何老狗怒吼着,随着老大冲向高处的青衣弓箭手——
哪料前面的一排青衣弓箭手乱箭射出后,身子立刻伏下,后面竟赫然还有一排青衣弓箭手站起!
第二批近百张强弓的弓弦也已拉满,狼牙利箭也已在弦。
安东野和手下们前冲的身体立刻僵硬——好若书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第二章 快乐大本营
? 经过了两代人三十年的挣扎奋斗,经历了大小数百次艰辛卓绝的苦战,“大风堂”在“京师”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局面,到头来,终究还是免不了落入敌人的陷阱……
安东野虎目里布满血丝,这个时候的他,看来像是一条已落人猎人陷阱的受伤猛虎,更多于像一个人。
只要对方弓弦再一响,这雄霸一方的“关东之虎”,以及他那一干曾经叱咤风云的手下,也难免要落个乱箭穿心的悲惨收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长街的尽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悦耳的风铃响,紫光一闪,划过十里长街。
就听“蹦、咔嚓!蹦、咔嚓!蹦、咔嚓!”一连串的急响,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犹如沙场秋点兵,近百张强弓的弓弦,竟同时被那道划空飞至的紫光划断。
风铃中的刀声,犹存余响。
一刀。
只有一刀。
一刀就挥断了近百张强弓的弓和强弓的弦。
青衣弓箭手的脸色,全都已惨变,他们突然全都翻身跳下脊顶,窜入暗巷,向“六道街”方向飞逃。
安东野并没有追赶,他只是沉声道:“各位‘青衣楼’的朋友不妨慢慢走,麻烦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辰源大公子,就说安东野今日既然未死,总有一天会双倍奉还的!”
最高的“弄玉楼”飞檐上,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有气度!有气节!有气势!有气派!难怪我家北城哥哥经常在丫头们面前,夸赞东野大哥是武林中百年才得一见的奇男子!”
安东野也笑了:“只可惜,你哥哥口中我这个百年才得一见的奇男子,也比不上三姑娘的‘相思一刀’!”
紫衣飘飘,风铃声声,冷若雅像坠入凡尘的紫霞仙子,衣带飘风的落在人群中。
安东野双臂一展:“都见过三姑娘。”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等人,都哄声唱礼:“见过三姑娘!”就连满身Сhā着羽箭的雷大弓,也在同伴的扶持下,忍着浑身剧痛,将腰杆挺得笔直。
“不要闹这套虚礼啦!”冷若雅嬉笑着摆摆小手:“东野大哥,丫头救了你们,你能来点实际的东西感谢一下我不?”
安东野浓眉一挑,豪笑道:“哈哈哈,三妹有何要求,尽管和三哥说!就是丫头想让三哥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做哥哥的也绝不含糊。”
”没有那么夸张,”冷若雅眨眨眼睛:“丫头就是肚子饿了。”
“好!”安东野爽朗的大笑:“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家卖的豆花不错,三哥哥请丫头吃豆花。”
——“五道街”最边缘有一家豆花店。
从这个仅有一间简易毛坯房和四张简陋破桌椅的小店,门前的臭水沟,一脚跨过去,就是“六道街”最边缘的“李记”棺材铺。
那是“青衣楼”的地盘。
“大风堂”与“青衣楼”这两大势力范围,在这一区域仅有一步之隔,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豆花店的老板娘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妇人。
来买豆花的老主顾,心里却知道,这个看上去“小鸟依人”的小女人,其实比老鹰都可怕上十倍。
因为她姓唐,她叫唐小鸟。
小鸟并不可怕,但如果她一旦姓唐,那就让人人都怕得要死了。
早晨的阳光已升起,豆汁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在暖暖的阳光下看来,也像是清晨的雾气一样。
冷若雅用“京城火烧”夹着驴肉,就着高丽咸菜和稀而香味的豆汁,一喝就是满满四碗,然后她才长长吐出口气,擦着汗憨笑道:“上次来京城为李相爷办事,还是舟行早哥哥请我吃的‘香满楼’的爆炒牛肚和‘馅饼章’家的‘婆婆饼’,京城的东西就是好吃。”
安东野笑道:“这几日左右无事,我这个做大哥的,就尽尽地主之宜,陪你四下多走走,索性吃遍九城的风味小吃。”
“丫头先谢谢东野大哥了!”冷若雅“嘻嘻”一笑:“对了,刚才那些弓箭手是些什么人啊?”
安东野淡淡的笑道:“除了‘青衣第一楼’的辰源手下,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安东野的虎口捊须?”他手指一用劲,手里的豆花碗已被捏得粉碎。
“辰源?”冷若雅道:“绝代双骄,南源北野,你们已经斗了近十年,本不足奇;可是这近三年来,你们‘大风堂’和‘青衣楼’,在你们二人的极力斡旋之下,已经和平共处两年有余,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辰源大公子又何故打破这种分则两害、合则两利的平衡局面呢?”
安东野冷笑道:"为了一个赌约。”
冷若雅用自制的芦苇吸管吮着豆汁,萌态可掬的半抬头道:“丫头不懂。”
安东野耐心的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天下第一快剑’舟行早要在‘御园’,挑战‘独臂刀王’洛正熙,俺与那辰源打了赌,赌注就是双方名下的两条街的地盘。”
冷若雅好奇地问:“东野大哥压得谁赢?”
“我当然支持的是李相爷的门生舟行早,”安东野道:“不过,半个月以前,‘权力帮’的蔡京就以三博一,赌座下爱将洛正熙胜!”
顿了顿,安东野道:“今早上的盘口,已经到了以二博一,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好洛正熙,直到昨天中午为止,辰源还认为他押的洛正熙胜得十拿九稳,‘大风堂’这两条街他赢定了。”
冷若雅道:“三哥这话几个意思?”
“因为就在昨天中午,蔡相府有流言传出,洛正熙骑马摔伤了腿。”安东野为女孩儿剥了个茶叶蛋:“这个消息通过‘财神赌团’的外家,瞬间传到京城,那些买叶洛正熙赢的人,前一刻还趾高气扬,后一刻就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据说就在昨天晚上一夜之间,京城中至少已有五十个人丧命受伤,连老郡王安太傅王府里的护院头领‘铁掌无敌’莫翻天,都险些被人暗杀在王府后巷里丢了老命,因为他也赌了两千两银子,买舟行早赢;甚至有十几个堵上全部家当财产的京城大豪,在昨夜不堪重负悬梁自尽、吞金自杀了,其中还包括四个部员、三个御林军官、两个内监、一个嫔妃。”
冷若雅囫囵吞食着嫩滑的茶叶蛋,含糊不清的道:“所以辰源也一心要将你置之于死地?”
安东野双眼如炬,盯视着对面的“五道街”,沉声道:“人死了,赌约可不就如同一张废纸了。”
小鸟依人的唐小鸟俯身过来:“三爷,那边的‘哨子’,将消息送过来了。”
冷若雅忽然道:“丫头听说前面大街‘天下第一’饺子馆的‘水晶虾饺’,特别好吃,东野大哥带我去尝尝呗!”
“好啊。”安东野笑着随口应允一声,转而低沉声音问唐小鸟:“辰源现在人在哪里?”
唐小鸟马上道:“快乐大本营。”
安东野沉声道:“雷大弓的伤……”
唐小鸟即刻道:“白大夫说,幸亏大弓长衫内穿有护心软甲,不至于毙命,但也要将养两月以上。”
安东野杀气凌然:“‘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什么时候到?”
唐小鸟立时道:“今天午时之前。”
“好。”安东野霸气外露:“替爷约一下辰源,爷要送他一份大礼!”
“快乐大本营”就坐落于二百五十米之外的“五道街”,毗邻着“李记”棺材铺和“天下第一”饺子馆。
这里是一个浴室。
每天光顾这里的客人,很多都是“青衣楼”的杀手。
而这些青衣杀手里,至少有一半是来自最精锐的“青衣第一楼”。
杀手每在杀了人、完成了任务之后,他的身体和精神都会高度紧张、极度疲劳,美美的泡一个澡,好好的按一个摩,无疑是消除紧张、解除疲劳的好方法。
更重要的是,“快乐大本营”里搓澡的女孩子,都是清一色青春、标志、可人。
浴池是用青石砖砌成的,水很热。
布烟卿将自己小小的身体,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尽量伸展放松了雪白纤细的四肢☆近“京师”局势,趋于越来越混乱的不明朗化,她实在觉得很疲倦,一种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疲惫和厌倦。
“根据楼子里现有的情报,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前,至少还会有六、七百位武林人士,赶到京城观看这场‘刀剑笑’之决,这六、七百人当中,其中至少有十位掌门、二十位帮主,三十个总盟主,甚至连‘武当’派的玄龟道长和‘少林’寺的大智禅师,这两位轻易不出山门的世外高人都会到场,”布烟卿吹着浮空的水泡:“爹爹,你说奇不奇怪?”
辰源正伏在浴池的青石边沿上,一个近似全祼的女孩儿,香汗淋漓,正在用力替他擦背。
他双目微合,听着女儿讲话,感受着背上按摩女孩儿手指力度给他身心带来的享受,却不曾看见,那半祼女孩儿浴袍下,正有一口尖刀缓缓伸出——
第三章 爸爸去哪儿
? 气雾弥漫的浴室里,辰源与毫无有血缘之亲的“女儿”烟卿,几乎是坦诚相对,心无旁骛的分析道:
“舟行早和洛正熙,明面上两个当今武林风头最盛的剑手刀客之间的对决,其实,更大意义上,使他们各自代表的背后力量,李相与蔡相的角逐、‘大风堂’和‘权力帮’的较量,这些武林门派、江湖帮会,也正是要借这次机会判断‘京师’局势、站好自己的立场,为自己的师门家族,在将来‘京师’这块大蛋糕上,谋取最大的利益。”
沐浴的两父女,身边都没带煞风景的兵刃。
这里是他们“青衣楼”的地盘。
他们在这里,就正如君王与公主在自己的城堡里同样安全、安心。
辰源示意服侍自己的半祼女孩儿擦得再用力些,做为“青衣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公子,十多年来醇酒美人的享乐生活,至今未在辰源身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他的小腹依旧平坦,他的肌肉依旧充满了弹性,这和他每天一次的热水澡和强力按摩不无关系。
就如同与他并重武林的安东野的凌晨奔跑,只不过两个人由于各自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理念的不同,采取的的锻炼和保养的方法也有所不同,但都殊途同归的收到乐同样效果的。成果。
“自从爹爹前番刺杀小梁王柴如歌未国避走异乡,二叔就将‘青衣第一楼’牢牢抓在了他的手里,再加上他原有的‘青衣第二楼’,其势力极度膨胀;烟儿和爹爹在‘青衣楼’的话语权降到最低点,烟儿是怕……”烟卿话未尽,水池边惊变突起!
辰源猛然翻了个身,一把抓住半祼按摩女孩儿藏在浴袍下面的刀,厉喝:“说!是谁派你来的?”
热气弥漫的浴室里,短刀跌落水池,那温香软玉般的半祼少女,已然倒在冰凉的青石台上,她嘴角正缓缓溢出一缕黑色的血液。
“服毒自尽了。”布烟卿收回放在女孩儿鼻口前的玉指。
辰源披衣旋身而起,烟卿急道:“爸爸去哪儿?”
辰源晚起水中的女儿:“要杀我的人,应该就在隔壁,我们去会会他。”
隔壁是“天下第一面”小面馆。
面馆今天的生意特别好,事实上,这里每天的生意都不差。
安东野和冷若雅等了半天,才有个阴阳怪气、满身油渍的伙计过来,把杯筷“哗啦”地往桌上一放:
“要不要酒?”
冷若雅很不喜欢对方恶劣的服务态度,安东野却已开口答道:“要。”
伙计板着脸:“沽多少?”
安东野伸出五根手指:“先沽五角好了。”
问完这两句话,那伙计调头就走,甚至连看他们都没有看一眼。
冷若雅笑容僵住:“这个伙计好大的架子啊!”
安东野笑笑:“我们是来吃东西的,又不是来看人的。”
冷若雅怔住:“但他也没有问你要吃什么东西啊?”
安东野道:“到这里吃东西的人,都用不着问。”
冷若雅再怔住道:“为什么哩?”
安东野道:“因为这里除了主食‘水晶虾饺’外,只有八菜一汤的九样配肴,到这里吃东西的人,差不多都会每样叫上一小碟。”冷若雅眼睛立刻发了光:“哪九样配菜?”
安东野道:“麻辣豆腐、鳕鱼豆腐、鸡蛋豆腐、油炸豆腐、香菇豆腐、红烧豆腐、凉拌豆腐、清炒豆腐、青菜豆腐汤。”
冷若雅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家饺子馆的老板上辈子一定是个豆腐精。”
“或许我只是喜欢吃豆腐而已。”忽然有人接话,冷若雅抬眼,就看见发现有五、六条人影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一拐一拐的,是个跛子。
一个五官很精致、其实很忧郁的男子。
如果他不是跛子,他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
然而,他偏偏是个跛子。
就如同一块美玉有了一点瑕疵,让人惋惜之余,是更多的感叹,感叹上天造物主的心胸狭隘和恶作剧。
冷若雅又忍不住低声问:“这跛子就是这里的老板?”
“他不叫跛子,也从来也没人叫过他跛子……”安东野眼睛里升起英雄相惜的目色:“江湖上和官场里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会尊称他一声‘大公子’。”
那个阴阳怪气的伙计,又在这时走了过来。
一看见跛足青年,伙计竟然像是变了个人,他脸上竟然有了很亲切的笑容,他又竟然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他还竟然陪着笑脸道:“大公子,今儿想用点什么?”
跛足青年儒雅笑笑:“小孙,你拿主意吧。”
伙计小孙马上就像个孙子似的,毕恭毕敬的道:“那还是老样子好不好?”
跛足青年温雅的笑道:“好。”
小孙伙计道:“要不要再来点酒?”
跛足青年清雅的笑道:“免了,今天晚上我和孙小姐还有点事要谈。”
小孙伙计道:“那就少沽点,大公子是有酒量的人,斤把酒绝误不了事的。”
跛足青年把好看而忧郁的询问眼眸,转向挨着自己偎坐的女孩儿,那女孩儿是陪着他一起来的,她身材娇小,腰间悬着一柄不知名字的小剑,剑穗打着蝴蝶花结,罩着青色面纱,声音悦耳动听的道:“来一斤‘花雕’好了。”
小孙又弯了弯腰,才带着笑走了。
冷若雅忍不住奚落道:“这里不是虾饺、就是豆腐,吃来吃去都是这两样东西,这个小孙有什么好问的?”
跛足青年优雅的眨眨眼晴:“也许他只是很想听我说说话。”
冷若雅向跛足青年做了一个“呕吐”状,便看见对方桌子要的东西都摆满了。
这次后厨东西送来的极快得,除了虾饺、豆腐外,竟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卤菜。
卤牛肉、卤鸭脖、卤鸡翅、卤鸭翅、卤鸡爪、卤鸭爪、卤鸡胗、卤鸭胗、卤鸭头、卤猪脚、卤藕、卤花生、卤豆干、卤海丝、卤肥肠、卤鸭肠、卤牛筋、卤牛肚、卤猪耳朵、卤猪舌头、卤驴肉、卤豆腐……
满满的一桌子,只要你能想出来的卤菜,几乎全都有了。
冷若雅眼睛圆圆地瞪着那伙计小孙:“这里不是只有豆腐吗?”
小孙阴阳怪气的道:“还有虾饺。”
冷若雅瞪着大眼睛:“就没别的了?”
小孙一本正经的回答:“没了。”
冷若雅几乎要跳起来,她大声道:“那对面桌子上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小孙奇怪的看着女孩儿:“从后厨锅里捞出来的。”
冷若雅忍住气,鼓着香腮问:“那刚才你为什么不送来招待我?”
小孙道:“因为你不是大公子。”他不等冷若雅再问,扭头丢下满脸涨红的若雅就走。
这熊人如果是个女的,他衣服上如果再干净些,本姑娘一定会扯住他和他理论理论!
三姑娘心里是这样想的。
可借小孙是个大男人,他衣服上的油拧出来,足够炒八、九十盘菜,外加熬一大锅汤。
所以冷若雅只有坐在那里干生气,看着对面桌子满满的菜肴生气,气得发怔。
女孩儿家在生气的时候,往往看什么都不会太顺眼。
现在冷若雅就看见了三个顺眼的家伙。
她开始瞪邻桌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很特别。
这三个人,一个是道士,一个是和尚,还有一个是穷酸秀才。
饺子馆里,本就是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物都有的,有的和尚道士读书人到这里来吃东西,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是,这三个人并不是来吃东西的,他们都根本就没有要东西。
和尚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念诵经文。
道士闭着眼,双手合十,居然在那里盘膝打坐。
穷酸秀才左手端着杯酒,右手捧着本扉页发黄的书卷,正看得摇头晃脑,津津有味。
和尚念经,道士打坐,秀才看书,这本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本就没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冷若雅却一直在看他们三个,好像他们三个脸上都长着一朵花。
还是狗尾巴花。
“他们是谁?”冷若雅终于忍不住问。
“圆河大师、云桥道长、苏磨秀士,”安东野叹了口气:“再加上刚才那个架子很大、脾气更大的伙计孙驴,正是‘青衣楼’最近新冒起的青年杀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我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都到齐了,你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呢?”辰源不疾不徐的道:
“三爷,你也够魄力,竟然孤身一人,陪着美丽的三姑娘,来我的地盘吃东西,要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馆子内外,至少有一百四十八把刀斧,将你剁成二百九十六块。”
安东野用筷子夹住一个虾饺,放入酱碟里浸了浸,入口中大嚼几下,吃得啧啧有声道:“味道还真不错,好吃!好吃!”
圆河、云桥、苏磨、孙驴,不约而同的将手伸向藏在衣袖里、袍摆下的兵刃,门窗外,更是青影隐约闪动
第四章 借我一米阳光
? 对于周遭的险像,安东野视若未见,他用手帕胡乱的擦了擦嘴,正色道:“‘七道街’能有今天的安定局面,兄弟姐妹们有工做、有衣穿、有饭吃,大家能够安居乐业,实属不易;大公子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做出那种蠢事。”
“我小爹爹当然是个聪明人,”布烟卿笑盈盈的道:“可偏偏有自作聪明的蠢货。”
冷若雅笑道:“蠢货年年有,今年貌似格外多。”
辰源笑道:“‘快乐大本营’的按摩女孩儿手里的凶器,是‘猛虎堂’的自制式‘猛虎’短刀没错,不过我想,三爷还不至于笨到让自己的手下,带着‘猛虎’短刀来行刺我的地步。”
安东野也笑道:“就如同,大公子也不会愚到派手下人明目张胆的穿着‘青衣楼’服饰,去暗杀我的份儿上。”
布烟卿道:“很显然,是有人在分别冒充、挑拨离间,试图浑水摸鱼。”
冷若雅道:“这个人不但胆大心雄,而且与一楼一堂利益,息息相关。”
辰源道:“天子脚下,高手如云,胆大心雄的人物,不乏其人。”
安东野道:“和一楼一堂利益息息相关的人,也不在少数。”
辰源紧接着道:“但无论怎么算,‘六道街’和‘七道街’里的那个人,都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
安东野沉声道:“沉中侠。”
辰源道:“还有隐藏在他身后的‘翻云覆雨,十月如歌’、小梁王柴如歌。”
然后,就是沉闷的沉默。
似乎没有人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和那个如同魔神一样存在的名字。
“希聿聿——”饺子馆外战马嘶嘶,进来五个人。
五个背着不同不同形状怪刀的汉子。
一个独眼龙、一个刀条脸、一个疤面汉、一个大胡子、一个青麻皮。
他们的兵器分别是金丝大环刀、蛇形曲钻刀、三尖六刃刀、钩头虎撑刀、软铁缅锯刀。
饺子馆的地方不大,生意却很好,五个恶汉来的时候,本来已座无虚席。可是五人一进来,馆子里的人就跑了一半。
就好像见了瘟神,而且是一下子见了五个。
他们选了张居中的桌子,面对着门口,只要有人接近,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到。
阴阳怪气的伙计孙驴,懒洋洋的过去招呼客人:“要酒吗?沽多少?”
五个刀客没讲话,因为他们被门外一个站在阳光里的独臂少年刀客,和他背上刀柄飞扬的红丝巾,给震慑住了,冷若雅甚至感觉到了五人内心深处的颤抖。
辰源与布烟卿对视了一眼,低声道:“‘独臂刀王’洛正熙。”
看见洛正熙的满脸杀气,饺子馆里知趣的人,已在悄悄的结帐准备开溜。
洛正熙就站在门板外那一米阳光里,五条怪刀汉子看着他,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他们各自的心也已沉了下去。
洛正熙并没有看他,一双明星般的眼睛,正盯着冷若雅:“霜霜她……最近好吗?”
冷若雅微笑:“二姐很好,她在追查‘一窝蜂’的余孽,这次她没有来。”
洛正熙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光已忽然从若雅俏脸移开,忽然问道:“你们谁是‘秦岭五虎’?”他嘴里在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盯在那五个怪刀汉子的身上。
“秦岭五虎”面部,似已突然扭曲僵硬,老二秦向南一双眼睛也正在盯着洛正熙:“你没有落马摔伤?”
洛正熙道:“我若不放出假消息诈伤,你们五兄弟怎么可能敢出来抛头露面?”
老四秦向北一字一字道:“姓洛的,我们兄弟和你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为何一直对我们紧追不舍赶尽杀绝?”
阳光里的洛正熙道:“因为你们‘秦岭五虎’是舟行早的仇人(参见《试蒋》卷),我不想我的对手在决斗之前,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只有替舟行早出手,将你们全数除了,他才会真正的全心全力,与我放手一搏。”
在洛正熙和“秦岭五虎”之间,坐着的三、四桌客人,忽然间全都散开了,缩退到了两旁角落里。
“秦岭五虎”脸色变了,老大秦向东独目展露凶光,色厉内荏的恶道:“你该知道我们兄弟是什么人!”
洛正熙点点头:“青龙出水,六月十九。”
“秦岭五虎”不再说话,都慢慢的站了起来,都慢慢抽出了怪刀。
酒馆子里又变得静寂无声,大多的食客都想溜,却又舍不得这场热闹。这些人都知道就在这里,就在这时,立刻就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开始,都不想错过。
洛正熙静静的站着,老五秦相中盯着他手里的这把刀,忽然阴狠狠道:“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当然没有人想死,那些既想看热闹、又怕被误伤的客人,瞬间都跑了出去。
只有安东野和辰源两桌人没动。
秦向中恶声道:“你们不走?”
安东野点头:“我们不必走。”
秦向中重复了一句:“不必?”
辰源淡淡地道:“我保证洛刀王根本不会给你们出刀的机会。”
“秦岭五虎”脸色又变了。
秦氏兄弟在“陕西”一带,那是小有名头的刀客,自从投入“青龙会”,在“六月堂”第十九分舵混了个差使后,更是在“秦岭”横行无忌,目无余子。
“六月堂”堂主唐三藏与“十九分舵”舵主白孤晶,一心想雪“试蒋”之耻(参见《试蒋》卷),带着一众陕籍高手缀着舟行早到了京城。
但作为先行部队的“秦岭五虎”,这次竟真的未能有机会出刀。
他们的手一动,洛正熙的刀光已飞起!
没有人能形容洛正熙这一刀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一刀的速度和气势,那已不仅是一柄刀,而是一米阳光,骄阳似火的一击,光芒万丈。
刀光一闪,便即消失。
洛正熙仍站在阳光里,刀仍在刀鞘里,红巾飘扬。
“秦岭五虎”却还是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他们的持刀的手已垂落,他们的脸已破裂。
和他们的身体一起——
破——
裂——
安东野忍不住击掌赞道:“好快的刀!”
洛正熙温暖如阳光地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的刀,本就是天下最快的刀。”
安东野道:“东野承认。”
洛正熙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他又问了句奇怪的话:“舟行早的剑呢?”
安东野道:“我不是舟行早。”
辰源笑了,侧视着安东野,缓缓道:“还好你不是。”
“今天的阳光真好,谁能再借我一米阳光……”洛正熙仰着英俊的面,像似长长吸了一口阳光:
“八月十五,禁宫见。”
他微笑着转过身,在阳光里走远。
然后,这馆子就忽然变得像是一锅刚煮沸的滚水,起了好大一阵阵骚动。
——“独臂刀王”洛正熙并没有落马受伤!
——洛正熙一刀杀死了恶名昭著的青龙悍匪“秦岭五虎”!!
人们纷纷抢着奔出去,抢着将这消息传出去。京城“财神赌团”控制下的各大赌坊的庄家赌局,纷纷重新改盘下注,几家欢喜几家愁,九城之内暗杀迭起,又见腥风和血雨。
冷若雅感觉出来了这些事情的古怪,她吃饱了之后决定去找一个人。
她去找陈易讯。
要想抓到搅动“京师”不安那只幕后黑手,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找到向“千羽坊”老板雷大弓介绍买弓箭的“禁军”陈教头。
“汴京”九城有禁军八十万,其中教头就约有二千多个。
但能称得起“天王”级别的教头却不多,数来数去也只有八个。
这“八大天王”级教头中,刘得划、黎鸣、郭复乘和张雪有,早年丧命于“凉城客栈”冷若颜未更名之前的息红泪之手(参见《指间砂》卷第三章),而另一位周节轮周大教头,则死在“洛阳”军营(参见《将军令》卷第三章),是以,陈易讯与另外两个硕果仅存的天王教头,就成了“禁军”中资历最老的长老级人物。
陈易讯是个头发卷曲,高大魁伟,满身横肉的燕赵大汉,他脸上总是带着种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不屑笑意。
他现在坐在一群军汉里,就好像一只大公鸡站在一群小鸡雏中一样,显得既威风,又得意。
屋子里又脏又乱,烟雾腾腾,呛人刺目,酒坛子、臭袜子满地,异味熏天。
人群中,围着桌子陪陈易讯打骨牌赌钱的三个人,除了与陈教头同级别的枪棒教头谭勇林谭教头外,还有一个大内侍卫总管和一个“御书房”大太监。
冷若雅是捂着鼻子进来的,她用小手挥了挥弥漫的烟气:“请问这里哪位是陈教头?”
陪若雅一同前来的李相府家将张保(参见《霸王命》卷第六章),居然展开双臂为姑娘在前面开路:“兄弟们,让开点,左相府的客人三姑娘,有话要请教一下陈大教头。”
赌钱的一群爷们,一看到了冷若雅,就像一群饿狼,看到了一只小绵羊。
第五章 送你一张银票
? 一看见张保,输了钱的陈易讯,眼睛就瞪了起来,而且充满了敌意,他一双三豹子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张保身后的冷若雅好几遍,才冷冷道:“这么漂亮的大妹子,大清早的找俺作甚?莫不是昨晚大爷提起裤子忘了给银子?”
围观的那些粗鲁军汉们一起笑了,几个太监也扭捏着捂嘴跟着笑,笑的声音也像一群母鸡,笑得令冷若雅全身直起鸡皮疙瘩。△↗點說,..
张保慌脸道:“陈七哥,今天你的手气不佳啊。”
陈易讯冷笑道:“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操了‘水月庵’的尼姑ρi股的缘故,一直背,几天下来,老子输了百把两银子了,真他妈的晦气!”
冷若雅笑了。
她气极而笑:“姑娘听,‘禁军’教头的月俸是十贯钱,最高级的‘天王’教头,也不过十五贯钱,陈教头几天就挥霍掉了百十两银子,还真是生财有道啊。”
陈易讯面色一变:“道上的朋友,慷概解囊资助陈某三、五十两零茶水钱,偶尔也是有的。”
“你看,这够不够?”冷若雅随手从身上,掏出一张已皱成一团的银票,抛在了骨牌桌上。
围观的人群又笑了。
这张沾满糖渍的银票,显然之前被吃货的主人包裹过糖果,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张糖纸。下家那位太监笑嘻嘻的伸出兰花指,用两根女人似的手指,把那表面不堪的银票拾起来,展开一看,一对金鱼眼眼睛突然发直:“我的亲娘!一千两。”
这张糖纸般的银票,居然是整整一千两,而且还是“花开富贵”金不换金老爷“金银楼”开出来的,保证十足兑现。
看见这张银票,陈易讯的威风已少了半,火气也了大半了,他勉强笑道:“这么大的银票,陈某怎么好意思收呢……”
他嘴上那般着,手上却诚实的将那张皱皱巴巴的大额银票,顺势摸到手里,就势顺入袖中。
冷若雅满意的笑道:“姑娘知道七爷最近手气特别不好,欠了不少赌债,这意思,就权当我们‘凉城客栈’和陈七爷交个朋友吧。”
“三姑娘仗义!”陈易讯拍着袒露在外、长满黑毛的胸脯,故作豪态的道:“有什么用得着我禁军‘捧日’上军右厢兄弟的,三姑娘尽管开金口!”
上家的谭勇林谭教头凑趣道:“在‘京师’这块地面上,官民朝野,还是要给安天命大统领和我们‘捧日’军兄弟们几分薄面的。”
对家的那侍卫总管也急忙表示道:“姑娘若是有用得着我们‘诸班直侍卫’的地方,咱们这些‘带御器械’,很愿意为美女效劳。”
“呦——”另外一个满脸铺着又白又厚胭粉的大太监尖着嗓子,晃着脑袋,拿着腔调道:“打打杀杀的伙计,我们‘监卫’不在行,但若是探路走马、寻信回风这档子事儿,可是咱家强项了。”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无钱不通”的官场,则更是有钱能使磨推鬼了。
眼见着一群皇宫内廷的名角,纷纷见钱眼开,冷若雅笑嘻嘻的道:“姑娘只是有一句话想请问陈七哥,七哥若肯赐告,这钱就算请大家伙儿喝茶了。”
陈易讯眼睛发亮,立刻问道:“三姑娘想知道什么?”
冷若雅盯着对方满是横肉的脸,一字一字道:“三日前,你牵线在‘千羽坊’购置大批强弓硬弩的客人是谁?”
陈易讯脸色突然变了,周围人的脸色也变了,突听一个人,在门口冷冷道:“这野丫头是来闹事的,给我往死里打。”
话这人这人尖声细气,白眉如雪,正是宫里五大近身大宦官之一,掌剑大太监尉迟十二。
当日“权力帮”一公子、三将军荼毒“北凉镇”,是安东野服左相李纲向当今皇上进言,将一干暴徒绳之以法,还“北凉”百姓之安宁;而当时奉旨平乱的内宦,正是这位尉迟十二。(参见《屠城殇》第十五章)
“打!打死这丫头!”陈易讯第一个扑上来,那些军汉、太监、侍卫们也跟着扑过来。
冷若雅当然不会将这些角色放在眼里,她决定“擒贼先擒王”,只要先制住了陈易讯,别不怕别的人张牙舞爪。
哪知陈易讯这“天王”教头不是白给的,他手底下还真有两下子,他不但练过“艳罩门”的“抓乃手”,而且对北方武术流派的“七十二路谭腿”和“大洪拳”“洪拳”,也有相当的造诣,一爪一拳,倒也使得虎虎生风。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冷若雅。
冷若雅单手背后,左掌轻轻一带,就已将陈易讯的两个手腕子托住,然后轻轻一送,借力打力,他那接近一百八十斤重的身子,就“噔、噔、噔、噔、噔”抢出五步。
眼瞅着陈易讯撞到门口负手而立的老大宦官尉迟十二身上,老太监拂尘一递,就挺住了陈易讯下跌的庞大身躯。
冷若雅舒了一口气:总算没叫这大块头摔倒丢脸,要不然这些家伙非得和我死缠乱打不可。
然而,等陈易讯站直身的时候,他脸上已全无血色,嘴角更有两缕鲜血沁出来。
冷若雅怔住:
刚才那一带一送,自己并未发力,那种借的巧劲,绝然不会将人伤成这个样子。
这么会这样?!
陈易讯喉咙里“咯咯”作响,他的眼睛珠子也渐渐地凸出。
顺着陈易讯垂下的目光,冷若雅吃惊的发现,他腰肋之下,竟已赫然Сhā着一把短刀,刀锋还嵌在他的肋骨里,直没至刀柄。
尉迟十二雪色长眉飞起,拂尘一指冷若雅:“杀人啦!猴崽子们,抓住这个杀人凶手!”
陈易讯人已倒下去,冷若雅百口莫辩,只见屋子里的人和屋子外的人,发一声喊,有的拿着刀鞭,有的提着棍棒,四面八方冲上来。
“快去通知李相爷!”冷若雅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将目瞪口呆的左相府家将“飞毛腿”张保,推出圈外去搬取援军。
她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越窗而出。
冷若雅突然跃起,一掠五丈,也不回身,好似自己脑后张了眼睛,反腿一脚,踢飞了追在最前的谭勇林谭教头手里的“链子枪”,人儿却以飘到院子里。
这群内侍聚赌的地方,是被称为“名利场”宫苑西进的跨院里,宫墙并不是很高,冷若雅贴上青砖墙,足尖一,凌空翻身,飘上墙头。
突听宫墙上一个人笑道:“一个姑娘家家的,翻墙跃窗,成何体统?”
冷若雅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敢再动。
一动不动。
遇见这个人,冷若雅就知道,即使自己肋生双翅,也逃不出皇宫。
宫腔的垛子上,迎风立着一个红锦美少年,妖瞳魅彩,风流万千;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黄橙橙的珠冠,丝带飘飞。他走得很慢,走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殿,又像是天上的邪王,降临人间。
冷若雅看着他,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芳心也已沉了下去
宫墙下面乱哄哄的人群,此时齐齐向那妖媚少年行礼:“柴王爷!”
柴如歌并没有看他们,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正盯着人群之外的尉迟十二:“十二公公,王这厢有礼了。”
尉迟十二“桀桀”尖声笑了两声:“王爷多礼了,咱家可是万不敢当。”
柴如歌羞涩一笑,转视冷若雅:“‘黄金屋’一战,王侥幸胜了三姑娘半手(参见《古骷髅盖》卷第五章),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冷若雅眼珠乱转:“看来本姑娘今日是走不掉了。”
她确实一走不掉了。
她要往东走,就发现东面的宫城城楼上有两个人,背着双手,慢慢的走过来;她欲向南逃走,南面也宫墙也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她若是想往下跳,宫墙里面是内卫的窝,谭勇林一大群人在下面等着她;宫墙外面,却已赫然多了好几排弓箭刀斧手,严阵以待。
柴如歌拿出一面华美流彩的长镜,照着自己的无双容颜,笑吟吟的道:“看来大内四大高手都到齐了,三姑娘想走,也走不掉了。”
从东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紫面美髯,不怒而威;一个五官如削,狂野不羁。
自南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目光如鹰,鼻锐鹰钩;一个白发苍苍,谢神光。
这四个人的服饰都极其华贵,态度都很是高傲,气派都相当不,身份都颇为不凡。
至少冷若雅认识四个人里的其中两个。
——东面的两个:沉中侠和安天命。
前一个是“九城稽查使”,后一个是“禁军大统领”,都是负责“京城”治安的武官大员。
南面的两人,冷若雅素未谋面,但从他们的样貌特征和官服品级,若雅也能猜出他们都是身份显赫,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
冷若雅已经被包围!
第六章 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 南面二人,一个是负责皇城安危的御林军统领“金钩铁爪”娄野鹰,另一个是保护宫城安全侍卫大总管“摩云手”吴大鹏,这个人也是“流花寺”主持无花大师的恩师,与大愚禅师同一行辈的“少林派”俗家第一高手。
这两人,与沉中侠和安天命,官位相若,身份相平,都是皇宫大内里,一等一的人物。
沉中侠沉声道:“冷若雅,你擅入皇城,刀伤人命,还不伏法?”
安天命冷冷的道:“虽然本大统领与北城兄私交不错,但你们‘凉城’丫头屡屡害我手足,实在是可恶至极!”
冷若雅苦笑:“我没有杀人,不管你们相不相信。”
鹰目鹰鼻的娄野鹰忽然道:“别人不信,我信。”
沉中侠豪笑道:“杀人凶手有怎么承认自己杀人呢?”
白发秃顶的吴大鹏淡淡的道:“三姑娘若没有杀人,就一定没有杀人。”
安天命冷笑道:“死的不是你们御林军和御前侍卫的人,你们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像陈易讯那种莽夫,就算再死十个,也不用必大惊小怪的。”柴如歌笑了笑:“三姑娘,想必你也看得出,我们并不是为此而来的。”
墙下人群之外的尉迟十二公公,尖声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权力帮’洛刀王与‘左相府’舟行早中秋一战,已经动了万岁爷,皇上圣明,钦点这二人在‘禁宫’比武,以助皇室佳节之雅兴;最近风闻‘京师’来了不少英雄好汉,要亲眼一睹这惊天动地、震砾古今的一战。
然,帝城内宫,皇家禁地,又岂是寻常江湖人来去自如的地方?但若不允许外人观战,又恐寒了天下英雄之心。是以,负责督监此事的梁王爷与在场的四位大人商议定夺,明晚一战,只允许十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为代表,入内观战,以防节外生枝,惊扰圣驾。”
冷若雅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三姑娘您,就是本王与四位大人内定的十位武林代表之一。”柴如歌收起镜子,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镂刻着“刀剑笑”三个隶字的“玉牌”:
“本王手上一共有这样的‘玉牌’十面,这种‘玉牌’来自‘波斯’贡品,绝难仿造,只有我们五人共同评估甄别,认为绝对忠良、并具有代表性的武林贤德名宿,才有资格得到这块‘玉牌’,入‘禁宫’观看决战。”
冷若雅双手捧过“玉牌”,巧笑道:“姑娘一不德高望重,而不是贤德名宿,此物……”
娄野鹰接过话头道:“可是你代表了北城先生。”
沉中侠“哈”的豪笑一声。
吴大鹏缓缓道:“无论资历,还是名气,冷城主都有资格入选这十个人选之一。”
安天命“哼”的冷笑一声。
柴如歌最后是这样说的:“除了本王与四位大人甄选指定的十个人外,明晚中秋佳节,无论是谁,胆敢没有‘玉牌’擅闯皇城,一律格杀勿论!”
……
走出“宫城”的若雅,怀里揣着“玉牌”,心中不免忐忑。
为了能观看到“刀剑笑”之战,势必有无数的人会窥觑抢夺包括自己这面在内的十块“玉牌”。无疑,这次自己非但没有查出策动“刀剑笑”的幕后黑手,柴如歌还硬塞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麻烦,很快就找上了冷若雅。
八月十五,凌晨。
冷若雅从“李相府”后院角门走出来,转出“六尺巷”,沿着晨雾迷漫的街道,负者小手,一步三跳的来到“状元大街”的“一品居”喝茶。
“一品居”是个很大的茶馆,天刚亮就开门了,刚开门就坐满了人。
位于京城“六部”衙门对面的“一品居”,并不像别的茶馆茶楼仅仅卖茶卖水那么简单,来这里的客人也并不仅仅是纯粹为了喝茶那么单纯。
每天早上,“六部”衙门的胥吏买办,都会来这里招唤雇佣差使工人和购置应用货物。泥瓦匠、轿夫、裁缝、果菜农、刀笔吏等等各式各样的人,早早挤满了馆子。
茶馆里看来虽很杂乱,实则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和地盘,冷若雅并不是第一次到京城来,她也懂得这里的门道,是以就在靠门边找个座位,沏了壶“六百一壶”的好茶。
“一品居”的茶叶不是论斤论两卖的,而是论壶,次一点的有一百一壶的,普通一点的有三百一壶的,最好的就是六百一壶的。
——六百就是六个大钱。
“皇城”根儿的大爷们,都讲究气派,都好一个面儿,六百当然喊出来比六个大钱有体面。
冷若雅刚喝了两口茶,准备叫茶博士到街面去帮自己买几个“猪油灌汤包”来吃的时候,已有两个熟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一男。
一女。
男的高高瘦瘦,头戴僧帽,身披袈裟,面目枯黄,怀揣洞箫;女的丰腴白腻,酥胸半露,绫罗绸缎,杏眼若剪,眼波勾魂。
“唐三藏和白骨精!”冷若雅先是一怔,继而笑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哩,唐大师,白姑娘,‘试蒋’一别,好久不见啦!”(参见《试蒋》卷第六章)
这两个人神情却奇怪,他们的眼神更奇怪,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瞬也不瞬的盯在冷若雅的脸上。
盯了一会儿,白唐三藏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个乌木匣子,摆在桌上,然后冷冷的开口道:“我拿这块东西换你身上的禁宫‘玉牌’。”
说着话,白孤晶打开乌木匣子,里面竟赫然摆着一块晶莹圆润,完整暇疵的玉佛。
白孤晶笑吟吟地的道:“三姑娘该是识货之人,这玉佛价值连城,比你身上的‘禁宫玉牌’,不知贵重上几百倍,”她忽然将乌木匣子推到冷若雅面前:
“现在我只要你答应和我交换,它就是三姑娘你的。”
“哦?”冷若雅的注意力,早就被街上香味飘入的灌汤包子吸引过去,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唐三藏已渐渐沉不住气了,又厉声问:“你倒底同不同意?”
“不同意。”冷若雅恍然的抬起头,做无辜状。
唐三藏霍然长身而起,一双枯手骨节山响,长长的驴脸上也已勃然变色,可是他并没有出手,因为白孤晶已拉住了他,另一只手却也拿了样东西出来,一块雕刻着青龙和“六月十九”小字字样的令牌。
白孤晶忽然道:“青龙在天,六月十九。”
冷若雅眨眨眼睛:“青龙会?”
白孤晶傲然道:“正是。”
冷若雅天真无邪的笑道:“白姑娘是不是想用你的‘青龙令牌’来换我的‘禁宫玉牌’?”
唐三藏冷冷道:“没有人和你说笑,本会自创立以来,没有人敢违背我们的意思,本堂主用一块玉佛外加一条命,和你交换‘禁宫玉牌’,你答应不答应?”
冷若雅一双美丽明亮的大眼睛,随着为客人跑来跑去买早点的茶博士来回目光飘忽,嘴里随意的问:“谁的命啊?”
唐三藏直接干脆的道:“你的。”
白孤晶又笑了:“你若不换,我们就要你的命。”
冷若雅也笑了,她手托香腮,左看看唐三藏、右望望白孤晶,半天才道:“两位郎才女貌,都生的好美啊!”
白孤晶沾沾自喜道:“我们哪里美呢?”
冷若雅笑嘻嘻的道:“你们想得美啊。”
唐三藏哑然,白孤晶失笑。
冷若雅慢慢的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唐三藏催问道:“你真的不换?”
冷若雅放下茶杯,笑着慢慢的站起来,把桌上乌木匣子里的玉佛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贴身香囊里。
唐三藏展颜道:“算你识相,肯换了?”
冷若雅一口咬定:“就不换!”
唐三藏变色道:“不换你干嘛拿走我的玉佛?”
冷若雅理直气壮的道:“因为我不讲理。”
白孤晶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要不讲理?”
冷若雅师出有名的道:“因为我是女孩子。”
唐三藏张大了嘴巴:“你是女孩子为什么就能不讲理。”
冷若雅天经地义地道:“因为是我北城哥哥惯的。”
“这是什么逻辑?!”唐三藏和白孤晶气苦。
——有时候,千万别和女孩子讲理,因为女孩子讲起理来,那才叫一个不讲理!
冷若雅马上道:“你们若要我的‘禁宫玉牌’也容易,只不过呢……”
唐三藏忍住气,道:“你有什么条件?”
冷若雅歪着头,一本正经的吞着口水:“我现在特别想吃你们‘陕西’正宗的的‘油泼面’,如果你们能给我搞到一碗的话,我可以考虑把‘禁宫玉牌’送你们。”
“你耍我!”唐三藏怒吼,挥箫,探囊。
白孤晶的手也已探出。
只听“哗”的一声,白骨精的“九阴白骨爪”忽然多了个茶壶,茶壶已被她捏得粉裂,茶水溅满了自己满胸满身。
而刚才还在眼前活灵活现的紫衣女孩儿,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 太白楼不叫太白楼叫大白楼
readx身为“艳罩门”弟子的白孤晶,身手相当不弱,可她居然没有看清茶壶,是怎么样到自己手里的,她的“白骨爪”本想往冷若雅肩头上抓过去,谁知结果却抓到个茶壶。|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网的账号。
唐三藏洞箫走空,另一只手虽已伸出豹囊,他手里虽已握着满把暗器,却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偏偏没有发出来。
因为在他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虎目燕额的布衣少年,手按剑柄,正微笑着看着他。
再看冷若雅已经蹲在街对面的一个烤红薯的摊子前,向他们招手:“舟行早哥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记着一会把店家的茶壶钱赔了。”
舟行早抬起他的剑,笑着向茶馆里的两个冷汗涔涔的“故人”道:“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
白孤晶向唐三藏一递眼色,后者已面目阴沉的移步至舟行早身后,但听白孤晶道:“舟行早,不要以为你投靠了李纲老匹夫,我们
六月青龙就怕了你!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动你!”
唐三藏的手,一直放在怀里,“唐门”暗器谱排名第十一的“暴雨天罗”,蓄势待发!
白孤晶一说动,他就动了!
舟行早笑吟吟的看着唐三藏:“你们动不了我的。”
唐三藏狭长的脸上,冒着青气,哼道:“本座就不相信,你的剑再快,我的‘暴雨天罗’也动不了你!”
“因为他不让你动,”舟行早笑着向“一品居”角落里一指:“你就不敢动。”
角落里,只有一个客人,在喝一个大子一壶的下等茶,桌子上放着一个金丝鸟笼,笼子里面是个绿嘴鹦鹉。
这个人长的圆圆滚滚,生的胖胖乎乎,让人一看就想起了过年时候,家家户户门上张贴的财神爷。
“你们不能动舟行早。”就这么一个富态可掬老人家,就这样说了一句话,唐三藏就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舟行早在眼皮底下离开他的视线。
白孤晶又气又急,她刚要动,唐三藏就厉声道:“别动!”
“为何不能动?”白孤晶更急更气。
唐三藏指着那个年画一样的老人,脸色难看的道:“因为他不让动。”
白孤晶恼道:“他是你爹?”
“他是一位账房先生。”唐三藏在老人面前,恭谨想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账房先生有什么可怕的?”白孤晶跳了起来,就上前抓住老人家的鸟笼,就要把鸟笼扔出去,连老人一起扔出去。
唐三藏就说了一句话,白孤晶就安静了下来。
唐三藏说:“他是‘财神赌团’的账房先生。”
就这一句话,白孤晶也不气了,也不急了,也不恼了,也不跳了,她乖乖的把鸟笼放回原位,她恭恭敬敬的给老人家躬身施礼,他客客气气的向老人赔礼道歉:“黎师爷您好。”
那黎师爷眼皮也不不抬一下:“我老人家喝早茶喜欢清静,你们要动刀动枪的,给我滚远”
唐三藏师兄妹急匆匆说了一句:“黎师爷再见。”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茶馆里,就剩下黎师爷,继续喝他的大碗茶、逗他的绿嘴鹦鹉,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
东拐西拐,冷若雅终于摆脱掉了,尾随在身后一大票惦记她身上携带的那块“禁宫玉牌”的江湖人马,早晨的一大壶茶水和两个烤红薯,早就被体力消耗的的干净,现在的她只觉得肚子里空空的,简直饿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现在正是吃午的老人家饭的时候,街两旁大大小小酒楼铺的厨房里里,刀勺乱响,香味四溢,对于“吃货”来说,就算不饿,听见了、闻到了也会饿不行不行的了。
待冷若雅“哒哒哒哒哒”一溜小跑进一家名为“大白楼”时,凭借灵敏的嗅觉,冷若雅开口成章的点了一桌子的菜:“先来一大碗‘红烧鱼翅’,一只‘花椒烧鸭’,四张‘葱油饼’,外加半斤‘竹叶青’,再来两冷两热两荤两素八个下酒小菜。”
冷若雅找了张最近的桌子,一坐下来,就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要了七八样东西,然后就用筷子敲着桌子,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等。
店小二客气的问道:“姑娘,您的朋友几时到啊?酒菜什么时候上起?”
冷若雅嘴里咬着汤匙,仰着无辜的小圆脸:“我没有别的朋友要来啊……”
“姑娘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店小二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当他看看到冷若雅“小恶魔”似的笑容和她的“相思刀”时,小二默默地收起菜牌下去准备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冷若雅从周围嘈杂的环境中,接收到了很多惊人的消息:
一、昨晚,“大风堂”与“青衣楼”各有部分人马,在“滑剩盾”发生小规模流血冲突,双方的核心高手“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都直接参与其中,而后,“六扇门”总捕龙布诗率队赶到弹压,当场执捕数十人,后经安东野与辰源及时赶到劝阻,始制止了这场火拼械斗;
二、子夜,“少林”高僧大智禅师和“武当”名宿玄龟道长下榻的“平安镖局”,昨夜收到不明身份的高手袭击,在“少林寺”十八罗汉与“武当山”七大真人的全力护法反抗,来敌死伤狼藉,无功而返;
三、凌晨,有人发现位高权重的内廷大宦官尉迟十二轻车简从,秘密出宫,在“内直门”外的“宋玉馆”密会两位贵客,根据当时在场陪欢的三个娈童男宠描述,那一道一俗两个客人的音容服侍,他们极有可能是“青海三子”中的青冥子和名震“天南”的“点苍一雁”葛洪;
四、昨午和今晨,当下“京师”最炙手可热的两个人物先后现身,先是“独臂刀王”于“天下第一”饺子馆斩杀“陕西”巨匪“秦岭五虎”,而后“天下第一快剑”舟行早在“一品居”后巷一剑飞鸿,慑退追击他的“青龙会”的“六月堂”两大高手唐三藏和白孤晶。
围绕着最后一个话题,几个桌上的豪客正说的口沫横飞,好像一剑惊飞两大青龙高手的人不是舟行早,而是他们自己一样。
“各位,我可是看得真真的,舟少侠剑眉一挑,高声喝道:‘呔!尔等邪教狂徒,竟敢来京城撒野!看我替天行道!’就见舟少侠‘唰——’的一剑飞出,你们道怎样?直将两个青龙妖徒的耳朵就斩了下来,各位各位,舟少侠那一剑,可是有个名堂,叫做‘闭月羞光剑’!”在一群听得入迷、喝彩不断的不了解真相群众当中,一个娘里娘气的花衫青年站在凳子上,指手画脚,绘声绘色,滔滔不绝的自吹自擂:
“想当年,舟行早还是顽童的时候,我曾经看在他父亲的情份上,指点过他几招,他今日能有此成就,贾某不敢居功,都是他勤奋努力的成果,想我贾不娘与那舟少侠八拜之交,我对他的快剑一向是钦佩的,他对我的暗器也是服气的。有一次我们切磋较量,直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最后才握手言和……”
冷若雅越听越听不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兄台,你说是点化过舟行早的功夫,自称是他的结拜兄弟、与他比斗不分上下,那么姑娘我就多嘴问一句,周行早他师承何派?他家乡哪里??他青春几何???他可曾婚配????他隔壁邻居家的那条土狗的母亲的男主人的表弟的同学的四舅妈乳名叫啥?????”
被识破谎言的贾不娘,窘迫得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继而又不服气的叫嚷道:“贾某不知,难道你就知道么?”
冷若雅笑呵呵的道:“舟行早无门无派,祖籍‘山东济南府’,今年二十岁,并未婚配,他隔壁邻居家的那条土狗的母亲的男主人的表弟的同学的四舅妈乳名叫傻妮。”
围观的群众哗然失声,贾不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默默地退回角落里的座位,再不言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楼的生意太好、客人太多,冷若雅叫的七、八样酒菜连一样都没有来,外面却有七、八个新客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文士,锦衣华服,顾盼自雄,两鬃虽已斑白,打扮得却还是像个花花?公子,腰上的玉带晶莹圆润,上面还镶满了比龙眼还大的珍珠,比拇指还大的悲翠。就单这一条玉带,已经价值连城,玉带上挂着的一柄宝剑,金柄银鞘,又远比玉带珍贵十倍。
跟在这文士后面的同伴,除了一位紫衣老人,其余也全都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年轻人,穿着一个比一个花里花哨,他们的眼睛,好像全都长在头顶上,可是一个个全都脚步轻健,动作灵活,看来又都是武功不弱的少年新秀。
“噗!”冷若雅看见为首那人,笑出声来,又是一个熟人!
——“洛阳知府”宇文书。
...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八章 这章俺实在是憋不粗来名字了!
? 冷若雅曾在“将军令”一役中,联手宇文书对付过“镇东大将军”夏侯皓月,对这位文武兼备的中都大员,印象颇深。(参见《将军令》卷第五章)
“金尉迟、银宇文、玉司马、帛上官”,这句朝野尽知的话,说的正是官场中自有宋开国以来,累世高官、将相满门的四大名门贵族。
而宇文书,就是“银宇文”士族中的佼佼者,少年科场扬名,中年出镇中都大吏,文武双全,再加上富贵显赫的家世,不到三十岁就已名满天下;现在他虽已人到中年,非但少年时的骄狂仍在,英俊也不减当年。
这些人走进来,只打量了冷若雅一眼,就找了张最宽大最中心最干净的的桌子坐下来。
他宇文书虽然没有将别人看在眼里,总算还是看了冷若雅一眼。冷若雅却连一眼都懒得看他,与其看见这个“旧相识”,冷若雅宁愿看到一碗已炖得熟烂的“东坡肘子”。
酒菜总算上起了,冷若雅左手拿匙,右手握箸,正准备大快朵颐,却已看见曾在“洛阳”与自己有过数面之缘的门卫王大爷紫衣佩剑,向她走过来。
冷若雅从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又有麻烦要找上门来了,所以赶快乘这老头子还没有走到面前的时候,先用鱼翅和肉丸塞满《了自己的嘴。
王大爷扶剑而立,又冷冷的打量了若雅两眼,才抱了抱拳,带着酒气道:“三姑娘久违了,那边坐着的就是宇文大人,阁下想必也已知道。”
冷若雅鼓着香腮,点点头。
王大爷半熏半醒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大人特地叫我来,一是借姑娘身上的‘禁宫玉牌’一用,二是请姑娘过去饮杯酒。”
这次冷若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嘴里的鱼翅和肉丸还没有咽下去,当然也没法子叙旧饮酒。
冷若雅继续扫荡自己面前的美食佳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王大爷皱了皱眉,虽然显得很不耐烦,却也只有站在那里等着,好容易等冷若雅吃得七七八八了,他立刻又催驾道:“请三姑娘移步!”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认为他既然过来开了口,就已经给了冷若雅天大的面子。
冷若雅慢吞吞的放下餐具,又慢吞吞的拿起水杯漱了漱口,又慢吞吞的道:“宇文大人的好意,姑娘心领了,至于这‘禁宫玉牌’嘛……”
王大爷急道:“怎么样?”
“不借。”冷若雅一口回绝。
王大爷的脸色变了,反手握住剑柄。
冷若雅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忍不住伸出丁香小舌,来舔鱼翅碗里的残羹,细细品尝,一副回味无穷,怡然自得的样子。
王大爷吹胡子瞪眼瞧着她,手背上青筋颤动,仿佛已忍不住要拔剑,却听主人宇文书背后咳嗽了两声,道:“老王,既然三姑娘不肯割爱,我们另想他法吧。”
“是,大人。”王大爷狠狠瞪了若雅一眼,退了开去。
…………
中秋之夜,月明如水。
禁苑黄铜宫门之外,早早聚集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他们或者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或者独来独往,打探消息,显得紧张而又神秘。
人群攘攘,交头接耳中,十位名斐武林的人物陆续到齐,群豪放眼看去,心中不免惴惴。
这十位武林代表分别是:
“少林派”大智禅师
“武当派”玄龟道长
“大风堂”三当家安东野
“青衣楼”大公子“泪湿青衫,神龙九现”辰源
“凉城客栈”三姑娘冷若雅
“青海派”三子之二青冥子
“点苍派”长老“点苍一雁”葛洪
“老郡王府”总教头“铁掌无敌”莫翻天
“财神赌团”师爷黎元芳
“洛阳”知府宇文书
这十个人,无疑都是当下“京师”武林最热门的权势人物,但让冷若雅产生费解的是:前面四位,两个是代表名门正派的武林宗师,两个是虎踞京城的少年领袖,他们能各自得到一张入场卷,是无人敢有异议的;但青冥子与葛洪虽然也算小有名气的江湖前辈,但与前面四位,无论名气、还是名誉,都要相差上好大一截,安太傅那个两眼看天的老教头和“财神赌团”那一身铜臭味的黎师爷,被选中更是令人莫名奇妙;至于最尾的宇文书是通过怎样的渠道得到一面“禁宫玉牌”,就更不得而知了。
宫门打开,“御林军大统领”娄野鹰一身戎装,在一群甲士的拥护下,与满面红光的大内侍卫总管吴大鹏并列走出,他脸色铁青,沉声道:“本大统领我知道,诸位都是武林中顶了尖儿立了万儿的人物,可是本大统领职责所在,还是要提醒诸位一下,皇宫大内,龙居之地,请诸位安分守己,这里不是你们叙旧闲聊的澡堂子茶馆,莫要教我们这些当差的太难做。”
娄野鹰一出面,就先打了顿官腔,这些武林草莽也只好闭嘴听着。其实这也难怪,今夜之事关系重大,这些“大内”高手们心情难免紧张,脾气也就难免暴躁,更何况,这“禁宫”之外,的确也不是聊天说笑唠家常的地方。
看到大家停止了喧哗,娄野鹰难看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些,他看了看前面这十位武林代表,缓声道:“奉梁王爷钧旨,你们所有人不准携带兵器入内,不许大声喧哗鼓噪,按照各自的座位入座,观战期间,不可擅自离席,诸位谨记。”
皇家威严,毕竟神圣不可侵犯,即便如大智神僧等十位武林大佬俊秀,也只能唯唯应是。
除了十位“小梁王”柴如歌钦点的武林代表,布烟卿、唐三藏和白孤晶等江湖群豪和十人的弟子随从,都被“御林军”拒绝在了宫门外,即便如此,大家也是不肯散去,都聚在刀山箭阵、如临大敌的禁军侍卫防线之外,踮脚翘首的等候决战结果。
一进了“禁宫”大殿,武林代表们的心情就不同了,他们非但再也笑不出来,连各人呼吸都下意识地轻了许多。要知道,天威难测,九重天子一怒千里流血的威严,还是他们这些武林大豪不敢轻易触犯的。
“禁宫”之中,丹埠下的两列品级台,看来虽然只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几十块石头,可是想到朝会时,文武百官分别左右,垂首肃立,等候徽宗天子传唤时的情形,诸人也不禁觉得身子里的血在发热、发烫。
想这世上的奇人异士,英雄豪杰,绞尽脑汁,费尽心血,有的甚至不惜拼了身家性命,为的也只不过是想到这高低不同的品台上来站一站。
大殿气像庄严,众人抬头望去,闪闪生光的天子宝座,仿佛矗立在云端。皇座上空无一人,一身大红锦袍、妖冶美艳的柴如歌就立在宝座之旁,阶下则是安天命和沉中侠分立左右,一个冷若寒冰,一个面沉似水。
柴如歌平平张开双臂,声音遥远的道:“欢迎诸位的光临,小王刚刚接到尉迟十二公公带来的圣上口旨,圣上龙体欠安,需要静养,命小王代主‘刀剑笑’一战,各位,请落座。”
看得出来,这是皇宫的一座偏殿,四周布满了大内侍卫,如临大敌。
这些侍卫,大多身强体壮,其中有几个“太阳茓”高突,眼睛精光内敛,当是修为极深的内家高手。
显然,皇宫大内为确保今晚安然无事,做了精心的部署和重兵的保卫。
十位武林代表相互退让好一番,才堪堪落做,今晚的两个主角已经登场。
在月光下看来,洛正熙独臂挽刀,舟行早环臂抱剑,两个人互相凝视着,他们眼睛里都在散发着光。
观战的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刀剑虽然还没出鞘,刀声剑气就都已令人心惊胆寒。
静默了良久,洛正熙忽然道:“蔡相对我有知遇之恩,身为护法刀王,我不能坠了‘权力帮’的威名,所以,这一战,我必须赢!”
舟行早道:“李相救我‘北凉山’百姓数百性命,身就左相‘堂’第一死间,我不可辜负了大人的重托,是以,今夜一战,除死无输!”
高阶之上的柴如歌,双臂再度遥遥抬起,声音不带任何情感的道:
“本王宣布,比武正式开始”
……
禁宫之外,等候决战消息结果的武林群豪们,有的踮着脚尖往里面探头探恼、有的手里捏着赌票默念佛主保佑自己押的一方胜出、有的等累了,干脆坐倒树下小声讨论起来。
一身蓝衫、娘里娘气的贾不娘,凑近与一群“少林”罗汉、“武当”真人挤在一起的美妇人、一身素衣却妖冶妩媚以极的白孤晶讨好问道:“大姐下了谁的注啊?”
白孤晶故意用巨胸碰了碰贾不娘的身体,媚笑道:“当然是洛刀王喽!”
这个时候,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
群豪的注意力一下子聚集过来,生死决的两人,到低是谁能活着走出来?
第九章 翻滚吧!蛋炒饭
? 皇宫,深夜,月圆如镜。≥≥点≥小≥说,x.
徽宗皇帝从噩梦中醒来时,月光正从宫窗外照进来,照在龙床前的碧纱帐上。
身畔的蔡贵妃熟睡若死,碧纱帐在月光中看来,如云如雾,云雾中竟仿佛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站在皇帝的龙榻前窥探。
徽宗皇帝一挺腰就已跃起,多年保持的“蹴鞠”锻炼,使得皇帝不但还能保持镇定,身手也相当矫健。
皇帝喝问:“哪个狗奴才?”
那人影答道:“老奴尉迟十二。”
听见自“端王府”就伺候自己起居生活的贴身大太监的声音,皇帝松了口气,继而皱了皱龙眉,挥挥手道:“怎么晚了,卿家怎么还不休息?退下吧!”
尉迟十二白眉如雪,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退下去的意思都没有,他弯曲着身躯道:“老奴是来伺候主子上路的。”
皇帝开始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
这时蔡贵妃悠悠转醒,猛然见到银眉白发的尉迟公公立在床前,她吓得就叫惊失声,尉迟十二拂尘倒转,把柄凌空虚点,那蔡贵妃“嘤咛”一声,就倒回锦被之中,不省人事。
“爱妃!爱妃!!朕的爱妃!!!”皇帝一声比一声唤的急切,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
“万岁爷莫惊!老奴只是点了贵妃娘娘的‘睡**’,性命并无大碍。”尉迟十二依然恭恭敬敬的道:“万岁殡天之后,幼帝临朝,还需要蔡右相这样的经纬大臣辅弼,所以,老奴是不会伤害到蔡贵妃的。”
皇帝心绪稍安,疑虑又起!
三更半夜,这奴才居然敢惊吓龙驾,难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这是大逆不道,可以诛灭九族的大罪?
尉迟十二五岁净身,七岁入王府,侍奉过三代皇室,对主子一向巴结谨慎,如今活到六、七十岁,怎么会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来?
“你一个垂垂老矣的太监,无儿无女,根本不会谋夺朕位。”皇帝虽然沉下了脸,但他却还是沉住了气,过了良久,他才慢慢的问了句:“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尉迟十二却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他微笑着问:“主子听说过‘青龙老大’么?”
皇帝沉着脸道:“你就是‘青龙老大’?”
“不是,”尉迟又十二垂下头:“老奴只是他老人家座下‘九天九地十八人魔’中的一个小小护法,司号‘阴魔’,而已。”
皇帝怒道:“那‘青龙老大’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背叛于朕?!”
尉迟十二仍保持着弓腰奴态:“他给了我一个做男人的尊严和快乐。”
皇帝双掌紧握,全身都已冰冷:“想不到,朕的身边竟也有‘青龙会’的人……”
尉迟十二恭谦地道:“主子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老奴不但喜欢赌钱,而且还喜欢嫖。”说到“嫖”字,他一张干瘪的老妇脸,忽然变得容光焕发,得意洋洋,他却故意叹了口气,才接着道:
“实在是没法子,老奴的开销太大,所以只能铤而走险。”
皇帝冷笑:“你的狗胆也不小。”
“谢主子夸奖。”尉迟十二脸色如常的道:“老奴处心积虑的请主子在‘禁宫’举行‘刀剑笑’,一来是要把主子身边的防卫力量分散转移,方便我们下手;二来就是利用收买、贿赂、盗取、抢夺等各个手段,尽可能的将十位武林代表换成我们‘青龙会’的人。”
皇帝镇静如恒:“现在朕的贵妃和内侍都被你控制,梁王和娄统领、吴总管他们又被你们的人牵制在偏殿,原来朕才是这场赌局中最大的输家。”
尉迟十二缓缓抬起头,抽出腰带剑:“皇上龙驾殡天之后,老奴会假你之手立下遗诏,扶持十七皇子和王栻登基临朝,等到我们’青龙会‘在‘京师’的势力一朝巩固下来,我们就会送您的宝贝儿子赵栻,去阴曹地府与你父子团聚,届时改朝换代,这天下,就是我们‘青龙老大’的了!”
剑光闪亮,亮了皇帝的脸。
……
偏殿的月色凉如水,冷如幽。
鲜血沿着灿烂如黄金般的石阶流下来,流得很多,流得很快。
最先拉开血色序幕的,是宇文书。
他一探手,就扭断了身边一个大内武官血淋淋的脑袋,接着,那头的尸身也直滚而下。
吴大鹏大惊回头,就见距离自己最近的“点苍一雁”葛洪一刀刺进自己的肋间,刀尖还在滴着血。
娄野鹰怒道:“大胆狂徒!你居然敢在这里杀人行凶?不知道这是灭九族的罪名吗?”
青冥子冷冷道:“杀!”自侍卫腰间劈手夺过一把长剑,扑向娄野鹰。
辰源与安东野对视一眼,身形方动,就被大智禅师和玄龟道长分别缠住,宇文书撮唇为哨,呼啸一声,随之厉喝:“一月青龙,全部现身!”
喝声未落,四周那些荷刀佩剑的御林军士、大内侍卫,竟有三分之一的人数扔掉官帽、撇下官衣,挥刀舞剑,向仍穿着官军服饰的同袍,猛下杀手。
眼见“禁宫”守卫中竟有如此多的“青龙会”内应,柴如歌面色微寒,大袖一拢:“走!”
柴如歌负手疾步如飞,安天命与沉中侠这两大“富贵集团”高手,一个单刀开路,一个双笔断后,挡者披靡,追者丧命,一前一后保护着小王爷,从容不迫的离开血殿屠场。
冷若雅一脚踢翻扑来的“铁掌无敌”莫翻天,又挥掌迫退猱身攻到的宇文书,风铃声声,人已飘到殿外。
只见“禁宫”之外,四处火气,浓烟滚滚。
唐三藏跟白孤晶带着一群青龙恶徒趁乱杀人,一身花衫的贾不娘满脸鲜血,被几个凶徒追赶的抱头逃窜,“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四人紧紧护着烟卿小姐,拼死抵御着十几个“少林”罗汉僧的进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则被数个“武当”真君逼到角落处。
此刻,此地。
圆月之下,舟行早与洛正熙终于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
天地为之一惊!
鬼神为之一哭!
剑折!
刀断!
天地为之混沌,刀剑相逢终一笑——
“财神赌团”的账房先生黎师爷黎元芳,远远见了,山羊胡子下的嘴角,泛起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神秘笑容,倒背着双手,自乱战狠斗的人群中施施然走过。
舟行早看着洛正熙。
洛正熙望着舟行早。
忽而,舟行早摇头苦笑:“不打了,老子饿了!”
洛正熙大笑:“我知道‘猫耳朵’胡同有一家馄饨店的混沌不错,老子请客。”
刚才还生死相诀的两人,双双一跃,越过宫墙,勾肩搭背而去。
此时,寝宫内,尉迟十二手里的剑已挥起。
秋风中浮动着桂花的清香,桂花的香气之中,却充满了肃杀之意。
风从窗外吹进来,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风和月同样冷。
刀更冷。
冷刀斩出,热血就必将溅出。
两鬓泛白的尉迟十二在血溅中倒地,倒在冷若雅相思若狂的美丽刀光之下。
冷若雅胸口起伏,娇声微喘道:“幸好民女来的及时,让皇上受惊了。”
皇帝惊魂甫定,色心又起,他盯着若雅的花容月貌道:“姑娘救驾有功,朕赐你‘贵妃’尊号,常伴朕左右,享受荣华富贵。如何?”
“不。”若雅笑若紫竹花开:“我只爱大英雄!”
皇宫内外的混乱局面,随着左相李纲带着家将张保等一队队近卫援军的到来,逐渐受到了控制,群豪一哄而散,宇文书、唐三藏、白孤晶等“青龙”凶徒,以及他们收买网罗的武林高手,里外呼应,奔走呼啸,趁乱逃生。
京城遂下达“戒严令”,大队大队的“禁军”铁骑,连夜出动,净街盘查,挨家挨户搜捕藏匿的“青龙会”乱党,九城内外,火光四起,人声鼎沸,一片大乱。
天色渐明,安东野领着冷若雅,就像一头雄鹰带着一只云雀,飞入了一条形如猫耳的陋巷,陋巷中有家小店,厚厚的幔布门帘,已被油烟熏得发黑。
小店里只有五张洗得发白的杨木方桌,还有一张桌子是三条腿、用砖头支起的,厨房里刀勺直响,菜已上锅。
冷若雅四下看一眼,看不到别的客人,只有舟行早和洛正熙相对而坐,正在吃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混沌。
安东野笑问:“他人呢?”
舟行早笑着点头:“今晚他心情特别好,一定要亲自下厨房。”
洛正熙立刻眉开眼笑:“一起坐。”
“好香啊!”冷若雅皱着小鼻子,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啊!是不是蛋炒饭?”
“是啊。”布烟卿端着一大盘黄灿灿、白晶晶的蛋炒饭,自厨房里走出,笑道:“这是我小爹爹的老规矩,要喝酒,先弄盘蛋炒饭垫垫肚子!”
安东野大笑,他一个没看住,冷若雅已经扑到桌上,抓起一双筷子上下飞舞开动起来。
厨房门帘一挑,满身烟气跛脚走来的不是辰源又是谁?(卷终)
第一章 和尚庙里的红肚兜
? 蔡九斤放下肩上的菜挑子,一ρi股坐在山石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蔡九斤已经走了将近四年。路的尽头,是山dǐng的“流花寺”的“积香厨”,蔡九斤已经为寺庙里提供了十三年多的青菜和厨料。
蔡九斤的菜,新鲜无虫,价格公道,尤其那些清晨才从菜园子摘下的青菜,青的叶白的梗,还沾着清澈喜人的新鲜露水,已不必下锅,就已经相当能引起人们的食欲了。
自上一任“流花寺”主持无花大师起,蔡九斤的叶菜、萝卜、番薯等菜色,就受到寺庙里的僧侣们欢迎好评,即使别的菜贩把菜价主动压低找上门来抢生意,这些肥头大耳的大师父们,也从未考虑过换个供应菜贩。毕竟,香火鼎盛、金主辈出,且有着官府关照的“流花寺”,是不在乎那几个小钱的。
尤其近年来,无花大师精神分裂,奸杀数名民女悔过自杀(参见曼陀罗卷),据説“少林”总院有简派了无胡、无熊、无虎、无蚁四位大师来“北凉镇”主持寺院后,更是增加了蔬果的购置数量,而且每日递增。
对于这种情况,蔡九斤有时候也会暗自纳罕:“不见寺院有增加剃度僧侣,只见菜果需求数量逐次增加,这些大和尚的饭量,倒是越来越好了。”心下偶尔狐疑,蔡九斤倒也是不太在意,毕竟,四位新主持出手大方,每次都不少给小钱,他也乐得多赚一些,家里还有两个娃儿要他养活,生活也是不易。
因为菜涤的分量沉,所以十几里的山路,即使年轻力壮的蔡九斤,也得歇上三歇。
昨天傍晚,他已经约好了几个朋友,今天完工之后,去“凉城客栈”找若霜姑娘喝几杯。
蔡九斤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叫朱四两,一个杀猪的猪肉贩子。朱四两有一个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连襟,叫彩戏师,一个耍戏法的艺人。(参见蝴蝶梦第一卷)
蔡九斤、朱四两、彩戏师,这三个人新交了一个朋友,是新近上任的县城总捕头,叫做独孤残峰。
自从“北凉”总捕“九指神捕”敖近铁,被“摧花公子”公子明残害(参见屠城殇卷第二章)后,其职位由临县“黑水县”的副总捕头独孤残峰接任。
与虬髯如戟、人高马大的敖近铁形象相比,独孤残峰很年轻,很文静,像一个焚香夜读的读书人,多于像一个缉盗查凶的淄衣捕头。
独孤的性格很好,尤其他笑的时候,整个人儿像一尊小小的精致瓷器,美得连用来Сhā花置笔都觉得太鲁莽、太亵渎。
他的人缘更好,他是县太爷席青谷的远亲,他却没有官爷的架子,所以在走马上任不到一个月里,就和一个菜贩子、一个杀猪的、一个耍戏法的,成了不错的朋友。
朋友很多种,独孤残峰无疑是很有用处的那种。
有一次,蔡九斤五岁的小儿子得了重病,急需一大笔钱买药,夫妻两个急得抱头痛哭,独孤残峰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第一个赶过来,将自己当差六年攒下的俸禄,全数丢到了桌上。
还有一次,脾气会火爆的朱四两,失手打伤了上门买肉赖账的一个泼皮,被下在牢中,又是独孤残峰上下打diǎn,在衙门里走动説清,才将朱四两从囫囵里捞出来。
再有一次,彩戏师在给一个城中富人寿宴上,表演戏法时,被主人家的姨太太相中,偷偷给了不少的银器,彩戏师一时糊涂,就和那姨太太滚上了床,被主人家当场捉奸,打个半死,还是独孤残峰出面,恩威并施,摆平了此事。
什么是朋友?这就叫朋友。
现在,独孤残峰和另外两个朋友,就在山脚下的凉棚等蔡九斤,等他结伴去喝酒。
“流花寺”就在眼前,前面山路上的香客络绎不绝,后山的道上却安静如常。
其实上山和人生的路途一样,上山的路不止一条,会有两条或者很多条;但大多数的人,都会习惯于去挤那条热闹又好走的路,而忽视其他冷僻难行的小径,因为从众,更因为惰性。
其实,直要达到目的地,选择走哪一条路,并不重要。
一想到“凉城客栈”里冷若霜那张冷艳艳、俏生生的脸儿,蔡九斤就重新挑起了菜涤,加快了脚步。
蔡九斤是有家室的人,他的老婆是个粗手大脚、不擅言辞、更不解风情的农家妇,她的眼里和心里,都是干不完的农活和两个永远不听话的孩子,即使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夫妻两个的例行房事,也是枯燥无趣,以至于,蔡九斤在做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在和朱四两肉案上的一堆肥肉运动。
甚至,有几次,他的女人在他运动的过程中,已经鼾声如雷的呼呼睡去。
家庭的重担,繁重的劳动,这个木讷辛苦的女人,她太累了。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起,生活逐渐好起来的蔡九斤,喜欢上了流连在酒楼客栈,爱慕上了那些清春动人的少女,哪怕是和冷若霜説上一两句话、看上一两眼,他也觉着生活充满了意义。
远处山巅有阵阵钟鸣,信徒香客们合十梵唱,蔡九斤便循钟声上了“小姑山”,入了“流花寺”。
“小姑山”原来是一座无名荒山,它的名字是有来由的。
据説本朝开国之处,大国小邦林立,兵荒马乱,有姑嫂二人,随着一伙逃难乡亲为躲兵灾,避入深山。当时夜间山里的蚊子大如蝇豆,漫山遍野,嫂子和乡亲们都躲进“流花寺”驱蚊,唯有她的小姑子不愿以女儿之身,和大群男人同处一室,倔强的留在野外,最后被群蚊活活咬死。后人为纪念这位小姑的贞洁,就将此山唤作了“小姑山”。
“北凉”一带,近年来天灾**频发,官府的无能,使得到“流花寺”来上香求佛的善男信女,也越来越多,与日俱增。
香烟袅绕中,蔡九斤熏着了眼,掉落了眼泪,他便想找个香火烟气少的地方休息一下。
刚好有几个外地的香客,跟寺里的知客僧人发生了争执,蔡九斤挑着菜篮子,一直往内殿走去,谁也没有留意到。
寺院的范围很大,就连来过无数次的蔡九斤,无意中也迷了路。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偏僻的佛殿,之前蔡九斤从来没有来过,他一面揩着泪水,一面瞥见神龛上的龙神塑像,青郁狞狰,不似善类,青龙爪牙之下祼女之像妖冶如生,让人一看之下,脸红心跳,浮想联翩。
蔡九斤吃了一惊,心忖:“这寺庙内殿里,不供奉如来观音金刚罗汉,怎么供奉起这般邪淫之神来?”
他目光瞥处,又有了意外的新发现。
青龙神像后面的角落里,地上丢着一个粉红色肚兜。
蔡九斤强按捺住狂跳不止、几乎就要飞出的心脏,他看看四下无人,上前拾起那条红肚兜,香气犹在,显然是女儿家遗落之物。
这庄严清寡的僧庙内殿,怎会有女人的随身用品?
就着微弱的烛光,蔡九斤再一细看,就看到了粉红肚兜一角绣着的两个清秀小字:
漫玉!
漫玉不是镇上“漱玉斋”掌柜金诚武的儿媳闺名吗?这小娘子不是失踪了好几日了吗?她的手帕怎么会丢在这里……
蔡九斤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丢下菜挑子,脸色惶怖的快步离开。
只是他走出那座偏殿时,却给一个高鼻、深目,浓须、碧眼的中年胡僧看在眼里。
就像在山上撞见了鬼,蔡九斤越走越急、越急越慌、越慌越快,甚至过桥时险些被高低不平的桥板绊倒。
他刚一上桥,忽听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檀越请留步!”
蔡九斤一谔,他回过身,就看到一个容貌不与中土僧人相同的胡僧。
蔡九斤还未来得及开口説话,突然之间,两根无形钢锥,自铁索桥底破板而出,自脚心穿透他的脚背。
蔡九斤痛嚎一声,胡僧平飞而起,双掌向他平平拍出!
蔡九斤慌乱中双掌平推,与胡僧接个结实,却觉对方掌力并不如何厉害之际,突觉两个掌心俱是一痛,原来已给对方两根几近透明的锐刺穿破透!
蔡九斤狂嚎,忍痛长空拔起,他的三个好友就在山脚下,只要逃到山下,他就有机会将他洞察到寺院的不可告人大秘密,公诸于天下——
然而,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胡僧袍袖一扬,一蓬透明尖刺,全打入蔡九斤体内。
蔡九斤跌落入山涧。
他双脚刚沾上水,两只足踝已给溪水下冒出的两名僧人挥长刀斩断;他还未来得及抵抗,双手又被长刀砍去;他张口欲呼,胡僧足尖倒钩,倒栽下来,左手抓住他下颚一扳,右手一探一拔,把他的舌头抽拔了出来。
蔡九斤想还手,手已断;他想拔腿逃跑,腿已断;甚至他想大声疾呼,他的舌头已断。
等待他的,只有死神,以及对家人满满的愧疚。好若书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第二章 八十二个失踪村姑
? 蔡九斤一张嘴,舌头已被胡僧连舌根生生拔了出去,那声惨呼,直接变成了吞血的闷响。
就在此时,隔着山坳。有人喊道:“好像是九斤的叫声?独孤,杀猪的,你们听见没有?九斤!”
“是他!九斤——”
“九斤,九斤!你在哪?”
山坳那边声起,山坳这边,胡僧与一高一矮两个抄刀僧人,互觑一眼,把蔡九斤按入溪涧中,再光头一伏,潜在水里,像三条游鱼,——自水底迅疾遁走。
有人转处山坳,从桥的另一头寻来。
人有三个。
一个年轻缁衣捕头,一个满身油腻的屠夫,一个穿着花花碌碌的戏法师。
三个人很快发现了索桥破碎的木板,和木板上的血迹。
然后他们看见了被血水染红的溪涧和血溪浮面的浮尸,接着杀猪的和变戏法的飞掠下溪,把蔡九斤抱了上岸来。
只半日工夫不见,蔡九斤就变成了一个断手断脚,四肢不全的人。
快要死的人。
他的舌头已断,他有话説不出来;他的手脚尽断,他有话也写不出来。
他内心挣扎着最后一diǎndiǎn清楚,他试图将自己心里知道的秘密告诉同伴,他知道,如果他不能让同伴知道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就有可能永远消失了,他的牺牲也将白白葬送了……
“九斤,那个天杀的把你害成这样子?”朱四两一脸的横肉怒得直跳。
“谁害得你,兄弟?”彩戏师激动的连问话的声音,都变了怪异的腔调。
他们等到的是,蔡九斤不甘心的头一歪,含恨的断了气。
三个人怔住,看着被残害得不成人形的好友,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残忍现实。
——自从老大梁牛在“破婆坡”死于“落花轩”萧扬眉火拼后(参见《七夜雪》卷第三章),他手下的一帮市井兄弟姐妹连连折损,先是娼妓林眠花、林投花姐妹被无花大师师徒奸杀(参看《曼陀罗》卷),不久之前,倒夜香的叶来香和算命的卜瞎子也死在了“权力帮”之手(参看《屠城殇》卷),再到如今,蔡九斤也被人残忍杀害,朱四两和彩戏师再也忍不住伤痛了。
良久,“北凉”九县最年轻的总捕头独孤残峰,表情痛苦,涩声道:“九哥他死了。”
彩戏师激动地道:“九斤是被人害死的!”
朱四两颤声吼道:“谁!是谁害死他的?”
独孤残峰无言,只叹了一口气。
忽然有人Сhā口道:“我知道是谁。”
走近的是一个冷艳挺拔的青衣少女,当她出声的时候,她人还在桥头,当三人发现她时,她人已在眼前。
“若霜姑娘。”独孤残峰彬彬有礼的打过招呼,看向少女的时候,年轻捕头的表情,莫名的有些紧张,就连声音都有些微微的轻颤抖。
“二姑娘,你怎么来了?”朱四两诧异的问。
“是谁害了xiǎo蔡?他是‘神兵阁’铁面蔡家的弟子,他的功夫我清楚,杀他的人绝对不简单。”彩戏师头脑恢复清晰地道。
冷若霜向独孤残峰略一diǎn头,避开他明亮而有含情的目光,忽而道:“杀害xiǎo蔡的凶手,是三个和尚。”
三人惊诧:“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若霜用尖尖的下巴指了指地下的尸体,声音冷怖地道:“是xiǎo蔡告诉我的。”
朱四两吓了一跳:“二姑娘,你开什么玩笑?九斤已经死了,如何告诉你?再説他的舌头和指头都断了……”
“xiǎo蔡是无法告知我真相,”冷若霜冷声道:“但他的鬼魂可以。”
“什么?!”彩戏师惊诧道:“九斤的鬼魂?”
冷若霜冷冷diǎn头。
“独孤明白了,”独孤残峰恍然道:“想不到若霜姑娘竟然通晓‘驱鬼’之术,太让独孤佩服了!”
冷若霜正色道:“我刚才摄到xiǎo蔡徘徊飘荡桥上,久久不愿散去的三魂七魄,了解到向xiǎo蔡下毒手的,是三个和尚,而且其中一个相貌怪异,不似‘中原’人士,还有两个水性极好的和尚,他们能在水底憋气很久,他们的刀都极快。”
朱四两恼道:“可是,逞凶的和尚都跑了。”
冷若霜冷声道:“有句话叫,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没听説过吗?”
“附近只有一家和尚庙……”彩戏师慢慢抬头,几乎与独孤残峰同时出口道:
“流花寺!”
冷若霜不答反问:“你们可知道,这山下附近几个乡镇,最近发生好几起耸人听闻的怪事?”
回答的是在衙门做事的独孤残峰,他道:“这几个月来,县衙接续接到报案,周遭乡镇失踪的良家妇人、黄花闺女多达八十二人,县太爷席大老爷派了我们三班衙差捕快,调查了xiǎo半年,一diǎn头绪都没有,因为此事,席大老爷已经被他的上级、‘凉州’知府海上花海大人不知责骂过多少回了,就连我们三班六房的这些头头,破案无力,这几个月的俸米,也被席大老爷扣得精光。”
朱四两忿然道:“这些妇女失踪案,和九斤的死有什么关系?”
冷若霜道:“我走访过那些失踪村姑的家属,那些女子失踪前,大多给相师、卜童、术士等神棍指出灾劫临头,她们多数都被指引到‘流花寺’求佛庇佑,结果……”
独孤残峰接道:“结果,她们这些信女就相继失踪。”
冷若霜颔首道:“我怀疑问题出在‘流花寺’。”
“怎么可能……”独孤残峰怀疑道:“‘流花寺’新来的四位大师,独孤是见过的,不但一位位法相庄严,佛法高深,而且乐善好施,抚恤孤寡,但是每年春秋两季,施舍义赠镇上‘疯人院’的香火钱和药材,就不下两千两银子,就连州府的海上花海青天,都亲自写了‘普渡众生,造福地方’八个大字的金匾,高悬于寺院正堂,以示朝廷之表彰,説什么我也不相信,那些德高望重的禅师,会纵容门人弟子,做下这等苟且无耻的勾当。”
“这是我在山涧之旁拾到的,”冷若霜扬了扬手里的红色肚兜:“看上面的绣字,应该是已经失踪多日的金掌柜儿媳xiǎo玉之物,我曾经问过金掌柜,xiǎo玉出事之前,确实来过‘流花寺’拜佛求子,然后就不知所踪。”
朱四两悲伤的道:“这菜挑子是九斤养活一家老xiǎo的饭碗,他连这个都丢到山道上,却要带着这红肚兜逃跑,这里面一定有这么干系!”
彩戏师分析道:“九斤临死前,给人拔了舌头、断了手脚,一定是他发现了‘流花寺’的秘密,那些贼和尚为了不使他説出去,才下如此狠手……”
独孤残峰怔怔地道:“难道……难道你们是説……‘流花寺’就是掳劫良家妇女的主谋,九斤兄发现了这秘密,就……不可能,‘流花寺’与‘嵩山少林寺’香火一脉相承,新来的四位掌寺也无一不是有道圣僧,不会的,不会的……”
冷若霜打断道:“我也不相信,所以我们要去求证查实。”
朱四两焦急的道:“怎么求证查实?”
冷若霜毅然道:“不入虎茓,焉得虎子。”
彩戏师道:“我和杀猪的陪二姑娘混进‘流花寺’去,一探究竟!”
朱四两大力击掌:“好!説什么也要给九斤家里的孤儿寡妇讨回个公道。”
“那我呢?”独孤残峰急声道。
“你是官家人,又和几个大和尚朝过相,容易惊动对方,不适合这次行动。”冷若霜沉吟片刻,道:“如果大捕头有心帮这个忙,就马上下山,回西县衙调一些有利人手来,接应我们。”
“好!”独孤残峰保证道:“这个没问题。”
结冰染霜的眸子,深深看了独孤残峰一眼,冷若霜提醒道:“寺院里的和尚,十有七、八已经和衙门里的重要人物有所勾结,事关机密,你千万要务必xiǎo心,再xiǎo心。”
独孤残峰慎重diǎn头:“二姑娘请放心,即使原有的差役已不可信,独孤自‘黑水县’调任过来时,还带过来八个旧任上的住手帮衬,他们都是跟随独孤多年、胆大心细的好兄弟、好搭档,我们九人,再加上三位,足可应付一切状况了。”
冷若霜又看了他一眼,声音稍缓:“这样最好。”
临走之时,独孤残峰深感担忧的道:“‘流花寺’很有财力,从县衙的席大老爷到州府的海大人,寺庙里都有不少的捐献,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关节都打得通,如果没有十足证据的话……”
冷若霜冷艳一笑:“如果我用我做诱饵,你们猜,‘流花寺’的那些和尚会不会上当呢?”
若霜这一笑之美,清劲中带一抹爽朗的英姿,足以让天下人原谅烽火戏诸侯乃出于衷心,大造酒池肉林摘星楼是情非得已,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流血无可厚非,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理所当然。
那一笑,冷了山川岁月、艳了日月时光,好美……好若书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第三章 脱衣武
?readx( 香火鼎盛的“流花寺”门前,来自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们,虔诚的从“小姑山”山脚下,沿着山道,一路跪拜到了山顶,络绎不绝。
冷若霜换了一身农妇行头,虽然青布包头,旧衫裹体,但是掩不住她的风流体态、婀娜身姿。她挽着盛香烛的竹篓,细碎的莲步,丽挽的宫譬,低垂的娥眉,刚好阳光照在她英秀气的鼻尖上,白玉似的一点,来烧香拜佛的人,都禁不住多看她几眼,男的为她从动心到动情,女的妒羡嫉妒为什么自己没有她三分的美艳。
冷若霜微微止步,一抬头,就看见石阶上高大矗立的“流花寺”,像一头洪荒巨兽,正张着千年的大口择人而噬。
注意到门前的小沙弥在留意自己,若霜又低下头,以轻细的碎步,走完越来越高的石阶,走入佛殿。
——仿佛走进木魔兽的血盆大口。
朱四两和彩戏师,混杂在进香的人群中,分散不同的地方,与冷若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暗中观察着寺院的动静和僧人们的举止。
冷若霜奉置了香烛,熟练的齐了齐香头,便去炉前点火,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她:“女檀越。”
若霜佯作惊慌的一回眸,便看见一个和尚,年纪已很老,但五官轮廓却给人一种艳丽的感觉,在他身旁,有两个面相严肃的小沙弥侍立,眼观鼻、鼻观口,目不斜视。
瞧这艳丽老僧服色,若霜知道他在“流花寺”位份不低,便合十道:“大师有何指教?”
艳丽老僧道:“女施主脸上妖气积郁,恶鬼上身,若不及时请求方丈无胡师兄作法除妖、诵经驱鬼,只怕百日之内鬼妖作祟,在劫难逃!”
冷若霜假做惊惶道:“难怪近日小女子天天晚上,噩梦不断,那……那……小女子可如何是好……”
艳丽老僧正色道:“女檀越大可放心,老衲无熊,汞为‘流花寺’副主持,自当为檀越排忧解困。”
冷若霜“哦”了一声道:“小女子也常听夫家说,‘流花寺’无胡、无熊、无虎、无蚁四位大师,都是万家供拜,人所虔奉得在世活佛,能得无熊大师指点迷津,霜霜就不怕了。”
无熊大师高深莫测的道:“要想消除障业,请随老衲来。”
冷若霜暗暗向分散隐蔽在香客中的两个同伴递了一个眼色,碎步垂首,跟随无熊大师人了内殿。
内殿里稠烟阴黯,很难辩清事物。
无熊大师忽然沉声道:“信女霜霜,跪下!”
他这一喝,真如一只母鸡啼出雄鸡的声音一样突兀,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但又有一股飘忽迷?魂的邪气,让冷若霜不由自主的依令跪下。
无熊大师又喝道:“抬头!”
冷若霜依言抬首,只见眼前烟雾浮沉,神乎其神。
无熊大师再喝令道:“直视‘青龙’神像。”
冷若霜只见浓烟处,是一条遨游欲飞翅欲飞、身下践踏祼女,利爪碧睛的怒青龙,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时无熊大师目露邪光:“信女霜霜,还不脱衣接受佛爷洗礼,更待何时!”
冷若霜神志恍惚,迷迷糊糊的扭动着身体,就去脱掉身上一件一件的衣服——
无熊大师淫笑道:“来人,服侍佛爷更衣!”
就见“青龙神像”后走出两个**女子,均是目光呆滞,动作僵直的为无熊大师脱尽身上的僧袍衣物。
古怪而充满诱惑的**音乐,让冷若霜扭动着腰肢脱衣,着魔般脱衣起舞。
一场脱衣之舞。
艳僧无熊大师硕根昂首,双目燃火般观赏着冷若霜狂野的劲舞,满脸妖异之色
当冷若霜褪掉外面衣裙时,陡的她目光一冷,右手袖中“嚯”地一声,射出一道凄美的剑光,乌发激扬,人己离地飞升。
原来若霜并未中蛊惑,而且还称对方不备动上了武!
——脱衣舞,立刻变成了脱衣武!
无熊大师怒叱:“兄弟们!有厉害的点子混进……额!”话未说完,左胛骨已被冷若霜的“离别钩”挑中!
只见两僧大袖摆摆,飘然落地,一高一矮,各持长刀,正在埋伏在山涧中,斩断蔡九斤双手双脚的两个和尚。
矮僧笑道:“咱们很久没玩过新鲜货了,这小娘子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了,我们兄弟就别客气了!”
另一位高个子僧人也笑道:“熊蜂,看来你是被带刺的玫瑰扎到手了啊!”
这二僧正是“流花寺”第三、第四号人物无虎、无蚁。
无熊大师微“哼”一声:“先后有序,我裤子都脱了,要玩这小妞儿也是我先来!”
身材矮小但精悍的无蚁大师,淫笑道:“熊蜂,你有伤在身,先拔头筹的力气活儿,还是交给我们兄弟吧!”
体态高大但灵便的无虎大师,荡声道:“我们三师兄弟,不如来一个上下其手,前后夹攻,堵死她所有的洞洞,爽死这小妞儿?”
三个淫僧想顾而笑,淫光大盛的向冷若霜逼拢过去。
冷若霜冷喝一声:“出来帮忙!”
忽听“喀啦”一声,窗梭破裂,两条人影飞跃而入,滚地而起,正是高高壮壮的朱四两和花花绿绿的彩戏师。
朱四两抽出杀猪刀,恨声道:“原来真是你们这些和尚做的恶,乡亲百姓们节衣缩食供养着你们,你们这些白眼狼,反倒来祸害我们的妻女姐妹!真真正正猪狗不如一群东西!”
彩戏师道:“独孤捕头已回县衙搬请援兵,大队官差马上就到,看你们这些采花淫贼,这次还往哪里逃!”
捉贼的人,怒气冲天,义正言辞;反观被捉的人,好不见半点惊慌,好像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半点儿也没有!
无熊大师冷冷的道:“我们为什么要逃?”
两个同伴大和尚,相顾摇头,均是一脸不屑的笑意。
朱四两怒道:“俺老朱先和你们算清九斤这笔账再说!”
他话未说完,站在无熊大师身旁的两名僧人,无虎和无蚁已率先出手,刀风陡起,刀光如电,前后夹攻。
...
第四章 艳罩门
readx两个大和尚的攻势配合巧妙,朱四两若退后背后就会中刀,朱四两如前进则胸口就要中刀,他不进不退则头腰就得中刀,他纵高伏低也是断手伤脚,看来不知合作杀人过多少次了。
只是朱四两既没有中刀,也没有断手断脚。
因为冷若霜的“离别钩”,钩断了刀光,也钩断了无虎大师的手,更钩断了了无蚁大师的脖子。
无熊大师吃惊地战栗道:“你!你敢在此行凶杀人……”
冷若霜冷笑道:“你们这些采花集团‘一窝蜂’的余孽,在官府堆积的猪-猪岛-小说案底,都快堆积成一桌小山了,‘六扇门’龙布诗龙老总的‘灭蜂行动’,悬下的花红已经累积过十二万两,杀了你们既可为民除害,又可赚点小钱花花,本姑娘何乐而不为?”
受伤的无虎大师抱着血淋林的断臂,嘶吼道:“原来你早知我们的底细?”
冷若霜冷冷的道:“你们的大头子,‘色魔’欢喜佛和他的手下‘黄蜂’蜂王黄家居在‘寒山寺’,被我大姐一锅端了(参看《欢喜佛》卷第五章);而你们‘采花一窝蜂’六王三后,‘马、胡、熊、木、虎、蛛、蚁、黄、毒’,九大股里的‘毒蜂’唐晚晴也死在情敌顾流鸢之手(参见《骷髅盖》卷第三章),如果我猜得不错,两位也是六个蜂王中的两个吧?”
“不错。”艳丽老僧无熊大师沉声道:“我是‘熊蜂’蜂王,我身边这位乃‘虎蜂’蜂王,拜你慈悲的为‘蚁蜂’蜂王。”
冷若霜突然之间,乍觉背后有急风,原来“虎峰”无虎大师趁若霜跟同伴无熊对语之际,已潜至女孩背后,一刀猛力劈出!
冷若霜的身子,突然俯倒下去,无虎大师一刀斩空,若霜人往前倾,听分辨位,反腕一剑,正刺中无虎大师!
无虎大师强烈地喘息,哑声唤了句:“胡蜂……替我报仇……”巨大身形蓬然倒下。
蓦然,“青龙”神台上的浓烟飞卷,罩向若霜——
冷若霜警觉,只见那“青龙”邪神神像之后,飞掠下一个幽异的胡僧,挥掌直盖了下来。
而此时,外面大殿上人声鼎沸,那些和尚和小沙弥,已各抄起棍棒蜂拥赶来支援,彩戏师和朱四两各发出一声呐喊,回身以寡击众,冲了过去!
冷若霜不及回剑,单掌去迎,耳际只听得殿外远处,独孤残峰大呼道:“如霜姑娘小心他的‘蜂刺’!”
冷若霜只见幽光中,“胡蜂”无胡大师狠狞地笑,猛想起蔡九斤死后手掌洞穿的惨象,待收掌已然不及,当下硬着头皮,单掌全力击出!
“啪、啪”二声响,冷若霜连与对方交击了两章,无胡大师掌心的“蜂刺”,刺尖顿时刺人若霜掌上,未入三分,就被若霜掌力反挫,倒Сhā主人无胡大师掌中,倒穿掌背而出!
无胡大师万料不到对方一小小女孩竟有此掌力,掌心穿破,痛人心脾,仓皇而退。
冷若霜剑在意先,后发先至,一剑将无胡大师刺个透心凉,不料艳丽的无熊大师,刀尖一曲,“噗”地嵌入冷若霜左琵琶骨上。
冷若霜痛得闷“哼”一声,钩剑一交,勉力架住一击,不料左掌被刺伤,臂骨也给刀伤,把握不住,“离别钩”登时被击飞,“笃”地射入屋顶木梁上,剑柄摇震不止,“嗡嗡”犹有余响。
彩戏师和朱四两,被蜂拥而至的三十二名淫蜂和尚手下团团包围,禅杖生风,戒刀狂剁,彩戏师利用眼花缭乱的戏法,尚可应付一阵,而只凭借一把杀猪刀硬拼蛮干的朱四两,已受伤十余处,情况岌岌可危。
九名捕快从大殿外杀入,青年淄衣捕头独孤残峰半空斜掠,一面叫道:“如霜姑娘莫怕,独孤来助你一臂之力……”然后“砰”地一掌,结结实实,击在冷若霜的背上。
冷若霜倔强的忍痛闷“哼”一声,她扑倒于地,吐了一口鲜血,待挣扎而起,又吐了一口血,她艰辛痛苦地道:“你……你……”只说了两个字,又在咯血。
独孤残峰带来的八个缁衣捕快,突然调转枪头,与和尚们一起扑向彩戏师和朱四两,二人被刀山剑林压制得得动弹不得,只能一面反抗一面对独孤残啐口大骂:
“独孤狗贼,老子看错了你!呸!”
“狗官,官匪一家,祸害良民,有种你就杀了我!”
独孤残峰叹息道:“你们这些蠢蛋,我和你们假惺惺的称兄道弟,只是想利用你们来掩饰我的真实身份罢了,就凭你们?也配做我‘一窝蜂’第一峰王‘马蜂’的朋友?还真是可笑!”
冷若霜感到吃惊的道:“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们身边‘正义凛然’、‘年轻有为’的独孤大捕头,居然是九大淫蜂蜂王之首的‘马蜂’?!”
独孤残峰笑笑:“自从我们老大‘欢喜佛’挂了之后,我们采花集团,被你们‘凉城客栈’追杀的七零八落,我们只有混进庙宇,藏身公门,才侥幸保全了性命。”
无熊大师道:“我们抓到的美女,淫完后都是通过‘马蜂’,与县太爷席大老爷平分春色,就是贩卖村姑得来的银子,州府里的海上花海大人也分红了不少,就凭你们几个小人物,就想要翻案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别废话了,”独孤残峰冷笑道:“这里暴露了,招呼伙计,带上‘地窖’里所有的汝奴,马上撤离,至于他们,女的奸了,男的杀了!”
无熊大师应了一声,忽地一道凄厉的剑光,自高粱上电射而出,在无熊没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之前,已刺入他的胸膛!
接着,冷若霜一条纤细的身影,挽剑而起!
独孤残峰叹息一声:“死的好,这样我就可以独吞这批女人了。”他突然凌空飞起,一掌接一掌,击了六掌!
每一击落,冷若霜摇摇坠坠都能堪堪躲过,独孤残峰把石壁击了六个裂掌印,到了第七掌,冷若霜贴墙而起,一剑刺中独孤残峰,“嗡”地一声,软剑弯了个弧形,竟遭返弹回来!
独孤残峰笑了笑:“没用的,我早在两年前就修炼成了‘金钟罩、铁布衫’的最高级别‘艳罩门’,我全身刀枪不入,我身上没有任何罩门,你杀不死我的。”
冷若霜甩甩头发,笑的欺霜赛雪:“我不信。”
玉腕一震之间,快不及眨眼的飞出七剑,三剑刺中对方心口,三剑刺到敌人咽喉,最后一剑刺在独孤残峰眉心,钩剑均被弹回,徒留下七个白点而已。
冷若霜清晰冷艳的眼神,望定独孤残峰:“你一定有死茓罩门。”
她的眼神像她的剑尖一样清澈冷冽。随着她的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她的眼神愈骄傲,愈清冷,愈明利。
独孤残峰似乎失去了继续陪对方游戏下去的耐心,他正要出掌反击,忽然冷若霜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静若处子。
不动。
一动不动。
独孤残峰意外的有些微微的慌乱——
冷若霜轻轻地、轻轻地、轻轻地伸出一根手指。
无名指。
徐徐的、徐徐的、徐徐的伸出手指,慢得像一寸一寸的递出,一分一分的接近,奇怪的是,独孤残峰好像完全不知道若霜已出招,竟然不知躲闪,只是摘耳细听,直至冷若霜的指尖,已触近他脸上,还在他眼睑上,轻巧的摸了一摸。
“你居然看出了我的罩门……”独孤残峰当即面如死灰,长叹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个瞎子的?”
冷若霜笑得冷冷清清:“我有‘驱鬼’之术,你的好兄弟无熊新死不久,你的瞽目之秘,是他的阴魂不散和我说的,你能为独吞女人而见死不救,他又为何要顾念兄弟让你独活呢?”
独孤残峰又是一声哀叹:“我真是太贪心了,或许二姑娘也该知道,独孤之所以能调任升迁到本县,做这‘总捕头’的老虎位,多少与我舅父席青谷席大老爷有关,舅父大人已经答允独孤,不日将颖儿表妹许我为妻,独孤本该有美满家庭、大好前程,现在就因一时贪念,被‘青龙会’控制,为‘青龙老大’卖命敛财掠色,本该属于我的一切的一切,都破灭了……”
冷若霜面似冰霜,恨恨的道:“我家若芊妹妹年小体弱,旧创未愈,我宁可杀了你,也不要那苦命的丫头,嫁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表兄!”
“哈哈哈……”困兽般狂笑之后,独孤残峰大喝一声,正要掠起扑击全力一搏之时,他猛烈一一震,左目已多了一把弯弯曲曲的剑。
钩剑。
剑,无声无息。
剑柄,多了一条细细的银链。
银链的另一头,仍握在冷若霜纤细的手里。
独孤残峰忽然被目眶一阵夺神丧志的剧痛,巨浪般涌来,终于仰天而倒。
群蜂无首,淫蜂和尚们一哄而散,“青龙”神像之下,独孤残峰呻吟着:“青龙……”(卷终)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一章 七月七日
? “北凉城”出北门一十五里,“小终南山”有座“股市”崖。
崖高千尺。
这些日子来,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从崖上跳下去,一跃而下,摔得粉身碎骨。
这些跳崖的人中,有破产的商贾、有丢官的胥吏、有落榜的举子、有染症的病人、有负债的市井、有伤情的香闺、有失意的少年、有染症的病人、有丧妻的痴汉、有受辱的良家……
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些人登上“股市”崖,只有一个目的——
自杀!
——自杀的人,是没有勇气的懦夫。
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尊重的人,你还指望其他人能够尊重你?除了极少数善良的人,或许会你掬一把泪、落下一声叹息,你死后大多会成为无聊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
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吗?
人生,有很多起起伏伏,会经历很多得得失失,要尝试很多输输赢赢,只要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上,就不可幸免、无从选择。要做到起伏不在心、得失不在意、输赢不在乎,恐怕谁也做不到。
然而,你伏不下、失不甘、输不起,你的人生,就真的完完全全的彻底失败了。
活下去,你才有起来的机会、胜利的的可能和成功的希望;反之,你将枉活一世,一无所有。
自杀的人,是愚蠢的。
比蛋还蠢。
可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后,这样的蠢蛋就越来越多起来。
每天都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排着队在“股市”崖等待跳崖自尽。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都在刚刚过去的“刀剑笑”赌局中赔了钱,赔得倾家荡产,赔得血本无归、赔得妻离子散、赔得家破人亡。
运作这场赌局的赌博集团,是一个叫“财神赌团”的神秘组织。
没有人知道这个赌团的底细和来路,人们只知道这个组织有五位幕后主持人,行踪诡秘,实力雄厚,接受世界上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赌局和赌注。
“刀剑笑”无疑是“财神赌团”策划的最成功的一局经典赌局,由于“青龙会”的高级护法“阴魔”尉迟十二,纠结“一月堂”和“六月堂”的高手发动廷乱,舟行早与洛正熙的决斗无果而终(参见《刀剑笑》卷);那些参加赌局的官绅百姓,无论赌舟行早赢的、还是压洛正熙胜的,无不被庄家赌局“套牢”通吃,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不过如此。
很多经受不住打击的输家,选择了走上“股市”崖,包括了“漱玉斋”掌柜金诚武和儿媳妇张漫玉。
金掌柜在舟行早身上下了二千两银子,这几乎是他的全部身家。
舟行早曾救助过金掌柜和小玉(参见《屠城殇》卷),不论如何,金掌柜都要力挺恩人一把,他相信他的这位小友,他更愿意相信,自己通过这场赌局,会重振“漱玉斋”。
贪婪的人,几乎都是相同的结局。
身无分文,家徒四壁的金掌柜,再也经受不起挫折和失败,他决定离开这个弱肉强食的丑陋世界,他把自己仅有的物事都留给了心爱的儿媳小玉,劝她改嫁;小玉什么也没说,她默默的桥这个半是公爹半是丈夫的老男人的衣襟,默默地跟着上了危崖。
一如当日,她一口拒绝“摧花公子”公子明的提亲。
当冷若霜将他们翁媳两个从面容恍惚、精神涣散的缓行对队伍里,拉出来的时候,若霜狠狠抽了金掌柜十数个耳光,然后指着不远的万丈深渊高声喝骂:“要死,你一个人死去!别拖累了小玉这样的好女孩儿!”
金诚武蹲在地上,无声哽咽。
小玉从后面抱住男人,失声痛哭……
半年后。
一则惊人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塞北”。
“财神赌团”再度重拳出击,接受了一盘高达黄金三十万两的赌注。
这一次他们赌的是当世两大高手生死决,其轰动的程度,要远远盖过余兴未艾的“刀剑笑”。
有关这一次的赌局,“财神赌团”已经有了一份颇为详细的资料:
日期:七月七日,子时。
地点:凉城客栈
赌注:黄金三十万两。
盘口:一比一。
决斗人:安天命、赵轻侯。
公证人:“正义山庄”庄主“智叟”曲金禾、“仁翁”胡银蝶、“勇公”关玉门。
七月七日。
官道上的八抬大轿轿子走得极慢,走得一点也不着急。
赵轻侯最不缺的有三样,悍卫、女人、时间。
他现在随行的队伍里就有包括冷墨在内的七十三名捍卫,他的怀里就有两个美丽女人,他还有十个时辰的充裕时间。
赵轻侯知道,他的对手已经在“凉城客栈”等他。
出发之前,怀里的爱妻楚小腰已经向他传递了宫里楚太后的意思,必杀安天命。
“富贵集团”的潜在威胁越来越大,皇室“后妃党”的核心人物楚太后,已决定先剪除柴如歌两大羽翼沉中侠和安天命中的后者,因为对他们来说,江湖势力深厚的沉中侠,远不及有老郡王安太傅撑腰、握有军方实权的“禁军”大统领安天命来的威胁大。
想除掉文武双全、在“禁军”中威望素著的安天命,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赵轻侯对于这一战,他却有把握,七月七日的子时,安天命必将死在他的剑下。
他甚至把自己的小儿子赵舜早早派到了“京城”,携带西北各种奇珍异宝,分别拜会京中的蔡京、李纲、布青衣、王黼、高俅等大佬,运动争取“禁军大统领”一职。
赵轻侯膝下两子一女。
长子赵荛,以嫡长子身份,统领三十万精甲镇守边西,将来世袭侯爵、镇西大将军,自是非他莫属;次子赵舜,现在“京师”走动门路,对“禁军”虎符志在必得;小女儿赵禹乃侯爷红颜知己“蝎娘子”仇萱遗孤(参见《别离钩》卷第二章),虽非亲生,但侯爷夫妇视如己出,宠爱有加。
赵禹现在就和养母楚小腰一起依偎在养父赵轻侯怀里,和养父母小声说着贴己的亲密话,赵轻侯左拥右抱,娇妻爱女,大享艳福。
八条宽肩窄腰的壮汉脚步渐缓,那顶大轿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停在内外部已粉刷装潢一新的“凉城客栈”大门前。
“七十二飞云骑”精健西北少年雁翅般分列在道旁,道上早已铺上红毡。
冷墨来至轿前,低声道:“侯爷,‘凉州’知府海大人迎接军驾。”
风和日丽,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这一天是七月七日正午,“镇西大将军”世袭“安乐侯”赵轻侯,终于在万众瞩目下,一行车驾到了“凉城客栈”。
在“凉城客栈”三楼“风”字号第七个房间里,一份资料在房间里的两个人之间传递着:
赵轻侯,太宗嫡系,当朝太后外亲。
他用兵西北,屡抗“西夏”有战功,世袭侯爵,以此为荣,他自号“轻侯”,不过是对外一种姿态而已,而且在有意无意间点出了他所袭的爵是“侯”;
他的身高八尺五寸,面貌姣好,穿着打扮极讲究,美食、美酒、美女、名马、华服、珠宝,都是他所钟爱的;
他师承“少林”,拳剑双绝,与“四大神僧”行辈相若,“少林俗家第一高手”的名号,实至名归;
他自命风雅绝俗,有关钱财的事,他从来不闻不问,却最喜爱黄金珠宝。
“你的手下可以背叛你,你的女人可以离开你,只有金钱才是永恒不变的。”他说:“这个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比金钱更真实、更可靠的了。”
他是佛门弟子,他心怀慈悲,他从不杀生,甚至连一只蚂蚁都不愿去踩死,他却在一夜之间屠杀了三万“党项”牧民,用血染红青云路,一将功成万骨枯。
看完手头的资料,沉中侠又叹息又摇头又微笑:“这个人,不好应付。”
安天命抱刀立在窗前:“小王爷怎么说?”
“死!”沉中侠又在微笑:“赵轻侯是布青衣的军方外援,和太子桓走得极近,如若不趁此良机将其除掉,他的四十万西北大军,日后必将成为小王爷复国计划最大的绊脚石。”
安天命道:“现在盘口的情况是?”
“十赔一。”沉中侠笑着道:“‘财神赌团’第五财神已经接下一笔三十万两黄金的赌注了。”
“三十万两黄金?”安天命悚然问:“谁下的赌注?赌谁?”
“‘财神赌团’下的注,赌赵轻侯胜。”沉中侠微笑道:
“按照常理说,‘财神赌团’肯接下这笔赌注,当然是十拿九稳,坐赢统吃;不过,大统领您尽可放宽心比武,因为这次请来的公证‘正义三老’,他们都有小辫子在我手里,我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财神赌团”,“山西”的煤矿大地主和“京城”钱庄老板组织成的神秘而庞大的赌博集团,该组织有财力、有魄力,什么样的生意都做,什么样的钱都赚。
第二章 晴
? 安天命霍然转身,一双精光灼灼的眸子,钉子般盯着沉中侠:“沉总,说实话,你是不是五财神之一?”
“我?”沉中侠老狐狸似的笑了:“我虽然不是什么鸟财神,但我收到消息,为了保障这个赌局万无一失,‘财神赌团’在我们下榻的这家‘凉城客栈’里,至少派驻了三位财神。”
天气晴好,“凉城客栈”后山小径,远远散步着走来三个人。
不多不少,正好三个人。
可是,三个人看起来都没有一点财神的样子。
春风满面,锦衣玉带的赵轻侯脚步轻浮的走在最前面,像个画中仙。
陪着他的是一个方面大耳,看来很有福气也很威严的中年官员,此人无疑也是经常能主宰别人生死命运的人物,这种人说出来的话,通常就是命令。
还有一个中等身材,腰围如桶,穿一身青缎子长袍,圆乎乎、肥嘟嘟的一张脸。这种人,随便你走到街上哪一家像样一点的店铺,都可以看到这么样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打算盘。
这里是客栈的后山,山坡上一片姹紫嫣红。
赵轻侯望着花海,脑海里满是昨晚娇妻楚小腰及爱女赵禹缠绵的香艳画面,他曼声道:“七月流火,花事阑珊,花红却仍如昨夜的胭脂,还留在少女的面颊上。”
那气宇不凡的中年官员“哈哈”一笑:“侯爷好才情,下官海上花佩服。”
赵轻侯淡淡一笑:“昔年的状元郎、今日的封疆大吏,也来取笑本侯了?”
“凉州知府”海上花的瞳孔忽然收缩,继而陪笑道:“当年考场之外若无布相提点,海某也没有今日富贵。”
赵轻侯回身,向那土财主模样的胖子清雅一笑:“对于本侯与安大统领的决斗,元芳,你怎么看?”
那土财主满面笑容可掬的道:“卑职站着看。”
海上花“哈哈”一笑:“黎师爷一向是个幽默的人,侯爷莫怪。”
赵轻侯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反而恭恭敬敬的请安问好:“黎师爷,‘京师’一别,您老人家一向安好。”
黎元芳却不停地咳嗽叹气摇头:“让侯爷年惦念了,卑职一把老骨头了,好不起来了,连脱光了的小姑娘都提不起兴致喽,做人若是连这点兴趣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好的?”
赵轻侯笑笑:“您老人家是大宋首富‘花开富贵’金不换金大老板跟前举足轻重的红人,您要是不好,这‘大宋’的半个天下,可都要不好了。”
黎元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轻侯,叹息者:“本来我也不想跑这一趟的,可是金老爷就是不放心,他老人家一定要让我来看看,我也就拖着一把老骨头来了。”
赵轻侯打了个哈欠,神容疲惫的道:“请黎师爷转告金大老板,十日后一战,本侯志在必得。”说话之间,又是连打了哈欠,倦态尽露。
海上花试探着趋身问道:“侯爷昨晚睡得可否安枕?”
“美人在侧,岂能安枕?”赵轻侯风流一笑,信手折下了一段花枝,放在鼻下细嗅,仿若昨晚少女身上的体香,也不知是桃花?是山茶?还是杜鹃?
风吹花动,花动花落,天地间,又平添落花几许……
黎元芳倒背着手,叼着烟斗,独自在客栈走廊里,慢悠悠的走了一了来回,最后敲开了一间客房的房门。
房间的主人沉中侠,正满脸盛气的等着他的到来。
脸圆圆、笑眯眯的黎元芳,就好像一张贴在墙上的年画一样,窝在椅子里看着房间的主人,展示着大吉大利大发财的笑容。
沉中侠恨不得上前抽这这个人满脸和气生财笑意的家伙,结结实实两个大嘴巴!
任何一个输了钱的赌徒心情都会不好,沉中侠现在不是不好,简直是糟透了。
三十两黄金,足可以让房间里的两个人输得裤头都不剩一只!
好不容易等着沉中侠脸色好看了些,黎元芳这个人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四财神。”
沉中侠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五财神,我能不能请教您一下,这次把‘赌局’三十万两金子押在那姓赵的身上,究竟是谁定的主意?”
“是卑职。”黎元芳抢着道:“卑职旧日在‘京师’户部行走,曾见过赵轻侯出手,他的剑法实在很精妙,而且,刀法跟安天命齐名的蔡相女婿、‘红巾刀王’商歌舞,都败在他的手下。我本来算准了这一注我们是有赢无输的,所以和二财神、三财神一商量,就在赵轻侯身上下了重注。”
“按照我们‘赌团’的规矩,单笔赌注超过十万两黄金的,有三位财神同意,当然可以下注了。”沉中侠淡淡的说:“可是五财神现在是不是还认定这一注押对了?”
黎元芳闭上了嘴,不敢开口。
沉中侠长长叹一口气:“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对这一战盘口是多少?”
“大概是以三搏一的概率,赌安天命胜,而且还有行无市,几乎没有人赌赵轻侯。”黎元芳说得居然还有条有理,心平气和,这些事好像跟他一个大子的关系都没有。
沉中侠却跳了起来:“好啊!你个王八蛋!原来你也知道,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
“我不但知道,而且我还特地去拜访过赵轻侯,这位大侯爷沉湎于闺房之乐,酒色过度,全无斗志,我现在也不看好他赢。”黎元芳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欠揍的表情。
“现在知道了还有个屁用?押进了赌局的赌注,我们难道还能收得回来。”沉中侠忽然又跳起来问。
黎元芳扶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离决斗还有六个时辰,我们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沉中侠忍住气问道:“都火燎ρi股了,我们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至少还有两个法子。”黎元芳道:“一个是赢钱,一个是保本。”
沉中侠怒笑:“日你老娘的!到现在你还能赢钱?还能保本?”
“就算不能赢钱,最少我们也可以保本。”黎元芳道:“若是赵轻侯赢了,我们就等着数钱分金子,如果是安天命胜了,我们就想法子保本。”
沉中侠忍怒道:“你说说看,我们怎么保?难道你还能把赌局的钱再讨回来不成?”
“不能,没有人能把押进赌局的钱再要回来,大财神也不能。”黎元芳道:“不过,我们可以另外下注,赌安天命赢,加码压到五十万黄金,那一注输了,这一注就赢了,这样,老本就可以薄,说不定还可以赚一”
“这倒是个十拿九稳的好主意。”沉中侠点头:“只不过我还有一点小小的问题而已。”
黎元芳道:“四财神还什么问题?”
沉中侠笑如怒狮:“事到如今,还有谁肯跟我们赌五十万两金?”
黎元芳微笑道:“只要有的赌,总可以找到一些赌徒的。”
沉中侠怒笑的时候,像一片升腾的海:“我要怎样才会相信你?”
“本来我也不信,”黎元芳卑谦的道:“然而,四财神一会见过下面这个人,您就有理由相信了。”
黎元芳出去时间不大,就把“那个人”带到了沉中侠的面前。
沉中侠见到这个人,就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我们这次是赢定了!”
——沉中侠认识这个人。
沉中侠每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都站立在距离“禁军”大统领最近的地方。
他的名字,叫谭勇林。
“汴京”九城有禁军八十万,三千枪棒教头里,有字号的教头就约有八百个,但能称得起“天王”级别的教头却不多,数来数去也只有八个。
“八大天王”教头中,刘得划、黎鸣、郭复乘、张雪有(参见《指间砂》卷)、周节轮参见《将军令》卷、陈易讯(参见《刀剑笑》卷)等六人先后阵亡,谭勇林与另外一位坐镇留守“京师”禁军大营的潘伟博,就成了硕果仅存的元老级教头。
谭勇林,五十四岁,十五岁就跟着老郡王安太傅做跟班,十八岁不到,就被老郡王抬举、进了“禁军”,二十岁跟着大少爷安天命做亲卫,三十岁时大少爷升格做了大统领,亲卫也当了教头,用了十年时间爬上了“天王级”大教头。
海上花很客气的把谭勇林这位“贵客”请了来。
请贵客的代价,当然要很贵。
沉中侠问合作拍档:“你怎么请得动谭教头?”
黎元芳笑:“我当然送了一点小礼。”
沉中侠笑问:“一点小礼有多少?”
黎元芳笑答:“两个十三岁的黄花小姑娘、三十张金叶子。”
不等沉中侠发火,黎元芳又抢着说:“谭教头是大统领身边最亲信得力的人,如果能让安天命在决斗之前出点什么小意外,这份礼我们送得就并不冤。”
谭勇林立刻赔笑:“两位大人放心,那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一件,包在小人身上。”
光天化日,窗外正晴。
斗室之内,三颗脑袋聚拢在一起,低声密谋着什么……
第三章 聊城,聊城
? 聊城,聊城。
我在这座小城逗留了很久,我在等一个人,也在等一段故事。
我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再来,可是我还是在等。我在门口坐了两天两夜,看着天空在不断的变化,我才发现我到这里这么久,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这片天空。
堪堪初夏般的光景,“聊城”已然炎热的有些开始烦躁。
窗上有个地方,破了一个大洞,大洞外是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城。
一切是那么安逸闲适。乱了的,是我的心绪。
客店的后面,是一条只有晚上才出现的小吃街。那里有“东北”的煎饼果子、“河南”混沌、也有“聊城”的羊杂汤。
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都会去吃上一碗羊杂汤。放了很多辣子,吃上一口,从喉咙烧到肚里,再到胃里。从里而外的辛辣灼热,让我感觉到自己生命真实的的存在。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璀璨的装饰掩盖了卑微的荒凉。止不住狂乱的思绪,任由它肆意掠夺;末了,举杯独饮,一醉方休。
熏醉中听到卖唱老艺人讲述一个故事:有一男子在寻早多年前走失的女友,那些感人的话语和经历拨动着我的心弦,听别人的故事,留自己的眼泪。
情为何物?
“少年,记着你曾经来过。”羊汤馆的老人家定定的看着我,极力搜索着记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烦乱已久的心,忽的被牵扯了一下,随即“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当爱被残酷的现实修改,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爱被我像童年的压岁钱般藏了又藏,直到最后再也想不起来放在哪里。
回忆,是一个人的风景,孤独而漫无目的的行走;仰望,是寂寞的姿势,不想让眼泪流出来。很久很久以后,遥远的天际模糊了思念的视线,原来怀念也已经没有了方向。
我问天空什么时候失去了原有的色彩,留下一片空白。它始终给不了我要的答案,沉默许久就黑了下来。
夜风来袭,让眼眸里渐渐融入了思念的清冷和忧伤。
我在街上奋力的跑着,感觉头发湿透了,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无尽的凄凉迎面扑来,有些凉薄,有些疼。
然后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是泪水,依稀记着吐了,干呕。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雾霭沉沉,我的心,也在下着雨。
当我再次来到这座熟悉而陌生的水上小城时,凝望着车窗外,屋宇如林木般繁多,如琉璃般的色彩碾过我充满忧郁的眼眸,忽明忽闪的灯火在我眼眸中跳过,在沉默中邂逅了几个千年的忧伤。
陌上的流年,到如今,飘落于谁的指尖?夜凉如水,又迷离起谁的泪眼?
招财叔曾经讲过:传说里,有一种鸟儿,自出生起,一直流浪飞翔,不停。它从来不歌唱,天空任何一个角落,都留下它流浪的足迹。直到看到它心属的荆棘,才会落脚,将自己的胸脯Сhā入荆棘里,唱出一生最动听的歌曲,直至死亡。
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我都会做同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荆棘鸟,将心属的荆棘Сhā入自己的心脏,唱完那首凄美的挽歌后,它的灵魂飘了七天七夜,飞越山关城市,来到数千里外“聊城”一个叫“斜店街”的陌生地方,立在夜色笼罩的屋檐上,嘴角溢着两道鲜红的血液,噙着一丝狰狞的诡笑,远远看着下面的灯火……
那里,车水马龙,宾朋满座,笑靥如花。
我曾经试着做另外一个梦,然而,我却失败了。我终于明白,我的梦只属于那个离去的人,我也发现有梦原来是件痛苦的事。
有一种寂寞叫想念,想念一个人,一段往事,一场相遇。寂寞的夜里,深深切切的想念,于是深深切切的寂寞!
睹物思人的下一句,永远是物是人非。我在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这样调侃命运,戏谑自己。你把我的心挖了一个洞,而后,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为自己温好一壶暖暖的“斩梦酒”,安静的坐在“天涯石”上唱着忧伤的歌,让我内心的那个洞有了暂时的饱胀感。
然后一个人静静的看着旅人,熟悉的不熟悉的,在“凉城”里,来来回回,但从来不打招呼,不是没有礼貌,而是因为我知道,爱的灰烬,只会是、只能是一个人的伤悲。
你笑,全世界都跟着你笑;你哭,你便一个人独自哭。
孤单的人,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
那些零散的过往,最后注定会在你掌心留下一抹艳丽。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不过是为了等待那一双温柔的手掌。
就像那个围绕着梅树奔跑的孩子,他追逐的是心中那份美好的希望;我们的冷冷,手里满是糖果、还是哭了鼻子……
很希望你能懂,但回头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不懂我,我不怪你。你好,便好。
你曾说过你是我的生命,不离不弃,此时我却再也找不到你,找不到属于我们的世界。我在这里,在没有季节、没有表情的噩梦里做无谓的挣扎,而你现在却在哪里?
那些曾经以为会一辈子陪着你的人,一辈子会记着的事,可在蓦然回首的刹那却发现,那些海誓山盟的话语已经散落天涯,那些欢颜已人面桃花。
你最终不是我的,即使你留给我刻骨铭心的齿痕,我也只是在你兵荒马乱的喧嚣中打马而过,最终散场扬尘离去。
岁月已久远,容颜已改变。
我们就这样淡化一段感情,你选择新欢,我选择时间。
窗外的雪点猛然的敲击着窗棂,在画上句点谢幕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站在雪中,倾听着雪的悲伤;触摸雪花,安抚雪的心碎。
我还是我,只是把自己丢了一回;你依旧旧是你,只是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可以,多想,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你,把所有的疼痛都留给自己……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无情的岁月中,已经真假难辨,我们就这样各奔天涯……
第四章 小女孩 落花雨 斗笠客
? ——冷北城“啊——”的一声,自睡梦中惊醒,额头与鼻尖,全是细细的汗珠。『『点『小『说,x.七天七夜的长途奔波劳累,让这位多情男子昏睡了一天一夜。
“爷,又梦到她了……”灯下美人看刀,冷若颜的声音,竟有些小小的幽怨。
冷北城头疼欲裂,挣扎着坐起:“颜妞儿,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冷若颜颔首道:“破晓先生和他家的公子已经在外面了。”
破晓。
破晓前的“聊城”,天空是灰蒙蒙的,沉睡中的城市,还没有开始苏醒,千家万户,还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把所有的颜色,全部溶入了这一片黎明前的灰蒙。
远处偶尔几声犬吠,“绣春楼”对面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客店,窄窄的门,窄窄的楼梯,窄窄的房间里,冷北城与两个男子正坐在窗前眺望。
那是一个身材已微微发福的中年人,长长的眼,方方的脸,穿得考究,看起来很有威严,小指上留着很长的指甲,显见得平时很少做事。
第二个人和他相像,年纪就比较轻得太多了,面白如玉,剑眉星目,简直就是一个大孩子,冠镶美玉,眼神中不经意流露这叛逆的味道。
“小破,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冷北城问。
中年男子破晓的一双锐眼,钩子般盯着对面“绣春楼”,沉吟着道:“自从郭二少出事开始,城里已先后有三个头面人物,死在这‘绣春楼’里了。”
“哪三个?”冷若颜感觉到破晓身边的少年班马儿,在偷窥自己的傲胸,不动声色的道。
破晓道:“第一个是来‘绣春楼’寻欢的郭二少郭树中,赤条条的死在床上,阳器被人割了去;第二个是‘绣春楼’的老鸨子赵三好,她死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死因不明;第三位彭五虎,是这里的地头蛇,尸体在‘绣春楼’的后院马廊被发现,同样的阳器不翼而飞。”
看见主人白眉深锁,冷若颜低声道:“据说郭二少出事后,二少奶奶雷晓雅就抱着晴晴小姐回了娘家‘小雷门’,足不出户。雷家的人对此事也只字不提,忌讳莫深。”
冷北城默立半响:“郭家现在还有什么人?”
破晓想也不想地道:“郭大树身前留有一子一女,男的就是郭树中,郭树中还有一个姐姐,叫郭镁镁,人去其名,听说还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
班马儿突然冷笑中带着一丝恼怒道:“有什么难得一见的?只不过臭婊子一个,小爷花点银子,想睡她都可以!”
破晓气极,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班马儿声恶毒的道:“郭树中那个败家子和‘财神赌团’赌输了钱,就把亲姐姐卖进了‘绣春楼’做窑姐还债,千人枕、万人睡的,那婊子保不齐惹了一身花柳病的!”
冷北城神情一震:“又是‘财神赌团’?!”
三个死者,郭树中,赵三好,彭五虎。
一位是“铁剑门”少主、一位是“绣春楼”的老鸨子,一位是“五虎镖局”的总镖头,看似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冷北城却有一种感觉,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某一种神秘的牵连,三个人的命运,都被一条看不见的东西绑在一起。
究竟是什么?
冷若颜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冷北城的眼睛里,立刻跟着发出了光:“颜妞儿,郭二少出事后,你在凶手藏匿房间的,可有什么发现?”
若颜道:“这个杀人的凶手,是习惯用左手的。”
破晓猛抬头:“哦?”
冷若颜道:“这个人比较喜欢吃辣,筷子在碗的左边,别的菜几乎原封不动,唯有那盘辣豆腐所剩无几,几乎见底。”
破晓忍不住呼了口气,脸色透着几分古怪。
少年班马儿嬉笑道:“冷叔叔,难怪我爹和我小姨都说秀出群美的大姑娘心细如发,观察入微,是当代‘杀手界’数一数二的顶尖杀手,现在侄儿总算信了。”
冷北城避开了少年的恭维,却忽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绣春楼’三个杀人的房间里面,都供奉着什么神?”
“财神。”冷若颜眉色飞跃,眼睛又是一亮。
“难道……传说中那个神秘的赌博集团,和这一连串神秘的谋杀案,有某种关系……”破晓语气中有太多的吃惊和不确定。
“极有可能。”冷若颜道:“因为这三位死者的身份和行业虽然不同,但却都是身价不菲的地方头面人物,而且他们临死之前,都曾有一笔大量的钱财支出,然而就连他们最亲信的人,都不知道这笔钱流失到哪里去了。我怀疑,他们生前是不是曾经和“财神”有过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而这一类的交易,通常都有可能会为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而且,我敢断定,”冷北城道:“今日还会有第四个‘聊城’地方名人,死在那个惯用左手的杀手刀下。”
破晓道:“‘聊城’是个小城市,小城的名人本就不多,死了三个,剩下的就更屈指可数。”
冷若颜嫣然一笑:“所以不管这么论,‘铁剑悲歌’李十八都应算一个。”
——李十八在吃早点,坐着轿子去吃早
早晨,天空中飘起了落花雨,位于“绣春楼”后门窄巷对面的小面馆,还没正式营业,但也有客人坐了进去。
就坐在李十八的对面。
面馆的陈设有些简陋,除了中午和晚上卖面之外,也卖一些简单的早点,有一种生面馍馍,还有一种很麻辣的“羊杂汤”,不是肠胃特别好的人,实难难消化得了。
现在李十八对面的那位客人,就坐在靠门的位置上吃早点,一碗红油麻辣羊杂汤,喝了大半碗,看来他是一个很能吃辣的人。
这个古怪的客人,穿的也跟这个简陋的面馆不太相配,他的衣着虽然不能算华贵,可是剪裁和料子都很好,头上却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竹斗笠,紧紧盖在眉毛上,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脱下,好像不愿让别人见到他的真面目。
外面的雨淅沥沥下着,一纸雨花伞出现在雨街,宛如一朵小花。
伞下,是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孩儿。
第五章 忽然下起了大雪
?readx( 小女孩儿莲步盈盈,进入小面馆,侧身的时候,将雨花伞收起来,雨水滴答声,清脆好听。看最新ㄗs章櫛oО请上づ@看書閣╄→Ww.КаΝSΗUge.coм●⌒點小說,
“丝裙姑娘,又来给大姑奶奶买早点啊?”上了年纪的面馆老板操着乡土口音,讨好的问道。
小女孩儿脆生生的道:“郭伯,下碗‘羊杂面’吧,少放辣子,自从二少爷出事之后,大姑奶奶的胃口一直不好。”
“也难怪,现在郭家,可不是剩大姑奶奶一个人操持了吗,唉,苦了她一个女人家了……”面馆老板嘴上絮叨着,手脚麻利的用滚烫的“羊杂汤”做了一碗面,装入食盒里,盖好盖子,双手交到小女孩儿手上。
小女孩儿付了钱,看也未看门旁吃面的斗笠客一眼,撑伞穿过落花丝雨,小跑过街,一头钻进“绣春楼”被槐树如盖巨冠遮掩的阴暗角门。
李十八可以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鼻子、嘴和手。
他的鼻子很高、很挺,他的唇线条很深刻、很明显,给人一种很倔强乖张的感觉,而且通常都是闭着的,显见得不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
他的手指纤长,应该是很好看的一双手,只不过看的出这双手的主人,年纪应该不大。
从这几方面看来,李十八断定,这个人应该是一个相当体面英俊,生活比较富裕,而且相当有个性的少年人。
这么样一个人,这么一个雨天的早晨,到这个简陋的小面馆来干什么?
难道就为了喝一碗“麻辣羊杂汤”?
李十八为自己古怪的想法,自嘲的笑了笑,吃了几个生面馍馍,将几枚铜钱丢在桌子上,他撑开身边的伞,走向雨中的“绣春楼”。
吃过早点,小雨方歇。
东方刚刚现出鱼肚白的颜色,四方远远传来鸡啼,青石板的路上渐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乳白色的浓雾,也刚刚从地表升起。
就在这个时候,槐树下,那个小角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大概是因为不太有人经常出入的关系,所以角门开启时发出的声音,是嘶哑而干裂的,宛如一个垂死老人时的余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李十八从角门出来的时候,生气蓬勃,精神抖擞,不但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而且容光焕发,满面红光,好像刚做过一件非常得意而又又惬意的事情。
角门刚开,等候在外面的青衣软轿急奔而来,李十八人走出门,软轿已经到了面前,角门关上,轿子已经去远,转眼间,就转出了这条长长的窄巷,走得看不见了。
轿子和人的配合,真是好到极点,就好像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一样。
烟花柳巷,高墙耸立,庭院深深,又恢复了昔日的神秘与宁静。
这里的白天,是安静孤寂的,只有晚上,这里才会是车水马龙、男欢女爱的世界。
李十八的轿子一走,面馆里的斗笠少年立刻也跟着站起来,放下筷子,留下汤钱,很快的走出门,跟随着轿子走出窄巷。
他的脚步轻健,像一阵龙卷风。
他放下筷子时,也和别人一样,是放在碗的旁边,只不过他放在汤碗的左边。
这个少年是用左手拿筷子的,是个惯用左手的人。
这种人杀人时,用的通常也是左手。
——李十八死了!
“铁剑门”门主,一代大侠“铁剑悲歌”李十八,在一个雨后的清晨,死在街头的轿子里,阳器不翼而飞。
李十八被刺杀的那一天的凌晨,唯一看见过他的,就是面馆那个满嘴乡音土话的老板。
而看见疑凶斗笠少年的目击证人,也是他。
冷若颜为主人点了一碗“阳春面”:“爷,你胃不好,不能吃辣。”女孩子伸手夺过冷北城已拿在手里的辣酱罐,语气里满满的责备。
冷北城默然,埋首吃面。
冷若颜用筷子轻轻搅着面条:“老板,今天你的店好像很早就开门了,平常你都这么早开门么?”
老板土话流利的道:“是的,李三爷每天天不亮都会来小店吃东西,这个习惯已经一年多了,我自然要早起一个时辰准备。”
冷若颜问道:“除了李十八,还有没有其他的客人?”
老板答道:“有啊,有个小哥儿。“
冷若颜问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板答道:“是个很体面的小哥儿,很能吃辣,一小碗羊杂汤,兑了大半罐的辣汁,吃得不多,给的小账却不少。”
冷若颜问道:“那个小哥儿看上去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
老板答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地方……噢!我想起来了,他是左撇子。”
冷北城吃面的动作稍稍一顿,又继续吃面。
冷若颜不动声色的道:“说下去。”
老板回忆道:“当时来接李三爷的轿子一走,那个小哥儿就立刻放下筷子跟上去,一人一轿,很快就转出巷子……”
冷若颜追问:“然后呢?”
老板道:“然后我就听见巷子外传来一声叫声。”
冷若颜问道:“叫声?什么样的叫声?说详细些。”
老板答道:“是很悲惨的叫声,就……就好像有人用力在割他的脖子一样,可是叫声很短,好像只来回割了两刀,就被割死了。后来听凌大人手下的人讲,才知道是李三爷被杀了……”
“不是刀,”冷若颜艳笑:“应该是锯子。”
老板惊骇得吸了一口气,要用锯子锯死一个人,被锯的人是什么滋味?锯人的人又是什么感觉?
冷若颜放下筷子:“在‘凉城’花大姐收集的资料中,用左手的刺客最多十个,能够在一瞬间取李十八性命的,不会超过三个,年纪在十五岁到二十之间的少年人,只有一个人。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确切资料,不过我断定,杀人凶手一定是他!”
见主人吃面的同时凝神聆听,冷若颜这才继续道:“根据客栈的资料,我们只是此人杀人手法凶残怪异,每一次杀人的手段都不尽相同,现场也极少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出道时间绝对不超过半年。”
冷北城那碗“阳春面”吃得很细、很慢,他问老板:“郭铲,怎么想到开面馆了?生意还好吗?”
“我想起来了,你是冷爷!你救过我家二少爷的(参见《不死药》卷第三章)!唉,年纪大了,记性就不中用了……”老板感慨着,絮叨着:
“自从二少爷出了事之后,二少奶奶就抱着小姐回了娘家,大姑奶奶早被二少爷诓骗拐卖到了窑子里,偌大一个‘郭家’树倒猢狲散,雷丝裙跟了大姑奶奶,郭帼投靠了二少奶奶,我年纪大了,不愿拖累主子们,就自己用平生积蓄开了这么一间羊杂小面馆,自食其力,混个餐饱罢了。”
吃晚面,冷若颜将一锭赤足银子塞入老人家手里:“拿着,不用找零了。”
“冷爷……”郭铲泪眼花花的看着冷北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和善的拍拍老人肩膀,冷北城走出面馆几步,忽然止步回首问道:“李十八每天早晨都来你这吃早餐么?”
郭铲茫然的点点头。
忽然下起了大雪,雪中的小巷,有些潮湿的味道。
前面数个衙差正在维持杀人现场的秩序,两个仵作面色难看的在商量着什么,对擦身而过的冷北城与冷若颜,并未多加留意。
冷若颜低声道:“爷,李十八有什么不妥吗?”
冷北城道:“李十八身为‘铁剑门’的第三任门主,还是有些家底的;试想,一个生活富裕的成功人士,每天的早餐不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而是不误的来着暗巷子里,啃难以下噎的生面团馍馍,会是什么道理?”
冷若颜“噗”地好笑道:“也许李十八就得意这一口。”
不无责备的瞪了若颜一眼,冷北城开口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人突然在一夜之间,由一个有钱人,变成了穷光蛋。”
冷若颜调皮的道:“穷光蛋怎么还会有钱坐轿子?”
冷北城道:“李十八是个讲面子的人,好歹是一门之主,给外人看的体面还是要装一装的。”
冷若颜道:“男人的钱,很多都会花在女人身上,”说到这里,冷若颜一双会说情话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瞟路过的“绣春楼”,颇有心得的加了一句:“尤其是欢场中的女人。”
“还有一个可能,”冷北城道:“赌博。”
迎面一个卖冰糖糯米甜藕的小贩,刚走过他们,到高墙后的窄巷中去叫卖。
“绣春楼”后门忽然开了。
一个穿着黑丝裙,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大碗出来买糖藕,她有一对好深好深的酒窝,还有一双好亮好亮的眼睛。
回门的时候,小姑娘意外的看到了远处的冷北城,她惊喜的向他用力的点头。
冷北城远远的微笑颔首,若颜递了一眼,问道:“爷认识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是晓雅的侍婢,早年是和丝袜一起陪雅雅嫁到‘凉城’的,冷冷很喜欢让她抱着……”冷北城神情一黯,若颜一路再不讲话……
第六章 覆盖来时的街
? 事情查到这里,仍然是一团乱麻。
先后遇害的四个人,是被四种不同的方法杀死。
最先被杀的郭二少郭树中,是死在娼妓的大床上,心脏被一颗木钉刺入,活活血流枯竭而死,甚至可以想象杀人凶手,一直站在床前,看着郭二少慢慢死去的残忍表情。
赵三好死在自家的浴缸内,被发现时,整个人泡得浮肿如白猪,府衙的仵作在她的胃里,还发现了零星的胸抹布料和半只老鼠。显然是生前被凶手强迫吞下。
彭五虎的尸体,是在“绣春楼”后院的马槽下发现的,死因是被人活埋于土下,窒息死亡,死者的嘴巴里,塞满了马粪和土块。
杀人的手法不尽相同,但干净利落,惟一的线索是,杀死李十八的两锯,锯口方向、角度、深浅异于常态,杀人行凶者,用的极可能是左手。
这四个死者,身份、行业都绝不相同,有世家子、有妓院老鸨、有镖局镖头、有武林大豪;这四个人只有一点相同之处。
——他们生前都是非常有钱的人,而且已经过了一段非常舒适优裕的生活。
“全无头绪!”破店里,破晓今天意外的有些焦躁:“小北,死的几个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你何苦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精力呢?老子明天就带着马儿去‘洛阳’祭祖,要管你自己留在管好了。”
“小北”,是冷北城少年时闯荡江湖时,结识的一班朋友对他的昵称,其中也包括了当时都未成名的关飞渡、班破晓和安天命。这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少年团体,当初有一个响亮的名字:
——“纵横”!
冷北城看了一眼在地上暴走打转的破晓,平心静气的解释道:“这件事与雅雅有关,我不得不管。”
破晓顿了顿,气呼呼的一ρi股坐会椅子,也不说话。
“也不算一点么有头绪,至少我们掌握了凶手杀人的规律。”冷若颜突然道:“郭二少死于木钉之下,赵三好是被水淹死,彭五虎为土活埋,而李十八遭刀锯加身,他们分别死于木、水、土、金……”
破晓猛然醒悟:“凶手是用的‘五行杀人术’?!”
“如果是这样,”冷北城咳道:“这‘聊城’城中,还会有最后一个名人即将被害,而且他极有可能被‘火’烧死!”
凶手最后一个目标是谁?
冷北城沉吟良久,才开口问道:“小破,你这次出行,身边带了三个高手?”
破晓眼里露出吃惊的表情:“是。”
冷北城道:“这三个人此刻有几个人在城里?”
破晓道:“都在。”
冷北城起身:“你能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把他们全部都召集到‘绣春楼’去?”
破晓随之起身:“当然可以。”
“我想,”冷北城轻咳道:“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日近黄昏。
或许是附近发生了凶杀案的缘故,正是晚饭的当口儿,小面馆里冷冷清清,一个客人也没有。
上了年纪的老板郭铲,靠在脱皮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小姑娘雷丝裙却已见怪不怪了,她一走进来,就轻轻拍了拍桌子:“大姑奶奶今晚要请客,你让他准备一下。”
郭铲睡眼惺忪,低声道:“‘凉城客栈’的冷爷和‘妙手班家’的不少高手都在城里,大姑奶奶是不是过一段时间再行动?”
雷丝裙贝齿咬着朱唇:“就剩下那个狗官了,大姑奶奶一时半刻也等不及了。”
郭铲还是在唠叨,只不过声音又压低了些:“到今天已经死了四个,万一他……”
在老人唠唠叨叨的时候,冷北城携若颜已经找到了“绣春楼”。
自正门堂皇而入。
他们一进来,就看见班马儿在大厅里chīfàn。
一个人。
一桌菜。
辣子鸡块、麻婆豆腐、麻辣虾、剁椒鱼头、香辣水煮肉片……
隔着老远,冷若颜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辛辣味道,看着独自一人吃的大汗淋漓的少年,她不由自主的用袖口捂住了樱口瑤鼻。
冷北城的目光落在班马儿拿筷子的左手上,他瞳孔已经在收缩。
班马儿只顾自己吃喝,根本就没有在意冷北城主仆,他正在用筷子去戳一块浸饱辣汁的肉片,一筷子戳下去,肉片蹦起来,就好像鲤鱼跃龙门一样,在半空中滑溜溜的直动,班马儿张开粉嘟嘟的小嘴一吸,“呼噜”一声,肉片就进了他的嘴,吃得开心过瘾。
就在这时候,有人动了。
所有的动作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爆发,三个人四件兵刃,分别在三个不同的方向爆发出行动,目标却只有一个——
——冷北城的命。
“掘地三尺”班干部
“后会无期”鲁啊撸
“一路顺风”皮皮鲁
三个人,三个都是“妙手班家”的高手!
“班家”的族人都精于计算和设计,他们三个人的配合当然是juéduì密切的,精密得就好像“西洋”钟表机件一样,准确、精确,而且juéduì正确。
这一击夹雷霆之势而来,班马儿的笑意却仿佛在一种很恍惚的情况中。
班干部的“镰刀”刀锋,距离冷北城的心脏已经不及一尺,鲁啊撸的“绞索”几乎已经套上了冷北城的咽喉,皮皮鲁的两只“鬼爪”也堪堪搭上了冷北城的双肩肩头。
冷北城没有动。
事实上,武林中人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冷北城亲自出手了,久到甚至有一些宵小开始怀疑,病魔已经导致这位“杀手之王”,完全失去了出手的能力。
冷北城还是没出手。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娇叱!
娇叱声中,娇媚倾城的冷若颜已长身而起,一身风情的瘦骨仿佛在互相敲打,发出了一阵销魂的响声,香风醉人,三个“班家”的高手,几乎在同一刹那间被她击倒在地。
班马儿脸上却显出了怒容,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他忽然用力一拍桌子,跟着一脚把桌子踢飞。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看到这个人,班马儿的怒火,就像被人浇了一大盆冷水,瞬间熄灭。
破晓推开大厅的门,大步而入。
一直等破晓走到自己的面前,冷北城才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淡淡的问:“你早就猜出了杀人凶手是马儿?”
破晓目中已现出怒意,目光炯炯,直视着冷北城:“我只有马儿一个儿子。”
冷北城冷冷的道:“雅雅的女儿晴晴也只有一个父亲。”
沉默。
良久之后,破晓缓缓抬起头,眼含热泪:“冷冷如果还活着,应该和马儿差不多高了吧?”
仿似被少年时代的好友这句话,戳到了痛处,冷北城凄苦的笑着,落寞无言……
黄昏时,忽然下起了大雪。冷北城已经醉了,醉倒在一道高墙下,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高墙,高墙里也不知道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他只知道一件事,世上所有的高墙全都是一样的,总是将相爱的人隔离,总是不肯让想念的人相聚。
冷若颜含情脉脉的守在主人身边,以一种寸步不离守护千年的绝代风姿。
夕阳雪光之中,这幢巨宅的门匾上,“封刀挂剑小雷门”七个金字,熠熠生辉。
高墙里隐约有女孩子哄孩提的歌声传来,仿佛在低唱着一首有关情爱的悲歌,覆盖来时的街。
——为什么有关情与爱的总是悲歌?
冷北城已昏醉。
银发男子昏醉时,眼泪就已经悄悄地打湿了他的衣袖。
夜深。
人静。
七月的晚风轻拂深院里梧桐,有声,甚至比无声更寂寥。
雷晓雅独坐在孤灯下,看着摇篮里的熟睡的晴晴,叹息为止,忽然抬起头,向窗外招了招手,立刻有一条瘦小的人影,落叶般自梧桐树上飘落,拜伏住窗前,星光下可以看得到他的精明的脸。
这小斯虽然显得有一点獐头鼠目的样子,可是仔细一看,并不难看。
“郭蝈,我交代你办的事,你都办好了?”雷晓雅问他。
小厮低头回答:“是。”
雷晓雅问道:“客人什么时间?”
郭蝈答道:“已经在外面了。”
雷晓雅摆了摆手,示意郭蝈退下,她忽然向另一棵梧桐树的浓阴深处笑了笑:“臭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烛影摇红,银辉满室。
熏鱼、盐豆、酱牛肉,鳕鱼豆腐、花雕、竹叶青,四样菜、两种酒,三杯已下肚,酒是冷的,人却已热了。
看着摇篮里晴晴熟苹果般的小脸,冷北城幽幽的道:“倒底像她父亲多一些。”
雷晓雅脸上在笑,眼中却全无笑意,这种笑远比不笑难过的得多,冷北城却刻意轻轻将它忽略。
“自从晴晴出生后,树中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每天日夜泡在赌场里,半年下来,几乎把家里的积蓄都输光了,更债台高筑,欠了一大笔赌债。”雷晓雅艾艾怨怨的道:
“最后树中输红了眼,竟不是人的把胞姐郭镁镁当做了筹码下注,最后害得大姑奶奶被卖进了‘绣春楼’接客还债,我一气之下,就抱着晴晴,回到了‘小雷门’。”
冷北城忽问:“郭二少欠的谁人的赌债?”
雷晓雅想了想:“好像叫做‘财神赌团’。”
第七章 左手少年割去了弟弟的弟弟
? 冷北城轻咳道:“雅雅,你知不知道郭二少平时都喝什么人一起聚赌?”
想了片刻,雷晓雅道:“还不是李三叔、彭五爷、赵三妈妈那一干子人,听郭树中和我讲过,那个‘财神赌团’邪门的很,什么都赌、什么都下注,他们以两万两黄金为注和李三叔赌谁吃的包子多,赌注是李三叔年仅两岁的小儿子的舌头、鼻子和眼珠,结果李三叔输了,他的小儿子就被那帮天杀的割去了舌头和鼻子、挖去了眼珠……”
冷北城脸上掀起少有的怒容,压抑着声音道:“竟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雷晓雅叹道:“彭五虎更惨,把‘五虎镖局’都典押了出去不算,‘财神赌团’的人又用三千两银子和‘五虎镖局’的房契和他打赌水里憋气,彭五湖若是比输了,必须让发妻街头当众被他们弓虽暴棱辱,彭五虎被逼不过,结果赌输了,老婆就被那群畜生给在大街上轮流施暴了,那可怜的女人第二天就悬梁自尽了……”
冷北城面沉似水:“赌博恶习,究竟还要害得多少美满家庭妻离子散、儿家破人亡……”
“‘财神赌团’每次的设局都极具诱惑力,被他们选中的赌家一旦陷进去,就无法自拔抽身。”雷晓雅继续道:“赵三好和他们的赌法很特别,堵得是每天凌晨经过‘绣春楼’门口的人是男是女,结果赵三好连输了十八天,最后‘财神赌团’的人下注三千两,赌赵三好与狼狗合欢,赵三好疯狂的想捞回本钱,然而还是输了,只得接受赌团的变态惩罚……”
冷北城咳道:“这些所谓的‘财神’有钱人,普通的骰子、天九、骨牌赌具、寻常的金银珠宝赌注,已满足不了他们的兴趣,他们需要更大的刺激游戏,来充实兴奋自己的酒池肉林的麻木生活和神经,他们不是人!他们简直是疯子!!是一群疯子!!!”
雷晓雅凄苦一笑:“郭树中把亲姐姐输进了‘绣春楼’,犹不知悔改,竟然再一次答应‘财神’开出的赌注,只要他赢,他就能得到黄金二百两,如果输了,他就要去嫖他的亲姐姐郭镁镁;他这个鬼迷心窍的家伙最终禁不住诱惑和威胁,又一次输在了赌桌上。可没曾想,郭树中嫖宿亲姐的当晚,就被人用木钉钉死在姐姐的床上……”
忽然醒悟起了什么似的,冷北城突然问:“你知道城里还有什么名士乡绅,参加了‘财神’的赌局?”
“有,有一个。”雷晓雅道:“本地知府凌龄柒。”
冷北城急声向窗外问道:“颜妞儿,今晚郭镁镁在‘绣春楼’宴请的客人是谁?”
梧桐上冷若颜娇媚的声音回道:“是凌知府凌大人。”
冷北城推杯惊起:“不好!”
——郭镁镁,“聊城”这座乡土小城里不多见的美人。
她是“铁剑门”第一任门主郭大树的长女,郭大树“马上风”死去后,依靠着两位义叔管不平和李十八生活度日,历尽辛酸;是以,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利用女人与生俱来的优势条件生存讨活。
二弟郭树中的堕落不长进,让郭镁镁操碎了心,受够了气,乃至被他卖进了妓院接客,她都念在一母同胞的姐弟情份上默默忍受了,直到郭树中再次执迷不悟输掉赌局、在“财神”的威吓下上了姐姐的床,郭镁镁才对郭树中彻底心灰意冷。
是以,当第二天发现郭树中死在自己的床上时,郭镁镁没有流一滴泪。
她认为这个畜生死有余辜。
她甚至目睹了那个习惯用左手的少年,用木钉残忍的将弟弟一寸一寸一寸活活钉死,他亲眼看见了那个少年割去了弟弟的弟弟,她非但没有阻止和叫喊,她甚至冲过去帮忙压住了吃痛挣扎的郭树中手脚,直到天明时郭树中死透了,她才痛快的笑出声来。
那个替她出头、为他出气的少年,是她改变身份后的第一个嫖客,她感觉出这个有钱人家的子弟还是个大孩子,他对男女之事懵懂笨拙,那一晚在床上的所有过程,无一不是郭镁镁引导指点完成的。
少年自此迷恋上了郭镁镁的身体,迷恋上了郭镁镁。
他觉着这个女人就应该是他一个人的,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碰她。
就像外祖父给他留下的“木翼飞鸟”,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飞行工具,别人只能羡慕和嫉妒,但不可以拥有。
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gàosù他:“马儿,长大以后,如果谁用手触犯了你,就砍掉他的手;如果谁用脚踢你,你就打断他的腿;如果谁侮辱你,你就割掉他的头。”
所以,当他看见郭树中那夜侵犯了他的“女人”郭镁镁时,他炉火和怒火瞬间燃烧了他瘦弱幼小的身体,他不但要了郭树中的命,还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
那个少年的外祖父,时“天下第一能工巧匠”鲁大师,他的母亲是鲁冰花。
少年的名字叫班马儿。
郭镁镁将与少年相识、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写进了自己的“手记”,也包括了他们合力钉死郭树中的过程。郭大小姐是个有才情的女子,在那篇手记里,她有了几乎所有的溢美之词,来赞美她心目中的小情人。
郭树中也算是‘聊城’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他的死引起了府城不小的轰动。然而不管知府老爷凌龄柒和三叔父李十八如何盘诘和套问,郭镁镁都一口咬定不知情。
但是,“绣春楼”的老鸨子赵三好,还是无意中在郭镁镁的枕下看到了郭镁镁的手记,她趁机以此为要挟,要挟郭镁镁“陪陪她”。
原来赵三好本就是个阴阳合体的怪物,男女通吃。
为了保全小情人班马儿不受牢狱之灾、秋斩之刑,郭镁镁忍受屈辱,遭受了赵三好一整夜的非人折磨。
躲藏在暗中的班马儿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他在郭镁镁的旧仆郭铲和雷丝裙的掩护下,偷偷潜进赵三好的房间,将正在哼着小调洗浴的赵三好溺死在浴缸里。
赵三好死后,“绣春楼”的另一大股东、“五虎镖局”总镖头彭五虎接管了生意,也顺理成章的接管了郭镁镁的身体。
已经入魔的班马儿再次行动!
在他的意识里,谁要是碰郭镁镁的身体,就必须死!
班马儿毕竟是一个身体单薄的孩子,杀郭树中是有郭镁镁帮忙,淹死赵三好是趁其不备,但彭五虎却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但有一身蛮力,更有一套相当厉害的“五虎断门刀”刀法和一口随身不离的钢刀傍身。
班马儿是个聪明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的孩子,他暗中指使雷丝裙在彭五虎的酒中下了迷药,粗心大意的彭五虎不察,昏迷后被班马儿趁着无人的夜色拖到后院马廊活埋生葬。
班马儿杀人杀上了瘾,他喜欢用各种不同的方式jiéshù那些“该死的人”的生命之旅,他很醉心于这个杀人游戏;他对郭镁镁这个“大姐姐”着了魔,她能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的kuàilè,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在母亲鲁冰花那从未有过的“母爱”,他对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两个心理扭曲的男女,一段畸形的虐恋,四条鲜活活、血淋淋的性命。
第四个死的是郭镁镁生父的结拜兄弟李十八。
李十八是不甘平庸的人。
当初郭大树、管不平、李十八三个小同乡,义结金兰,联手创建了“铁剑门”不久,“青龙会”在江湖中一些看不到的角落悄然崛起,而据说幕后主持是“青龙会”高层“天王级”大佬的“财神赌团”,精妙设局,将三兄弟诱入旗下,“铁剑门”也成为“青龙会”设在“山东”境内的“十一月堂”附庸。
有意脱离组织的大哥郭大树,被赌团制造意外死亡后,三弟李十八不甘心二哥管不平独揽大权,和意图将“富贵集团”势力渗透到“山东”全境的柴如歌勾搭成奸,一举除掉管不平而独霸“聊城”。
李十八的肆意妄为触怒了“青龙会”上峰,“财神赌团”设局,残忍决绝的剜去割掉了李十八幼子的五官,来作为李十八向“富贵集团”靠拢的惩戒。
这yīqiē,都是因为李十八的狼子野心,甚至包括他的死。
因为他聪明的发觉了一些列发生的命案,都与“侄女”郭镁镁又难以挣脱的关系,他对这个名声狼藉的“侄女”垂涎三尺,终于在那个清晨,他闯进了郭镁镁的房间,连威胁带恫吓,终于占领了他梦寐以求的肉体。
丑归丑,怪叔叔终究要出手!
李十八在“侄女”郭镁镁的床上一泄如注,这个禽兽才心满意足的穿好衣冠,悄悄出后门,钻入等候在那里的小轿离开。
像一头孤狼守候在在后门小面馆的班马儿,尾随着李十八到僻静处下手,轿夫吓得一红四散,可怜李十八刚刚经历“泄洪”之欢,手软脚软,空有一身本事都来不及施展,就被疯狂的少年锯断了脖子,连同他胯下的物事。
第八章 倾尽所有过往
? 知子莫若父,隐约感觉到“绣春楼”系列杀人案,出自游历四方的独子班马儿手笔的破晓,在得知惊动了少年好友、“杀手之王”冷北城之后,他放下手头的事情,连夜自去往“洛阳”省亲的路中折往“聊城”,护犊心切的破晓,为了薄独子的小命,不惜与“纵横”青葱之交反目交恶。
在父亲严厉的喝问下,班马儿说出了事情的始末。
破晓的心,是痛的。
他痛恨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好父亲的责任,他痛恨自己每天沉浸在木工机械制造里、对儿子的成长生活忽略不问,他痛恨妻子鲁冰花的误导和小姨鲁西西的溺爱,让马儿今天放下如此大的错,他痛恨……
破晓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痛和恨,但,yīqiē太迟了。
对于眼前这个倔强到眼红的少年,破晓没有打,也没有骂,他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喊来三个“班家”的手下看好少爷,他去找一个人,一个操控天下人生杀大权的人,他要薄自己儿子的一条命。
被反锁软禁起来的班马儿一点也不服气,他认为自己做的一点也没有错,从小到大母亲鲁冰花就是这么教育他的,就算母亲不在了,自己犯了这丁点“小错”,姨娘鲁西西也会原谅他的;可是,“这个人”偏偏一副大惊小怪、天塌地陷似的,真是不配做我们“班家”的领头人!
——班马儿甚至恨上了他的父亲。
他的恨意才起,就听到了小客店外面老家丁郭铲的叫卖声。
班马儿一跃而起。
这是他们几个人约好的联络暗号,兴奋的班马儿知道新一轮的虐杀游戏即将开始了,他瞅瞅四下无人,偷偷地从窗户爬了出去。
黑暗中,还不走出三条人影nAd1(
鹤发鸡皮的老妇“掘地三尺”班干部,声音沙哑的道:“总管,杀人游戏又开始了。”
弯腰驼背的老者“后会无期”鲁啊撸,语气低沉的道:“总管,要不要跟过去?”
负手立在中间的“一路顺风”皮皮鲁,目光阴冷的kànkàn左右二人:“不要自做主张,让他去做想做的事!”
两位“班家”的长老不敢多言,他们甚至在这位阴沉莫测的年轻总管身上,感觉到了“梦魔”江傲的死亡味道,这让他们曾经无数次的怀疑,江傲并没有死……
——冷北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晴晴摆满月酒那晚,在“绣春楼”小梁王柴如歌曾经协助李十八击杀义结义二哥、“铁剑门”第二任门主“路见不平”管不平(参见《不死药》卷第五章);当时在场密会的几人中,李十八、郭树中、赵三好、彭五虎都已先后遇害,只剩下一个人尚行存于世,这个人就是——
凌龄柒!
烛光里,郭镁镁全身素缟白衣,鬓边Сhā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整个人儿,都包裹在一团白里,除了她漆黑的乌发和那一双翦水的瞳外,只有预示着哀伤的白色。
酒菜已备好。
鲍鱼、鹅掌、风鸡、风鱼、醉虾、黄螺、鹿筋、鸭丝、肉粥、蜜饯、乌龙、花雕,八菜,一粥,一茶,一酒。
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城,这样的酒席,不可谓不丰盛。
郭镁镁对这张菜单,好像觉得还算满意,她抬头问在外间摆弄火盆的雷丝裙:“凌大人呢?什么时候来?”
“子时前一定到。”雷丝裙眸子里隐约透着兴奋的光亮。
凌龄柒,今年三十九岁,两榜进士出身,据说与当朝“御史”龙大人、“凉州”知府海大人都是同年nAd2(也有市井谣传说,凌龄柒在做官之前曾是巨盗,昔年曾经劫过“大风镖局”一十六万赈灾镖银的群盗中,就有他的参与,是一等一的高手。
由于最近发生的数宗凶杀案堪破不力,“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发了很大的火,毕竟死的几个人,都不是平头百姓,对外界影响甚大;并有消息从“京城”传出,近日将有要员微服私访到“聊城”督办此案。
这就预示着,有一个不小心,凌龄柒头顶上的乌纱帽就有可能不保。
所以,凌龄柒现在的心情,和夏夜的空气一般烦躁。
从堆积如山的文卷案宗出来,凌龄柒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绣春楼”,他决定今晚好好放松享受一番。
人生苦短,及时享乐。
自从郭树中、赵三好、彭五虎、李十八等人,一个一个离世之后,才到中年的凌龄柒,对这种来日无多、享乐趁早的消极想法,越来越挥之不去。
美食,美酒,美人。
凌龄柒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享受……
在凌龄柒与郭镁镁行欢房间对面的楼上,有一间布置奢华的雅室,这栋小楼,本是地方上一个退休京官的私宅,三天之前,就被来至京中的一位操着“中州”口音的贵客征用下了。
房间四面皆窗,视野极广。
此刻,夜深人静,万籁无声。那穿戴绫罗绸缎,目若鬼火,形似骷髅的贵客,独自凭栏,看着一户户沉睡中的人家,想到每一家的悲欢离合,阴森恐怖的脸上,始终浮现着一丝让人望而生畏的诡笑。
这位在官场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被文武百官畏如蛇蝎的“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忽而叹息一声,窗外已经有一人落叶般飘了进来,拜伏在七尺之外,落地时的声音,比阎罗王那声叹息还轻nAd3(
那人身形才落,就有两个漂亮、秀气、害羞的美少年,自阴暗里一左一右抢出,一枪一刀牵制住了不速来客。
来人拜道:“草民班破晓,拜见阎大人。”
“十殿阎君”阎罗王笑着向两名美少年微微摆了摆手,“暴虎冯河瞠目枪”何去和“寂寞嫦娥广袖刀”何从两兄弟的人影已消失在夜色中,院子已经恢复了宁静。
阎罗王笑了笑,并没有因为破晓的突然chūxiàn而震惊,他一反常态,以一种很温和的态度道:“破晓先生能找到本座的下榻之处,也算是好本事了。”
破晓恭谦的道:“草民最近新得了翠玉马一对、波斯七色宝石镶玉冠两顶,金刚石翡翠手镯十副、八宝沉香首饰盒十六具,因远行在即,带在身上多有不便,想暂存在大人这里代为保管,还请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帮草民这个忙。”
阎罗王皱了皱眉,喝了口茶:“这么贵重的东西,万一在本座手里遗失了,本官可赔偿不起啊。”
破晓垂首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也算是运数使然,怪不得大人。”
阎罗王并没有发笑,反而很严肃的道:“既然破晓先生信得过本座,本座就勉为其难的代你保管些时日。”
“草民还有一事,”破晓眉目间忽然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忧伤,他叹息着道:“草民有一个不省心的犬子,最近惹了不少的麻烦,一事不烦二主,小儿有不懂事的地方,尚请大人一并照顾。”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明白你的心情。”阎罗王叹息着道:“其实人在公门,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本座有本座的难处。”
破晓一咬牙,道:“‘妙手一族’在京郊有一块‘荒地’,连年欠收,恼人的很,正想转让给出去,大人在京里人头熟,就拜托您了。”
阎罗王眯着眼睛,沉吟半晌,才笑着道:“小孩子嘛,有几个不胡闹的,对了,‘刑部’有个‘司门’的差事最近出了缺,本座对令郎的行事手法和作风颇为欣赏,如果先生首肯的话,就让令郎在本座身边锻炼锻炼,相信还没有人敢找我们‘刑部’的麻烦。”
破晓面上不动声色的礼道:‘那就有劳大人多多管教了。“
对面的“绣春楼”陡地响起一声惨呼!
赫然就在对面的高墙巨宅中。
破晓吃了一惊!
令破晓吃惊的,还不止是这一声惨叫,而是他忽然发现阎罗王这位两榜进士出身的“刑部”正堂,居然也是位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惨呼一起,这位阎大人居然就以左手撩衣襟,右手一个“推窗望月”,“咻”的一声,人已穿出了窗户,脚尖轻点小楼外的栏杆,再点栏杆外的柳枝,竟施展出“燕子三抄水”的身法,几个起落间,就已窜上了对面的阁楼,再一晃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阎罗王听见这一声惨呼时,已经见到了班马儿。
班马儿就在郭镁镁的房间里。
班马儿脸色已变。
郭镁镁已经倒卧在血泊中,苍白的脸已因恐惧而发青的班马儿,正发狂的扑向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凌龄柒。
破晓几乎是和阎罗王同时赶到这里的,看到了这种惊人的惨变,两人居然还都能沉得住气,非但没有呼喝也没有出手,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多大的改变,只不过在有意无意间,两人已经占据了郭镁镁这间绣房的两条主要退路。
“爹……镁镁不是我杀的……”班马儿慌张和悲伤的心情,溢于言表。
第九章 来赌一场生死较量
? 剑风骤起,一道暗赤色的剑光自凌龄柒掌中飞起,凌空盘旋飞舞,光圈渐渐缩小,很快就已围绕住班马儿的头颅。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娇喝,“蓬”的一声响,窗格四散,一条美丽的人影随着银光飞入!
那一道雷霆闪电般的剑光,竟突然消失,一柄光滑暗赤的短剑,已经被凌龄柒抓在手里。
几乎也就在这同一刹那,另一条银发飞舞的人影,也跟着穿窗而入,飞舞如仙,凌空下击,以掌斜劈凌龄柒的“太阳茓”。
“蓬蓬蓬”九声响,两个人竟在一瞬间凌空对了九掌。
救班马儿一命的,当然就是冷若颜,飞舞下击的,当然就是冷北城。
这九掌对过,凌龄柒连退九步,直跌进外间燃烧的火盆中,浑身丝绸面料的凌龄柒,瞬间全身着火,拼命的拍打身上的火苗,折腾片刻,终于烧得焦垦难辨,再无动静。
冷北城的瘦削的身子,迎风挺立,白如雪的衣袂被风吹得猎猎飞舞,还是那般的落寞。
阎罗王叹息道:“凌龄柒设局放赌,败坏地方,害死郭大小姐,天数使然,终究还总逃不过‘五行’之罚。”
破晓厉突然喝道:“孽障!还不跟我回去领受家法!”他已不等别人有所反应,一回手,就抓住了班马儿的手腕:“跟我回家!”
班马儿却好像不想跟破晓走,他满面怒容,狠狠的瞪住父亲,目光也充满了怨毒,用嘶哑的声音说:“你放手!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要在这里陪着镁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镁镁一个人真心对我好!”
“你姨娘在家等着你,你跟我回去!”破晓发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好像在心头滴血般的吃力和撕痛。
班马儿死命挣扎,破晓拼力不放手,班马儿冷笑不停,突然以右手紧握住的带血的锯刀,用力往自己被父亲紧握住的手腕上砍了下去nAd1(
鲜血四溅,喷上破晓的脸,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三步,赫然发现自己手里抓住的,竟是他亲生儿子的一只断掌,他儿子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裳。
班马儿也在往后退,满头冷汗黄豆般滚落,可是他仍然勉强支持着说:“我杀人,我偿命就是,我的事,再也用不着你这个杀妻灭子的班破晓来管,你也管不着!”
破晓惨然:“你真的这么恨我?”
班马儿咬牙,点头,还想说话,还未开口,人已昏厥。
破晓惨然四顾,kànkàn冷北城,再kànkàn阎罗王,突然仰天长笑,窗外木叶纷飞,远处子时更响,破晓双臂一振,长大的人影就已经从纷飞的落叶中窜跃而去。
“阎大人,孽子就交给你秉公处置了……”破晓伤心欲绝的笑声,越飘越远,仿佛人已远在天涯……
…………
黎元芳要求谭勇林做的却是小事一桩。
黎师爷给了谭大教头一个药方,要谭勇林连夜到“北凉城”里最大的药铺“疯人院”,找白裘恩白大黎师爷药,药抓好了,就躲在自己房里关上门煎药;煎好了药,把药汁倒在马桶里,换一碗参汤端去给大统领做夜宵用,再把药渣倒进客栈厨房后的阴沟,就算大功告成。
招摇过市,大摇大摆,就这么简单。
决斗的前一夜,整个“凉城客栈”的客人,都是不眠的。
一些不明来路的人物,鬼鬼祟祟的混进“疯人院”来,打探谭教头抓了那几味药;还有一部分人,又到阴沟里去捞药渣,一个一个发生的新信息,通过各种渠道,在各个房间里蔓延:
“姓谭的抓了药,我们的人亲眼看见是送给他主子安天命服用的,千真万确nAd2(”
“知道他抓的什么药吗?”
“我用五百两银子跟白大夫买到了那个药方,主量是牛黄、田七、蛇胆几味专治肝疾的名贵药材。”
“这么说安天命有很严重的肝病?”
“安天命身经百战,受伤无忌;少年时又纵情酒色,元阳消耗。内外夹攻,若是伤及肝脾,那可是无救的病。”
“非但无救,而且最忌斗气使力,高手相争,斗的就是气力;真气既动,若是震动肝腑,用不着对方出手,就已必死无疑。”
“事不宜迟,马上通知所有咱们的赌家,统统买‘安乐侯’嬴!”
……
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两个财神,几乎高兴的要把舌头笑到肚子里去。
但是,他们又不能笑得太大声。
那种压抑的兴奋,让两个人的表情,自己都感觉有些滑稽。
“那些土财主打听到这假消息,都纷纷在赵轻侯身上下了重注,只怕是惟恐赌注下得太慢,走漏了玄机。”黎元芳捂着嘴,笑得像一只才偷吃了农民伯伯鸡舍里两只小母鸡的胖狐狸:
“我假作勉为其难的接下他们的赌注,让他们认为我们才是个活活的冤死鬼。我们又凑了五十万金子,交给了赌局,我们的赌本也就此可以保全再赚,那些蠢蛋时候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沉中侠“嘿嘿”一笑:“二财神在‘聊城’布了那么大的局,才将碍眼误事的冷北城‘调虎离山’,输赢就在此一举了nAd3(”
海黎元芳眉飞色舞的笑着道:“我们押在赌局里的第二笔赌注五十万两,已经有人接了,现在的盘口是以三搏一,安天命若是胜了,就算我们胜了,开去第一笔赔进去的,足足还有一百二十万两的赚头,我们和二财神、三财神各得其四,三十万两金子,八辈子也花不完。”
沉中侠喜动颜色:“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接下这一注?”
屋外突然有人道:“我。”
沉中侠忽然坐起,一双眼睛里精光暴射,刀锋般划过屋外青衣少女的脸。
“我是冷若霜,”那少女冷冷的道:“我们‘凉城客栈’和你赌!”
不去看屋中两位大佬的各异的脸色和长大的嘴巴,冷若霜冷峭的转身。
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瓜皮小帽的金诚武和花袄锦簇的张漫玉。
“按照二姑娘的吩咐,一炷香之前,五十万两黄金已经在‘赌局’下注,买赵轻侯赢。”金掌柜碎急步紧跟。
“除了客栈账上的十万辆,‘富贵集团’马耘和王剑临两位大佬各出了二十万两,当然,他们的条件也相当苛刻。”小玉碎步忙随说。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冷若霜常吸一口气,冷冷的道:“‘财神赌局’设局放赌,害得那么多百姓家破人亡,这次一定要让们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夜风怒号,七月飘雪。
“凉城客栈”十三层飞楼,直Сhā夜空。
楼下草坪上,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人群,灯火照如白昼。
所有的人都是站着的,除了三个人。
三个老人。
三个老人坐在最上面,围绕着一张短几、一壶苦茶。
大片大片的雪花,像精灵一样,在大家的头顶上飞舞,夜风很暖,没有大战来临之前的肃杀,反倒似夜场戏台开锣之前的悠闲。
三个老人,都没有双腿,一个黄脸金发,一个白脸银发,一个绿脸碧发,看起来非但都是终年不见阳光,而且显然长期营养不良。
楼下围观的人,一千个人倒是有九百个不知道这三位残废老人,是何方神圣。
——“智叟”曲金禾、“仁翁”胡银蝶、“勇夫”关玉门。
“正义三老”很久之前,就已不在江湖上走动,除了老一辈的武林前辈,见过三老真容的人少之又少,江湖中能够和“正义三老”平起平坐的人,现在差不多已经全部快死光了,剩下的几个,不是一代江湖宗主,也都是极有身份的武林掌门。
武林中少数见识广博的老江湖低声议论着:
“看来这一次赌局,倒真的rènào得很,连‘正义山庄’终年不出山的三个老鬼,都来凑rènào了。”
“他们不是来凑rènào的,他们是‘七星堂’沉老总花了大‘力气’请来的公证……”
“我总觉着这赌局透着些古怪,这七月飞雪,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正义三老”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通过“传音入密”,传递着种种不安的信息……
……
子夜,弯月如钩,七月飞雪。
“凉城”绝顶,一刀。一剑,赵轻侯与安天命的决斗,已然开始——
谁输?
谁赢?
谁生?
谁死?
“凉城”楼头,万人仰视。
在这决定胜负一瞬间,紧握赌卷的每个人,对楼上这两个人的输赢,都似乎比对自己的生死更关心。
楼高百尺,风声骤起,灯光也随之时明时灭,闪烁不定。
浮光掠影,天地为之寂静。
忽然间,一阵劲风呼啸,一道寒光破窗而出,宛如经天长虹,飞越人群,远远的落入“北凉河”河心。
水花四溅,群豪悚然。
海上花惊呼:“是安天命的‘屠佛’宝刀!”
川中“唐门”唐云公子所著《凉城史记》有载:凉城纪年一十六年,七月七日,“凉城客栈”决斗,赵轻侯,胜;安天命,败。
第十章 人上人
? 长夜、长街。
有星,无月。两条影子一前一后被清冷的星光,拖得长长的,在无人的街面上,愈发显得落寞。
“爷,”冷若颜不紧不徐的随着主人的步履,看似无意的道:“晓雅一句话,你就飞来了‘聊城’,现在她拜托你查的杀害郭二少的凶手已经水落石出,我们也该回‘凉城’了呢?”
“哦。”银发男子回答的漫不经心,他行的也漫无目的。
冷若颜风情的脸上,有了嗔意:“我的爷,你醒醒好吗?你和晓雅已经根本是不可能的了,何苦又逗留在这里恋恋不舍呢?”
“可是真正的害人元凶,真正的‘财神’并不是凌龄柒。”冷北城道。
“不是他?”冷若颜道:“我们亲眼看见他杀了郭镁镁,爷还说他不是?”
“但这不能证明,他就是这一系列赌局的庄家财神,”冷北城道:“我怀疑,凌龄柒只是被人利用,做了替死鬼,最大的罪魁祸首,还在‘聊城’。”
“妞也觉着有些地方说不通,”胡冷若颜道:“班马儿接连虐杀郭树中、赵三好、彭五虎和李十八四人,按律当斩,可是,这案子一到‘刑部’手里,就成了‘班马儿原系刑部暗部探员,奉命卧底青龙会,击杀反贼郭、赵、彭、李等酋有功,补升金衣巡察使’,非但没有受法,还风风光光做了‘刑部’的爪牙,真是可笑!“
“翠玉马一对、波斯七色宝石镶玉冠两顶,金刚石翡翠手镯十副、八宝沉香首饰盒十六具,外加‘开封’良田百顷,破晓为了薄他这宝贝儿子的小命,在雁过拔毛的阎尚书那儿,可是下了血本的。”冷北城道。
“从郭镁镁房间事前准备好的火盆来看,班马儿是要虐杀凌龄柒的,由此可见,染指郭镁镁的,凌知府也必然有份,只是姓凌的老狐狸警觉性高,发现了郭镁镁的布局,先下手为强,杀了郭大小姐;”冷若颜道:“但‘刑部’就此推论凌龄柒就是‘财神’定罪,将yīqiē罪行都推在一个死人身上,确实让人大起疑窦nAd1(”
“还有,”冷北城道:“阎罗王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就算‘聊城’系列凶杀案惊动‘刑部’,最多派位侍郎或是员外郎出京督办也就哪不是了,怎么也不会劳动他这位‘刑部’正堂亲自出马微服暗访,这件事一定大有蹊跷。”
冷若颜忽然提醒道:“如果我们的推断没有错,阎罗王才是这系列赌局的幕后财神,要袒护洗白班马儿,参与杀人游戏、知道内情的郭铲和雷丝裙就危险了……”
冷北城也在沉思,过了很久才说话:“他们极有可能被‘刑部’的人杀人灭口……”
他的话未讲完,冷若颜的人已经燕子般穿出。
若颜的轻功,也许还不能排名入天下高手的十名之内,也许连前三十名都排不到,可是她的身法之美,却shízài是轻云曼妙,优美动人,就连她在已经使出全身劲力来施展轻功时,她的姿态仍然像是在街边柳阴下花丛里悠然漫步般地迷人。
尤其是当若颜衣袂劲飞时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生生的小腿,简直美得可以让人的心儿,都变成粉碎。
冷若颜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的说:“‘飘香楼’十六七岁小姑娘时的毛病,到现在居然还改不掉。”
冷若颜的身子一折,人已掠上树顶,接着,树叶间就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叱喝声,和掌风破空声。
冷北城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好像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索性靠着一株矮冠树,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等他张开眼睛时,他对面已经多四个人。
四个人是从四个不同方向围拢来的,他们年纪不同、性别不同,相貌也不同nAd2(奇怪的是,这四个不同的人却有一种很特别的相同之处。
四个人看起来都很安静,安静的连一点火气都没有。
在这种燥热的晚上,在这种四下无人的空街上,他们忽然chūxiàn,居然就好像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到郊外去踏青、或者越去邻居家做客一样的闲散和惬意。
冷北城咳道:“三万两、三万五千两、三万七千两、四万两。”他问树冠上的红衣绝色美人:“颜妞,一共是多少?”
冷若颜盯着树下其中一个红衫赤发少年,含着笑:“一十四万二千两。”
“星小弟三万两、月亮姐姐三万五千两、太阳公公三万七千两、火流星四万两,‘杀人作坊’中身价最贵的金牌杀手,居然一下子来了四位。”冷北城叹了口气:“想不到阎罗王居然肯花这么多金子来杀你。”
冷若颜笑问:“是金子?还是银子?”
黑暗中来的四个人,那个满身流火红光的少年突然冷笑。“如果是银子,这么一点钱只配杀一条狗。”
冷北城叹息的摇头:“就算是十四万两金子,这么一点数目,也不配杀我。”
他的咳声骤然汀,慢吞吞的直身起来,整个人就好像被夜风一吹就要散了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亮如刀锋,刀锋般划在说话的火流星的身上:“你们忘了,我是杀手届的祖宗!”
火流星红红火火的笑了。
他笑的同时,已经有三个人出手了。
火流星身前的三个人。
太阳轮、弯月刀、飞星镖nAd3(
三个人用的都是很罕见的兵器,更都是杀人的利器。
三个人的态度本来都很安静,可是一出手,就好像变成了炽烈的太阳、美丽的月光和满天的星。
三个人攻击的目标,不是冷北城,而是冷若颜。
所以冷北城没有动,动的是冷若颜。
冷若颜的“多情环”一动,太阳公公的金轮落、月亮姐姐的弯月刀折、星小弟的数百枚飞星镖落,就像跳了一场惊鸿舞。
然而,冷若颜攻击的不是面前三个人,而是站得最远的,那个值四万两的火流星。
血光飞溅,在夜色中看来并不鲜艳,却使得火流星那条被撕下来凌空飞起的手臂,看来更诡异可怕。
前面三个人兵器已失、锐气已折、杀气已灭,人已僵住。
“你们连我训练的丫头都斗不过,还想杀我?”冷北城说话之间,他的人已忽然从原地滑开三尺。
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忽然有一把雪亮的钩子自地下穿出。
冷北城若不动,这把闪着蓝光的毒钩,此刻就已经从他的股间刺入,穿透他的肾和肝脏。
这一着才是对方真正的杀手,本来已经算准了一击必中,必死无救。
然而冷北城不但躲过了偷袭,枯瘦的手已经抓入地下,把一个人活生生的提了出来。
火光闪动,就在这一瞬间,这个病骨支离一吹就散的银发男子,竟像是忽然变成了一个来自太古穷荒的凶神恶煞。
“死病鬼!放开小爷!”被抓在手里的官服断掌少年,一边挣扎,一边喝骂道:“小爷现在可是朝廷九品命官,人上人,你想诛九族吗?!”
看清举过头顶、不停挣扎的少年俘虏面目后,冷北城表情微震,摇头叹息着,将他缓缓放落。
四名杀手向满脸羞怒、整理凌乱官服的少年礼道:“我等无能,恳请班马儿大人赐罪!”
班马儿脸色难看,用安装在左手腕的铁钩子指点四个杀手,破口骂道:“简直是一群没用的废物!饭桶!”
骂声中,他左腕铁钩子突然信手一挥,就在月亮姐姐滑腻的面颊留下一道伤口,月亮姐姐痛的尖叫一声,太阳公公正要来扶同伴,班马儿右手刀锯顺势一带,将太阳公公手臂拉了一条火辣辣的血槽,皮肉翻卷,太阳公公忍着钻心锐痛,敢怒不敢言。
矮小侏儒星小弟将三个受伤的同伴挡在身后,毫不畏惧的阴声道:“班大人,我们致只是收钱奉命办事的职业杀手,并不是你们‘刑部’的人,请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班马儿嚣张的狠狠道:“我们‘刑部’,想怎么过分,就这么过分!”
“说得好!”“啪啪啪”掌声响处,一团和气的“刑部尚书”阎罗王,在何去、何从两个大姑娘也似的青年下属陪同下,chūxiàn在街头。
冷若颜艳艳的笑了:“‘刑部’这么威风,李相知道吗?”
“误会、误会。”阎罗王满脸堆笑:“冷城主、大姑娘,班马儿破案有功,承蒙梁王爷和童大公公召还‘京师’重用在即,小孩子一时贪玩,二位可别往心里去。”
“好说。”冷北城淡淡的道:“阎大人请便。”
班马儿轻蔑的回首看了冷北城一眼:“这次算你命大,下次你们‘凉城客栈’的人,再落到小爷手里,小爷保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班马儿趾高气扬的与阎罗王众人离去,冷若颜摇首道:“他娘亲鲁冰花和外公鲁大师都折在‘凉城’,这个仇算是越积越深了。”
冷北城忧声道:“跟了阎罗王,这孩子怕是要毁了。”
就听一声哀叹响在夜色里,再无声息。
冷若颜四顾寻人,冷北城无奈至极的道:“是破晓。”
第十一章 局中局
? 骚乱和流血冲突,发生在决战之夜的黎明。
成千上万的赌民,手举赌卷,围拢在“财神赌团”设在“北凉城”的门口,愤怒的叫骂声,从早上一直延续到晚上。
人群外,远处路口,车马催发。
望着前来送行的青衣少女,轻裘肥马,意气风发的赵轻侯,此时此刻竟有了离别前的惆怅。
“谢谢你帮我,大叔。”冷若霜强做欢颜:“谢谢你帮‘凉城’的百姓,出了这口恶气。”
“其实二姑娘应该感谢的是安天命,”赵轻侯道:“他虽早已有了染病在身,是他主动放弃,否则我要赢他,也绝非易事。”
冷若霜转视拂刀上马的安天命:“大统领病在哪里?”
安天命淡淡一笑:“在肝,白大夫说我最多活不过三十岁。”
冷若霜道:“所以谭勇林并没有出卖你。”
看了一眼军身后旗下的身影,安天命淡笑道:“所以谭教头还活着。”
赵轻侯慢慢的转过身:“下月我家舜儿,能有机会到‘禁军’任副职,还要承蒙大统领的提带。”
安天命淡笑:“一个副统领职位,换我三年残命,似乎是我赚了。”
说话之间,赌局门口人群,忽然又是一阵躁动。
混乱,厮打,咒骂,血光。
时间不大,几具残缺不全、面目全非的尸体,在红着眼睛的百姓口水唾沫和烂菜叶、臭鸡蛋的洗礼中,有十数个衙役抬了出来。由于围聚振民群情激奋,那几名公差也未能幸免的受到池鱼之殃,不是公服被扯得稀烂,就是满头满满脸的垃圾、污水nAd1(
金掌柜拉住一个壮年衙役小声打听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还闹出人命来了?”
那壮年衙役气急败坏的道:“‘财神赌团’在这里的负责人五财神黎元芳,卷走了赌局里所有的黄金赌注,现在的赌局人去楼空,就剩下了一个空壳子,本利两空的赌民百姓气不过,就把还留在赌局里的几个伙计乱殴打死了。”
与他搭手的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年衙役,唉声叹气的骂道:“黎元芳这个王八羔子,我的棺材本也被他拐跑了,让我捉住他,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
“恨他的可不止你一个,”那壮衙役气愤的道:“知府海大人也被姓黎的坑的暴跳如雷,传下通令,有发现、举报或缉拿黎元芳归案者,赏百金。”
金掌柜道:“黎元芳卷赌局巨款私逃,手里怎么最低也要有黄金三百万两,赏金一百,也不算什么了。”
便听儿媳妇小玉冷冷的道:“有钱赚,也要有命花才是,五财神都是黎元芳这样厉害的角色了,往上数的四财神呢、三财神呢?二财神呢?大财神呢?那些大人物会放过亏空赌团公款的五财神黎元芳吗?二姑娘把我们从‘股市’崖上了下来,给我们工作,我们已经是两世为人了,你还是老老实shízài客‘凉城’帮冷爷打理客栈吧,别整天想着那些意外之财!”
被儿媳一顿抢白,金掌柜躲在冷若霜后面,用衣袖遮住老脸,再不敢说话。
“我已时日无多,终究与红泪缘悭一面。”安天命豪笑一声,扬蹄远去:“二姑娘,麻烦你转告你家爷小北,改天去‘京城’,我请他喝酒。”
赵轻侯正犹豫着向冷若霜如何道别,“飞云卫”统领冷墨来打鞍旁,低声道:“侯爷,我们也该上路了,夫人和三小姐催了。”
回顾了一眼路口悍卫丛中,软轿内楚小腰和赵禹母女两正向这边张望,赵轻侯情急之下,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若霜,‘惹猪林’那晚厚爱恩赐,小侯永生难忘nAd2(”(参看《离别钩》卷第四章)
冷若霜俏脸飞红,含笑怒骂道:“滚!”
然后,赵大侯爷就乖乖的滚了。
冷若霜在混乱的人群中,落寞的站着,直到那一队骑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恢复到冷漠的表情,带着金掌柜和小玉分开人群。
才走几步,冷若霜就看到了两个脸圆圆、肚腆腆的锦衣胖子,就好像两张贴在墙上的年画一样,在路中央,手桥手等着她。
“你们来了。”冷若霜笑着招呼了一句,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们知道黎元芳卷走了所有的赌银,也包括我们‘富贵集团’借贷给你们‘凉城客栈’的四十万两金子。”说话的这胖子年纪比较大一点,dàgài有四十七、八岁,看起来比土瓜还土,倒有点像是个刚从泥巴地里挖出来的窝瓜。
他姓王,叫王剑临。
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小,比他更矮更肥,如果说王剑临像窝瓜,这位仁兄就像是个被人一ρi股坐扁了的窝瓜。
他姓马,叫马耘。
——“富贵集团”四大巨头,“贵”指的是枢相童贯和梁王柴如歌,“富”就是指的是马耘和王剑临。
“银子是借给你们‘凉城客栈’的,白纸黑字,在商言商,黎元芳跑路了,我们只能算在你们的头上,我们‘富贵集团’向来是以德服人、童叟无欺的。”马耘笑的一团和气,看shàngqù不像是来索债,而是来拜年送红包。
然后,两个人一起笑起来,两个窝瓜忽然变成了两条老狐狸,圆圆滚滚的胖狐狸nAd3(
冷若霜咬牙切齿,冷若冰霜的给了他们一个答复:“两位放心,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冷若霜也会将那奸商翻出来,讨回那三百万两黄金,给两位老板一个交代,还百姓一个公道!”
“百日为限,逾期不候。”听到这个保证,二人笑嘻嘻的牵手离去,转身的时候,两条胖狐狸又变成了两个不起眼的窝瓜。
两个窝瓜当然不是自己离开的。
两人的前后左右,始终有着一群穿戴普通、相貌平常的平凡人。
他们的眼神、举动、走势,显然都经过刻意的隐藏。一些经验老道的老江湖很快发觉,所有一等一高手的特征,完全都可以在这些平凡人身上找到。
像这个级别的高手,本来是没有人可以支使差遣的,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可以独当一面,每一个都有力量去指挥千军万马。
然而,他们现在都是那两个土得掉渣的胖窝瓜的保镖。
人们,纷纷猜测这两个窝瓜的真实身份。
一个输疯了的赌民,披头散发,口吐白沫,横冲直撞的狂奔过来。
眼见这失心疯撞到那个大号一点的窝瓜,那些“普通”保镖里,随便走出来一个“普通”人,贴着疯子的脸小声说了几句话,那疯子瞬间就安静了。
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死人一般的安静。
那一群可以杀人于一瞬间的高手,当然也各有兵刃在腰。
杀死疯民的那人,腰部柔软如蛇,对Сhā着一对“弧形剑”。现在江湖上会用“弧形剑”的人已经很罕见,可以肯定的是,用这种极难驾驭的奇门兵刃的人,只要不chūxiàn,chūxiàn就是juéduì的高手。
“他是‘管杀不管埋’宋终!”年老的衙役失声道:“‘杀人作坊’进入前十的金牌杀手,排名还在火流星之前。”
壮年衙役问:“他杀过很多人?”
老年衙役道:“他只是偶尔杀杀人。”
壮年衙役问:“他杀过多少人?”
“不超过三个。”老年衙役阴森森的笑着道:“每天不超过三个。”
一行衙役离开哄乱的人群,抬着尸体边聊边行,渐渐就走进一个偏僻的小胡同,窄而难行。
老年衙役还在阴森森的笑,他盯着青年衙役,对方也盯着他笑,两个人越笑越欢,笑得捶胸顿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衙役笑着道:“四财神啊,整整三百万两金子啊!这下我兄弟两个发大财啦!”
壮年衙役笑着回:“五财神啊,这三百万两金子要是我一个人分就更发大财啦!”
老年衙役笑出了眼泪:“四财神啊,你想得美啊!”
壮年衙役笑出了刀子:“五财神啊,你去死吧!”
尖刀穿透老年衙役的心口,血流如注。
壮年衙役断喝一声:“动手!”担架上的“尸体”突然全部动手,一动手就将抬着他们的衙役们全数格杀当场。
老年衙役的笑容还僵留在脸上:“四财神……你……想吃独食?”
壮年衙役摘下脸上的皮质面具,露出沉中侠那张威沉的面容:“黎元芳黎师爷啊,三百万两金子,这个数目太诱人了,四哥只有对不住你了,金子归我,黑锅归你,你没有意见吧?”
乔装易容成老年衙役的五财神黎元芳,当然没有意见。
死人是永远不可能有意见的。
中秋,金菊,青酒。
冷若颜转动着手鼓,发出“咚咚”的声响,逗得摇车里的晴晴牙牙学语、跃跃欲试;郭铲和雷丝裙,在郭二少的灵位前焚香祭拜,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冷北城举杯。
雷晓雅也举杯。
两个人同时抬头,四目相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绣春楼”园中木叶萧萧,一只孤雁,伶仃飞过,渐飞渐远。(卷终)
第一章 佳期如梦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飞鱼楼”上,二名青年男女在伫立了很久,女子美得像千流云的梦,男子就像梦中的人。
男子是辰源,他衣着随意,天青色长衫的颜色,柔和得就像月光一般,纵在月色下,也能衬托出一股忧郁的微愁。
女子是云端,丝带飘扬的宫装羽衣,镶着细秀的绣金蝴蝶边,玫瑰花色的护边贴在柔肩上,一双慵懒的眸,还有一弯比天上月儿还灵秀的眉。
辰源忍不住几次向身畔的女子望去,嘴角旁似有一丝欲语还休的笑意。
云端姑娘知道男子在偷看自己,对于自己的容貌,大小姐一直比武功来得更加自信。
云端姑娘极力板着笑容,心里就像装着一百五十只偷吃庄稼的小鼬鼠,早已乐开了花。
女孩秀长含笑的眼睛,故意只看天上的星月,她侧着美脸、微蹙着眉,这样的侧姿,更可以把她笑中含愁的秀色,以及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突显出来。
在欣赏的男人面前,云端姑娘很注意自己的站姿,她总嫌自己胸部不够挺,发育总比不上七嫂她们那些已婚妇女,若是侧身仰视,就会掩盖这一不足。
心知男子禁不住要看她,云端姑娘不禁得意起来,就算她喜欢这种注目,也是心里沾沾自喜,也绝不会承认。
云端姑娘掠掠云鬓,她知道自己这个姿势很温柔、很可爱、很吸引人。
辰源忽道:“大小姐,你鬓边Сhā得的是不是桂花?”
云端姑娘摸了摸鬓边,把桂花正了一下,嗔瞟了男子一眼,懒洋洋的道:“是呀,怎么啦?不好看吗?”
辰源难得的“噗”地一笑:“上次烟卿头上也戴着这个,我问过,那小妮子都抿嘴光笑不说,现在一问,才知道是桂花……”
话未说完,云端姑娘已嘟起嘴:“烟卿小姐和楚二公子的婚期,快到了吧……”
“明晚,记着来喝喜酒nAd1(”辰源笑笑,并指如剪,女孩鬓发一缕青丝就到了掌中,云端姑娘惊觉时,男子已跛足下楼,背影让云端看了,心疼了又疼。
楼下,月下,桂花树下,一顶轿子在等辰源。
轿内,也有一个人在等他。
“你喜欢她?”
辰源上了轿子之后,轿里的布先生就这样地向他问道。
布青衣与辰源的距离,足有五尺。
轿子足够大,足够宽敞。在京城里,除了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很少能拥有这样豪华的轿子。
抬轿子的人,不但在“青衣楼”极有地位,就算手底下的功夫,也绝对是硬点子。
然而,就算是职位高、武功好,依然就未必就有资格负责抬这顶轿子,也还要得到布先生的信任,以及他两个特别而严格的甄选。
布青衣有洁癖。
他挑选的侍从,都是整洁干净的人。
特别整洁、分外干净的人。
一般来说,武功练得好的人,特别洁净的并不能算太多,因为一个勤快上进的武夫,反而不会花大多时间来修饰自己、或者没有空闲清理卫生。
不过不多,并不代表没有nAd2(
布青衣选的就是这种人。
武功要高,人更要齐整洁净。
布青衣喜欢年轻人。
他认为,只有和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一起,才能时刻保持一个新鲜活跃、不至老化的好心情。
在“青衣楼”里,被选为负责抬轿的的那些武功好、爱干净的年轻人,对他们自身来说,是一种荣耀,但也是一件随时有杀身之祸的差事,要比楼子里其他出去与敌人拚命的兄弟姐妹,更加战战兢兢、兢兢业业。
现役四名轿夫,都是出自武林名门正派的后起之秀,他们的名声虽然由于年纪的关系,都不被外界所知晓,但包括他们最喜爱己在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这四个万里挑一的精英弟子,假以时日,比将成为武林之中冉冉升起的新巨星。
他们普通的不愿显示自己的真实姓名,他们低调的只以各自师门的派别为号,“京师”的道上人马只知道“青衣楼”楼主“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青衣,在“烟酒糖茶”四大护法之后,又新挖掘招揽了四名实力不俗的名门正派弟子,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原来名字,人们只知道他们并称“青衣四生”:
——少林生、武当生、峨眉生、昆仑生。
无独有偶,就在青衣四小生崭露头角的同时,与“青衣楼”唱对台戏多年的“大风堂”旗下,也冒出了四个星光璀璨、前途无量的年轻男女,他们同样出身武林名门大派,他们同样行事作风低调,他们自号“大风四子”,发言誓与“青衣四生”一较高下,不甘雌伏。
他们的代号是:
——崆峒子、青城子、点苍子、天山子。
八个人,八个武林新生代,八颗明日之星。
每次看到这些“小鲜肉”,辰源都会莫名的生起苍老的感觉,尽管自己还很年轻,他仅有二十七岁nAd3(
面对义父提出的问题,辰源简单只的回答了一个字:“是。”
带着少许的忧愁。
他是喜欢云端姑娘的,这一点,他知道,即使义父这个瞎子都看得出来。
布先生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在第一聪明人面前撒谎,那和天下第一蠢蛋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辰源一向很懂。
所以他是辰源。
所以他一直都是“青衣楼”的第二号人物。
辰源也很清楚:要不是自己从不对义父有所隐瞒、忠心耿耿,他这“副楼主”的位置,恐怕早已换做他人了。
毕竟,单以能力而言,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的两个义弟,文武全才的楚羽和坚韧卓绝的柳生寒,并不比自己稍差。
一个能在同样优秀的群体中,成功脱颖而出的人,未必是里面最出色的,但一定是里面最能充分利用自己优势的。
辰源变通才识不如楚羽,果敢决绝比不上柳生寒。他的优势就是与布先生那近二十年艰苦创业的情感岁月、和一颗生死与共的忠贞之心。
布青衣很喜欢辰源。
因为他知道辰源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有野心、有志气、有魄力争做老大的人,抬眼遍地,比比皆是;但一个有野心、有志气、有魄力却只愿坐稳他的老二的人,才是万中无一、罕见绝有的人物。
毫无疑问,辰源就是这样万中无一、罕见绝有的人物。
布青衣丝毫不担心辰源会被个人情感冲昏头脑,他更不必担忧辰源会因为云端而背弃自己转投“大风堂”。
布青衣知道,他不必多问,这是他等待对方开口的时侯,也正是辰源该开口说话的时候了。
这许多年走过来,他们两父子之所以能合作无间,便是因为他们各自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各自站定好自己的位置,各自做好自己的该尽的本分,这充分信任彼此、默契配合的成果,就是使得“青衣楼”,在短短十一年间,跻身“京师”四大帮会之一。
辰源果然开口说话。
他说:“云大龙头通过大小姐,隐约有招源儿为婿的意愿,并暗示我过去之后,可继承‘龙头棍’。”
辰源开口说话的时候,轩眉深锁,有着一股抹不开的忧愁。
“云飞扬之所以如此急于布置,只有一个可能,”布青衣道:“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辰源道道:“毕竟他已经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
布青衣点首道:“时间对一个老人而言,非常的重要。”
“时间对我们年轻人而言,也同样非常重要。”辰源道。
布青衣嘴角似乎微微有了些笑意:“所以我们要抢在云飞扬下手之前下手,彻底解决‘大风堂’。“
“如果下手,”辰源沉吟道:“我们就要找一个最好的时机下手。”
“这样的时机,目前就有一个。”布青衣道。
“烟卿和二弟的婚礼。”辰源声音低沉的几不可闻。
“没有人会想到,我们会选择在孙小姐大婚之夜奔袭‘大风堂’,没有人。”布青衣靠在轿壁上,把双手放在袖子深处,仿佛自己正在拥抱着自己。
天色将明。
今天,是“青衣楼”孙小姐布烟卿和二公子楚羽的大喜之日。
今晚,就是“京师”两大帮派决一存亡之夜。
在远离前厅喧嚣的后院,柳生寒在练功。
柳生寒每天早上,都要闻鸡起舞,早起练剑。
练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个人武功要练好,除了“悟”,更重要的是“勤”。
人的悟性,是来源于天分;而天分与生俱来,是不能强求的。
所以,放眼江湖,习武者如过江之卿,然能开门立派的大高手、大宗师却万中无一。
勤能补拙,勤勉能成为高手,但不能因而成为宗师;一个有天分、有悟性的聪明人,既勤劳又肯吃苦,那就会成就超凡卓越修为了。
柳生寒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每天都练剑、练气、练忍器。
无风无雨,十七年如一日。
背后有强大的气场接近,无声无息,要是换做别人,一定感觉不出来。
但他是柳生寒。
他及时同身,他一回身,就看见了今天衣衫光鲜、喜气满面的的新郎官。
楚羽神色凝重的道:“三弟,义父和大哥让我们过去!”
第二章 歌不尽乱世烽火
? “我们要提前发动总攻击令!”
这是布先生会前说的第一句话,他的话就是命令。
楚羽一惊道:“什么?!”
柳生寒变色道:“义父,我们不是说过,约好在今晚再发动奔袭吗?”
辰源打破两个义弟的疑云道:“jìhuà提前!我们刚刚已接到罗白虎长老叫人十万火急送回来的情报,‘大风堂’拟要在今晚入夜攻击我们。”
“羽儿有几个问题。”楚羽在一旁忽道。
“有什么想问,就趁这个时侯,”布青衣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楚羽单刀直入:“失明之下,您的‘弹指神通’,是不是云飞扬‘天佛掌’的之敌?”
“不知道。”布青衣道:“这个答案今天就会见分晓。”
“‘关东三虎’只有安东野在京,另外两只孟东堂和熊东怖都远在‘关外’,我们整体实力占优。”辰源道:“如果我们全力以赴,至少有七分胜算。”
楚羽道:“在京城,似除了‘权力帮’和‘富贵集团’之外,仍暗潮汹涌,似乎还隐伏了一股叫‘青龙会’的强大恐怖势力,您对此可有察觉?”
布青衣道:“我和云飞扬都感觉到了,所以才急于决一高下,再来应对收拾残局。”
辰源皱眉:“二弟,你问这些做什么?”
楚羽道:“决战在即,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布青衣点首:“很好。”
辰源问楚羽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楚羽道:“不过我知道,三弟一定有nAd1(“
柳生寒果然问:“寒儿也有一句话要问。”
布青衣道:“问。”
柳生寒直接问道:“假如在攻打‘大风堂’一役中,您牺牲了,‘青衣楼’由谁接管?”
辰源低声呵斥:“柳生!”
柳生寒依然大声道:“事关大局,不得不问。”
“若我战死,‘一百零八楼’由高层集体领导,包括罗白虎、孟朱雀、唐玄武三位长老和孙小姐烟卿,还有你们三兄弟。”布青衣毫不愠怒地道:“寒儿问的好。不过你们放心,没看着我宝贝儿烟卿穿上嫁衣,我是不会轻易死的。”
布先生脸色慢慢转向阴霾:“除非,在我你们之中,有人出卖了我……”
语音一顿,他忽问辰源:“你呢?你没有什么话要问为父吗?”
辰源脸色沉了沉,好一会,才沉声道:“源儿没有问题。”
布青衣负手,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眷恋之色,下令道:“出发!”
“是,义父。”“青衣三秀”望定义父,战意盎然。
是日,“青衣楼”作战部队奔袭“大风堂”的时候,有一万六千八百二十八人,分批出发,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浩浩荡荡,蜿蜒数十里。
“青衣楼”大部队,能通过守卫森严的京城,主要是归功于布相体系的朝廷官军的协助掩护。
罗白虎是京城“禁军”的重要将领之一,给予了“青衣楼”的行动极大的便利nAd2(
总楼主“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青衣出发的时候,随后跟着一顶轿子,谁都不知道这两顶轿子到底是从“青衣楼”抬出来的,还是是自外面跟出来的。
包括“青衣三秀”在内,都更知道轿子有的是什么人。
位于“四道街”的“大风堂”总堂,建筑高大,气象恢宏,比起富丽堂皇的“青衣楼”,多了一份粗犷苍劲的江湖气。
大龙头“大风起兮”云飞扬,在接到“青衣一百零八楼”倾巢而出的消息后,以堂堂正正之阵,亲迎布青衣一行人于“大风堂”总堂。
“青衣楼”的奔袭部队,在开往“大风堂”的途中,并没有受到想象中阻碍,直至苏布青衣抵达“大风堂”的势力范圈中心“四道街”的时候,才接连收到三道密报:
第一道是柳生寒传过来的:
“义父,朱七七的手下在‘五道街’截断了朱雀长老孟四海的左翼部队。”
布青衣绷着脸吩咐:
“让孟朱雀率打退她们。”
柳生寒允道:“是。”
第二道消息是楚羽送过来的:
“义父,玄武长老唐月亮的右翼部队,在‘三道街’受到雷诸葛喜的牵制。”
布青衣沉着脸吩咐:
“令唐玄武火速突围增援!”
楚羽应道:“是。”
第三道消息是辰源递过来的:
“白虎长老罗大幼的后援军队无法移师开拔,滞留在‘滑剩盾’一代,我们的后路已空nAd3(”
布青衣阴着脸问:“为什么?”
辰源答道:“左相一支力量已牵制住他们,其中包括李纲‘堂’亲卫死间首领舟行早的‘十三道旋风’。”
布青衣寒着脸命道:“gàosù罗白虎,在营的兄弟先行忍让,不可贸然发起冲突,以免落入李纲老贼口舌。”
辰源接道:“是。”
这三道密报,一道比一道紧急,一道比一道危急,连接失利的消息,从容不迫的连下三道应对命令,布青衣丝毫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青衣楼”三大长老,负责两翼和后路策应的部队,一齐受困,并未打乱布青衣的全盘jìhuà,他掌握的只要中路力量还在,他深信,有这支劲旅在手,他进可攻城拔寨,过关斩将;他的大本营“青衣第一楼”还在孙女布烟卿和她率领的“一寸山河一寸血,八百里山河八百条命”铁军掌控之下,他深信,他退可运筹帷幄,东山再起。
布青衣进不畏,退无惧。
他冷然走入“大风堂”总堂。
“青衣三秀”并肩在后。
父子四人,以一种横扫天下的气势,chūxiàn在“大风堂”云飞扬面前。
上一次父子四人光顾这里,还是击杀何酒、唐糖、温茶三叛徒的那次(参看《凤凰台》卷第六章),他们父子四人走在一起,仿佛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阻挡他们的步伐。
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云飞扬云老爷子含笑相迎,没有一点要兵戎相见的意思。
“青衣楼”大队人马都留在外面,进入“大风堂”总堂的人并不多,除了那两顶轿子的主人,还有“青衣三秀”,就连抬骄的“青衣四小生”也退了出去。
“大风堂”留在大堂总堂的人,也不多。
不多的意思,就是很少。
四个人。
云飞扬的左右只有云端安东野,另外便是一个大官。
这个大官负着手从里面走了进去,一面含笑与布青衣打招呼,一副路过打酱油的的样子。
“青衣三秀”认得这个人。
就算记不清他的容貌,也juéduì忘不了他的气派。
那是一种庙堂一品大员的一种宰相气派!
——左相李纲。
“这个老家伙怎么会chūxiàn在这里?”
布青衣心中的疑问还未问出,李纲已向布青衣身后的轿子笑者发问:“梁王爷,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赐见?”
轿的人笑道:“原来李相爷也来了,李相爷让小王出来,小王就出来吧。”
柴如歌一出来,笑的羞羞答答,仿佛此际“大风堂”的总堂,不是在分生死、定存亡,而是在摆喜宴、喝喜酒一般。
李纲看着对方:“王爷来了,那最好不过,不过,今天可是没有咱们什么事。”
柴如歌捂着嘴笑道:“嘻嘻,那是自然,今天是布先生和云大龙头的恩怨,咱们是来做见证的。”
他们两位朝廷权贵,说着说着,就果真分两旁坐下,一面饮茶,一面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什么“老大人身子骨可好?”“听说千岁爷最近新得了一副王右军真迹?”之类的话题,都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布青衣先开口:“大龙头,你把李相请来,这样最好不过。”
云飞扬道:“先生不是一样请来了小王爷。”
布青衣道:“你我之间,无论谁胜谁败,都需要有个具有分量的人证。”
云飞扬道:“听先生的囗气,似乎我们今日别无选择了。”
布青衣吸一囗气,道:“我是‘一百零八青衣楼’总楼主,我没得选。”
云飞扬道:“其实你只要退一步,就万事皆休了。”
布青衣冷笑道:“那么,大龙头又何不先退一步?”
云飞扬脸色一沉,良久才道:“这‘大风堂’和‘青衣楼’的恩怨,说到底,也就是我和你的事,完全没有必要让我们手下的兄弟姐妹血流成河,我们两个人一战定生死,如何?”
“正合我意。”布青衣淡淡的道:“今日之战,只要我们之间有一个活着就行了。”
话说完了,是不就应该动手了?
布青衣一弹指,劲气已叮向云飞扬的咽喉。
那道芒,像一抹余晖,像一场落幕。
其实只是指。
一弹指。
指点江山。
绝世、绝情、绝艳的指法。
云飞扬大喝一声,发了一掌,似雷霆一震!
好一招“佛光初现”!
云飞扬须发戟张,踏步奔雷,“天佛掌”,没发一招,俱大喝一声,大喝之际,天地似为之寂灭,气势骇人。
布青衣的指劲则如电光,自雷鸣掌气刺入、割入、卷入,劲气纵横交错。
两大顶尖高手对决,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第三章 这是本卷倒数第三章
? 云飞扬的出手快慢不定,时疾时缓,骤然间,他把“佛光初现”一招九武全都发了出去。
布青衣弹指纷飞,似青光千道,如果说云飞扬所发出去的掌力,如一张天罗地网,那么布青衣的指劲,就是一道切割罗网的利剑。
在布青衣攻向云飞扬的时候,云端蓦地双肩一晃,似有所行动,忽觉人影一闪,急风卷面,已给安东野自后制住了茓道。
云端被点倒,云飞扬就失了神、分了心。
他中指。
他一面呛咳着,一面后退,他的鼻下、唇边,都溢出血来。
很快的,他连耳际、眼角,也流出了血。
云飞扬一直退,安东野点倒师姐云端,将她交给伏在门外的心腹、十三当家“紫貂”杨弋捷照顾,一个虎跨,准确地落在恩师云飞扬背后。
云飞扬本正全力抵挡布青衣的凌厉进攻,此刻突然一颤,然后他就艰苦地垂下了皓首,嘴角大股大股溢血,他痛苦地道:“是你!东野,没想到……将我们提前行动jìhuà泄密的……会是你……”然后他就推金山、拜玉柱般栽倒!
安东野一得手,脸上正浮现一种诡异的神色,被点倒在“紫貂”杨弋捷怀中的云端,目光怨毒的瞪视着师弟,伤恨大于哀痛的语不成声:“你……杀了我爹……”
安东野不敢去看师姐怨毒如刀子的眼神,他深深垂着头,整个人似失了魂、落了魄。
辰源站出来,声音忧伤的道:“大小姐,大龙头大寿那日在‘飞鱼楼’下,我与三当家已达成秘密协议,联手除掉云飞扬,扶东野上位,一楼一堂合作,共图大事,还记得那和在垃圾堆吃老鼠的跛足乞丐吗?那就是我。”
云端闭上眼睛,默默流泪,不再说话nAd1(
哀痛莫过于心死。
胜利者布青衣,带着三分点自嘲、三分无奈、三分落寞和一分悲哀的神情,望着云飞扬的尸体,喃喃的道:“你死了,这世间就剩下我,和我独孤求败的寂寞……”
饮茶的二人同时站起。
柴如歌娇羞的笑道:“恭喜布先生,一统‘京师’半壁江山。”
李纲目光如炬,直盯着将头深垂的安东野,怒气冲冲的道:“安东野,你必须给‘大风堂’关内外十万弟子一个交代!”
李纲拂袖而去。
柴如歌耸了耸肩,洋洋得意的道:“东野,本王没有看错你,‘刺虎图’一役,本王与布先生搭台,让你唱了出好戏,今天你终于熬出头了。”
布青衣笑道:“所以我们只是来一演场戏,来演一些无关轻重的角色……”
然后他对安东野道:“从今以后,‘大风堂’和云端大小姐,都是你的了!”
安东野虎目泛漾泪光:“是。”
云端不看他,现在,她连看一眼这个昔日的小师弟,似乎都觉着脏了眼睛。
“当今京师,已再没有云大龙头,只有安东野安大龙头。”布青衣手扶安东野肩头:“我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从今天起,你替我好好打理‘大风堂’,我juéduì不会亏待你。”
安东野虎躯震动了一下,咬住下唇,半晌才又吐出一个字:“是。”
布青衣无神的枯目盯着安东野,似看入他的深心,他问询道:“你主掌‘大风堂’,第一件要做的是什么?”
安东野仰脸,绫缓吐出一囗气,道:“回先生,东野马上收回‘大风堂’此前发出的命令,撤回各个作战部队的部署,严禁弟子为了个人私仇与‘青衣楼’冲突nAd2(”
“很好。”布青衣眼窝已似有了笑意,那似青锋般的语言,此刻变得风吹花开一般温暖:“云端你打算怎么安排?”
安东野道:“我会慢慢劝化她。”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毕竟只是一个女人。”
布青衣露出关切之色:“你掌管‘大风堂’,小心有的人不服你。”
“东野知道。”安东野道:“孟东堂、熊东怖、诸葛喜这些人都是人才,我能用就用,若他们真的执迷不悟,东野也自有解决之法。”
“那我就放心了。”布青衣忽然一阵颤,辰源急忙扶住他,楚羽和柳生寒也围护了来,只听布青衣低声道:“我内腑被云飞扬的掌风拂中……先扶我回‘青衣楼’再说……”说到此处,他咬紧牙关,黄豆粒大的汗珠涔涔而落,几开背过气去。
布青衣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柴如歌正面对安东野笑得羞涩万分:“恭喜,恭喜,以后‘大风堂’和我们‘富贵集团’可要多亲近亲近了。”
安东野眼角瞥向那恩师云飞扬的遗体,隐有一股落寞之意,囗应道:“自然,自然。”
回到“青衣楼”,已经有不少京城名流显贵来恭贺孙小姐布烟卿的婚事,烟卿小姐始终没有露面,招呼客人的是身材婀娜,答对自如的第四楼楼主柳舒逸姑娘。
第一百零七楼分楼主“一针见血”上官木为总楼主治过内伤后,布青衣第一句话就问:“‘权力帮’那边有什么动静?”
辰源道:“根据监视蔡党的胡灵儿的走报,我方与‘大风堂’一接仗,‘八大刀王’之首的蔡相女婿‘红巾刀王’商歌舞,就率领高达五千人的精锐人手向战场快速Сhā进,其中竟夹杂了‘三十六派’的过半高手nAd3(“
楚羽道:“蔡京一动,童贯就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展开行动,‘富贵集团’头号大将沉中侠亲率‘七星堂’五大分堂,火速向商歌舞的行军路线靠拢,其座下‘七大星君’这一次竟也出动了五位之多,‘权力帮’由此擎肘,才未敢擅动,在我方取得全局后,默默退回。”
柳生寒道:“义父,您休息吧,二哥和孙小姐的婚礼,交给我和大哥照应就行。”
布青衣看向辰源:“你看义父这个时候,可以休息么?”
辰源道:“‘大风堂’已经完了。”
“不,‘大风堂’并没有亡;”布青衣更正道:“只不过是云飞扬个人消亡,我如果在此时一歇,便等于错失了良机,‘大风堂’仍然足以成为可怕的威胁,或有新的对手藉此趁虚而入。我们最好未雨绸缪,否则不久之后,必将亡羊补牢,追悔莫及。”
辰源坚持地道:“您伤势未愈那,至少今晚也得要歇一歇……”
“今天是我嫁孙女儿的大喜日子,贵客云集,”布青衣笑道:“假如我不出席,别人就会揣度我的伤势,一直伺机而动的势力,很可能会蠢蠢欲动,乘机窜起。如果我没有出席今晚的筵宴,我们胜利的成果,也要势必难保了。”
“青衣楼”今晚,可谓是“双喜临门”,一来灭了死对方云飞扬;二是孙小姐布烟卿大婚。
除了效力“禁军”的白虎长老罗白大幼,今晚在开席之前为军令所召,仍要在京畿布防之外,其他各楼的干部基本都到齐了,欢聚一堂,喜气洋洋。
辰源谨慎的问柳生寒:“今天你二哥的婚宴,出什么人负责布防警戒?”
“柳四楼主,还有‘一寸山河一寸血,八百里山河八百条命’,”柳生寒满怀信心的道:“有他们在,‘青衣楼’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这时候,就听到柳舒逸遣人来报,“小梁王”柴如歌、左相李纲、右相蔡京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重礼。
他们的人,都没有来。
礼却是送来了,而且都是厚礼。
柴如歌的贺礼十分贵重。
那是一座屏风,据说柴家祖上的皇家御用之物,价值连城倒是其次,其用意甚是让人琢磨不定。
李纲的贺礼十分可笑。
送来的听说是一个娇艳可人的美姬,还坐在花轿子,直接抬入大堂来。
蔡京的贺礼十分诡异。
蔡太师是当今圣上的面前红人,他送的是一具棺椁。
崭新的黑木棺椁。
没有人会送一具棺椁作为新婚贺礼。
蔡京会!
因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第一权臣!
蔡京托人带夹的贺帖祝福语简单明了:“祝楚二公子新婚大喜,升官发财。”
棺材。
官财。
在场的宾客,无不夸赞蔡相大人奇思妙想,礼物寓意深刻,一个个都成了马屁精、溜须虫,极尽谄媚之能事,丑态百出。
辰源似乎有些多虑了,婚宴yīqiē如常进行着。
参加筵宴宾客,不算太多,但也不少,更都不凡。
他们都是“京师”各路人马的首脑人物,也有来自各地帮派世家的代表人物,他们有的原是支持“大风堂”的,有的本是追随“青衣楼”的,今晚都齐聚这里,却都是等候一个新的京城崭新格局。
辰源目测大约统计了一下,三百九十多人,有的武林宗师,有的是绿林霸主,有的是生意巨鳄,有的官场大佬,但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者说是特长——
在江湖久经风浪,深谙见风使舵之道。
当初“大风堂”势大,这些人无不向“大风堂”示好;如今,云飞扬败北倒台,他们有一窝蜂的跑“青衣楼”来抱大腿了。
第四章 屏风 棺材 美人
? 人在江湖,生存比什么都重要。
此前格局,“大风堂”和“青衣楼”占据了“京师”的半壁江山,凡是在京城混生活的黑白两道的生意、码头、堂口,每年的收入,都要给两个组织抽成一分半的利润;而今,“大风堂”大厦将倾,“青衣楼”一枝独秀,控制的势力,已达到了前所末有、无以伦比的范围。
就是在这种大气候之下,那些大大小小的京城帮会、头面人物,就着布烟卿与楚羽大婚之喜,赶过来祝贺,争先恐后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布青衣步入喜堂的时候,这一干豪杰、士绅、商贾,尽皆站了起来。
能够得到来自方方面面|面的各路领袖首脑的尊崇、乃至敬畏,就算只是一种表面的敷衍和伪饰,也足以让人自豪;饶是布青衣这般见多识广,几度沉浮的大人物,也不免有一些自满的感动。
新郎官楚羽正在应酬宾客,主持大局。
布青衣走道来的时候,左边是辰源,右边是柳生寒。
第四楼主柳舒逸负责今晚婚宴的戍防,虽然师兄楚羽披上嫁衣的不是自己,虽然她心里五味杂陈,她还是浸尽职尽责的坚守自己的岗位。
她一见总楼主chūxiàn于喜堂,就趋近说了一句:
“天下太平。”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yīqiē平安无事。
布青衣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布青衣此刻内创未愈,正感觉到心血翻涌,只要真气一泄,极可能就会吐血不止。他强忍着,他强自振作与首席的几位身份尊贵的宾客寒暄;在两旁的两位义子互掠一眼,已有担忧之色。
安东野的贺礼到了,四盒何首乌、一对玉马、百两银锭、十张“辽东”貂皮,礼物不可谓不重nAd1(
他人没有来。
现下“大风堂”正当大乱之际,安东野要坐镇总堂,安抚人心。
所有人都知道,要收服降住那一干死心塌地效忠云家父女的“关东”子弟兵,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一个不好,就会搭上性命。
布青衣对安东野有信心,不久之前,他与柴如歌在云飞扬六十大寿上设计的巧妙布局,已经让安东野名声鹊起,一举收服了不少的人心。在布青衣看来,有了以前的基础,再加上安东野本身的魄力和才能,掌控“大风堂”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安东野没来,他却派了他最信任的十三当家“紫貂”杨弋捷来了。
这个高挑白皙、一身男装的杨弋捷,是代表安东野带着厚礼来祝贺的。
在场的人,心中都已了然,安东野派最心腹的大将杨弋捷来,很有些弱国向强邦遣节使求和示弱的意思。
不过布青衣也意识到了一点,“大风堂”在京的四当家诸葛喜、七当家朱七还没有来,这就预示着安东野目前仍然没有控制全局。
杨弋捷一见布青衣chūxiàn,即朗声道:“晚辈代表‘大风堂’和三哥,恭贺烟卿小姐和楚二公子百年好合、布先生一统黑白两道。”
失败的一方,要想苟活,就要放弃尊严,委曲求全的向胜利者一方表示忠心,只为了存活下去。
没有尊严的活着,有时候甚至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去。
但是大多数的人,宁可那样苟延馋喘的活着。
杨弋捷一表态,宾客们就七嘴八舌,纷纷抢着恭贺了起来nAd2(一时之间贺词如排山倒海般纷沓而来,布青衣和楚羽都有些应接不暇。
rènào的人群外,柳生寒拍了拍神情忧郁的辰源:“没事吧?”
辰源笑笑,摇头道:“没事,其实二弟更适合烟卿,我很替他们高兴。”
柳生寒微微一叹,辰源却是眼圈一红。
“柴如歌的玉屏风该是最贵重的了,大喜的日子,蔡京送了口棺材来,有些大煞风景啊……”看到兄长如此,柳生寒便换了个话题。
辰源淡淡看了一眼李纲送来的花轿:“我感兴趣的,倒是李左相赠的到底是为什么样的美人……”
奏乐响起,吉时已到。
两位新人一个红花挎胸、志得意满,一个凤冠霞帔、红巾盖头,在宾客们的祝福声中和司仪唱礼下,一拜天地、二拜长亲布先生,就在夫妻对拜之时,忽见一人匆匆而入,正是柳舒逸。
柳舒逸是个稳重从容的姑娘,她现在这般惶急,必定是发生了重大事故。
果然她带来了惊人的消息:“诸葛喜和朱七七率领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第十一等七堂弟子,杀入‘青衣楼’楼来!”
布烟卿猛地揭开了红盖头,她在人群中,习惯性的搜寻那张忧郁的脸和那双宠溺的眼。
众皆动容。
“大风堂”共有十三堂人马,除了留守“关外”老巢的第一、第二堂,以及归附“青衣楼”的第十、第十二堂,而今已有七堂徒众掠扑过来,显然局面并不受手里只掌握第三、第十三两个堂口的安东野控制。
——诸葛喜和朱七七是“大风堂”的老臣子,是除了三爷安东野和十三爷杨弋捷之外,在京权力最大的人物nAd3(
二人能成功说服五当家“不死狂刀”夜蛰翼、六当家“疑神疑鬼”梁叹、八当家“飞钹和尚”大通、九当家“天衣娘子”柳依依和十一当家“三箭猎人”涉不准死后留下的“青犀堂”、“花豹堂”、“金雕堂”、“银雉堂”、“彩鹰堂”各堂旧部,随同他们的“玉麟堂”和“黄鹂堂”一起行动,已足可说明这yīqiē。
以目前情况看,安东野手里可以指挥调度的动的,只有自己的“猛虎堂”和十三当家杨弋捷的“紫貂堂”,以二抗七,结果不言而明。
布青衣神色不变:“传令外围监视的唐月亮、孟四海二长老带领‘玄狐堂’、‘飞熊堂’原班人马拦住他们,配合安东野镇压叛乱!”
柳舒逸有些惶急:‘他们来的人太多、来得太快,恐怕孟朱雀、唐玄武两位长老也阻挡不住了……”
忽听楼前一阵骚动,喊杀声四起,有人叫道:“快关门!‘大风堂’杀过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砰”地一声,示警的“青衣楼”弟子倒飞进来,身上最少中了十七、八件暗器。
柳生寒与大哥辰源对视了一眼:“大哥留下,外面有我!”悍然冲了出去。
辰源跛着脚,上前握住新娘子的小手:“宝宝不怕。”一句话,惶急的烟卿就安静下来。
辰源向神态冷傲的二弟一颔首:“婚礼仪式继续!”
楚羽点头,亲手又为妻子盖上红盖头。
辰源看了呆若木鸡的司仪一眼,那司仪慌忙继续唱和道:“夫妻对拜——”
“柳生在外面,义父不用担心……”来到义父身近,辰源目光搜寻,瞥见了杨弋捷,和注意到留在嘴边一丝美丽残酷的笑意,他怔了一怔——
突然婚礼现场一声巨响!
停放在大堂上的那口黑木棺材一裂为二!
一条关东大汉,自棺材里卷起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连人带刀猛扑座位上的布青衣!
“孟东堂!”辰源厉啸一声,暗藏在青衣袖之内的“血泪枪”,机扩响处,枪柄连伸出三截,连成一杆长枪,陡起一个海碗大的枪花,迎向棺中人的刀式!
布青衣惊住了一囗气,孟东堂不是受罚软禁在关外“活死人墓”面壁受罚了吗?他怎么会chūxiàn在蔡相送的棺材里?!
就在这时候,柴如歌送的玉屏风裂开,一人飞射而出,全场都似又骤然黯了下来。
这人飞起出刀,刀光如雪,狂斩布青衣!
新郎官楚羽豁霍然回身,右手急扣来人背后七处要茓,他的左手手指伸缩吞吐,一伸手,就扣住来人的长刀。
那人刀被扣住,暴雷似的大喝一声,迎着楚羽就是一拳!
楚羽只能是放手急退,因为他已看清来者是熊东怖!
没有人可以硬捱熊二爷一拳!
孟东堂来了!
熊东怖也来了!
两个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关东”的棘手人物,怎么会chūxiàn在这里?!
布青衣很不安,智慧如他,第一次预感到了自己正在一点点掉入别人精心设计好的陷阱。这一个感觉,比重伤还使他心乱。
云飞扬两大首徒的惊现,他并不太过震愕,他开始拉着孙女儿烟卿的手,缓缓后退——
布青衣之所以不慌,是因为局面虽乱,但并未失控。
楼外有悍勇的柳生寒挡着,孟东堂和熊东怖也被辰源、楚羽分头拦截住,他背后还有一位高手在接应——
——柳舒逸。
柳舒逸就要接应布先生祖孙撤离,但杨弋捷倏地一反手,紫袖弹出利刃,全入柳舒逸背脊的“命门”茓。
杨弋捷一招得手,李纲送来的花轿中的美姬也动了手。
她的手一抖,抽出了鞭。
小舞。
那女子生得十分俊俏,眉宇间有一抹清奇至极的妩媚,和一道慵懒极致的风情。
她的手一挥,抖出十五、六辨,鞭鞭都要取布青衣性命。
布青衣无力还手,云飞扬临死前的全力一击,已经伤到他的五脏六腑,他只能退,带着孙女儿疾退。
布烟卿的凤冠丢到一旁,她的大红嫁衣已破,她额前的发全部散披,她一边狼狈的试图抵挡对方,一面怒叱道:“云端?!”
第五章 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
?readx( 那舞鞭女子云端,发出一阵清如银铃的笑,大堂上至少有一半的“来宾”相继发动,拔出兵器,向布青衣扑杀,剩下的一半不是乱作一团、不知道该帮哪一边是好,就是屁滚尿流的躲在桌子底下、凳子后面,求神拜佛,瑟瑟发抖。
恶斗之中,辰源已看出出来:这大堂上的宾客,至少,有一半是云端带来的外系高手,他们或多或少以前都受过云家父女的恩惠,他们只听命于云端,而负责守卫“青衣楼”外围的“玄狐堂”“黑熊堂”大风旧部,在诸葛喜巧舌如簧的劝说和朱七七大义凛然的申斥下,也正倒戈相向。
辰源现在着出来了。
他痛悔刚才却并没有发觉这潜伏的种种危机。
事实上,许多危机的可怕,就是可怕在难以察觉,一日发生,已无可挽救。
辰源一面发出紧急号令,召集“青衣楼”的高手来援,一面尽力营救义父布先生。
辰源一连九次抢攻,都被孟东堂逼回,而另一面,杨弋捷还与熊东怖联上了手,一身新服的楚羽被杨弋捷肩上的“紫貂”啄中,血流如注,空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烟卿缠住了云端,布青衣已退到了门口,柳生寒全身浴血,势如疯虎的来救应,就听乱军中有一人高声大喝:“先生莫慌!我来救你!”
一人分开乱局,虎步而入!
布青衣目不能视物,但他已听出来人是安东野。
辰源大呼:“东野!带先生先走!”
安东野洪声应了一声:“好!”他一出手,就制住了布青衣的背后大茓,然后高声断喝:“都住手!”
辰源与云端双方果然住手nAd1(
布青衣的目疾和内伤已全被引发,手上已无力,他戚笑:“安东野,我还是低估了你……”
“我爹爹早在过寿之前,就因练功走火入魔伤了经脉,白大夫诊定,只有半年的余命。”云端迎向布青衣:“他老人家自知命不久矣,恰巧布先生您使大公子来做我家东东的说客,爹爹就将计就计,和东东一起布置了这么大一个局,我爹不惜一条残命,东东不顾被诬陷‘欺师灭祖’的骂名,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的局面。”
布青衣捂着心,皱着眉,辰源及时扶住他,他嘴角的血渍正在迅速扩散开来,布烟卿过来扶他,叫道:“爷爷。”
布青衣向安东野吃力地道:“我还是败了。”
安东野居然点头:“是。”
布烟卿道:“我是失败者,我求你一件事。”
安东野道:“你说。”
布烟卿抚着烟卿的秀发,通:“让我死的有尊严。”
安东野点头。
布青衣道:“你答应了?”
安东野道:“我答应你。”
布青衣吁了一囗气,交代了下面的话:“羽儿,好好照顾烟卿,别欺负到她;源儿,‘青衣楼’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了;寒儿,义父没什么可留给你的,我知道你是一个武痴,我的‘弹指神通’秘籍就留给你吧;烟烟,爷爷就去下面陪你爹爹和娘亲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也怪寂寞的……”
老人将梨花带雨的烟卿交到楚羽手中,面色安详的躺入那口黑木棺材里,辰源悲声道:“盖棺,送先生。”
布烟卿大恸,扑到楚羽怀中,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眼见棺木盖上,云端下意识的上前探视了一步,柳生寒横身怒喝:“今日‘青衣楼’本是大喜之日,先生离世,大小姐不要欺人太甚好吗?”
云端柳眉乍挑,安东野已趋近低声道:“师姐,我刚才已经试过,布先生心脉尽碎,已经回天无无术了nAd2(”
眼见“青衣楼”群情激愤,云端便退了回来,转视辰源,沉默良久,才道:“源,两位老人家争斗了一辈子,到如今双双仙逝,实在令人心痛。冤家宜解不宜结,难道我们这一代还要继续恨下去、继续斗下去吗?”
辰源垂下头,时间为之静止。
布烟卿忽然恶声道:“我爹娘和我爷爷都死在你们‘大风堂’手里,我们‘青衣楼’与你们云家不共戴天……”话未说完,她已悲伤过度的晕倒。
倒在楚羽的怀里。
楚羽眼中含泪,傲然道:“今天,你们‘大风堂’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青衣楼’!”
话音刚落,就听楼外人马沸腾,又有百余股大队人马赶到,沉痛的怒喝声,此起彼伏:
“青衣第五楼楼主圆河拜祭先生!”
“青衣第六楼楼主云桥拜祭先生!”
“青衣第七楼楼主苏磨拜祭先生!”
“青衣第八楼楼主孙驴拜祭先生!”
……
“青衣第一百零五楼楼主胡灵儿拜祭先生!”
“青衣第一百零七楼楼主上官木拜祭先生!”
楼外群雄汹涌,水泄不通,除了任何人都未见过、传说中的“青衣第一百零八楼”无人现身,“青衣楼”各楼的杀手头目都已红着眼眶,执着兵刃,列队祭拜nAd3(
“青衣楼”声势之大,哀愤之阵,已让云端一方变色!
安东野向等待命令的杨弋捷一颔首,杨弋捷快步奔至门外,一扬手,一道火花冲天而起!
随之而来的,是远处的浓烟滚滚,杀声震天。
孟东堂沉声道:“为了立功赎罪,这次我和熊老二接到师命,从‘关外’带了三万‘辽东’子弟兵入关,要来硬的,我们‘大风堂’奉陪到底!”
赤发狂刀的熊东怖,舔着刀口上的血,狂态尽露。
云端上前一步,端视着辰源,倦倦的问道:“今日之事,就在你我一言而决,源,你一定要流血千里才甘心吗?”
终于,辰源抬起头来,他将掌心那缕青丝发交到云端手中,声音压抑得道:“你的发,那个黄昏,飞鱼楼,还你。”
云端姑娘接过那缕情人发,一时怔了。
“就这样吧,从此山水不相逢。”辰源呢喃一语,霍然回身断喝道:“给我留下安东野!给先生活祭!其他的人,放他们走!”
柳生寒“嗷”的一声兽吼,像一头野狼般,疯狂的扑向安东野!
“两位师兄,带大小姐先走!我来断后!”安东野死守门口退路,只让“大风堂”的人过去,不许“青衣楼”的人追袭,他身上已多了五、六道血痕,但仍凛然不退。
云端受到楚羽等全力进攻,受伤不轻,在孟、熊的冲杀掩护下退至安东野身旁:“我们走!”
混战再起,刀光血影中,云端掌心那缕情人发,脱离了云端的玉掌,在空中血雨里飘飘散散,迷伤了辰源的眼……
…………
半个月后。
大漠,黄沙,白骨。
这里是“昆仑关”外,千里浩瀚如海。
烈日下,一支驼队正在沙海里,挥汗如雨的艰难行进着。
几个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在一起交头接耳了一阵儿,将商队的保镖头目叫了来,其中一个略晓“中原”官话的大鼻子商人,操着生硬的汉话,配合着比划手势道:
“贾大侠……当地的向导说……这里有‘青龙会’的强盗出没……我们要不要……换一条路进关……”
衣衫花花绿绿的年轻的贾不娘(参见《刀剑笑》卷第七章),看了看围住自己的几个东家,娘里娘气的嬉笑:“你们几位老板把这趟货物,交给我护送,那是再明智不过了,有我在,什么‘青龙会’‘青蛇会’的,还不够本大侠一指头捏死的!”见几个大鼻子商人将信将疑,贾不娘又吹嘘道:
“不是我吹牛,你们到‘中原’打听打听,谁不给我贾某人个面子,别的的不说,就说‘京师’那位‘青衣楼’总楼主布青衣,见到我,也要抱拳拱手,称呼一声‘贾贤弟’,八抬大轿请我进去,好酒好茶招待着,就是‘青衣三秀’在我跟前,那也是子侄辈……”
贾不娘正信口胡诌间,空中一只秃鹰啼叫着掠过头顶,众人脚底的大地在震动,说话的三人“娘呀!”各发出一声鬼叫,屁滚尿流的钻进骆驼架子底下。
大漠青龙铁骑!
只见无数的带着青龙面具的骑士,自天边形成一线,奔腾杀伐而来,无边无沿。
“完了,完了……”刚才还牛皮吹的山响的贾不娘,此时和几名胡商,灰头土脸的抱在一起,抖如筛糠。
然而,这支青龙大军横扫而过,看也不看这驼队一眼,直来到“昆仑关”关口外齐齐勒马列阵站定,旌旗招展,训练有素。
关门开处,布衣青驴,一名瞽目中年人,腰悬葫芦往那关外而去。
列阵等待的青龙骑士轰然礼道:“青龙第七战队奉楚左使号令,恭迎布人王!”甲叶之声响声一片——
那青衣中年人,原本干枯无神的眼窝突然一亮,向驼队面色苍白的胡商和卫队们报以一笑,轻一策懒驴,任那驴缓步而迎。
虽缓,终究是离开了胡商和保镖那数道惊恐的的目光,没入青龙大军人群中,风卷残云般,消失在大漠深处……
(卷终)
...
第一章 王不见王
?readx( 沉中侠很久没有这般开怀大笑过了!
他一向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严格的甚至有点苛刻。∽↗,
身为“七星堂”总堂主,朝廷四品命官,金童美女,锦衣玉食,享之不尽,用之不完。近几年来,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他可高兴的了。
直到他昨夜一举灭掉了“洛阳”的地头蛇“铁琵琶门”韩家,嗅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沉中侠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人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乐趣。
韩家威震“东都”已近二十年,门中徒众遍布“洛阳”,控制了“洛水”几乎八成以上的码头,“富贵集团”几位大佬想要吞掉这块肥肉、将“洛阳”纳入复国重镇已有多年,现在总算沉中侠达成所愿,虽然他的七大分堂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是现在所收获的地盘和财富,已足以补偿他损失的一切。
韩家家主韩五娘,不但一手“波音功”独步武林,而且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在“洛阳”权贵场中长袖善舞,根深蒂固,几乎已没有人能撼动的韩家的霸业,竟已被沉中侠在一夜之间,一手推翻!
就凭这份功业,所付出的代价无论多大,沉中侠都是值得的。
沉中侠并没有笑得太久,他是一个懂得克制的人,他更是一个外表粗豪、内里谨小慎微的不世枭雄。
能从一个小小的通判,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决然不会幸至的。
他知道,自己不能被眼前的胜利和利益冲昏头脑,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铁琵琶门”一战,韩五娘母女虽然被擒、成了他的阶下囚,“铁琵琶门”八大门徒八折其五,但还是跑掉了三条漏网之鱼。
——四弟子杨破邪
——七弟子司徒破病
——八弟子班破晓
沉中侠之所以在江湖上、官场中,屹立三十年而不倒,就是因为他够狠!够绝!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nAd1(
这是沉中侠亘古不变的信条。
沉中侠马上传令手下七大星君,全城搜捕追杀“铁琵琶门”三大在逃弟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烟花三月。“洛阳”城。
冷若颜在喝酒,但今天没有多喝。因为再过十五里地,就是“洛阳”城。
她此行是受雇来侦查“铁琵琶门”灭门惨案,这里面牵扯到了贵为“梁王”的柴如歌等一大批皇族显贵,她要保持清醒,所以她不能痛饮,她不能畅醉。
主人“杀手之王”冷北城,与“小梁王”柴如歌至今从未谋面,或许一见面就会见生死。
冷若颜赶了十几天的路,有些困乏,本想枕首臂上,小憩片刻,突然间,传来马蹄疾响,像行雷一般,迅即迫近。一队人马,忽在黄尘漫天的尽头出现。
这一队人马,总共十五人。六骑在前,六骑在后,三骑居中。前后十二骑,一概玄衣箭袄,神容无不精悍俊秀。中间三骑,左边是一名文士,五络长髯,及胸而止,脸如冠玉;右边的是一名武士,虎背熊腰,一副勇悍坚忍的气概,横刀跃马,威风凛凛。这整支队伍,都只意味着一件事情:他们都在守护着最中间的那位蟒袍金冠少年。
那位王孙公子般的年轻人,骑着毫无杂色的乌睢马,金鞍珠佩,马上还撑着一方黄幔,显然是用来遮掩阳光的。马上的公子,被黄幔阴影遮掩着,脸目看不清楚,只见他头戴金冠,蟒袍缎靴,佩剑镶翠,身材颀长,体态风流,一只手搭在缓辔上,白生生的很是好看nAd2(
什么是气质?
这就是气质!一股王侯贵胄的气质!
途人惊呼、走避,拴在茶寮附近的牲口,也被惊得“希聿聿”一阵顿蹄。在道上正向茶寮走来的行人,不管是往城门方向还是背向,生恐被飞骑撞上,纷纷走避不迭。
冷若颜的视线,却不在那行人的身上,她发现了一个人,一个青年落魄书生,神容疲惫,穿着一身半新半旧的袍子,他的左手,修长、灵活、干净、美丽,让人过目不忘。
马队疾驰的时候,有一个弯腰驼背、双目失明的老人家,走慢了一些些,跟着就要被铁蹄撞倒,但是那白衣书生忽然一闪,再下来就发现那老人家好端端的已到了路旁,在白衣书生挽扶下安静的在走路,只不过脸上却露出十分茫然不解的神情来。
没有人发现在那一刹间,有一个看来弱不禁风的书生,在众目睽睽下施展了惊人的轻功,救了一条人命。
除了冷若颜。
白衣书生方扶着那失明的老人进了茶寮,那十五骑奔近茶寮,速度也缓了下来,马上那名战神般的坚忍武士道:“何先生,可要在这儿歇歇?”
那文士忙屈身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那大红锦袍少年声音娇嫩道:“好啊,大热的天,也不赶在一时,只要雷将军不怕‘丽春院’的小桃红等得发急就好!”
那武士讪笑数声,文士翻身下马,精明的用眼睛迅速地逡巡周遭一遍,才挥挥手,前面二骑劲汉,立刻下马,为那名蟒袍金冠少年牵缰相扶,那华丽高贵少年也不要他们牵引,一耸身便落了地,轻得像四两棉花。
茶居里有两个镖师在正交换意见nAd3(
一个背后挂了个箭壶的镖师低声道:“人说‘小梁王’柴如歌是人中龙风,此语果然不差,你看他,玉树临风,龙骧虎步,不愧为皇族贵胄!”
另一个前腰系着镖囊的镖师却道:“我看他身边的文胆武将,才不得了,不愧是沉老总三千弟子门客中选拔的。”
背挂箭壶的镖师道:“那个留长须摇孔明扇的,便是文胆何狮子了吧?这人就凭着才智计策,把‘京洛’三股恶匪,全在柴小王爷名下铲平,建功不少哩……”
那系镖囊的镖师低声叱道:“禁声,那武将雷老虎过来了,他是我们刀头敌血的老祖宗,开罪他不得的!”
这美貌少年柴如歌,封爵“梁王”,朝中依附大宦官枢密使童贯,其人文武全才,门下养士逾千,而且结交异士奇人,跟各部司官衙又有往来,宫中也有仗荫,是既富且贵、极有声名、甚具影响力的人物,就算是州官、御史、镇帅、边将,对这柴小王爷也要刻意结纳。
只见文胆何狮子、武将雷老虎,一左一右,拱卫着柴如歌,走进茶居。
开路的两名玄衣骑士,大步来到两个镖师面前,笑骂道:“你两个坏种,在背地里嘀咕大爷们什么坏话呢?”
两个镖师相互嘻嘻一笑,倏然出刀,瞬间已切断了两名骑士的喉咙。
他们的刀就藏在袖中。
场中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变化,这些变化都在一刹那间发生,刚才还是一班歇脚的人在茗茶纳凉,突然间,这地方变成了血肉屠场。
冷若颜早已预料到会有事情发生,但她也决没料到发生得那么猛烈、剧烈、壮烈、惨烈!
茶客们纷纷惊呼,向外逃窜,原本无动于衷的白衣书生,突然撩衣而起,就到了柴如歌面前,抬头之间,目射杀机。
“是你?!”柴如歌神光暴涨,盯视着白衣书生,冷声道:“破晓!”
白衣书生眼眶里逐渐有了泪光,他轻声道:“柴如歌,自‘明器王’之会后,我破晓与你,形同路人。”
柴如歌“嘿”笑道:“你是来杀我的,是吗?”
破晓将头深点,他在看他的左手,再看那只修长、灵活、干净、美丽的左手。
柴如歌也在看那只手,粉嫩的脸上,有些微表情的变化。
“八师弟,杀了那人妖,为师兄弟们报仇!”
“我们躲了三年、等了三年,杀了他!”
两名镖师刀光一折,往柴如歌那儿直闯了过去,刀光映得二人脸上煞白,也映寒了柴如歌的脸。
武将雷老虎陡地弹起。
他健硕如山,但没有人能形容他的速度,他左手铜锤、右手铁盾,挡住了背挂箭壶的“铁琵琶门”第四弟子杨破邪。
两名劲装王府卫士横刀拦在了王爷面前,柴如歌不动如山,面带笑容,目不稍瞬的看着破晓的左手,不徐不疾地的道:“破晓,本王看你是个人才,几次三番不忍心杀你,本王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不会让本王失望,是吧?”
那边,文胆何狮子大喝一声,扇子一合,扇尖陡地弹出一截刀尖,直刺“铁琵琶门”第七弟子司徒破病背心!
腰系镖囊的司徒破病似已疯狂,不闪不避,完全不顾性命的扑向柴如歌。何狮子大急,忽向门外叫了一声:“王爷,他们上当了,你快走罢!小唐会顶替你的!”
司徒破病并没有上当,而是一步步逼向与破晓对峙的柴如歌,何狮子护主心切,他仍然短刀,一面狂喊:“雷将军,保护王爷要紧!”一面要护住柴如歌的后路。
雷老虎舞锤扬盾,力挡杨破邪视死如归的的攻势,他身上已添了六处血泉,血泊泊地淌着,不过他并不畏惧。
他不怕死!
他只怕柴如歌死!!
所以他拼死也要维护柴如歌!!!
第二章 马上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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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狮子一见敌人疯狂的声势,便知道对方是势在必得,他一面拦身护住小主子的背部,一面朗声道:“诸位好汉住手,且听我一言——”他空有满腹经纶,满肚子学问,满脑子对策,但对方仇恨填膺,恨不得要把柴如歌置于死地,根本不听他的话。●⌒,
柴如歌突然站了出来,锵然拔刀,刀芒灿目。
刀柄上七枚巨钻,耀眼流彩,柴如歌也不回身,反手就是十六刀,如行云流水,犹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司徒破病连退十六步,眼见撞在那位弯腰驼背双目失明的老人家身上,惊变突起时,所有的茶客和店伙都逃到外面去,远远的看热闹,只有这个老瞎子,茫然不知所以的坐在那里竖耳听着响动。
“老人家小心!”司徒破病虽是报仇心切,但不想伤及无辜,他正欲躲闪,老瞎子已趁机扣住他的命脉,嘿嘿笑道:“小伙子,谢谢你。”
司徒破病长叹一声,弃刀不语。
杨破邪大急:“破晓,快出手啊!”
破晓终于出手!
左手。
神之左手。
破晓一出手,就要了四师兄杨破邪的命。
破晓手势一收,血光闪出,杨破邪断为四截。
柴如歌满意的微微点头:“破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受制的司徒破病目眦欲裂:“破晓,你竟然杀了四师兄?你竟然杀了四师兄!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破晓面不改色的向柴如歌笑道:“我这些愚蠢的同门,让王爷千岁您见笑了nAd1(”
柴如歌嘴上说:“不笑。”还是禁不住笑了,像个第一次见到英俊男人的小姑娘。
军师何狮子向已名卫士一使眼色:“马上飞马进城,通知沉老总派人接应王爷!”
那卫士会意,抢出茶寮,飞马向城里奔去,回“七星堂”搬援兵了。
局势急转之下,大出众人之料。
只见扣住司徒破病的老瞎子毕恭毕敬的向礼道:“王爷。”
柴如歌未答,冷若颜已长身而起,道:”人言沉老总有旗下有‘七大星君’,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这位前辈想必就是‘天机星君’仇鹰了!“
老瞎子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柴如歌上前拉住冷若颜白生生的小手,亲切的道:“若颜姐姐,怎么到了‘洛阳’连声招呼也不打?和小王见外了不是?冷爷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三姑娘的毛笔字练得怎么样了?四姑娘还是那么喜欢哭鼻子吧?哈哈,对了,听说二姑娘的‘人剑合一’已经练到第九重了,有机会小王正要和她切磋切磋呢……”
如歌露出孩子般的扭捏笑容,亲昵的好像一个依恋姐姐的小弟弟。
冷若颜心中警惕,面上言笑盈盈的道:“回禀王爷,我家爷和妹妹们都好。”
蹄声如雷!
援军来得好快!
首先感到的是与已经在场的“文曲星军”何狮子“武曲星君”雷老虎“天机星君”仇鹰三人齐名的另外四位星君——
——“廉贞星君”唐豹“贪狼星君”曲狼“破军星君”贺文龙“七杀星君”关屠狗nAd2((参见《公子羽》卷)
“四大星君”行礼未毕,“七星堂”总堂主“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已亲自驾到!
陪在沉中侠身旁的是七个带着铁头套的怪客,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面具尤为狰狞。他们都不说话,气场诡异强大到让人窒息。
“沉师父。”柴如歌微微躬身,行了半个弟子之礼。
沉中侠侧身避开,还了半礼道:“王爷远来辛苦。”
他威严的目光,从淡然自若的破晓,望向风情绝代的冷若颜,大手一扬:“七星君,护送王爷进城!”
“七星堂”一众高手押解着司徒破病,马上上马,拥护着“小梁王”柴如歌,趾高气昂进城,马蹄翻飞,烟尘蔽日,唬得行人四散躲避,鸡飞狗跳,躲得慢的,头上早已落下几马鞭。
黄昏入暮,若颜举杯,夕阳下独熏的美人,已成了微醉的胭脂红。
又醉了。
破晓已经大醉。
他就象是个死人般倒在柜台旁。
冷若颜轻轻摇晃手中酒杯里的红色液体:“沉老总身边那七个铁面怪中,有几个是你认得的?”
破晓突然张开了一只眼睛,瞪着冷若颜,笑嘻嘻道:“他们是‘神兵阁’铁面蔡家的人,领头的那个叫‘铁面枪牙,魔之右手’蔡入夜,两年前闯入‘铁琵琶门’杀人的,就有他们几个。”
“其余六个人是谁?”冷若颜饶有兴趣的道。
“他们一直罩着铁头套蒙着脸,想必都是沉中侠重金从‘铁面’蔡家请来的帮手nAd3(”破晓打了个酒嗝,古怪的笑道:“坏事做的太多的人,总会担心自己的性命不保,花些钱请些保镖也是情理之中。”
“那么看来蔡入夜要失业了,当日‘铁琵琶门’三个漏网的心腹之患,一死一擒,还有一个变成了废物,沉老总完全没有必要再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了。”若颜生气的时候,看来还是很媚,尤其是一双眼睛,简直要迷死个人。
破晓长长吐出口气,苦笑道:“我花了大把银子,请你来不是挖苦我的。”
冷若颜皱眉道:“可是你杀了你的同门师兄,很多人都看见了。”
破晓苦笑:“如果我说,是四师兄故意让我杀他的,大姑娘会信吗?”
“杨老四并不是疯子?”冷若颜盯着眼前这个酒鬼道。
破晓道:“不是。”
冷若颜逼问:“那他为什么求死?”
破晓道:“因为他是傻子。”
冷若颜道:“看上去他一点都不傻,而且相当机智。”
破晓道:“这个机智的主意就是他自己出的,用他的命,换取沉中侠对我的信任,我杀了他,就·有机会混入‘七星堂’的。”
冷若颜道:“为什么一定要混入‘七星堂’?”
破晓接道:“因为我只有混入‘七星堂’之后,才有机会杀了那个引狼入室的女人韩五娘,为无辜枉死的满门师兄弟姐妹报仇雪恨。”
冷若颜突然又艳笑道:“只可惜死人是没法救人和报仇的。”
破晓笑了笑,道:“然而,我还没有死。”
冷若颜笑了:“可是在我眼里,你已和死人无甚差别。”
破晓嬉皮笑脸的道:“我还没睡够‘天下第一美女’冷若颜,我怎么会舍得死?
冷若颜狠狠地盯着他,忽然又笑了。
这次她笑得更甜更迷人,柔声道:“早就说你这个浪荡子在‘铁琵琶门’狂嫖滥赌,行为不检,连你的师娘韩五娘和小师妹韩飞燕都被你染指,现在看来,种种流言,并非空茓来风啊。”
破晓立刻点头道:“确有其事,半点不假。”
冷若颜媚笑道:“那你的师娘和小师妹一定美的紧喽?”
破晓下意识的吞了下口水:“美。”
冷若颜抛了个媚眼,吃吃地笑道:“有多美?比我没是不是?”
破晓也吃吃地笑道:“可是在我眼里看来,她们娘俩加在一起,也不及大姑娘的睫毛漂亮。”
冷若颜眯着眼睛笑道:“原来你不但心花,嘴也很甜。”
破晓也眯起眼:“我身上还有好多‘长处’,大姑娘你是知道的。”
冷若颜看着他,眼波更迷人,她伸出一只玉手,去抚摸破晓的颊:“有多长?”
乘着醉意,破晓摸着冷若颜的手,眯着眼道:“好白的手,却不知香不香?”
冷若颜吐着丁香小舌,诱惑道:“你闻闻看,香不香?”
她居然真的把一只又白又嫩的手,送到破晓鼻尖前。
破晓捧起这只玉兰花似的小手,就象是条嗅到了鱼腥的馋猫,左嗅右嗅,嗅了又嗅,忽然大笑了两声:“蔡入夜,你要不要也来一吻美人芳泽?”
突然一个人冷冷道:“不客气!”
茶寮里就多了一个人。
一个带着铁头套的高大鬼面人。
冷若颜抽回手,向铁头怪抛了个媚眼:“你找的人不是我?”
蔡入夜声如寒铁:“我还想多活几年。”
冷若颜一指烂醉如泥的破晓,向蔡入夜又笑:“你要杀他?”
蔡入夜忽然道:“你也早知道我是谁?”
冷若颜道:“我听他说过。”
蔡入夜道:“你也听说过‘七星堂’?”
冷若颜道:“当然。”
蔡入夜道:“沉老总对仇家的手段,你更应该知道?”
冷若颜道:“我知道。”
蔡入夜冷冷的看着她道:“但你还是要帮他对付我?”
冷若颜叹了口气,道:“这个人付了我们‘凉城客栈’三千两银子的佣金,他要死了,我冷若颜的招牌就算砸了,况且——”
蔡入夜冷冷道:“况且你还陪他睡过觉!”
冷若颜的脸红了,又轻轻叹了曰气,道:“我本来是不肯的,可是他……他的力气比我大。”
蔡入夜看了看冷若颜,又看了看破晓,忽然大笑。
破晓却怔住,他从来也想不到这铁头怪也会这么样大笑的。
两个男人“哈哈”大笑,勾肩搭背的走了。
冷若颜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世间人都没有醉,醉的是我。”
第三章 手下下手
?readx( 夜未央,沉中侠却已经微醉。
风,吹动碧纱窗。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沉中侠用不着回头,就已知道来的是谁了。
这是他的“七星总堂”的秘室,除了韩五娘,绝没有别人能进来,也没有别人敢进来。
韩五娘,原是“铁琵琶门”的门主,两年前“铁琵琶门”被沉中侠消灭后,接管了“铁琵琶门”的一切,包括韩五娘母女这一对天生尤物。
沉中侠浸淫官场二十多年,对黄金和美女都具有不同寻常的鉴赏力。能在他身边服侍两年之久的女人,当然是绝色贴己的丽人。
韩五娘不但美丽贴心,而且柔媚温顺,善体人意。
这两年来,沉中侠心里在想着的事,往往不必说出来,韩五娘就已先替他安排好了。
现在夜已很深,沉中侠正觉得有点饿,韩五娘已捧了他最喜欢的两样下酒小菜、一碟花卷和一壶花雕走进来。
沉中侠故意皱着眉,道:“五娘,你为什么还不休息?”
韩五娘柔柔地笑着,道:“这些天王爷驾临‘东都’,贱妾知道爷有很多事情要操劳,所以给爷准备了夜宵。”
“辛苦你了!”沉中侠看着她,目中不禁流露出满意之色,叹息着揽住她的腰肢,道:“爷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有了将你变成我的女人的想法,好在两年前一战,我终于拥有了你,否则我沉中侠这一生,岂不太无趣?”
韩五娘甜甜的笑道:“贱妾是爷的战利品和猎物,贱妾也看得出,爷是个做大事的人,所以不管爷要不要我,贱妾都已跟定了爷。”
沉中侠大笑,一战成名,百战扬威,温香如玉,美人如花,男儿大丈夫此生如此,夫复何求?
“铁琵琶门”的三个漏网余孽,现己经全部解决掉了,如今他的确可以笑了,放心大胆、毫无顾忌的笑了nAd1(这个男人无论他的笑声多大,韩五娘也绝不会觉得刺耳,在她心目中,这个心仪的威武男人,连笑声都是那么的豪爽。
放下食盒,在桌上一一摆开,韩五娘忽然问道:“今天爷好像格外高兴?”
沉中侠点点头,大笑:“悬了两年的心口大石终于放下了。”
韩五娘又笑了,笑得更甜、更媚:“破晓是个有用之才,爷想更上一重楼,就需要破晓那样的人才为你效命。”
沉中侠皱了皱眉,脸色似也变了:“你在为他求情?”
韩五娘斟酒道:“贱妾在为爷打算。”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中侠忽然冷笑,说道:“爷听说,早在‘铁琵琶门’,你这个做师娘的,就和你的宝贝徒弟破晓有过一腿?”
韩五娘笑道:“那个时候,贱妾还不是爷的女人。”
沉中侠笑了笑,他忽然高声呼唤:“蔡入夜!”
门外立刻有人应声:“属下在。”
沉中侠再吩咐:“叫破晓来。”
破晓很快就出现在沉中侠面前,他垂着手,弓着身,就好像随时都准备跪下来亲吻沉中侠的脚丫子。
沉中侠看着他,目中不禁露出满意之色,就好像他看着脱光衣服后的韩五娘时一样。
——假如他必须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个人活下来,沉中侠选的一定不是韩五娘nAd2(美丽的女人随时都有,能干的人才却并不多见。
沉中侠想要登上更高的位置,就需要更多的人才来辅助,破晓,就属于这种能辅佐霸业的人才。
密室门外的长廊里,虽然还燃着灯,却还是显得很阴暗。蔡入夜垂手肃立在门外,脸色也是阴暗的,伤佛已很疲倦。
但他却还是笔笔直直地站着,铁头罩下深垂着头。
沉中侠高高端坐,他虽然是坐着,但身材高大的他,对着躬身候命的破晓,还是有一种俯视的气势。
沉中侠在审视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并未说话。
说话的是坐他怀里的女人:“老八,这两年你和老四、老七过得还好吗?”
“不好。”破晓头低垂,声音有些哽咽:“我们三兄弟一直躲躲藏藏,就像不能见阳光的三只老鼠。”
沉中侠忽然沉下脸,盯着他,一字字道:“小王爷很赏识你?”
破晓微笑着,用眼角瞟着韩五娘:“破晓想知道,如果我肯加入‘七星堂’会得到什么职位?”
沉中侠冷冷的道:“分堂副堂主一位,不算亏待你吧。”
破晓接道:“如果破晓跟着柴小王爷做事,凭着我和王爷的旧交,或许待遇会更好一些。”
沉中侠冷笑道:“七星君都是跟随我一起打天下的老人,立功无数才有今天分堂堂主的位置,你一个降将,寸功未立,赏你一个‘副堂主’,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
破晓淡谈地道:“我自认为比您的那些星君都强上那么一点”他接着又道:“我想知道,门外那个铁头怪是什么职位?”
沉中侠道:“蔡家主是本堂重金礼聘来的高级护法nAd3(”
破晓突然出手拿起他面前的一杯酒,沉中侠只觉得眼前一花,酒杯又放在桌上,杯中的酒却已空了。
“你左手出手果然不慢。”沉中侠又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就凭你刚才露的这一手,和蔡入夜平起平坐一点都不为过。”
怀里的女人款款起身,娇笑道:“破晓,恭喜你荣升左护法。”
破晓微笑道:“谢老总和师娘……不,和夫人栽培。”
沉中侠目中又露出笑意,道:“神之左手、魔之右手,本座今后有了你们两大护法助力,大事合何愁不成?哈哈哈……”
破晓马上道:“老总,高级护法的月俸是多少?属下最近手头有点紧,东躲西藏这么多年,很久没有喝到好酒、没有碰过女人了。”
沉中侠立刻吩咐韩五娘:“给新晋左护法五万两银票的零花钱,我们‘七星堂’的护法,怎么能太寒酸呢?”
五万两银票,韩五娘用一双柔美莹白的纤纤玉手捧着,送到破晓面前:“这两年苦了你了,去放松一下吧。”
破晓接过来银票,眼睛却一直在盯着郭韩五娘,就好像蚊子盯在人血上面一样。
沉中侠却一直在看着破晓,终于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一直在盯着看的是什么人?”
破晓道:“我只知道她是个值得看的女人。”
沉中侠道:“你只不过想看看?”
破晓道:“我还想睡睡……”
沉中侠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如果你还想有命喝酒、碰女人的话,就最好别打五娘的歪脑筋。”
破晓居然还要问:“为什么?”
沉中侠沉着脸道:“因为他现在是我的女人,是你的主母。”
韩五娘笑着说:“喝花酒找女人不怕,记着省着点花,攒钱娶个正经女人、成个家才是正事。”
破晓苦着脸道:“只可惜这点钱还远远不够。”
沉中侠道:“你很贪心?”
破晓挺起胸膛,道:“现在我已是‘七星堂’的左护法了,身份地位就不同寻常了,如果堂堂的高级护法走出去,身上带的银了若不够花,老总您岂非也一样面上无光?”
沉中侠又禁不住地大笑,道:“好,好小子,本座就让你花个够。”
在沉中侠示意下,韩五娘果然又从桌下的抽屉里又取出一叠银票来,又是五万两。
破晓接过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随随便便的就塞进靴简里。
韩五娘忽然道:“你已有几天没洗过脚?”
破晓笑道:“半个月。”
韩五娘也不禁笑了。
她本已是个女人中的女人,笑起来更媚。
她笑的时候,能忍住不看她的男人,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个。
这次破晓却居然没有看她,扭头就走。
沉中侠脸上已露出满意之色,忽然对门外道:“蔡入夜,暗中跟着他,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破晓都做了些什么?
破晓在“万花楼”大发银票,一口气包了十好几个红官人。当那些红妓洗得干干净净,在贵宾房里的大床四仰八叉等着他的时候,他却自己偷偷借着尿遁溜了出来。
他酒气冲天,摇摇晃晃地跑上了大街,东张张,西望望,花了六百两银子,买了个只值六个大子的西瓜,啃了两口,却又随手丢进阴沟。
然后蔡入夜就发现他摇摇晃晃地冲上了“状元酒楼”。
今晚“洛阳”知府宇文书包了整座酒楼,为“小梁王”柴如歌接风洗尘,贵客还未到,陪客的王大爷却已经早早到了。
王大爷是一个普通的门吏,他因早年在战场上就过柴如歌义父童大公公一命,就被宇文大人拉了过来陪王伴驾。
宇文大人、王大爷、还有几位本地的高官,在雅间酒宴前等候,每个人都召了个“万花楼”的姑娘陪着。
大家正聊得兴高采烈,破晓忽然醉醺醺闯进去,解开裤子,当着所有女客的面儿,就往酒桌上撒尿。
姑娘们惊叫的惊叫,偷笑的偷笑。
王大爷来了脾气,伸手去拉破晓想看个究竟,破晓一转身,就尿了王大爷一脸。
“宰了他!”王大爷一发火,他的手下就下手!
...
第四章 贼喊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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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胡乱推开王大爷的手下,宇文书脸色发青,厉声喝道:“干什么的?!”
破晓提这着裤子,笑嘻嘻道:“日你老娘的。|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网的账号。”这句话刚说完,王大爷一双老拳已经飞了过来,飞到他脸上。
怎么说王大爷年轻时候,也是“大宋”西征大元帅童贯帐下的监卫军亲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连知府老爷都要敬他三分,哪里受得了这个年轻人如此撒野和撒尿?
破晓整个人都已喝得发软,招架了两下就被王大爷打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伸进一双铁手,拉住王大爷。
王大爷怒道:“是什么人?敢管王大爷的闲事?”
门外已有个人伸进铁头来道:“王大爷息怒,是我。”
天王老子都不怕的王大爷,看见了这个铁头怪人,火气立刻就消失了,他居然陪起了笑脸:“原来是蔡大爷,少见少见。”
蔡入夜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破晓:“您老知不知道这个喝醉的年轻人是谁?”
王大爷摇摇头。
蔡入夜招了招手,把他叫了过来,在他耳朵旁悄悄说了一句话。
王大爷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勉强地笑道:“宇文大人,这位∝,..小兄弟既然喜欢躺在这里,我们就换个雅间等候柴小王爷吧。”
一向牛脾气的王大爷,这次竟然说走就走,而且把满座子的官吏同僚和姑娘们也全都带离。
宇文知府还不服气的嘟囔一句:“老王,这野小子究竟是谁?咱爷们凭什么要让着他?”
王大爷也附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一句话,宇文书的脸色也变了,比王大爷走得还快nAd1(
破晓却已象是个死人般躺在地上,别人打他也好,走也好,他居然完全不知道。
蔡入夜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出去吩咐酒楼老板道:“好好照应里面那位客人,别去打扰他;他若醒了,无论要什么,都满足他,一切账目都算在‘七星堂’上。”
老板忙不迭乎的连声答应。
破晓听在耳中,心中暗道:“‘七星堂’果然吃得开,连堂堂知府都不敢招惹沉中侠。”他睁开一只眼,竖耳细听,确定蔡入夜走远后,推开窗户,跃入了后面无人的窄巷。
守在门外的老板和几个伙计,还在窃窃私语:
“老板,屋里那烂酒鬼什么来路啊?咱可没看到过王大爷在这‘洛阳’地头上让过谁啊?”
“听说是‘七星堂’新来的左护法,和蔡铁面平起平坐呢。”
“这就难怪了,沉老总的人,别说尿人脸上,就是尿人嘴里,别人也只有张开嘴接着的份儿。”
破晓醉得快,醒的也快。
一个男人喝完酒,很多时候就回去找女人。
破晓是男人中的男人,他找的女人,当然是女人中的女人。
云歇雨收,金鸡引亢高啼。
冷若颜坐在妆镜前,梳理长发,圆镜里倒映着仰面躺在床上的破晓,他把一封书信和一块令牌放在床头,良久才道:“事情就拜托大姑娘了nAd2(”
“你真的忍心杀韩五娘?”若颜继续梳理秀发。
破晓不答,他整理好衣衫,将一叠银票,塞进冷若颜嗅着红牡丹的粉色抹胸,正要开口说话,若颜将那叠银票“啪”的摔在他的脸上。
破晓一愕,就见女子艳艳的笑了:“姐姐是杀手,又不是婊子,滚!”
破晓大笑,马上就滚了。
再次回到“七星堂”,沉中侠并不在,听说是陪小王爷柴如歌去郊外打猎了,迎接破晓的是韩五娘。
“你昨晚喝了很多酒?还睡了女人?是不是?“韩五娘就像一只灵犬,在破晓身上,嗅了又嗅。
“做了‘七星堂’的大护法,这点男人的乐趣,总该是可以有的。”破晓放肆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主母露在外面白花花的酥胸上。
韩五娘拉开门,微笑着:“你的乐趣,也包括往童大公公救命恩人脸上撒尿吗?”
破晓笑了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
昨晚他喝了太多的酒精,而又浪费了太多的精力。
“破晓……”睡梦中,师娘的声音和身体,还是那么柔软。
破晓忽然跳起来,搂住了师娘的腰,然后两个人就一起滚倒在床上。
师娘轻呼着,挣扎着……
可惜她的手也是软的,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整个人都是软的,又香又甜又软,就象是一团。
她的胸脯却比还白,白得发光nAd3(
破晓坐在她身上,她动都动不了,只有不停地呻吟喘息,她可以感觉她的腿不自觉的分开。
“求求你,不要这样子,这样子不行,放开我……”她既不能抵抗,她也无法挣扎,她只有哭着哀求,却不知求反而更容易令男人变得疯狂。
得寸哪有不进尺的,破晓已经在撕她的衣服,大力的动着。
她咬着嘴唇,承受着身上男人带来的狂风骤雨。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揪住了破晓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那人另一只手已掴在他脸上,掴得极重。
重到破晓一下子就醒清醒了,他一清醒就看见沉中侠铁青的脸。
沉中侠正在狠狠地瞪着他,厉声道:“破晓!你好大的胆子!”
破晓居然还在笑:“我的胆子本来就不小。”
然后他才看见床上梨花带雨的女人。
破晓揉了揉眼睛,才发现那不是师娘韩五娘,而是与师娘长相酷似的小师妹韩飞燕。
沉中侠突然笑了:“破晓,以后好好善待本座的义女,好好为本座做事,本座亏带不了你的。”
沉中侠大笑离开,破晓开始仔细打量这朵鲜花般的少女,雪白的皮肤,甜蜜的嘴唇,眼睛更媚得令人着迷。
“两年不见,小师妹发育的和师娘一样勾人了。”破晓晶莹如玉的左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少女高耸的胸部。
“别在我面前提她,”韩飞燕也睁大了眼睛,在看着他:“我娘是个害人精,她害死了‘铁琵琶门’那么多的师兄师姐。”
破晓盯着她:‘你呢?你这小害人精,是不是沉老总派你来陪我的?“
韩飞燕撇了撇嘴,冷笑道:“你以为是我自己要来让你欺负的?”
破晓歪着头道:“你不是自愿的?”
韩飞燕又撇撇嘴:“贼喊捉贼。”
破晓道:“难道真是沉老总吩咐你来的?”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五章 梦中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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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飞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不通,沉中侠本来一向对我很好,从来也不许别的男人碰我,这次为什么偏偏一定要我陪你。”
破晓眼珠子转了转,正色道:“这当然有原因。”
韩飞燕忍不住问:“什么原因?”
破晓翻了个身,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对着她的耳朵,轻轻道:“因为他知道我比他更能够满足你。”
缠绵未尽,破晓不得不离开他身下的女人和床。
因为沉中侠紧急召见他。
密室外的长廊里,六个铁面人,垂手肃立,每个人看来都和蔡入夜一样的精壮剽悍。
破晓大步走过长廊,沉中侠正在密室中等着见他。
“左护法班破晓到——”破晓刚走到门口,已有人在吆喝,左护法的威风果然不小。
门立刻开了,开门的是媚眼含春韩五娘。
沉中侠拍着破晓的肩笑道:“怎么样?我这干女儿可侍候的周到?”
破晓会意的坏笑:“还不是老总调教的好。”
韩五娘白了两个男人一眼,带着媚笑。
沉中侠忽然转过身,神情已变得很严肃:“破晓,银子拿了,酒也喝了,姑娘你也睡了,现在是需要你效力的时候了。”
破晓道:“老总请吩咐nAd1(”
沉中侠道:“本座有了新对头,所以我需要你这样的帮手。”
破晓斜了韩五娘一眼,道:“‘铁琵琶门’已经垮了,‘京洛’—带,还有什么人敢跟您老人家作对?”
沉中侠道:“问题对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龙。”
葛停香道:“不是—个人,是一条龙。”
破晓轻轻吐出口气:“一条青龙?”
沉中侠沉重的点点头。
韩五娘悚然动容:“青龙会?!”
沉中侠叹了口气,道:“除了‘青龙会’外,还有谁敢跟我们‘富guì集团’作对?”
韩五娘闭上了嘴,“青龙会”是个多么可怕的组织,他当然也听说过的。
沉中侠道:“据说‘青龙会’属下十三堂的秘密分舵,已多达三百六十五处,几乎已遍布天xià。”
破晓道:“‘洛阳’一带也有他们的分舵?”
韩五娘道:“几年前就已有了,只可惜这地方一直是‘铁琵琶门’的天xià,所以‘青龙会’一月堂的势力一直没有法子Сhā足进来。”
破晓道:“现在‘铁琵琶门’虽然垮了,‘七星堂’却已代之而起。”
韩五娘道:“所以他们还是没有机huì。”
破晓道:“他们若是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从此退出‘中州’。”
沉中侠冷笑道:“只可惜他们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nAd2(”
韩五娘替沉中侠斟的空杯斟满酒:“难道‘青龙会’想吞了我们‘七星堂’?”
沉中侠举杯在手,神情变得更严肃:“他们署名为‘一月十五’的青龙分舵已给了本座发了最后的警告信,十日之内不归顺青龙老大,‘七星堂’鸡犬不留。”
破晓道:“‘一月十五’是何意?”
沉中侠道:“应该是‘青龙会’设在‘洛阳’的分舵代号。”
破晓道:“老总可知舵主是谁?分舵位置又在哪里?”
“不知,”沉中侠摇摇头:“不知,我只收到对方的警告信,连送信人都不曾见到。”
信就在密室的桌子上,破晓看了良久,叹了口气,道:“字迹虽然工整,但每个字都微微向左倾斜,如果我推测得不错,写字的人应该是故意用左手下笔,来掩饰自己真实的笔迹。”
韩五娘不自然的道:“这一点又说明了什么?”
破晓道:“惯用右手的人,改用左手书写,通常也只有一种目的。”
沉中侠沉吟道:“他不愿自己的笔迹被别人辨认出来。”
韩五娘古怪笑道:“难道这个人也是我们都认得的,难道他就躲在‘七星堂’里?”
破晓沉默。
沉中侠铁青的脸上却已布满了阴霾,他握紧了双拳,道:“所以这封信忽然出现密室,我却始zhōng查不出送信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破晓目光闪动,道:“总堂内外一共三十六道明桩暗卡,绝没有任何人能够无声息地通过,除非……”
沉中侠凝视着他道:“除非送信人也跟你—样,是我属下亲信nAd3(”
破晓道:“据我所知,能出接近老总这件密室的人并不多。”
沉中侠道:“不多,算上你不超过十个”
破晓道:“七位分堂主里,跟谁老总年头最少的‘七杀星君’关踢狗,也有九个年头了。”
沉中侠变色道:“‘七大星君’绝不会背叛我!”
破晓接着道:“我和蔡入夜也有嫌疑。”
沉中侠的脸色又变了:“警告信出现那晚,你和蔡右护法都在‘状元酒楼’。”
“剩下一个能自由进入密室的人,”韩五娘冷笑道:“就是我。”
破晓看着这个女人,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沉中侠已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紧提的双拳、青盘凸出。
韩五娘咬紧了牙,她冷笑道:“爷,不管怎么样,我总做过你的女人,既然你不相信我,大可以杀了我。”
她忽然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雪白的胸膛。
她知道沉中侠绝不忍心下手的,她了解他对她的感情和**。
只可惜她这次错了。
她这一扯,她的衣服里竟然掉出一块令牌,雕刻着“一月十五”字样的青龙令牌!
韩五娘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怎么会多了这么一件东西?
沉中侠此时此刻的眼睛里,并没有**,只有愤怒。
这双晶莹无瑕的乳,本是他所珍爱的,现在他却想的是,曾经抚摸占有过的女人,竟然出卖了他!
沉中侠痛苦的火焰,甚至远比怒火更强烈:“你真背叛我?!”
韩五娘百口莫辩,她挺起了胸,道:“只要你忍心杀我,贱妾情愿死在你的手上。”
沉中侠道:“好。”
“好”字出口,铁笔已出手。
寒光一闪,闪电般刺入了女人的胸膛。
韩五娘吃惊地看着他,一双美丽的眼睛渐jiàn凸出,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她死也不信他真的能下得了死手:“爷……你好狠——”
韩五娘想抓住破晓的手,破晓无情的甩开了,他迅速的躲开了,他就像生怕自己的左手,一不小心就会沾上狗屎……
…………
桃花依旧,人面不在。
“铁琵琶门”废墟之前,一身锦裘,步入中年的班破晓,目睹此情此景,感概万千。
十年了,终于回来了!
一排石碑之前,一对穿着破旧落魄的青年男女,带着一个方面大耳的男童,正在收拾香烛。
“七师兄、小师妹,”破晓喃喃的道:“这些年,难为你们夫妻一直守着四师兄破邪他们,辛苦你们了。”
韩飞燕嘴角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我和破病结婚时,八师兄已经贵为‘妙手班家’的家主,小妹唯恐我们这们穷亲戚上门,惹了冰花嫂子不高兴,所以就没给师兄发喜帖。”
看了一眼一身九品“刑部”司官官服、不情不愿跪在碑前祭拜的班马儿,司徒破病摸着偎依身边那方面大耳男童的头,慑懦的道:“师弟家的小少爷如今都这般出息了,做了阎老总面前的红人,我这个做师伯的,和飞燕脸上也有光啊,以后可要多多提携我家的不弃啊!”
看到当年一身傲骨的七师兄沦落至此,破晓心中也不仅感概起岁月的蹉跎和无情:“师兄,飞燕,你们俩口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来‘妙手一族’来帮我吧?”
“不啦,”韩飞燕勉强笑道:“小妹和破病商量好了,我们再不想过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我在西村的私塾教小孩子读书,破晓也在码头谋了份工作,日子虽然事情苦了点,但养大不弃、过生活还不成问题的。”
破晓失望的道:“这样也好。”
司徒破病念叨道:“当初我们和四师兄一起,千方百计想混进‘七星堂’除掉师娘,为死难的同门报仇,我和四师兄抽到死签,是我怕死,一直苟活到现在……”
“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破晓搂过师兄的肩,低声道:“和小师妹安生过日子,好好对她。”
“嗯,我知道。”司徒破病瞄了妻子一眼,随即将目光迅速转离。
班马儿站起,掸了掸崭新官袍上的尘土,忽然用生硬的语气,向父亲问了一句:“我想知道,当年陷害韩五娘的那封‘青龙会’假警告信和伪造的青龙令牌,你是怎么放入‘七星堂’密室和韩五娘身上的?”
“做一面令牌赝品,对我‘妙手天成’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当然也多亏了冷若颜冷大姑娘的帮忙,它才会出现在韩五娘身上;至于假警告信吗?”破晓用下巴一指:“那还不要谢谢他。”
他指着一个人。
一个站在石碑后阴影里的铁面怪人。
“我懂了,当日守护密室的都是蔡铁面的手下,放一封伪造的假书信,并不是很困难的事。”班马儿冷笑道:“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两个不是一直是死对头吗?”
“江湖中没有永yuǎn的敌人,也没有永yuǎn的朋友,”陌上花开,一位笑百花失颜色的红裙绝美女子,偏在百花丛中笑:“有的只是永yuǎn的利益。”
“不错。”蔡入夜声如寒铁的道:“我们‘铁面蔡家’一向只为‘权力帮’蔡相做事。”
破晓凝视着陌上的美人,坏笑道:“大姑娘,一向少见,你怎么来了?”
“沉中侠卷走了‘财神赌团’三百万两黄金赌资,现在满天xià的黑白两道、官府衙门,都在找他。所以,我们的机huì也来了。”冷若颜风情一笑。
嫣然。
(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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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一种爱叫忍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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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若霜一口气追了出来。…≦,
她狠狠地盯视着独孤残峰,狠狠地咬着薄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二姐,你怎么了?表哥就是带芊儿回去探望一下爹爹,没事的。”“冰吻”轮椅上的少女,恬美的有些小鸟依人。
冷若霜盯着独孤残峰的时候,那缁衣捕头也正好回头。
然后他的脸上,浮现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整个身上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心也好似被刺痛了。
冷若霜冰冷的眼神,好似要看穿独孤残峰的内心,她的声音,比眼神还冰冷:“独孤,目盲,心不要盲!”
独孤残峰忽然涨红了脸,冷若芊茫然的笑着问:“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啊,没事。”独孤残峰尴尬的笑容,掩饰着内心的惶恐:“若霜姑娘和表哥开玩笑的。”
冷若芊冰凉的小手扯着若霜的衣襟,央求道:“二姐姐,芊儿知道,你和哥哥都不放心我,芊儿回家小住几日,待爹爹病情好转,就回来陪你们,好不好?”
“席老爷病的重么?稍迟姐姐去给老人家问安……”冷若霜苦笑着。
“他老人家本就年事已高,为了沉中侠卷带‘财神赌团’赌金一案,爹爹这些日子,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州府的海上花‘刑部’的阎罗王,这些天都得往‘凉城’跑,光是招待这些上官,爹爹就有得忙了。”若芊叹气道。
“连‘刑部’老总‘十殿阎君’阎罗王也惊动了,看来沉中侠这次玩大了!”冷若霜银牙紧咬,杏目喷火。
——前不久,沉中侠私卷赌博集团高达三百万两黄金,弃官失踪,惊动天下nAd1(朝廷官府军队衙门黑白帮会码头,纷纷打着“正义”的旗号,满世界的追捕沉中侠,意图染指他身上那笔天价黄金。“凉城客栈”也正因为此,亏欠了“富贵集团”一大笔债务,是以,人人恨不得将好似人间蒸发的沉中侠找出来,剥其皮敲其骨吸其髓饮其血,才能消解心头之恨。
独孤残峰推着冷若芊,一路上说说笑笑,若芊原本封闭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偶尔还会展露冰消雪融般的笑容。
两人虽然是表亲,然而知县老爷席青谷,私下并不赞成养女和一个随时都会“因公殉职”每月俸粟只有六两俸银的穷捕头接触交往,直到独孤残峰最近逐渐有钱为止。
独孤残峰知道要娶表妹若芊,就必须要有钱,而且还得要非常有钱,有钱得可以不再吃“六扇门”这一行饭,就不必受制于姑父席大老爷,如此才抱得美人归。
在外人眼里,一个有眼病,一个有腿疾,他们两个小儿女是匹配的。
可是,席青谷大老爷就是看不上这个从外地投奔而来,凭借自己的疏通当上县总捕头的妻侄。直到最近,独孤残峰不知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就成了“暴发户”,他在镇上开到两家当铺和买了三块地皮后,席青谷对他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乃至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席老爷开始允许若芊和独孤残峰一起逛街买东西,并对外表示,独孤残峰不仅是他的亲属晚辈,更是他一手提拔的“得意门生”,将来在“六扇门”的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姑父的态度,独孤残峰总算松了口气,他不确定表妹若芊的心里,对自己是否有好感,尤其是出了上次的事。
——独孤残峰的市井好友,卖菜的蔡九斤无意的撞见“流花寺”藏污纳垢,拐骗宿奸上香拜佛的民妇信女而被害,“凉城客栈”冷若霜乔装打扮混进虎茓狼窝,全歼四大淫僧,为民除害,更揭开了身为县总捕头的独孤残峰与淫僧蛇鼠一窝狼狈为奸的外衣nAd2(事后,冷若霜顾念若芊的感受,在重创了独孤残峰之余,极力叮嘱朱四两彩戏师几个少数知情者切莫外露,给独孤残峰一个浪子回头重新做人的机会。(参见《采花贼》卷)
“二姐对你好像很有成见啊?”不了解内情的冷若芊随口道。
“嗯。”轮椅后的独孤残峰,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也许若霜姑娘之前,对表哥有些小误会吧。”
女孩儿略带歉意的偏着头道:“二姐这个人,面冷心热,刀子嘴豆腐心,她人很好的,对我也很照顾,表哥,你别在意才好?”
“没有啦,”独孤残峰见表妹可爱,用手拧了拧她的脸颊,笑道,“若霜姑娘是紧张表妹嘛,表哥哪有你讲的这么小家子气?”
冷若芊笑得像一朵娇柔的雪冰花:“不要像小时候那样捏颖儿的脸啦,人家都长大啦。”
“是啊!”独孤残峰摸摸她的秀发,忽尔生起一种与伊生死相依的感觉:“那个整天哭喊着让表哥抱的小颖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听飞花和我说,城外‘小终南山’的夕阳晚色好美,好想……可惜我的腿不方便……”冷若芊发现表哥似没有细聆,娇嗔地道:“你又在想哪家的姑娘啊,喂?”
“额,没有,表哥在想……”独孤残峰有点怔忡的道:“在想沉中侠的案子……”
“公务是永远办不完的,沉中侠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抓到的,”冷若芊抬起美眸看表哥,看独孤残峰英气的眉字英秀的唇齿英朗的鼻翼英俊的脸庞英伟的身姿和那英挺的气概,有些哀怨的道:“芊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表哥就多陪陪人家嘛。”
“好的,我的大小姐,”独孤残峰笑着说,眼里己流露出一种难为人所察觉的隐忧:“可是,我还是交代木木和阿蛛她们一下的好nAd3(”
——木木和阿蛛是县城里为数不多的两个女捕头,她们是独孤残峰总捕头的好帮手,她们也是采花集团“一窝蜂”的两位女蜂后。
“青龙会”护法“色魔”欢喜佛手下九大男女淫徒:马胡熊木虎蛛蚁黄毒,九蜂六王三后。
胡熊虎蚁四蜂于“流花寺”被冷若霜诛杀(参见《采花贼》卷);“黄蜂”黄家驹随师父欢喜佛魂断“姑苏”城(参见《欢喜佛》卷);“毒蜂”唐晚晴死在情敌顾流鸢之手(参见《骷髅盖》卷),到如今,“马蜂”独孤残峰与同样混进公门捕快队伍里的“木峰”何木木和“蛛蜂”唐蛛儿,已成为了仅存的三只淫蜂首领。
一回到“席府”,满怀心事的独孤残峰安顿好表妹,就神思恍惚的,满怀心事似的唤来何木木和唐蛛儿问:“她来了没有?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冷若芊听在耳里,念在心上,表哥从小就父母双亡,无亲无就,他等的“她”是谁?“他们”又是谁?是表哥在“黑水县”任上相好的姑娘和家人吗?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见到了表哥等待的那个“她”,果然是位姑娘。
很美的姑娘。
那姑娘柳眉杏眼,笑中带媚,身材惹火,不可方物。
那姑娘姓韩,表哥亲切称呼她为“飞燕姑娘”。
——想到表哥对那位“飞燕姑娘”的俯首帖耳,冷若芊不禁有点微徽的自卑和自怜。
眼盲心明的独孤残峰,马上就感应到了。
那仿佛是在他们相处的时候,女孩儿那清冷的矜持,尽管很欢乐,但还是还含蓄很防备。
他柔声问表妹:“你是不是皱眉了?每次你的皱眉,我的心都好痛……”
若芊马上笑着否认:“没有啦,表哥不用管我,你去陪飞燕姑娘吧。”
女孩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恹恹的的情绪。
在“凉城客栈”的日子,冷若芊几度听说过独孤表哥交上了女友,有几位“前表嫂”,她在集市上也见过,大抵上都是些聪敏漂亮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或是小家碧玉,或是大家闺秀,都对独孤残峰很崇仰,也很依赖。
可是,这几段感情,都因为一些现实的问题,最后无疾而终。
独孤残峰的眼疾,还有生活上的清贫,使得这些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到头来,都和他分了手。
独孤残峰也表示了相当无奈与遗憾,有一次他和小表妹若芊闲聊,郁郁寡欢的说:“表哥眼睛不方便,日子又穷,现在的姑娘都现实的很,谁会愿意嫁给一个没出息但又有残疾的的捕快头呢?”
若芊表妹这样安慰他:“是那些女孩子没眼光没福气,你很优秀,暂时没有好女子先算了,不能将就自己,不是最好的我们不要。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到头来总得要真心对待,才能是好姻缘。”
冷若芊每次这样安慰独孤残峰的时候,她的心里,都会浮现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南宫玉树。
独孤残峰和南宫玉树,同样的是少年俊秀,同样的是幼年坎坷,同样的是双目染疾,同样的是与自己在命运的安排下相遇……
那个“蝴蝶钗”少年,在九泉之下,还好吗?
那位韩飞燕姑娘,会是独孤表哥的良人吗??
若芊我呢???
第二章 有一种奸叫大忠似奸
readx若芊冰冷的内心世界,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了一些小彷徨和小纠结。{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
站在感情的十字路口,这个幼小的女孩子,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退,到底是何去何从?
有时候,她会在想,如果是自己的三个姐姐,遇到了与自己现在相同的烦恼,他们又会各自怎么做?
以大姐若颜热情如火的性格来说,她会毫不犹豫的大胆去追求、勇敢去爱吧;二姐若霜太倔强、太要强,即使心里再喜欢,也不会再踩出那一步,她被伤得太深了;三姐姐若雅呢,她那么古怪刁钻,精灵可爱,一定会有个好的法子,向中意的情郎表白吧……
若芊呢?
她会怎么去选择?如何来面对?
她决定退。
——悄悄退出这恼人的意外。
可她偏偏又有点舍不得,又有点小小的不甘心。
她开始帮表哥出主意追求韩飞燕,开始为表哥鼓励,开始给表哥勇气。
那次独孤残峰向表妹透露要打退堂的时候,气愤的冷若芊狠狠的大骂了他一场,算不上狗血淋头,也差不多是冷水浇头吧。
“飞燕姐姐是一个女孩子,大老远带着一个小娃娃,从‘洛阳’不远千里、万里的跑来找你,你还想他怎么样?你要是真对她好,真的想和她在一起,就放胆、放下一切顾虑去追求她呀!残疾人怎么了?我们残疾人就比正常人低级一等吗?我们残疾人就不应该恋爱、结婚、生子吗?我们残疾人就不配幸福吗???”
然后她加一句结论:“你真没用nAd1(”
之后她还嫌不足的补充一句:“胆小鬼。”
最后又来了一句归纳性总结:“没用的胆小鬼!”
面对表妹的数落,独孤残峰只有苦笑:“那你认为表哥该怎么做?”
“怎么做?难道这个还用颖儿教你!”冷若芊冷笑的怂恿道:“大胆向飞燕姑娘表白啊!”
表妹的话,独孤残峰听进去了。
有一天,他鼓足勇气,果真跑去县衙贵宾馆驿,大胆向韩飞燕告了白。
那天的状况很糟糕。
平时心明手快、口齿便利的独孤总捕头,极力想向韩飞燕姑娘表打几句爱慕思念的情话,结果说得乱七八槽,头痛舌更大,脸红脖子也粗,窘迫的几乎要嚼舌自尽,一头撞死。
——独孤残峰由于自幼眼盲,性格极度自卑,后来误入歧途,辱淫妇女更是强行**,唯求**欢纵、心态满足,终毫无真情实感可言;韩飞燕,这是第一个让他有感觉、且更加想照顾一生一世的女子。
当天听完独孤残峰的表态,韩飞燕抿嘴笑了。
瘦若风柳的她,这笑也让人生怜。
韩飞燕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明白的拒绝,这让独孤残峰在留有希望之余,也多了那么一点点恐慌。
引起独孤残峰更大恐慌的,是一直跟在韩飞燕身边、帮助照顾小男孩的那个人。
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陪着韩飞燕,从“洛阳”一起赶过来的,独孤残峰无法看清对方的相貌,但多年捕快生涯训练出来的明锐直觉告诉他,那是一个很瘦、很懦弱、但怨气极重、而又心思狠毒的中年人nAd2(
飞燕说他叫“司徒破病”,是她的远房表哥,是陪她一起来代替“那个人”,向独孤残峰捎一句话的:“‘刑部’和‘州府’已经注意到了这里,主人不日将亲自赶到这里,取走那交给独孤代为保管的三百万两黄金。”
飞燕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独孤残峰表白的时候,还是明显感觉到了来自身边司徒破病的那种抑制的愤怒。
独孤残峰已经无暇多想,因为他知道,“那个人”就要来了。
——全天下都在寻找那个人。
沉中侠。
“凉城客栈”也在全力寻找沉中侠,因为他卷走了本该属于客栈的五十万两本金,更重要的是其中大部分是借贷“富贵集团”大佬的,“凉城四美”发誓,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祸国害民的老狐狸给揪出来!
“想找出这只老狐狸,难于上青天。”冷北城给面前的两个丫头分析道:
“沉中侠私吞‘财神赌团’巨额赌金、嫁祸残杀五财神黎元芳败露,弃官离位,逃之夭夭。然,天下之大,爷觉得沉中侠现今已举目茫茫,可能逃往的生路,大约只有四条——”
头脑冷静的冷若霜接着主人的的话,秀气手指在案子上地图的某一个位置画了一个圆圈,又用力敲了两敲:“一路是躲到‘北凉’县、‘黑水’县一带?”
“不错”。冷北城咳道:“这两个县治,都有他以前一手提拔的旧部,而且,他出事之前,平时也常上位于‘北凉’和‘黑水’两县之间的‘小终南山’游历,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所私吞来的藏银财富,极可能就藏在山上某一个人迹罕至的秘密所在,并暗命两县旧部忠于他的亲信手下就近看守,像沉中侠这种巨奸,就算是逃亡隐居,也决不可能舍弃那笔庞大敌国的财富,所以,他一定会秘密潜伏回去,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
冷若霜会意:“所以,爷才答应四妹回家省亲,就是要若芊伺机截击老狐狸nAd3(”
冷北城道:“便是。”
“可是,”冷若雅担心道:“沉中侠如果胆敢再回‘北凉’,‘小终南山’一带必定有许多他的死党高手在那接应,四丫头一个人……”
“这倒不必太过担心。”冷北城道:“沉中侠这件事闹大了,‘刑部’老总‘十殿阎君’阎罗王派了班马儿过来,州府的‘碧血青天,两袖清风’海上花海大人,‘凉州’任上十年破千案,他也给惊动了。有他们Сhā手,区区沉中侠,小四应付得来;何况,他也未必就会选这条退路走。”
冷若颜指点道:“第二条路线,沉中侠有可能潜往‘巴蜀’,我们收到消息,他的一个旧情人温宛儿,在当地极有势力,并不排除沉中侠穷途末路,去投奔他的旧相好。”
冷北城眉头打结,剧烈咳道:“霜妞儿,你与温宛儿有过一面之缘,这一路交给你去阻击。”
若霜猜度主人定是想到了“幽冥谷”里、“坐忘峰”上,香消玉陨的温泪儿、温襄儿两姐妹,新生伤感,引发了身体的不适。她急忙接过话头道:
“另外两路,按照爷的推算是,一,他一向是受‘富贵集团’的‘小梁王’柴如歌支持的,两者之间,又有师徒名分。爷猜想他若走投无路,很可能使会以手上的黄金,利诱柴如歌派集团的高手保护他,交换他安全返京。要知道柴如歌是当今皇帝殿前大红大紫的男宠,皇上以小字‘凤凰’昵称(参见《凤凰台》第一卷),宠爱有加;又得大公公童贯器重,一旦让他们勾结一起,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这一路得由在‘京师’调动得了帮会人手,军队上说得话的人来阻截,这人选自然是——咱家的小吃货?”
“对。”冷北城悲情稍退,道:“若雅自从代替颜妞儿打理‘京师’一路的生意以来,与舟行早的‘堂’、辰源的‘青衣楼’,乃至‘权力帮’的洛刀王,都混得厮熟,除了她,不作第二人想。”似是怕若颜多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况且三丫头与安东野安三爷交厚,万一情况有变,‘大风堂’也有应对之策,援助之力。”
冷若颜撒娇嗔道:“那么,最后南边一路就有贱妾独力承担了?爷对三妹总是偏心一些……”
“大姐,你那一路也颇为凶险哪!”冷若霜道:“听闻沉中侠与‘青龙会’十大长老之一的‘毒王’唐少(参见《牧羊人》卷第四章)常有往来,关系密切。唐少此人形貌不知,武功高,出手毒,近日人多在‘南荒’出没,沉中侠也有可能准备孤注一掷,带着黄金前去投奔唐少,由他搭桥,投向‘青龙会’的怀抱。沉中侠为官多年,对‘中原’武林了如指掌,‘青龙老大’若得他强助为虐,天下恐怕真的要永无宁日了。”
“青龙‘色王’鲁大师的厉害,颜妞儿你是亲身领教的,以你和四丫头合力之功,你尚且受了不轻的伤(参见《千机锁》卷第五章),这‘毒王’唐少既然能和鲁大师并列为‘青龙会’天王,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有他在,只怕拿不住沉中侠,还会有性命之忧。”冷北城冷静的道:
“所以爷才让你即可动身去在‘南荒’一路截击沉中侠,这样,我们才有时间抢在沉中侠和唐少会合之前,除了沉中侠。至少,不能使他有机会见到唐少、加入‘青龙会’。”
冷若颜寻思良久,突然问了一句道:“那么爷呢?不准备与二妹一道去拜祭‘幽冥谷’的温家两位姐姐吗?”
“爷哪里走得开,最近风闻沉中侠与东南沿海的‘东瀛’浪人,往来甚密,不得不防。”冷北城顾左右而言他,他轻咳道:“大忠似奸,狡兔三窟,沉中侠在‘鬼城’丰都还有一家棺材铺,经营多年,爷又怎么会忽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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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有一种仁叫求仁得仁
“北凉县”县衙并不大,大抵是因为县令老爷席青谷大人是读书人出身的缘故,衙门里,一亭、一园、一山、一石,布置的都很有些雅致。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0。首发≥≥点≥小≥说,.
今晨点卯的时候,席青谷和县衙另外一位重要人物、厢军兵马都监蔡耀扬,都不在县衙。
独孤残峰向自己的心腹悄悄打听了一下了一下,据何木木讲:“知府海大人有请,席大老爷带着蔡都监天不亮,就匆匆赶去州府密议大事去了。
独孤残峰听罢,不禁皱了一皱眉头。
——两位上司这么急赶着去见他们的上司,所为何事?难道……难道恩公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早一些的时候,表妹若芊来了拜访的闺中密友朋友,独孤残峰却并不陌生。
——顾流鸢。
她是“听雪落”大佬顾棋二的掌上明珠,在丈夫萧扬眉死后(参见《骷髅盖》卷),她常来“北凉县”与县太老爷的千金若芊姑娘交往,每次登门,送礼必厚,排场必大,仆从必众,声势必隆。
别的且不说,单说抬抬轿的轿夫、吹打的乐手,奉礼的家丁,服侍的丫鬟、跑腿的小厮、护驾的保镖、贴身的嬷嬷,律律行行就有三、五十人,一众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一进城门,满城的百姓都惊动了,有钱有势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气派、气势和气场都大的吓死人。
顾棋二在“听雪十老”中,最富计谋,最有城府,远非其弟顾剑五(参见《试蒋》卷)之流,所能相提并论。
顾棋二在州府里挂着哥“师爷”的闲差,早就有意要攀附蔡相得意门生席县大老爷,自是鼓励女儿顾流鸢与若芊交往,他也常藉两个女孩儿的手帕交,结纳席青谷,逢年过节,送了席青谷和独孤夫人不少的礼物nAd1(
独孤夫人对顾家送的礼,不管大小,一体笑纳,来者不拒。席青谷对顾家父女,却也只相交但无深交,他在宦海沉沉浮浮几十年,自然是深谙官场圆滑之道。
起始。顾棋二很有意图让其独生子顾得白拜,迎娶冷若芊,一再托顾流鸢为其兄弟说媒搭桥,屡送名贵古董、珍稀字画,来打动取悦席青谷。怎奈养女冷若芊对平平无奇的顾二少爷向无意思,再加上独孤夫人为自己的侄儿独孤残峰一再说和,顾大老爷也就婉拒了顾家的这门亲事。
顾流鸢这鹊桥没搭成,有负老父幼弟所托,面上对若芊倒没什么,暗地里去把一切原因,都归咎在了独孤残峰的身上。
两个姑娘闲聊时,顾流鸢有意无意的嫌弃独孤残峰“出身市井,混迹公门,眼盲口笨,粗鲁不文”,更过分的是,有一次,独孤残峰递给顾流鸢一杯茶,顾大小姐当面就抢白他笨手笨脚,使得独孤残峰半天都下不了台。
顾流鸢曾不止一次的力劝若芊不喜欢独孤残峰,说了好多“跟了那种没出息的烂人,一辈子都没好日子过”之类的恶毒之语。
——不管于公于私,顾流鸢为了自己还是她的兄弟,她都不会在女伴面前说独孤残峰半句的好话。
若芊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笑笑,笑得清冷。
女儿家聚在一起,总有许多絮絮不休的私秘话要聊。
若芊、还有顾流鸢都在若芊的闺房里,独孤残峰Сhā不上嘴,便知趣的退了出去,何木木已经在外面等他。
何木木是个满头红发如火,高高瘦瘦的女捕快,她原本就是“采花一窝蜂”里的“木峰”,在班房里直属于旧日“马蜂”老大独孤残峰的得力手下。
两个人的感情很好,一起哭过、一起笑过,无话不谈nAd2(
现在何木木在已在月亮门附近等候他多时,一见独孤残峰出来,就叫了一声:“老大。”
独孤残峰沉声问:“席老爷和蔡都监几时出门的?”
何木木低声回答:“今晨寅卯交更时分。”
独孤残峰问道:“确定是去了州府?”
何木木道:“确定,我跟出了他们三十五里。”
独孤残峰道:“听说邻近州县的公门好手,现在都集中在州府待命?”
“是的。阎罗王和班马儿都去了,海上花也在那儿。”何木木顿了顿,才补充一句:“席老爷连阴银刃也叫去了。”
听到这话,独孤残峰面上杀气乍现即敛:“现在是谁留守县衙?”
何木木道:“独孤老大您。”
独孤残峰道:“还有谁?”
何木木道:“刽子手姜斩。”
独孤残峰道:“姜断头现在在什么位置?”
何木木道:“天牢。”
“木蜂,你认为席老爷这一次为何宁可带了‘洗剪吹’里仅存的银仵作去,也不召我一道赴州府议事?”独孤残峰脸上,依然有些阴晴不定。
“木木以为……席老爷和蔡都监可能对我们……已经起了疑心……”何木木回答的吞吞吐吐。
独孤残峰默然,他很快敛定心神:“我马上去见韩姑娘,我们不能再等了。”
…………
“凉州”府nAd3(
“塞北”重镇,首府所在。
府衙内,高官云集,一场机密的高层会议,正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紧张的进行着。
会议的主持者,毋庸置疑,是列席官员中,品级最高的“刑部”正堂“十殿阎君”阎罗王阎尚书,灰扑扑的一张脸,状似骷髅,目如鬼火,让人望而生寒。
——就是这个皮包骨头、人鬼参半的中年人,在“刑部”老虎椅上,一坐就是十八年,爪牙遍布各地,操控十万官员生死大权。
跟随阎尚书驾临“塞北”的,是一位年纪年轻的有点不像话的“刑部”干员班马儿,左臂断掌收拢在袖子里,右手在旁若无人的把玩一把锋利的锯齿小刀,指顾之间,旋转如飞。他小小年纪,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透着一股阴毒凶戾的狠劲。
——班马儿年纪虽小,在座的官吏,却无一个人敢轻视他,能在阎罗王座下名列“刑部十虎”的人,绝对是个极难惹的小主儿。
儒生气质的“凉州”知府海上花,做为此间地主,今日一改平时戏谑风格,他神色凝重,满脸愁容,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前朝两榜探花郎,以一文弱书生知“凉州”以来,清吏治、兴刑律,短短不到七年,将原本盗贼横行无忌、多如牛毛的“塞北”一府十六县,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定是一位极具铁腕的能员干吏。
师爷顾棋二也是略显沉重,一张本就愁眉苦脸的驴脸,会议上越发显得越长。他闷着头,很少发言别人讲话的时候,他会一直点头,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时不时的伸出大拇指,给发言者点个赞。
——即使顾二爷不讲话,也无人敢忽略他的存在,身为“听雪楼”重要的一支,顾棋二在本地财雄势大,算得上首屈一指的地方豪强,实力派人物。
席青谷还是老样子,虽然是一把年纪了,但良好自律的饮食习惯,让他身材体态,保持的很好,再加上文雅不俗的气质,颇有几分出尘的仙风道骨。
——做为权相蔡京在“塞北”各地的“代言人”,席青谷在这个高峰会议上的份量,可谓是一言即可左右局面的重要。
武官装束的蔡耀扬,近年来有些微微发福,一双骨溜溜的圆目,乌亮而灵动,大多时间,他是抬头望天,很有些自负和不群。
——对于这位蔡京的族孙,掌兵的大将,与会者也深知,对方并非以裙带关系得以坐到这里,平心而论,蔡耀扬是具备一定军事素养和指挥能力的。
貌不惊人的阴银刃,坐在“黑水县”、“麻石县”几位官吏中间,他品级虽低,公门资历却老,气态更不动如山。他出席公开场合,一向衣饰光鲜,也一向正襟硒,不苟言笑。
——自从“吹眉笔”盛锦棠和“洗目枪”顾金汤先后牺牲之后,“北凉三杰”唯今“剪心刀”阴银刃一枝独秀,在“北凉”公门中,越发显得地位重要。
这些人,人都是武林中、江湖上、公门里,官场内、军队和州县地方,地位、声誉、才干和武功上都名副其实、首屈一指的好手。
而今他们都齐聚一堂,都是为了一件事,为了一个人。
阎罗王开会就表明了“朝廷”的立场:“皇上给‘刑部’下了密旨,沉中侠贪赃枉法、私吞公款、中饱私囊、勾结朋党、结交匪类、残害志士、蓄养阴兵、辱人ℚi女、害民以自肥、卖国以求荣,实乃十恶不赦之大罪,为‘大宋’开国以来首恶,必须的严办、大办,一查到底,一究到底,党羽亲族,抄家灭门,决不姑息!”
原来是皇帝下的御旨,这就难怪阎罗王亲自出京,摆出这般大阵仗了!
席青谷向阎罗王问道:“大人,沉中侠这案子,是谁上呈的?”
坐没坐相的蔡耀扬,歪着身子。眯着眼睛问道:“本将军也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敢上沉中侠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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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一种路叫自寻死路
?readx( ——沉中侠不是一般人物,他有童贯童大公公给撑腰,一般的御史京官都不敢沾手办他,就算有弹劾的折子,中宫的内臣都是童枢相一系的人,只怕也呈不上龙案去。⊙,
阎罗王正色道:“受‘财神赌团’亏空一案坑害的家族,有两门是皇上的外戚。这次,沉中侠把天捅破了。”
班马儿把玩手里的刀子,不阴不阳的道:“这两家皇亲国戚,都是显贵,一位是当今帝师、老郡王安太傅,一位是楚太后的兄长、‘安乐侯’的岳丈楚良臣楚太保,两位都是三代功勋老臣,被沉中侠坑拐卷走了近五十万两赌金,如今两位老人家,一个中风在床,一个屎尿失禁,把整个皇族都惹翻了,沉中侠玩大了!”
海上花补充道:“天威不可测,这案子不但要严办,而且还要急办!快办!有一个办不好,在座的各位同僚,全家老少都要跟着掉脑袋!”
顾棋二接道:“所以,海大人才把席老爷和蔡都监都请过来,也请银老弟、黑大人、麻大人一起共议大事。”
席青谷分析道:“沉中侠确是十恶不赦,罪无可恕。但下官以为,他杀死同党黎元芳之后,往西可逃窜入川,与他的老情人温宛儿会和;往东可折首返京,向童大公公求援;最不济也可南下‘云贵’,去投靠的至交好友‘毒王’唐少,未必就单单冒险留在北地。”
海上花笑而不答,望向他的师爷。
顾棋二点点头,道:“沉中侠确实藏匿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席青谷道:“顾兄难道见过沉中侠?”
蔡耀扬咳了一声,舒展了一下身子,才冷笑着道:“顾二爷肯定是见过沉中侠的,而且一定还是极为相熟吧?”
阎罗王目光闪动:“哦?蔡老弟的意思是……”
顾棋二一张黑白分明的阴阳脸,这时黑的半面更黑、白的半面更白,他辩白道:“阎大人,各位同僚,蔡少将军开玩笑的,当不得真,顾某和沉中侠那朝廷钦犯,可是素无瓜葛啊……”
海上花不卑不亢的出言解围道:“就算顾师爷以前和沉中侠有过往来,也说明不了什么,就是下官海上花,与沉中侠也有过一段交往nAd1(案发之前,大家份属同聊,也谈得来,筵宴换礼,在所难免,若就以此论罪,本府相信,在座的各位同僚,恐怕与那沉中侠都多少摆脱不了干系吧?”
看到上司为自己直言,顾棋二满是感激涕零,复见座上诸人都面有愧色,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阎罗王眯着鬼火眼,双手合抱胸前,温和的道:“沉中侠文武兼通,豪爽好交,大家又都是雅士、高手、贤官、名将,和沉中侠以前曾有交谊,绝对不算意外。别的不说,就说光是他出事之前的这半年来,那姓沉的就偕同青谷兄县里的独孤捕头及几位班头,联袂三次上过‘小终南’山呢!”
“现今,大家推断沉中侠藏匿黄金的地点,极有可能在‘小终南’山一带,否则,他也不会和独孤捕头几位事先数次入山去勘察地形。”海上花叹道:“而独孤捕头嘛,以前家贫,母亲病重时,曾受过沉中侠的救济,关于这一点,席大人,恐怕比其他人更清楚吧?”
席青谷涩笑道:“下官也不知道独孤捕头竟跟沉中侠混在一起。”顿了顿,他又道:“青谷也不相信,独孤是那种知法犯法之人。”
蔡耀扬不冷不热的Сhā上一句:“本将怎么听说,席大人有意招独孤残峰入赘为婿啊?颖儿姑娘幸福与否事小,与朝廷钦犯勾连祸大,席大人,您可要擦亮眼睛啊!”
席青谷咳了一声,凝重的道:“诸位放心,假若独孤跟沉中侠同党为奸,青谷也一样会公事公办,大义灭亲,决不偏袒徇私。”
“席大人是蔡相的得意门生,赤胆忠心,本堂自然信得过,只不过……”阎罗王话锋一转,揪然不乐的道:“在座个别官员,贪图沉中侠的财宝,有的人为沉中侠通风报信;还有的人,给沉中侠提供车马便捷,真的很让本堂感到很失望啊……”
当阎罗王说到“通风报信”那句时,“黑水县”县令黑椒黑大人,已变脸色;当阎罗王讲至“提供车马”那话后,“麻石县”县令麻油麻老爷,已开始往房间外狂窜——
座上十指间转刀如飞的少年班马儿,紧闭的薄唇微微翘起,行成弯月形nAd2(锯齿刀子在主人手指间旋转着好一会,把手停下,紧握住刀身,猛地探手抓住抖如筛糠的黑县令的后脑头发,手臂一用力将其头部按在会议桌上,另一只断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蓝色的钩子,少年吹了声口哨,猛地钩进了黑椒的脖子里,钩子尖端在会议桌的底下露出。
黑县令整个肥胖的身子被钩子钉在桌面上,身子一震一震的抽搐着,喉咙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班马儿也不回身,右手锯齿小刀振手飞出,竟似长了眼睛死的,一个回旋,将已经逃到房门外的麻油麻县令脖腔划开,血溅七尺!
这突如其来的喋血场面,让在场的人们都吓了一跳,惊讶得看着阎罗王说不出话来。
两个县令死者一同参加会议的的手下头头,最先反应过来,刚要站起,班马儿已咬牙恶狠狠的道:“黑椒、麻油二人,私通朝廷钦犯沉中侠,‘刑部’证据确凿,有敢妄动者,以同谋罪,一体诛之!”
众人眼见这凶狠的少年,面不红、心不跳,举手抬足之间,就当场格杀了两位九品命官,齐齐魂飞魄散,几个就近的文官胥吏被溅了一身的血,早就吓得大小便失禁,哪还敢动弹半分?
座上的阎罗王大笑三声,道:“像黑椒、麻油这样的官场败类、害群之马,该当除之而后快!“
见两边各属员仍停滞在震惊之中,没有缓过神来,阎罗王声音渐冷地道:“现在朝廷已颁下圣旨,务必将沉中侠缉拿正法,以谢天下nAd3(各位,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海上花忙道:“一切以阎大人马首是瞻,我等鞠躬尽瘁,奉命行事!”
阎罗王道:“我觉得我们应该以静制动,谋定后动,不动则已,动则擒贼擒王,将沉中侠一举擒获。”
一直没开口的阴银刃,这时迟疑的道:“万一独孤残峰和沉中侠是同党,暗中放跑了消息,我们的布置,岂前功尽弃?”
“那倒无碍。”阎罗王气定神闲他说,“本堂早已派了人监视县衙里的动静,一旦独孤有异常,本堂就会马上采取行动。”
席青谷讶异异常,强笑道:“却不知阎大人在衙内布置的人是哪一位?”
阎罗王笑道:“事关‘刑部’机密,恕本官不能奉告。”
席青谷知道这“笑面虎”极得殿前太尉高俅宠信,门下爪牙众多,在京中自成体系,身份非比寻常,即便主子蔡京也不愿轻易招惹,当下只陪笑道:“下官只想预知衙署内何人为大人所安排,以免变乱时一旦失手,多有得罪贵布属员。”
阎罗王这次只说了两个字:
“姜斩。”
席青谷似有所悟的“哦”了一声,这次轮到蔡耀扬忍不住愕然道:
“我看那姜斩每天除了刑场砍人之外,都是喝的醉醺醺的,他可以信重吗!?”
阎罗王一面颔首一面道:“当然可信,更可重!”
蔡耀扬仍然未解,追问道:“就他?”
“姜斩大哥,也是‘刑部十虎’之一。”班马儿伸出舌头,舔着钩子上的鲜血,代替主子,回答了一句。
蔡耀扬顿时不再起疑了。
能和索凌迟、上官追风、何去、何从、隆阎王、班马儿这些心狠手辣的人物,一同被并列为“刑部十虎”,姜斩的实力,绝对可以让在场的一干官老爷们,都乖乖地闭上嘴。
“看来,不管青谷身边,就是州府里,怕也早都让阎大人布下了不少人手耳目吧,”海上花和和气气的笑着道:“难怪市井小儿都传唱:‘宁惹皇上,莫惹阎王。’阎大人真不愧是高太尉手上首席强将啊!”
这话一出,阎罗王忙起立拜揖,惶恐的道:“海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来?阎某人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大人实在是言重了,本堂只是皇命在身,不敢有所轻忽而已。”
海上花随和地笑道:“阎大人不必认真,下官也只是开开玩笑,皆因恩相布先生被‘大风堂’安东野那小人所乘仙逝之后,我们这一系的同仁,都好似没了爹娘的娃娃,每日每夜可是提心吊胆的紧啊!”
阎罗王“哈哈”一笑,回到座位,吩咐道:“既然商议已定,我们下一步就具体商议一下人手配置和抓捕方案,”然后笑着加了一句:“抓人要紧,把赃银找回来,也是极要紧的。”
海上花、席青谷、蔡耀扬、顾棋二、阴银刃、班马儿等都不自然的大声笑了起来。
不协调的笑声里,他们究竟在掩饰着什么?
第五章 有一种雪叫欲雪未雪
? “独孤,这次务请你出手帮帮义父。¤點說,..”
韩飞燕语音凄婉动人,未语先噎。
独孤残峰长吸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往下弯了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事情真的到了那不可挽回的严重地步了吗?”
“‘刑部十虎’惊动了两只,‘凉城四美’也都盯上了义父……”韩飞燕忍不住掩面泣了出来,泪花泊满了韩她秋水盈盈的目光。
独孤残峰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安抚她,但又收回了手,他舔了舔干唇,好似自言自语的道:“结局早就在我们意料之中,但是想不到来得这般的早、如此的快……”
韩飞燕悲声道:“义父他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恩公他老人家……还好吗?”独孤残峰顿觉肩上的涤,沉重了好多。
“终日惶惶地东躲西藏,南挡西杀,又怎么会好?”韩飞燕笑了,眼光旋着泪花像星光,她那含笑的脸上,还有犹怜的泪痕。
“恩公帮过我,也救过我和我老娘的命。”独孤残峰语音出奇的有发狠。
“独孤,只要这次你帮我义父渡过难关,我韩飞燕就是你的人!”这话的时候,韩飞燕眼神里的艳色,狠成了艳丽的决绝。
“也是我把这条命还给恩公的时候了!”独孤残峰薄薄的唇,又往下拗。
两个人的神情,都决绝得很有了视死如归的味道。
他们都没注意到,房门外一个女孩子,含着泪珠,划着轮椅悄然离去……
平时耳力极佳的独孤残峰,并没有留意到外面的伤心人儿,今天的他,有心不在焉nAd1(
他的心思,都在一个问题上。
他现在就在问,问那个慎重的问题:“恩公沉老总……什么时候来取走那笔黄金……”
韩飞燕霍然望向独孤残峰,望定了他不话
“你是在怀疑我?”独孤残峰感觉出了对方的异样。
“那是整整的三百万两黄金,”韩飞燕垂目对剪着弯弯的长睫:“你肯舍得交还给义父吗?”
“那本来就属于你义父的东西,我只是代他保管而已。”独孤残峰表情严肃的道:
“不过,现在情况有糟糕,朝廷各级官府衙门和黑白两道的人马,都打着除掉恩公的旗号,盯上了这笔黄金,最让人担忧的是,席青谷和蔡耀扬今早去州府开会,都没叫上我,这不符合规矩,我想上头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当时‘财神赌团’设在此间的分局,各路眼线密集,人多口杂,义父树大招风,根本无法将这巨额黄金带离,只能暂时交托给你保藏;”韩飞燕别过头去:“能以合法身份接近赌局、并且有机会顺利运走黄金的人并不多,他们怀疑上你,并不奇怪。”
“那你与恩公打算什么时候启走黄金?”独孤残峰犹豫了一下,问道。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韩飞燕狠狠地道:“黄金一到手,马上走人。”
这话的时候,韩飞燕彰突出了一个女性妩媚中少见的狠绝之色来。
独孤残峰望向窗外:“明早我就带你进山开启金库宝藏。”
窗外,“终南”山影空蒙,飘渺云间。
晚色,欲雪欲雪nAd2(
“取走宝藏,你跟我们一起走吧。”韩飞燕冷俏地道:“义父东山再起之日,就是你封官进爵之时,在这偏僻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捕头,怎么也太委屈你了。”
“我这次帮你们父女启走黄金,我们就天涯海角,各不相欠了。”独孤残峰无动于衷共的道。
韩飞燕听出独孤残峰语气中的雪意,她玉靥结冰,冷冷地道:“哦?‘采花一窝蜂’的‘马蜂’老大,也要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吗?”
独孤残峰霍然回身,他翟然的道:“我只想做一个好人。”
韩飞燕冷笑道:“呵呵,‘流花寺’被你监禁侮辱的妇女,会给你重新做回好人的机会吗?!别痴人梦了!!我么都回不了头了!!!”
独孤残峰的语音,想是一场早雪未尽复结成了冰:“清清白白的死去,总好过肮肮脏脏的苟活。”
韩飞燕欲言又止,气得一时不出话来。
在旁抱着男童不弃的司徒破病,却对独孤残峰怒目而视:“熊包!沉爷看错了你!”
独孤残峰闷哼一声:“我去吩咐木木和蛛儿,早准备明天上山启宝的工具。”
“兄长偏劳了。”韩飞燕在独孤出门时,还不忘了一句客套的气话。
独孤残峰也不转身,生硬的回了一句:“贤妹有心了。”
转过曲折回廊,独孤残峰就感知到表妹冷若芊孤独一人坐在残荷池塘的败柳下,女孩儿那清冷的容颜,像一朵水中的芙蓉脸上,有些泪珠水聚于眉目传情处,鬓上仍有几缕青丝心,好似下了一场雪。
独孤残峰心中惊了一个艳。
——一如青梅竹马当年nAd3(
冷若芊游盼流昭,黯然离去,独孤残峰似乎有些怔怔发呆。
然后他一招手,何木木就出现在他面前,他低声道:“明早进山,让蛛儿提前准备一下。”
“知道。”何木木应了一声,然后凑近独孤残峰的耳边,低声道:“他们从州府回来了,叫你过去一趟。”
县衙内堂,席青谷端坐。
居中。
他身后陪着一个人,却没有坐着,而是沾着,一个弯腰屈膝,五官神憎鬼厌的人物。
他在席大老爷面前,没有坐的资格。
但他是县里要人,他是仵作阴银刃
这个人,加上不在场的刽子手姜斩,还有一个“厢军”都虞侯苟胜,被当地百姓戏称为新“北凉三杰”。当地百姓官神之所以排挤独孤残峰,是因为他是由“黑水县”调来的外地人。
席青谷在场的地方,“新三杰”中任何一个自然也不敢逾越放肆;但凡有他们“新三杰”里随意一个在场,同样别人便谁都不敢在席大老爷面前无礼造次。
——如果有人胆敢的话,他们的“解尸刀”“鬼头刀”“大砍刀”,会当场把他的头,毫不客气的砍下来!
但是有一个人,是可以逾越并放肆且无礼还造次的。
这个人是与席大老爷文武分治,平起平坐的县兵马都监蔡耀扬。
独孤残峰笑着进来见礼,席青谷笑着赐座,独孤残峰笑着谢座,蔡耀扬笑着敬茶,独孤残峰笑着谢茶,三个人笑得一团和气,笑得没有半火气。
坐定,茶毕。
席青谷突然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韩姑娘在县里住的可习惯?”
“还好。”独孤残峰不惶不惊地道:“卑职与飞燕姑娘是旧相识,她这次路过‘凉城’,来看卑职,住几日就走。”
“韩飞燕是‘洛阳’城‘铁琵琶门’韩五娘那**的女儿,她娘和她都是沉中侠的姘头,她来找你应该是沉中侠的意思吧?”桌子对面的蔡耀扬已经发难。
独孤残峰不答反问:“都监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蔡耀扬一听更加火大,叱道:“你跟沉中侠狼狈为奸,以官员,公差身份为掩护,开局放赌,吞没大笔赃款,还在那里给本将军装蒜?”
独孤残峰嘴边反而有笑意,他不动气,也不动容的道:“都监大人笑了,独孤身为执法人员,怎么会知法犯法呢?”
蔡耀扬正欲暴怒,席青谷已笑着向自己一手培植的心腹远亲道:“独孤,你的才干,大家有目共睹。”
独孤残峰道:“那是两位大人抬爱。”
席青谷道:“老夫也一直给你出头机会。”
独孤残峰道:“独孤很感激。”
席青谷道:“我也一直要将你栽培你做我的接班人。”
独孤残峰道:“可惜我是烂泥扶不上墙。”
席青谷道:“姑父膝下只有颖儿一个女儿,她对你的印象也不错。”
独孤残峰顿了顿,垂下了头,道:“无奈我一块顽石,配不上姐无暇美玉。”
“我对你有恩,”席青谷道:“你也应该以诚相报,是也不是?”
独孤残峰双拳紧握:“大人有话请直?”
“你娘死得早,姑父也是为你好。”谢席青谷叹息道:“你也知道,我身为父母官,是决不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朝廷钦犯的。”
独孤残峰抗声吼道:“我不是朝廷钦犯!”
席青谷以相同音量即道:“包庇沉中侠,就等同朝廷钦犯!”
独孤残峰马上大声道:“我没有勾结沉中侠!没有!”
席青谷更大声疾道:“你接了沉中侠的贼赃!”
独孤残峰像泄了气的皮球,慑懦地道:“你想要我怎样……”
“把沉中侠交给你藏匿的黄金,统统交给我们,”席青谷眼睛放着亮光:“如此,你才能洗脱嫌疑,姑父才能够把宝贝女儿和县太爷的位置交给你。”
独孤残峰一时之间,没有话。
“想好了没有?”席青谷观察着他,敲打着他:“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现在朝廷已下令严办他,阎罗王阎尚书亲自督办此案,沉中侠他是逃不掉、跑不掉的,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你又何苦陪着他一起下地狱呢?”
第六章 有一种罪叫怀璧其罪
?readx( 蔡耀扬见独孤残峰不言语,便“嘿嘿”笑道:“本将军已经派人去抓你的相好韩飞燕了,你不交出来,她也会招的……”
独孤残峰一脸杀气,突然抬头,他忿然道:“飞燕只是沉中侠的一个马前小卒,你们可苦难为她一个姑娘家?”
“韩飞燕是沉中侠的义女,也是他的姘头。”席青谷沉凝地道:“跟这笔黄金有关的人,我们都不会放过。”
独孤残峰冷笑道:“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两位大人不过是假公济私,想要私吞瓜分这笔黄金而已!”
席青谷斥道:“胡说!这本就是圣上的圣命,我们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天经地义!”
独孤残峰反问:“那我问两位大人,如果独孤能起出黄金,应当交予谁两位之中的哪一位?”
席青谷与蔡耀扬相视一眼,后者阴笑道:“当然是交给本镇,再有本将军率领大军亲自押送‘京师’,确保万无一失。”
独孤残峰道:“如此,姑父大人,岂不功劳全无?”
席青谷暗中向蔡耀扬一递眼色:“独孤,你是在离间本官和蔡将军吗?”
独孤残峰斩钉截铁的道:“我是不会把金子交给你们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你想干什么?!”
“金子不交给我们,你还能交哪个!?”
席青谷与蔡耀扬几乎同时跳了起来,也同时叫了出来。
“你们和沉中侠,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独孤残峰一字一字地道:“两位大人本来就是沉中侠的生意合伙人,今见他东窗事发、丢官落难,你们就想藉官家堂皇名目,意图独吞这笔黄金,我说的没错吧?”
这一番话语下来,从蔡耀扬乃至阴银刃都变了脸色nAd1(
席青谷态度依然缓和、神情依旧温和,语调依照平和:“独孤啊,难道你真的就想为沉中侠死守那笔不义之财?”
“我老娘生前,在‘黑水县’如果没有沉中侠周济,早在大荒年那年春天就饿死了,我欠她的情,如今他落难了,他交给我托管的财物,我就有责任完璧归赵。”独孤残峰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无可挽回。
“沉中侠对你有恩,这不假,”席青谷痛心疾首的问道:“独孤,那我呢?你置你姑父又于何地?”
独孤残峰诚恳真切地道:“姑父大人的提携照拂之恩,独孤永生不敢忘!”
席青谷淡淡一笑,拂袖道:“以怨报德,亏你还是本官夫人的亲侄儿。”
独孤残峰长吁了一口气:“两位都是‘权力帮’蔡京排派到‘北凉’的重要大员,你们一旦得了黄金,必是要杀了我灭口。
这样一来,你们可对朝廷有个交代,我独孤残峰是接脏的沉党,拒捕被杀,二位则假借官府之名,起出宝藏,黑吃黑的占为己有,瓜分私肥,而把一切乱子的脏水黑锅,都完美的转嫁到我这个倒霉鬼头上来。”
蔡耀扬嚣张的道:“你确实是个倒霉鬼,大倒霉鬼。”
独孤残峰叹:“如此说来,姑父大人本就无意将表妹许配给我、你只是在利用颖儿?“
席青谷低笑了一声:“那个药罐子,嫁猪嫁狗都好,反正又不是老爷我亲生的。”
门外影帘后,纤弱的人影,似乎动了动。
动的心痛如刀绞,魂断九天外nAd2(
独孤残峰长眉一轩,一拍桌子,叱道:“你们怎可如此对待颖儿?!”
门影里,轮椅上的人儿,也在心里问:“是啊,你们怎可如此对待颖儿……”
独孤残峰的喝斥,让席青谷和蔡耀扬全吓得一震。
席青谷惊得咳了三声——
他一咳三咳,他身前身后的人就都动了。
——席青谷身前坐在对面的,是蔡耀扬。
他双手一抄,抄起了“鱼鳞紫金刀”,以风卷残云之势,凌空狂斩独孤残峰!
他的刀,长、宽、厚、重、直、沉、锋、利。
劈
独孤残峰的头颅!
——席青谷的身后,是弯着腰背、曲着膝盖,一声不吭,五官生厌的本县仵作阴银刃。
席青谷一咳,阴银刃就马上动手。
动手攻向独孤残峰。
不同于蔡耀扬的真刀明攻、大开大合,阴银刃性格阴险,出招更阴毒,他是在桌底下出袭,他一出手,他的刀和人方才乍见!
他的整个瘦小身体穿过了了桌底,地鼠般到了独孤残峰座前,他人还未站起,就蹲着翻手一刀,就扎向独孤残风的心口。
他的刀,短、小、窄、细、弯、曲、尖、锐,那是仵作用来解剖死者尸体的的工具刀。
现在,阴银刃就要用这把解剖刀,解剖独孤残风的脏腑nAd3(
——席青谷已经下了命令,那三声咳,就是命令。
只要独孤残峰有一丁点分心、一些许分神,他在应付何蔡耀扬气势惊人的凌空一斩的狂劈,他就有可能伤亡在台面下,阴银刃卑鄙无耻的暗袭下。
独孤残峰双耳竖起,他大喝一声,人还未立起,双足已连环急踢出去,同时,他双掌一合,已及时夹住了蔡耀扬自上而下的那一刀。
尽管阴银刃的偷袭不但有神鬼难恻,但在独孤残峰的感知内,“神兵阁”铁面蔡家的蔡耀扬,那一刀之威,更让他如临大敌。
独孤残峰双掌左右一合,刚好夹住了蔡耀扬的鬼头刀。
只听一声鬼吼,石桌底下阴银刃,整个人撞碎了桌面,被独孤残峰连人带刀,倒飞了出来。
独孤残峰虽然踢飞了桌底下狙击的阴银刃,但面对蔡耀扬的那一斩,他还在咬牙坚持而僵持着。
蔡耀扬身在空中,力道全凝聚于刀上。
独孤残峰刚击退阴银刃,他的敌人,并不止一个,也不止两个。
阴银刃并不能算是他的劲敌,蔡耀扬也不能算强敌。
但是,席青谷一定能算是大敌。
一一扮猪吃老虎的席青谷,还未出手!
蔡耀扬是在这数年内出镇“北凉县”,与席青谷搭档,他以“厢军都监”之名,实是为蔡京监视“北凉”地面上一切活动,并时齿容部下兵将,抢男霸女,收粮刮米,骚扰良民百姓不止一次,是以,维持治安的庄县总捕头和他的手下,数番几次与其部下冲突过。
所幸那几次口角冲突,都因席青谷的居中调停,加上蔡耀扬对独孤残峰和“青龙会”的关系很是忌讳,而独孤残峰也顾忌蔡耀扬的蔡家靠山和“权力帮”势力,双方始终相互忍让,并未真的到大打出手流血翻脸地步。
虽然两方面的人没有真动起手来,但在街上巡逻撞见,脾气冲动的厢军或捕快,也不免愤愤不平的相互抛下几句狠话,“哪天犯到捕爷手里,让你们这些兵痞子尝尝班房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有种来我们兵营横一个,老少爷们不打断你们的狗腿”之类的气话,可是没少说。
这样的气话讲得多了,自然慢慢有了怨气;这种狠话听得多了,当然渐渐就有了恨意。
独孤残峰怨不得一掌劈死蔡耀扬。
蔡耀扬恨不能一刀砍死独孤残峰。
蔡耀扬凭借空中惯力优势,大刀猛然下压接着一声闷哼,在二对一的情形下,独孤残峰的右臂,终被蔡耀扬斩断。
他的手臂一断,痛人心脾,他气一泄,劲力全溃,他只能弯身曲腰,抚臂忍痛后退。
恶斗,快斗,只一瞬已结束。
不但恶,且快。
堂上的四个人,其中的三个人动了手。
只有席青谷,一直好像没有动手。其实,席青谷也出过手。
——蔡耀扬一出刀的时候,席青谷就想上前,上前夹攻独孤残峰。
先制住独孤残峰,逼他交出黄金藏匿地点,这是重中之重!
可是,他一旦要出手,就听两道锐风破空、撕空、裂空更越空而来,便给他生生的与战场隔离开来。
席青谷被那无形的劲气迫退之后,才看清那两枚悄然嵌入墙壁的旗子,一黑,一白。
然后他猛然发觉,门影外,那若隐若现的纤弱身姿和熟悉身影。
——她怎么会出现在外面?她有没有偷听到我们刚才的讲话?
席青谷因为惊疑不已,而一时放弃了攻击,独孤残峰也由此用一条胳膊为代价,暂时薄了了一条命。
席青谷先惊、后疑、再怕、又悔。
他明明己把一切都布署的妥妥当当,天衣无缝。
席青谷一听到沉中侠案发、丢官、失势、逃亡的消息后,他就大喜过望,他立即着手进行他的“夺金计划”。
他一向与沉中侠、黎元芳交好,他对沉、黎等人串谋活动,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点,沉中侠甚至也有邀请他加盟,一齐干出一番惊大动地的大事业来。
沉中侠在一次酒酣耳热之余,是这样说的:
“当今的朝廷,已给一群狐朋狗党、奸佞小人给全全包围、牢牢占据了,这些乱臣贼子,欺上瞒下,通敌卖?国,只知道争权夺利,侵占瓜分黎民百姓的血汗田产和妻子儿女,就没干过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席青谷笑而不语,静待下文。
...
第七章 有一种兽叫衣冠禽兽
readx第七章有一种兽叫衣冠禽兽
沉中侠继续鼓动道:“就以‘京城’四大家来说,‘权力帮’由蔡相掌舵、‘大风堂’乃李相撑腰、‘富贵集团’是枢密使童大公公给罩着、‘青衣楼’过去有太傅布相,现在布青衣折了,大公子辰源又交好太子桓和‘东南王’朱勔为内助外援。。。
他们已各占山头,各据地盘,赚得大把银子,都归了上面;咱们现在跟蔡相和童大公公ρi股后面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混到多少油水,还不如我们兵行险招,自立为王,干一票大的,富贵险中求,只要有了钱,就一辈子不愁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就可以买更大的官来做,便不必再受这些权贵宦官的窝囊气了。”
席青谷知道沉中侠敢这样铤而走险,除了他手边必定有强大的高手能人给他调遣、供他驱使、为他效命外,还必定必有稳固而庞大强盛的外援和靠山。
然而,席青谷左思右想、前思后想,还是不敢参与这项冒险。
诚然,他爱财如命,否则他也不会与知府海上花相互勾结,纵容手下独孤残峰与无胡等淫僧,在“流花寺”拐卖辱淫民姑信女而分赃取利。
但是,他不喜欢轻易冒险。
因为沉中侠这个冒险计划,要付出的代价大大。
一向言行稳重、深藏少露的席青谷,决定忍耐和等待,他在寻找一个更大的机会和图谋。
在等待和忍耐的过程中,席青谷意外的发现,沉中侠极为刻意的笼络独孤残峰,并曾数次邀请独孤残峰同游“小终南”山。
沉中侠当时已经是“京畿九城巡察使”、兼署“兵部”右侍郎,堂堂三品大员,位高权重,为何要摆低姿势、放下身价,折节下交一个不入品、不入流的县城小捕头呢?
就算独孤残峰是个武功高、能力强的难得干才,可是放眼沉中侠身边,像“七大星君”这样足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并不货缺啊nAd1(
席青谷断定:“沉中侠此举,是在收买人心,安顿后路!”
更确切地说,他杀死盟弟黎师爷,劫夺得来的赌团黄金,就藏在“小终南”山!
独孤残峰,就是沉中侠委托宝藏的守护人!
难怪一向拮据的独孤残峰,最近又是买地、又是置房、又是开店、又是买礼物讨好姑妈独孤夫人,想来那些钱,都是沉中侠给他的分赃!
哈哈!
想明白这点,席青谷心里狂喜,面上却什么不表露出来,反而更重用独孤残峰,并且透过善良的老妻独孤夫人,将自己有意愿将养女颖儿许配给独孤残峰的意思,透露给独孤残峰;实则却在暗中派人监视独孤残峰,窥视那笔黄金。
直至海上花在州府召开紧急高峰会议,风声愈来愈紧,席青谷也感觉出事情迫在眉睫,他一面故示亲呢,让独孤残峰觉得他极为乐意让养女若芊跟他在一起,一面自动请缨查办这案子,一旦独孤残峰“人赃并获”之时,他便可“大义灭亲”,明面先杀了“人”,暗中再扣了“赃”,再耐忍他个十年八载,待风声过了、事情淡了,他便可来运用这笔黄金,求官买爵,置房纳妾,享之不尽,受之不完了。
到了州府,意料之中的事,果然商议的是追捕缉拿沉中侠;意料之外的是,此案非同小可,连“京师”里的“刑部”正堂“十殿阎君”阎罗王和他手下的另一只小老虎班马儿,都吸引惊动过来了。
更大出乎席青谷意料之外的是,一向与自己政见不和、积怨已久的“北凉”武官之长,兵马都监蔡耀扬,居然在这时候向他提出合作的提议。
席青谷深知,想启走三百万两那么一大笔黄金,没有蔡耀扬的军队帮忙,单凭自己一个文官的力量,是万难办到的nAd2(
他接受了蔡耀扬的提议。
两人即使在此前如何明争暗斗,但眼下在配合如何逼问独孤残峰的事情上,他们的态度、意见、做法,是空前一致的。
——他们都贪图那一大笔“贼赃”!
两人为了不让太多人参与,以免走记风声,又不想让太多人瓜分黄金,所以席青谷派了姜斩监视独孤残峰身边的人,蔡耀扬叫了苟胜去跟踪韩飞燕,就算是留下帮手的共同心腹亲信阴银刃,他们也准备在一切安排妥善后,予以灭口。
不过,现在局面,却似乎有点超出了席青谷的控制,他不敢确定,外面的养女冷若芊,知不知晓自己的图谋,他情知不妙,但已经撕破了脸皮,也只好假作不知,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席青谷又发出三声咳,蔡耀扬和阴银刃,又将受伤的独孤残峰包围。
这两个人,一个原是绿林独脚大盗被蔡氏族人收养,一个曾为“盗墓家族”阴家的不良子弟,一因杀人过多给对头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蔡京收留,一因奸污亲妹败坏门风而给族里的长老逐出门墙清理门户为席青谷招募。
独孤残峰已断一臂,他泄了气,整个人,却萎谢不振。
他端然不动。
事实上,他已经动不了。
独孤残峰舒一口气,叫了一声:“木木!”
然后,木木就出现了。
何木木把蓬乱的长发一股脑儿扎于脑后,这个姑娘尖脸、塌鼻,谈不上丑陋,但也绝说不上好看。
何木木一入内堂,就掠向蔡耀扬nAd3(
然后,大家耳朵里就响起半声惨呼!
发出惨呼的不是蔡耀扬,而是阴银刃。
阴银刃万万没想到,何木木会突然出现,突然向自己下手,等他想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他明明看见何木木扑向的是蔡耀扬,却不知为何自己的喉咙多了个血洞?
——内堂里的敌人,阴银刃是最弱的一环,先除掉一个,独孤老大的压力就会减掉一些。
何木木完全不避开阴银刃濒死前的眼神,她表情死板、目光僵直、声音木然的道:“你还记得十六年前,在‘盗墓家族’被你奸污的六岁小妹吗?”
阴银刃怒目惨瞪住何木木:“你……你是我的亲妹妹……天!我和你在一个衙门共事这么多年,我居然没认出你来……你居然杀了你的亲大哥……”
何木木木偶般毫无表情的道:“我没有你这个连六岁亲妹妹都不放过禽兽大哥,你还记得那晚我是怎么苦苦哀求你放过我的吗?你还能想起我那晚两腿间流了多少了血吗?大伯为了保全家族颜面,说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并没有降罪于你,只把你逐出阴家。
为了找到你,我小小年纪,自毁容貌,改阴姓何,用身体贿赂‘快乐大笨鹰’何老师的弟弟何老怪,投入‘下三滥’,刚才杀你的‘障眼法’,就是我学之何家,我投奔‘马蜂’独孤老大,栖身公门与你为伍,隐忍至今,就是要亲手杀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木木盯着兄长阴银刃的眼,在近距离中,直至他死去。
“他确实是个禽兽,甚至连禽兽都不如。”说话的是蔡耀扬。
席青谷铁色铁青,他开始咳,咳了三声,蔡耀扬未动,又咳六声,蔡耀扬仍未动,再咳九声,蔡耀扬还是一动不动。
独孤残峰的脸色很冷,他的笑意也很冷,他的语气更冷:“席大老爷,你别咳了,你就算是咳出血来、咳出肺子来,都监大人也不可能动手了。”
席青谷低声沉喝:“蔡大人,杀了他们。”
蔡耀扬声音如铁,有些无奈的道:’现在我连提刀杀一只鸡的力气也没有了。”
席青谷刚想问为什么,就发现自己的四肢,也是去了知觉。他既惊又怒,在旁忿忿骂了起来:“混蛋,谁下的毒?”
“蛛儿,事情都办妥了吗?”独孤残峰好像在对着空气说话,席青谷就发现一个五官紧凑,五短身材、又黑又矮又小的女捕快,出现在面前。
“唐蛛儿,是你下的毒害我们?”尽管席青谷恨得颇为激动,但他全身除了五官之外,也是不能动一动。
“我除了是‘马蜂’独孤老大的搭档‘蛛蜂’,”唐蛛儿阴涩涩、恶毒毒地道:“我还姓‘唐’,‘四川唐门’的‘唐’。”
“独孤,我本想算计你。”席青谷又在咳嗽:“想不到你早就想暗算我,枉我和你姑母那么信重你!”
大局已定,独孤残峰毫不在意断臂无休止流出的血液,他径自坐回座位,冷冷的笑道:“席青谷,你这个伪道学、假清官,你不要在企图利用我韩姑娘来制约威胁我了,在来赴约议事之前,我就安排可靠的兄弟姐妹,把飞燕姑娘姑娘转移走,远离‘北凉县’了,现在是我们清算总帐的时候了。”
堂外,隐蔽在寒梅花荫下的顾流鸢,正慢慢挪身、抽脚、移步、退走。
门影里的冷若芊留了下来,娇小的身子正挤身于“冰吻”轮椅上,匿伏静候着。
“独孤老大,你不方便下手,我替你做了这个狗官。”何木木披头散发的瞪视着席青谷,张着血手,已动杀机。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八章 有一种悔叫生死无悔
?readx( 独孤残峰摇首,并未接受何木木的建议,他明白她的好意,对若芊的养父痛下杀手,对他来说,毕竟是件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事情。△,
席青谷咳了一声,犹在争取道:“木木,小唐,你们姐妹两个都是衙门里当差吃公门饭的,以下犯上是死罪,你们快把独孤残峰拿下,大老爷保举你们坐上本县正副总捕头的位置!”
又黑又小又矮又丑的唐蛛儿道:“大老爷,您搞错了,我们是隶属于独孤老大的部下,如果没有独孤老大,您在我们眼里,就是一个屁。”
何木木冷笑:“连个屁都不是。”
席青谷脸呈猪肝之色,蔡耀扬怒叱道:“贱婢,独孤残峰勾结沉中侠,投靠‘青龙会’,造反大罪,是要诛九族的,你们年纪轻轻,就都跟着往火坑里跳,都不想活了吗?‘
唐蛛儿“嗤”声笑道:“人情冷暖,人心浅薄,我和木木姐生下来就遭尽了世人的白眼,连我们的父母家人都嫌我们丑陋,弃而不顾,唯有独孤老大从来不嫌弃我和木木姐这两个丑八怪,带着我们从‘一窝蜂’到‘六扇门’,跟着他一起水里火里,我们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席青谷双眉一轩,向独孤残峰怒目而视:“你这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忘记了你们呣子当初从‘黑水县’来投奔老爷我的窘迫相了吗?你忘了你老娘的丧葬费还是老爷我替你出的吗?你忘了你……啊!”
他下面的话,被何木木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你是对我们老大有恩,但是这些年,没有独孤老大帮衬你,你能坐稳大老爷的位置吗?你能镇压住‘北凉’地面的江湖人马和班房里的兄弟姐妹吗?
苦,我们老大来受;功,你大老爷来领,我们老大说过半个‘不’字吗?独孤老大和我们底下的禁子、牢子同吃同住,拿我们当亲人待,而你呢?除了克扣我们俸米,你还会做什么?!”
席青谷捂着火辣的面颊,双目焚火般的,瞪视着座上沉默不语的独孤残峰nAd1(
唐蛛儿道:“大老爷,你还记得老牢头甄嬛传吧,他半年前中了风瘫,俸银早就被你这狗官寻藉口扣光了,他没钱看病,成天躺在床上,独孤老大就替他垫钱买药,亲自熬药喂服,每天办完公事后,老大就扶着他走动到天明;
衙里还有个新来的信差。叫贾不娘,因长年骑马送信,得了痔疮,尾庭溃烂流脓,腥臭无比,日夜疼得死去活来,独孤老大每天便为他吸脓刮毒……呵呵,席大老爷,你这高高在上的,怕是大概连甄嬛传、贾不娘这些小人物,都没听说过吧?”
席青谷听得脸色由青转黄,他干笑道:“独孤啊,姑父没有看错你,你是个能干的人,所以我才重用你呀!若不是我的扶植与栽培,你今日哪有这么多的手下拥护,你却是这样对待你的恩公!”
独孤残峰这次忍不住了,直斥道:“席青谷,你总在口头上说栽培我、扶植我,可是事实上,你怕我功高震主、你怕我爬到你头上来,你一直在处心积虑的打压我、抑制我!你背地里让姜断头离间我和三班六衙头头们的感情!你暗地里指使阴银刃干涉我办案!你阴地里提拔苟胜分我的权!你当我眼瞎了,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可……可是……”席青谷期期艾艾地辩驳道:“老爷还要把女儿嫁给你为妻呢……”
独孤残峰冷笑:“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得意忘形的时候,原话好像说的是‘那个药罐子,嫁猪嫁狗都好,反正又不是老爷我亲生的’吧?”
席青谷顿时变脸,怒不可竭的道:“独孤残峰,你是立意决心要杀本老爷了?!”
“呵呵,你只是薄情、寡意、贪心、自私、虚妄、伪善、欺世、盗名,但罪不该死。”独孤残峰叹了一声,眉间似积了雪花似的。
外面传来一阵山风,急风斜雨,发人愁思nAd2(
暮色渐晚,天寒风急雨密,冷若芊靠在门影里,白衫黑发已然湿透,眉目悲回哀还,如泣如诉。
少女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痛如刀绞的心情,她忍得非常辛苦,她最清楚表兄独孤残峰的耳力有多么的高明,在“大奸人”沉中侠没有现身之前,自己如何不能让独孤残峰一党发现,“凉城四美”兵分四路追杀沉中侠,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害民叛国大贼,在自己的手上跑掉!
所以,冷若芊只有忍,只能等。
就在这个时候,里想起了芦笛声。
独孤残峰第一个反应是:“姜断头来了!”
——姜断头就是姜斩,县衙里的首席刽子手,他每次刑场处决犯人之前,都会这种哀怨的芦笛,为死去的亡魂超度。
席青谷喜溢于色,他暗想:“多亏没把颖儿嫁给独孤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那药罐子就该送给‘听雪楼’顾老二家的那个白痴儿子顾得拜当媳妇,要不然就算嫁给小姜当老婆也好,至少,姜斩比独孤残峰听话好用多了!”
他这样暗自得意的时候,姜斩就出现了。
姜斩走得很慢,因为席青谷的原配老妻独孤夫人,被他执刀押在前面。
独孤夫人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而且有一身的病,更吓得双腿发软,她自然走的很慢。
独孤夫人的身后是姜斩。
姜斩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被挡住了身形样貌,不知是谁。
“姑母——”独孤残峰已听出了来人是谁,他是个孝子,自从亲娘死后,他一向视姑母独孤夫人为自己的亲母。
但,独孤残峰万万想不到,席青谷为了黄金,不念夫妻之情纵容自己的手下,绑架劫持发妻,来威胁自己,他当即就乱了分寸、没了主意、失了先机、落了下风nAd3(
刚才还一蹶不振的席青谷,现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高兴的道:“独孤,你姑母的命就在你手上,交出解药,带我去取出黄金,我就不难为你们娘俩。”
“峰儿——”独孤夫人叫了一声,语音凄凉,神情惶恐。
独孤夫人受到了惊吓和折磨,姜斩的利刃,紧贴在老夫人脖子边,锋刃上映着绿芒,诡异惨碧。
独孤残峰只觉一阵心疼,带着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恨恨的道:“好!席青谷,你放了我姑母,我饶你不死!”
席青谷知道自己已占了上风,他得意的道:“独孤,你给我解药,告诉我藏金处,我得了金子,保管你姑母平安无事。”
蔡耀扬见席青谷有机会扭转局面,便叫了起来:“席老爷,救我!”
“呸!”席青谷啐了同僚一口,骂了过去:“你就慢慢等着毒发身亡吧!”
蔡耀扬“唰”地满脸红胀,他恼羞成怒,愤恨已极,但却对席青谷无可奈何。
何木木跟唐蛛儿对望了一眼,满满从不同方向,向姜斩潜近——
“别动!”姜斩立时警觉,他阴恻恻的道:“独孤,看你这么难以抉择,念在同事一场,我帮帮你吧!”
独孤残峰心头一惊,马上阻截:“姜断头,别,我答应你们就是——”
话未说壳,姜斩已手起刀落。
一刀砍掉独孤夫人的头。
一刀断头。
姜断头出手干净利落,下手无情,独孤夫人哀号半声,血光迸现。
惊心的不仅是独孤残峰,连席青谷也为之动魄:“小姜,我让你用夫人控制独孤残峰,谁让你将她杀了?!”
“是我让的。”
答话的是姜斩身后的人,一个温文儒雅的四品朝廷挂官员。
“海大人?”
“海知府!”
“海上花?!”
大堂上的诸人,都想不到一向以“清廉干练”知名的“凉州”知府“碧血青天,两袖清风”海上花,会出现在这里,一时之间,都失口出声!
海上花笑了。
他一笑便出手。
他将独孤夫人的残尸一推,撞上扑过来的独孤残峰。
独孤残峰哀呼了一声:“姑母——”他失心分神,他魂丧魄散,他半空接住姑母遗体。
海上花一窜,一手抓住了独孤残峰的命门。
他一出手已制住了独孤残峰。
精准无误。
独孤残峰只抱着姑母的尸体痛哭,好像在场的人和事,此时都已经与他完全没了干系。
“人死不能复生,大老爷千万要节哀顺变。”海上花居然好心好意、像模像样的规劝起茫然若失的席青谷来:
“等你帮本府拿到了沉中侠的那笔黄金,本府做主,为你多纳几房小妾,补偿你也就是了!”
独孤残峰痛苦的道:“原来海大人“海青天”你也想要私吞那笔黄金……”
海上花温文儒雅的道:“现在这里我最大,当然黄金要归我了。”
“你错了。”一个阴冷语音陡地响起——
说话的不是独孤残峰。
而意外的是姜斩。
说话的同时,姜斩潜身到了海上花的身后。
他的刀已指在海上花的后心,他阴沉的道:“现在这里我最大。”
第九章 有一种梦叫恍然如梦
? “姜斩,这个游戏,你玩不起?”落入敌手的海上花,依旧淡定,从容。
姜斩阴阴沉沉的笑:“蛇有蛇路,鼠有鼠洞,说到家,海大人的‘太子系’、席老爷和蔡都监的‘右相系’、包括独孤兄背后龙布诗龙总捕的‘左相系’,都是有大来历、大靠山的,但是,诸位别忘了,你们吃肉,我们‘刑部’的人,总要喝点汤吧?”
——姜斩,“刑部”十虎之一,阎罗王隐藏布置在“塞北”一头暗虎!
内堂之上,形成了一个看shàngqù有些滑稽的古怪场面。
独孤残峰制住了席青谷,海上花却抓住了独孤残峰,姜斩又控住了海上花。
差不多所有的人,就像一根麻绳上的蚂蚱,串成了一串,一环扣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
差不多,并不代表全部。
堂上还有五个人。
三个活人,两个死人。
死人是阴银刃和独孤夫人,活人是唐蛛儿、何木木和蔡耀扬。
唐蛛儿正与蔡耀扬对峙!
独孤残峰一方,还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他们还多出一个人,多出一个何木木!
何木木掠至姜斩那儿,拔出了刀。
她的刀很奇特,三尖两刃,深浅六道血槽,刀口下又有一个钩子,钩子一边是锉口,一边是锯状,刃锋作针刺形,另一面为犬齿状。这要一刀进去,无论怎么刺进去、从哪刺进去,中刀者必定皮翻肉烂,必死无疑。
——“下三滥”何老怪的入室弟子,兵刃和手法,当然是下三滥的阴毒nAd1(
何木木攻击的目标是姜斩。
因为他杀死了老大最亲最近的姑母!
然而,没等她行动,却听外面有人道:“这台大戏,怎么可能少了我们‘刑部’呢?”
说话的人现身。
不止一人。
最前面是个韩飞燕,她双手反绑,给班马儿和司徒破病推进来的。
后面跟着阎罗王。
阎罗王微笑着跟海上花打了个招呼:“海大人啊,小姜毕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你精明半世,这次真是打错算盘、看错人了。”
他又笑着对席青谷道:“沉中侠卷走了我们‘财神赌团’的三百万两赌金,我身为赌团股东之一的三财神,于公于私,都要站出来的。”
他最后笑着对独孤残峰道:“你很机警,你派你的两个兄弟先护送韩飞燕离开县城,但你却没料到司徒破病为了五百两银子,就把他名义上的‘老婆’出卖给了本座,你派去护送的两个好兄弟,甄嬛传被我杀了,贾不娘抱着不弃娃儿,被班马儿踢下了山崖,都在阴曹地府里等你呢!”
独孤残峰原本已经安顿的妥妥当当,他联同何木木、唐蛛儿等兄弟姐妹,明明可以赢得这场斗争,占尽上风而去。
可是现在局面已完全倒反了过来。
阎罗王来了。
他杀了老牢头甄嬛传,伤了小信差贾不娘,劫持住了韩飞燕。
大势已去nAd2(
独孤残峰突然有了沉重的疲惫感,他黯然惨叹,他只说了一句:“我交出黄金,你放了韩姑娘。”
阎罗王哈哈大笑,他好暇以整的问道:“沉中侠的黄金,藏在何处?”
独孤残峰耳朵一动,就转向外面。
外头的凄风苦雨中,正走来了几个人,前面轮椅上一名女孩儿,正尖叫了一声。
“大娘!”
来的是冷若芊。
她一直叫自己的养母独孤夫人为“大娘”,独孤夫人虽说对待若芊感情平淡,但毕竟有十三年的养育之恩。
她亲眼看见姜斩杀了养母,她却来不及出手相救。
冷若芊瞪了姜斩一眼,狠狠地,很恨的。
冷若芊不是一个人来的,推他进来的是顾流鸢、顾棋二,还有一身盔甲的都虞侯苟胜。
苟虞侯还带了二、三十个厢兵。
独孤残峰涩声道:“表妹,是我连累了姑母……”
冷若芊淌泪,白了他一眼,容色间无限幽怨,但语音却是出奇的冷静:“沉中侠在哪?他才是罪魁祸首。”
独孤残峰垂着头,苦涩的道:“我已经害死了姑母,我不能再连累恩公了。”
冷若芊坐在“冰吻”轮椅上,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看着独孤残峰,再不说话。
女孩儿匍伏了好长时间,可是她一chūxiàn,还是那么清冷,那么柔弱,孤清的似是一盆浸在水里的白玫瑰nAd3(
眼前这么多勾心斗角,那么多血腥恶斗,可是冷若芊在这里,只与世无争,像一缕幽魂,像一抹梦影像一场传奇。
大家一现身,阎罗王已经“哈哈”大笑,他有些亢奋的道:“现在,人都到齐了,太好了!”
海上花忽道:“阎大人。”
阎罗王转首道:“海大人。”
海上花道:“沉中侠那笔黄金,三百个人花三十辈子也花不完。”
阎罗王喜笑颜开的道:“juéduì花不完。”
海上花道:“独孤残峰和他的两个丑女人,再加上‘凉城客栈’的四姑娘,阎大人和您手下的两只‘刑部之虎’,想吃下来,好像有些小困难。”
阎罗王一张笑脸,顿时转成愁眉苦脸道:“一位四姑娘,就够我们爷仨喝上一壶了。”
海上花道:“如果我手下顾师爷父女和席、蔡两位大人的苟虞侯助你,我们是不是胜算就大一些。”
阎罗王眼睛一亮:“当然。”
海上花道:“事成之后,那一笔横财我们均分,如何?”
阎罗王微一迟疑,苟胜与顾家父女交换了一下眼色,都下意识的与冷若芊和独孤残峰等三人,拉开了距离。
独孤残峰惨笑数声,一步上前抱起冷若芊,大声道:“不用多费心机了!你们不是都想得到金子吗?好!我这就带你们进山启宝掘金!”
于是,一行人走出县衙,走入中,走向“小终南”山上。
劲风厉寒,急雨陡坡中,大家相互扶持,彼此防范,一路跌跌撞撞,好像后面还有许多妖魔鬼怪在追踪,在紧慑,在索命。
“小终南”山的晚色,像一个神秘离奇的幽梦。
“股市”崖,山风呼啸,高处不胜寒。
独孤残峰在一颗矮树前,停了下来。
矮树下,有三块怪石,“品”字形罗列,很明显是人gùyì留下了记号。
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有了狂喜之色。
独孤残峰将若芊,轻轻放在草丛上,然后惨笑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下面,放了韩姑娘吧。”
阎罗王向手下一递眼色,班马儿和姜斩松开了韩飞燕的绑绳,掏出了她嘴里的布团,推了出去。
韩飞燕已重获自由,就一把大力推开试图搀扶她的司徒破病,大声喊道:“这些金子都是我义父的,你们无权拿走!你们不能动!”
现场的人,没有人理会她的喊叫,所有的人,都兴奋异常的搓着手,全部的人,都激动已极的盯着那三块怪石,一脸的贪婪,满面的饥渴。
“还等什么?挖金子啊!”苟胜和顾棋二都急不可耐的叫喊起来。
两人手下带来了二、三十名厢兵,他们锹铲齐用,争先恐后,连挖带掘,正黄土飞扬中,暮色里,“轰”地一声巨响,暗里火光乍现,尘头盖天。
然后便是一阵强弩之声,接着是士兵们的惨叫和长官们的怒叱之声。
阎罗王、海上花、席青谷、蔡耀扬等一干人急了,他们灰头土脸、连跌带爬的抢上前去,只见那里已被炸出一个大坑,苟虞侯的二、三十名手下厢兵,都已各自陈尸地上,身体给泥土盖了个七七八八,既Сhā满毒箭和暗器,又给炸药炸了个面目全非,粉身碎骨。
坑内还有十几口铁箱子,也已炸了个七零八落。
几位官老爷都或轻或重的受了伤,他们满脸满头是血的争相跳入坑内,七手八脚的掀开箱子,却发现里面,都是些破铜烂铁与大小石头。
阎罗王愣住,海上花差愕莫已,席青谷和蔡耀扬面面相觑,这些官老爷们,有的坐在黄土血尸间嚎啕大哭,有的精神失常,手舞足蹈,狂笑不止,趁着晚色,份外诡怖。
一场辛苦,一场算计,终是化作一场破灭的幻梦。
独孤残峰和冷若芊给爆炸波及,虽然何木木、唐蛛儿及时扑在他们身上,为他们挡去了大部分的伤害,但仍是受了点伤,流了些血。
韩飞燕最紧张那批金子,她也距离买金地最近,她的一张娥眉杏眼的娇美脸蛋,被炸药的余波,灼烫得开了花。
韩飞燕完全顾不上自己的伤,也完全感觉不出来自己的痛,她只惊愕的看着独孤残峰,哀切的问:“怎么会这样?我义父的黄金呢?”
独孤残峰长叹一声,哀伤的道:“看来我们都被沉中侠给利用了,金子早就被他偷偷运走转移了,却利用你明着来取金作为一个幌了,吸引住朝廷迫兵和各路的夺金人马,以便他卷金远走高飞。”
韩飞燕眼中有泪花,也不知是伤心、是失望、还是气恼:“连我也骗了……”
终南色晚,阴云漫布,雪花纷飞,山巅之上,群魔乱舞。
冷若芊偎在顾流鸢怀里,望着大家上山的飘渺路,不由得心惊目迷了。
恍然如梦。
(卷终)
第一章 八大代婊
?readx( 正义山庄,二十年前由武林中最最声名显赫的八大门派,共同出资、出人、出力组建而成,并公推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长者打理日常事务,旨在曾恶除奸,处理江湖纷争,维护武林和平。
曾一度之间,“正义山庄”三位庄主,“智叟”曲金禾、“银翁”胡银蝶、“勇公”关玉门,被传出借举办“明器王”武林暗器大赛敛财、受沉中侠操控沦为傀儡等一系列丑闻,八大掌门也有意调查此事,但无一不先后遭到门中有力人物的阻挠,而最终不得不不了了之。
“正义山庄”位在潇湘两省边界地带,北去是“道教”圣地“武当山”,南行为“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庄子周围,丛林密布,地势隐秘。山庄正门通往官路,整理修造的非常平坦,两旁皆是高大树木。
山庄大门两旁,摆着一对石狮,狮子旁边也各Сhā着八杆标旗,分别绣有“少林”“武当”“峨眉”“昆仑”“崆峒”“青城”“点苍”“天山”等字样,代表着“八大门派”的大旗标志。
山庄四周,皆有年轻卫士站岗守护,卫士穿着颜色不同的衣服、佩带着各异的兵器,或僧袍麻履,大袖飘飘,禅杖戒刀;或道冠玄服,阴阳鱼案,铁剑拂尘;或劲装箭衣,软甲云靴,弓箭暗器。很显然,这些人都是来自不同门派的精英弟子。
大门内左右二排,八名中年卫士,同样服饰各异,但大多空着手没有兵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门内八个人的武功修为,要比庄外的那些年轻卫士,要高出不止一个层次。
自大门往庄内大厅望去,很明显可看到正中厅壁前摆着一张虎皮锦桌,锦桌左右前方一尺,又摆了二把普通锦桌,接着二把锦桌前一尺又各摆二把锦桌,整座大厅的锦桌九席,由虎皮锦桌为中心,左右成圆弧型。
除了中间的虎皮锦桌是空的,周围八张普通锦桌酒菜落叠,都各坐了一人,那些锦凳也做的极为特殊,椅背甚高,就是八人当中两个身量高大之人坐在那里,由庄门看去,也绝对不会看到头部nAd1(
站在大门外的年轻卫士望着前方官路,见有一名黄衫年轻人,缓缓往“正义山庄”正门策马行来。
这年轻人其人如玉,生得面如传粉,唇若涂朱,尤其一双星目,隐露异彩,左右两方各扈行二名黄衣中年男女,腰间四把剑柄,被这四名剑客的左手握握着,除这四名黄衣人,另有四十余名带剑的黄衣剑手,骑在马上,各人剑柄上,无一不是黄?色剑穗,随风飞扬。
一见来者的阵势,已有数名卫士急道:“快去禀告三位庄主,万人俊万少盟主到了!”
见门前年轻卫士慌乱成一团,那华丽英俊少年万人俊,微微一笑,撩衣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给迎上来时候的年轻卫士,举步入庄。
“少盟主远来辛苦。”门内八名中年卫士,纷纷向万人俊致意,执礼甚恭。
万人俊目光一瞟,向其中的一个中年女尼问道:“静玎师姐,八派代表都到齐否?”
那中年尼姑礼道:“回禀少盟主,八大派代表全部到齐,就等少盟主侠驾驾临,主持捉拿沉中侠之大局。”
风檐走过长阶曲廊,就是大厅,厅内炉火熊熊,八张锦桌摆着丰盛酒,座上的客人气派都不小,神情也都倨傲已极,八人中有男有女,有僧有俗,有老有少;有人腰悬长剑,有人斜佩革囊,目中神光,都极充足,显见俱都是成名甚久的武林高手,八人彼此间又似相识,又似陌生,各踞一桌,显然是来自不同门派的重要人物。
风檐下,曲廊内,横着一张小方桌,三个双腿被截的残疾老人,团团围坐。
一个金发老者,面色枯瘦蜡黄,气度睿智,拥被坐在轮椅上;另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神态和善,目光仁慈,颇有长者之风;还有一人表情威猛,碧发如戟,一双环目,顾盼自雄,此刻年华虽已老去,但少年时必定是个万夫不当的勇士。
万人俊远远就拜道:“曲前辈、胡前辈、关前辈,家父琐事缠身,无法赴会,特令小侄前来听从三位前辈使唤nAd2(”
只听白发老翁“银翁”胡银蝶长叹一声,道:“万镇岳万大侠如今做了武林盟主,身份也越发矜贵了,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不中用了,但愿这次别让沉中侠……”他轻咳一声,住口不语,眉字间忧虑更是沉重。
金发老叟“智叟”曲金禾展颜一笑,道:“少盟主能来,也是一样的,再加上厅里的八位,沉中侠就算有通天之能,也Сhā翅难飞。”
碧发老人“勇公”关玉门大声道:“大哥说的是,沉中侠那厮害得我们三兄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次说什么,少盟主也要替我们老兄弟讨个公道。”
万人俊微微一笑,道:“晚辈这就去拜见八位同盟代表,商讨锄奸大计。”
别过廊下“正义三老”,万人俊径直入厅,随意在中间的虎皮锦席坐了下来,。
只见上首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僧人,身穿青布僧袍,相貌威严,不苟言笑,挺胸端坐,双手垂膝,目光笔直望着前方;然而光秃的脑门上赫然有几个被蜂虫叮咬过的包,又红又肿,却不搭调的显着颇为滑稽。
万人俊向他示好一笑,那青衣僧人突然沉声道:“这个位置,只有万镇岳万大侠有资格坐,万少侠,请自重。”
万人俊一怔,但面上瞬即泛起笑容,道:“是。圆心大师教训的是。”他转到下首一张普通锦席就要坐下。
这一桌坐的却是个珠冠华服、金剑文秀的美少年,不等万人俊落坐,先自淡淡道:“不好意思,叶某不习惯和别人同坐一席。”
万人俊道:“哦,叶少侠,在下鲁莽了。”他不再多话,走到第三桌。
第三桌坐着个衣白如雪的绝美女尼,瞧见万人俊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瞧着他,皱了皱秀眉,万人俊赶紧走了开去,走到第四桌nAd3(
第四桌一个手摇描金骨扇,身穿青色懦衫,形态显得潇洒之极的中年书生,他将手中折扇一展,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万人俊无奈苦笑,转向第五桌。
第五桌一个瘦骨嶙峋的乌簪道人,突然站了起来,在面前每样菜里,盘盘吐了口痰,又自神色不动地坐了下去,万人俊瞧着他微微一笑,直到第六桌。
第六桌少年剑客,高高瘦瘦的身材,腰边佩着乌鞘剑,长得倒还不错,只不过两眼上翻看天,嘴角带着冷笑,就好像真的认为天下没有比他再英俊的人了,万人俊略一迟疑,就奔第七桌。
第七桌只见一个又胖又丑,额头长着个紫红色肉瘤,满头是杂草般黄发的丑陋痴肥妇人,正在旁若无人,据案大嚼,一桌菜几乎已被吃了十之六、七,万人俊暗中一皱眉头,看向第八桌。
第八桌是一个鹑衣百结,满面麻子的独眼乞丐,正在向他含笑而望,打招呼道:“万少盟主若不嫌弃我霍原假邋遢,就过来一起坐。”
隔着张桌子,万人俊已可嗅到这霍原假身上的酸臭之气,他却毫不迟疑,走过去坐下,含笑道:“多谢霍大侠。”
眇目乞丐霍原假笑道:“不客气不客气,我霍大侠最是平易近人了。”
只听第三桌的白衣中年美尼冷笑道:“现在真是世风日下,连一些猫儿狗儿的,也自称起‘大侠’来了,好笑得紧啊!”
眇目乞丐霍原假脸色一翻,狞笑道:“莫不是静玥师太相中我这老乞儿了?”
那白衣美尼静玥师太,妙目陡寒,拍案而起:“姓霍的,打趣贫尼,寻死么?!”
眇目乞丐霍原假恶语相向:“难道我‘天山恶丐’怕了你‘峨嵋派’不成!”
眼见两人就要翻脸动手,就听第二桌的文弱美少年道:“霍师叔、静玥师姐,今天我们来,是商议除去沉奸的,可不是来看两位上演全武行的。”
第四桌的青衫中年书生,也朗笑道:“叶秋白老弟所言甚是,霍兄,静玥师妹,都把火气收了,正事要紧。”
静玥师太拂袖坐下,冷哼道:“贫尼就给叶少侠和展青衫一个面子,再有油腔滑调,定拔了你的舌根!”
霍原假心下对“峨嵋派”本就存有三分忌惮,就坡下驴,“嘿”笑两声,坐回原位。
第五桌的黑瘦道人,吐了口浓痰,开口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依我傅红屎说,沉中侠现在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们八大派抄家伙猛打落水狗也就是了。”
第七桌的痴肥丑妇嘴里嚼着红烧肉,语音含糊不清的道:“沉中侠那个老狐狸,一直躲着不出来见人,我们想要把他翻出来,比登天还难。”
“想把沉中侠逼出来,容易的很。”万人俊飘忽的眼神掠过“八大代婊”,待大家将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他才微笑道:“我们只要抓住他的宝贝儿子,他自然就出来现身了。”
...
第二章 以正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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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山庄”的暖厅上,八位客人,一听少盟主“玉面神龙”万人俊这话,不禁大感兴趣,连杯中的酒碟中的菜,都忘记动了。︾,
恰时,庄内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手捧一副暂新的杯箸,一溜小跑奔了过来,他奔到万人俊桌前,小脸赔着笑道:“万少盟主,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您大人有大量,万请恕罪则个。”赔话间,已手脚麻利的将餐具,俱都摆好。
万人俊含笑道:“多谢小哥了!”然后他轻声说了一个字:“赏。”
站在万人俊身后四个中年剑客中,一个中年黄裙成熟美丽的少妇,随手取出一百两一封的银锭子,塞在小童手里。
那小童怔了怔,不禁得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万……万公子,这……这可……可使不得啊……”
黄裙魅力少妇轻柔地笑道:“这银子是我家少主送给小哥儿买新衣穿的,收了吧。”
望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小童发了半晌呆,才连声道:“谢谢万公子……谢谢万公子……”然后,突然转身跑开。
——他在“正义山庄”服侍三位庄主多年,见过的武林豪客江湖阔少,也不在少数,但如万人俊万大少出手阔绰大方的,他却从未见过。
“天山恶丐”霍原假举杯奉承道:“少盟主出手豪气,老乞儿敬你一杯。”
“霍大侠,晚辈也敬您。”万人俊彬彬有礼的道。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那第四桌“昆仑派”的青衫中年书生展青衫,突然问道:“万世兄,却才你说的沉奸的儿子沉不弃,是怎么档的一回事?据展某所知,沉中侠入仕之前,在“云贵”老家,与发妻上官氏只生过一女,且早年失踪于荒年,至今渺无音讯,他何来的儿子?还请万世兄释疑nAd1(”
万人俊洒然一笑,说道:“此事说来也巧,上个月本派的白云天白二师叔,在追杀一个采花大盗时路过‘京口’时,遭逢当日暴雨如注,河堤泛滥,一对路人呣子失足被卷进洪流,眼见溺毙,白二叔恰好经过看见,便出手将这落水的两呣子搭救上岸……”
第七桌胡吃海塞的痴肥丑妇,听到此处,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叫道:“好样的!白二侠急人所难,救人所危,这才是真正的大侠本色!”
“天山恶丐”霍原假听她话里有话,横目斥道:“葛四姑,你别乱Сhā嘴,大家伙儿听少盟主将话说完!”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点苍派”的痴肥丑妇葛四姑,怒目瞪了“天山恶丐”霍原假一眼,转向万人俊悻悻然的道:“少盟主,请讲。”
万人俊微笑道:“‘辣手’葛女侠嫉恶如仇,威慑宵小,人俊早有耳闻,也是万分佩服的。”
——这葛四姑乃”西南“大派“点苍派”掌门葛苍月亲妹,生相丑陋,武功强横,下手又极为何狠毒,罕留活口,江湖中人对她又恨又怕又敬又畏,背地里都偷偷称呼她“辣手无盐”;而今,万人俊只道出了她绰号的前半部分,显然给她留了好大的颜面。
葛四姑顿觉脸上有光,向“天山恶丐”霍原假得意的瞪了一下怪目,霍原假撇撇嘴,不愿招惹这个难缠的悍妇,只作不见。
万人俊见二人没有起争执,这才继续道:“白二叔自洪流中救得那呣子,无意间得悉,那年轻的妈妈布衣少妇,名叫‘韩飞燕’,原是‘洛阳’武术世家‘铁琵琶门’韩五娘的女儿‘妙手一族’族长‘妙手天成,神之左手’破晓先生的师妹,而跟在她身边的小男孩儿沉不弃,实际上竟是她与义父沉中侠苟且私通的私生子……”
“竟有这等事?!”第三桌的白衣绝美女尼静玥师太,推杯愠道:“那韩飞燕早已下嫁她的师兄司徒破病,本是有妇之夫,居然与义父沉奸同流合污,身为人母,简直是不知廉耻!”
那第六桌两眼望天的少年剑客,目光注定万人俊,关切而急切的道:“如此说来,贵派的白二侠,当是知道沉中侠妻儿的所在了?”
“季公子莫急,听人俊慢慢道来nAd2(”万人俊向问话者微一颔首,乃笑道:“那韩飞燕呣子本要上京,去求助‘枢密使’童贯童大公公,拉沉中侠一把助情夫渡过难关;白二叔担心她们路上有危险,就好心好意的主动提出来护送她们呣子进京,不曾想刚过‘京口’,沉中侠遣派‘七星堂’分堂主‘四大星君’前来接应妻儿,白二叔以一敌四,寡不敌众,落入敌手……”
第五桌的乌簪道人“崆峒派”长老傅红屎(参见《刺虎图》卷第十二章),这时冷冷的截口道:“恐怕贵派白二侠,并不是什么好心好意,而是假借护送之名,想利用韩飞燕,顺藤摸瓜,找出沉中侠的黄金吧?”
万人俊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武林第一世家黄山“太岳山庄”少主,听了傅红屎这般无礼的话,当下不惊不扰,而是缓缓的笑道:“不义之财,有德者居之。”
“青城派”高手“公子剑”季公子(参见《试蒋》卷第一章)冷笑道:“这么说来,只要将韩飞燕的儿子捏在手里,就不怕沉中侠不将黄金交出来!”
“想抓住沉不弃小儿,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万人俊把玩手中酒杯,淡淡地说了一句道。
季公子当即不服气的道:“就凭他们‘四大星君’的几斤几两,也能阻挡我们‘正义联盟’抢人?!”
“这倒非也!‘四大星君’固然厉害,但有‘少林派’的圆心大师‘武当派’的叶秋白少侠等各位高人在,尚不足虑;”万人俊话锋一转,正色道:“但根据我白二师叔一路给本派留下的暗记讯息,眼下已经有很多路的人马,已经盯上了韩飞燕呣子nAd3(”
清秀俊逸的“武当派”俊彦“一叶知秋”叶秋白,轻轻抿了口酒,淡笑道:“却不只是哪几路人马?能让‘天下第一庄’的少主好整以暇不敢轻忽?”
“到目前已经掌握的信息分析,一共有三路人马。”万人俊目光扫过八大代表人物,缓声道:“第一路是‘妙手一族’班家,破晓亲自带队,在‘刑部’就职的班马儿助阵,族内好手倾巢而出,就连从未在江湖露面的‘妙手一族’镇家之宝鲁长手鲁长老,也貌似出现在了‘班家;的队伍里,看破晓的架势,是势在必得。”
叶秋白淡淡的道:“破晓本就是韩飞燕的师兄,他的儿子班马儿又在‘刑部’当差,有信息资源无限提供,他能缀上韩飞燕呣子,也并不奇怪。”
万人俊脸上突然有了谜一样的微笑:“还有一路,是一位走路环佩叮当的紫衣美丽姑娘,她的身边还有两个样貌身段同样不俗的双胞胎姐妹花。”
自万人俊落座之后,一直没说话的“少林派”圆心大师,这时忽然脸色铁青的恨声道:“那鬼丫头是‘凉城客栈’的冷若雅,贫僧师兄弟九人来的路上,被那调皮鬼给……给戏耍过……”
众人心下虽然好奇是怎么一回事,但看到圆心大师一脸不善之色和那满脑门被野蜂叮咬后的肿包后,就已然确定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是以,都是忍俊不敢询问。
“还有一路,是一个人。”万人俊英俊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恐惧的神色,他声音低沉的道:“‘绝情公子’石玉楼。”
第四桌的“昆仑派”名宿“青衫客”展青衫,闻听此言,第一反应,是长长长长叹了口长气:“‘权力帮’权相‘蔡京六公子’之一第三届‘明器王’暗器大赛冠军绝情公子’石玉楼,有他在,黑白两道的人马,怕是都要退避三舍了。”
大厅中静寂良久,第六桌的“青城派”季公子沉不住气地道:“石玉楼的暗器再了得,也毕竟是个瞎子,我们‘八大派’这次召集了近百位好手,再加上万少盟主带来的部属,我就不信我们一百四十多名高手,就斗不过他一个瞎子。”
“奸相祸国殃民,大权独揽,早有统一武林借助江湖势力,谋朝篡位之野心。”“青衫客”展青衫表现出一脸正气的大声道:“沉奸的黄金,绝对不能落入这白脸大奸臣之手!”
“不错!”“天山恶丐”霍原假同样的“大义凛然”道:“我们身为明门正派,侠义道代表,我们必须主动担起这个拯救苍生于解难的责任来,我提议,我们’正义联盟‘以‘正义’之名,追缴保管沉奸那笔黄金,以安顿天下民心!”
在座诸人,立即有多人鼓掌响应。
‘那些都是后话,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出韩飞燕呣子的位置。”第三桌的静玥美尼,一双妙目毫不避嫌的紧盯着万人俊。
“白二叔最后一次留下联系暗号,是在……”万人俊目光一冷,一字一顿的道:“‘百度亭’。”
第三章 行苟且之事
?readx( 四面一片平坦若绿毯的草地,一座竹林构成的“百度亭”,坐落于数十尺的方圆平坦草原地的中央,东北远处,京华烟云,“汴都”在望。
竹亭门庭上写着“百度亭”三个草宇,亭内一张竹桌,左方端坐着一名头戴斗篷的布衣粗钗女子,身段玲珑,面纱遮住了她整个脸孔,在薄纱中,只能隐隐约约透着脸蛋的轮廓而已。
布衣粗钗女子手边,一个大大的竹篓里,一个方面大耳的白胖娃娃,正在酣睡。
布衣粗钗女子正方坐着一名身穿黄袍的中年人,一把胡须黑白参杂,长至胸前,颇有侠者之气。
“百度亭”正门左右各站一名头戴斗笠的中年人,一个豹头环眼,腰带暗器囊,阴沉勇武;一个身高马大,手挽长铁枪,威风八面。
竹亭后门,也是同样站着二名戴斗笠的中年人,左边的目露凶光,肩扛狼牙棒,煞气十足;右边的灰脸犬耳,腋挟黄纸伞,杀意慑人。
只听布衣粗钗女子开口道:“飞燕记得上回大侠好像跟我说过您的尊姓大名,是不是呢?”
黄袍中年人礼貌的回道:“是的!愚姓白,名云天。”
韩飞燕道:“在这一路中,我们好像也只谈过一次话而已。”
白云天道:“是的,而且夫人也只问我的姓名而已。”
韩飞燕道:“白大侠知道妾身是谁吗?”
白云天道:”如果白某猜的不错,夫人应是沉中侠的养女韩飞燕韩姑娘。”
韩飞燕叹道:“唉!我夫家复姓司徒,白大侠称呼我司徒夫人就可,‘姑娘’二字,先下实在是愧不敢当了。”
白云天却道:“夫人姿容姣好,身材迷人,远比那些闺门姑娘们,妩媚青春得多nAd1(”
韩飞燕凄然一笑:“你这老实人讲话倒是有趣,听得人心暖,他若像你半分,妾身也便知足了。”
白云天明知故问的道:“夫人说的‘他’,指的是司徒破病少侠、还是……”似乎感到话有不妥,下面的言语,白云天又沉吟未出。
韩飞燕不答,只痴痴看着身边熟睡的的男孩儿,怔怔的道:“妾身已经想得明白,此番进京找到他,将他亲生骨肉还他,妾身便削发为尼,遁入空门也就是了。”
白云天故做糊涂的道:“令郎……”
蓦地,竹亭门庭前,衣衫飘袂,瞬间草地上多了近十名武林人物!
——来者不善!
竹亭正面,“廉贞星君”唐豹手扶镖囊,“破军星君”贺文龙紧握铁枪,面对这些不速之客,视若无睹,一语不发,依然站立于竹门庭前二侧,却似乎有快出手的趋势。
韩飞燕轻摆头,隔着面纱对着屋外的二星君之一的唐豹问询道:“豹子,有客人吗?”
唐豹像一头生机勃勃的豹子,快步转身人亭,弯身抱拳道:“夫小姐,是‘正义联盟’的少盟主万人俊!”
唐豹活刚毕,亭厅外传来一个破锣也似的活声道:“少盟主,咱们要赶快动手,‘妙手一族’的人就在附近,展青衫和傅长老、公子剑他们,万一无法阻挡破晓,事情就难办了。”
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霍大侠放心好了,即使‘妙手天成,神之左手’破晓先生及时赶来,也不是我们‘正义联盟’的对手。”
又有一个美妙的女声道:“少盟主,贫尼认为,事情早点办完总是比较放心nAd2(”
那清朗声音却道:“静玥师姐别急,人俊早听说沉中侠的小姘头韩飞燕姿色过人,乃‘洛阳’一带有名的俏丽佳人,今日有此良机,本少主倒想见见她庐山真面目!”
小竹亭外话声中,亭内的韩飞燕问道:“豹子,对方人多吗?”
唐豹答道:“人是不少,几斤几两就很难说了。”
韩飞燕询道:“妾身不需要出去吧?”
唐豹回道:“小姐千金之躯,不必出去,免得那些乌合之流脏了小姐。”
韩飞燕吩咐道:“那就劳烦你与文龙,去替妾身打发了吧!”
唐豹应一声“是”,又如一头灵豹,走出竹亭,站回原来的岗位上去,与同伴纹丝不动。
竹亭外这批客人,其中一名右手拿精钢禅杖的中年铁面僧,他道:“少盟主,韩飞燕和那娃娃就在里面,白二侠也在。”
这批人除了武林“正义联盟”少主“玉面神龙”万人俊和“少林”圆心大师、“武当”叶秋白、“峨眉”静玥师太、“点苍”葛四姑、“天山”霍原假,还有“黄山派”那四名黄衫中年剑客,三男一女,气势俨然一派高手风范。
众人之首的万人俊,朗声道:“区区黄山‘太岳山庄’少庄主万人俊,想见韩飞燕姑娘一面,不知芳驾意下如何?”
竹亭内,韩飞燕柳眉微挑,道:“白二侠,外面这名没有家教的年轻人,应该是你的子侄晚辈吧?”
白云天微笑道:“年轻人总是不懂礼数。”
便听亭外,万人俊又大声道:“飞燕姑娘,区区可否入内一叙?”
韩飞燕眉梢微挑,道:“白二侠,你这师侄儿倒是可爱得很呢!”
白云天嘴角轻扬,道:“漂亮姑娘总是受年轻男孩子欢迎一些nAd3(”
韩飞燕语气嘲讽的道:“可惜我现在已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白云天微笑,不语。
便听亭外,痴肥丑陋的“辣手无盐”葛四姑道:“少盟主,我看韩飞燕是不会与您照面的!”
万人俊失望的点点头道:“我想也是,不然她早就该出来相见了。”
“天山恶丐”霍原假道:“少盟主对韩飞燕这么钟情有礼,她居然连回一句话也设有,这就表示那婆娘软的不吃、要吃硬的!”说这话的时候,这位“大侠”胯下物事凸起一大块,果真是硬了。
静玥师太附议道:“恶丐这次说的不错,反正我们解决掉‘四星君’后,少盟主想把韩飞燕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当妾做小,还不是随你的意!”这出家之人,话音里居然有了并不明显的醋意。
叶秋白微有不耐的道:“少盟主,我看韩飞燕是不会出来的,我们就别费口舌了!”
众口一词,万人俊只得道:“叶师兄言之有理!我们上吧!”
这时,身后的一名黄衫中年剑客,出列道:“少主,‘四星君’就交给我们‘黄山四绝’四兄妹来料理如何?”
“铁面僧”圆心道:“少盟主,就让‘黄山四绝’去应付‘四星君’看看,我们也好从侧面,了解一下‘四星君’的真实功力如何?”
万人俊微一沉吟,应允道:“也好,四位师兄、师姐多加小心!”
“黄山四绝”之首的奇松,兴奋的应一声“是”,与三位同门,同时走向二星君面前,“唰”的一声,四把长剑同时出鞘,左右各二把直指向两位星君。
唐豹和贺文龙各发一声喊,双脚一点,凌空二丈,身体半翻滚,“豹尾鞭”和“龙头枪”同时祭出,瞬间金铁交呜之声,回响重山,不绝于耳。
亭内,韩飞燕询问道:“白二侠可知道这四人是谁?”
白云天如实道:“家师兄万盟主座下的四大护法,人称‘黄山四绝’,与唐豹交手这二人,相貌清奇这人,人称‘奇松’,另一位样貌古怪的,叫‘怪石’,与贺星君交手一男一女,男的叫‘云海’,女的叫‘温泉’。他们四个,经过家师兄万盟主长年精心调教、悉心栽培,算是‘黄山’一派第二代门人中,除却少盟主人俊,难得的好手了。”
韩飞燕表示赞同的道:“他们的剑法,或灵、或拙、或繁、或简,各有套路,的确是大家风范,不拘一格!”
白云天反观道:“两位星君的功夫,一个快中带慢,一个刚中有柔,也都是高手。”
韩飞燕即问道:“那白二侠认为双方交战结果,又会如何呢?”
白云天侧头望着外面打斗中的战场,道:“马上就有结果了!”
亭外,怪石反身剑一挺,似刺似砍挥向唐豹右大腿,奇松人在半空,剑人合一掠向唐豹,速度如闪电般刺向对手。
贺文龙抽枪退一步,闪过云海一剑,温泉正劈出四剑,直斩贺文龙右胸,二星君互瞄一眼,暴喝一声,同时纵身左右,“唰唰”二声,二人身形半空相会,这时四把长剑也同时挥向半空中的二星君,二星君相会随即擦身而过,一鞭一枪划出数道白光。
蓦地,一声惨嚎,怪石“叭”的由半空坠地,鲜血由后背胸喷出。
贺文龙枪尖滴血,身形掠下,枪尖依然指向趴地正欲反转身的怪石,“当”一声,美尼姑静玥一柄铁拂尘,挡掉长枪,救了怪石一命。
万人俊见状,生怕同门有失,急喝道:“大家并肩子,一起上!”
一时之间万人俊、圆心、叶秋白、静玥、葛四姑、霍原假、“黄山四绝”这些自诩为“侠义道”的名门正派,围住二星君,以多欺少,以众凌寡。
韩飞燕见状急向亭后发出指令道:“老狼、踢狗,快去接豹子和文龙!”亭后的两个星君各应一声“是”,原地跃身掠过竹亭屋顶,加入混战场中。
双方交战,刀光四射,剑气直冲九霄。
观战之下,白云天讶然道:“没想到‘四星君’的战力如此深强悍!”
韩飞燕忧心忡忡的道:“不过你们的人也非等闲之辈。”
白云天无奈至极的道:“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结果又将如何呢?”
“两败俱伤是一定的了……”韩飞燕眼光飘忽中,道:“那个使黄金剑的少年是谁?“
白云天留心的看了看,道:“大概是武林中人称‘一叶知秋’的‘武当’新秀叶秋白。”
韩飞燕点首道:“他的功力,大概稍胜过‘四星君’中任何一个。”
...
第四章 生子当若贺文龙
? 亭外,”辣手无盐“葛四姑借力使力,凌空飞身一掠丈外,两脚一落,已落在“百度亭”竹顶上,就要往亭内下扑;葛四姑身形未稳,”破军星君“贺文龙的大铁枪脱手射至,快如闪电,她闪避已经来不及,叶秋白见葛四姑逃命似掠上竹亭屋顶时,也跟着掠去。
叶秋白“黄金叶”急挡贺文龙长枪,“铮”一声,枪震飞—丈,贺文龙同时凌空左手一抄,就抄住被震飞的自己那杆“龙头枪”,叶秋白亦震得右手一阵酸麻。
贺文龙接到长枪后,随即又飞身刺向叶秋白,后者身形刚立稳,己瞥见一枪飞至,他手急,右手金剑又递出,枪剑“铿”的相交,铁枪弹开,金剑差点脱手,但仍然没有跌下亭顶来。
贺文龙一枪被弹回,顺着枪势一翻,挥向葛四姑右肩,葛四姑闪避不及,哀叫一声,随即翻滚落地,鲜血从右肩溅出。
叶秋白就在贺文龙出枪刹那之间,金剑刺向贺文龙右胸,贺文龙刺中葛四姑右肩后,凌空一翻滚,叶秋白亦紧跟着凌空一翻滚,身形已在贺文龙之上,金剑一划,贺文龙“啊——”的一声,背部留下一道剑痕,衣衫破碎,幸好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怪石负伤凌空未落,一道剑光突然飞向贺文龙,贺文龙偏身急闪,一闪、再闪、五闪、七闪,刹那间闪变七个方位,怪石报仇心切,手中阔剑配合快速身形,疯狂般的挥刺贺文龙。
奇松见机,一滚地,剑挥砍贺文龙双腿。贺文龙一时上下受挟,怒喝一声,身形斜射右方一丈,怪石追至,又手握阔剑于头顶,奋力击向贺文龙。
贺文龙铁枪脱手,出其不意如电闪疾射举剑过顶、空门大开的怪石,贺文龙好像知道这一枪,一定能射死怪石,身形并跟着飞枪掠和怪石!
怪石安惨叫一声,双手还握阔剑于头顶,剑末出,枪先至,剑未落,枪穿心,血奔流,怪石闷“哼”一声,身形一挺,连即又再倒下,人刚倒,贺文龙掠至,右手一抄,长枪已在右手nAd1(
奇松大叫一声:“还我师弟命来!”
奇松“嗖嗖嗖”连挥九剑,贺文龙这回不闪不避,长枪反而击向奇松,剑枪一合九招,一连串的急响,由听声,便可知晓,剑和枪的快速。
九招一过,贺文龙突然晃出虚招,奇松错挡虚招,赶紧滚地数圈,贺文龙长枪划出,“铮——”的一声,叶秋白及时赶到,替狼狈的奇松接下了贺文龙一枪!
亭外激烈的打斗中,终于惊醒了竹篓里熟睡得正香的娃娃,沉不弃睡眼惺忪的四下寻找,当看到韩飞燕那一刻,孩子伸出稚嫩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唤道:“娘亲——抱抱——”
韩飞燕望着孩子眉目之间,依稀有沉中侠的模样,眼圈一红,落下心酸的泪来。
忽听万人俊大喝一声:“通通退开,弓箭手准备!”
万人俊话毕,“百度亭”草原外,四周林中跳出了数十名“正义联盟”的弟子,每人手中各持一把”铁胎弓“,并背着一袋”狼牙箭“,张弓搭箭,齐齐对准了竹亭。
亭内,韩飞燕冷笑着道;“白二侠,你的好师侄儿,现在已改用弓箭来对付妾身这孤儿寡母了!”
白云天叹道:“年轻人做事,总是急于求成,不顾章法。”
韩飞燕担心之情,溢于言表道:“我家的‘四星君’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抵挡住四面而至的乱箭。”
这时,竹亭外的万人俊,大声道:“韩姑娘,再不交出你怀里的孩子,我们可就要放箭了。”
韩飞燕不理会外面的大呼小叫,只问坐在对面的长者道:“白二侠可知,为何贵盟一定要派人追杀为难我们?”
白云天想也不想的道:“因为夫人怀中的孩子,是国贼巨奸沉中侠的骨血,我们想要引出沉中侠那武林败类,就必须先得到这孩子nAd2(”
韩飞燕不齿的冷笑道:“你们‘正义联盟’所谓的‘白道侠义’,就是欺凌弱孤妇孺?”
沉默片刻,白云天无奈的道:“这个世间,黑与白,原本就无法分得太清楚,不是么?”
外面,万人俊等了一会,见韩飞燕没回话,即大声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放箭!”
蓦地,一连串箭出弓声,“啉咻啉咻咻”不停射向“四星君”,“破军星君”贺文龙长身而起,挡在最前面,发出狂吼:“保护小姐和小少爷!”他手中丈八长枪飞舞不绝,转如风车,铁枪击落羽箭,“当当当当当”急响着。
狼牙飞羽如雨般射向贺文龙,大铁枪再快,也shízài无法完全挡住乱箭横飞,突然贺文龙闷“哼”一声,右小腿中了一箭,他单膝跪地,仍然狂舞长枪,拼命拨打纷飞而至的乱箭。
只一瞬,贺文龙就被乱箭射成了刺猬状,他口里流血,他浑身浴血,他的大枪越舞越慢,直至大枪挥舞不动,人亦气绝身亡!
眼见贺文龙战神一般的尸体,跪于亭前屹立不倒,韩飞燕将孩子不弃紧紧搂入怀中,黯然默默流泪不止。
端坐对面的白云天,不由得击掌赞道:“好一员猛将!生子当若何文龙!”
战场上,”廉贞星君“唐豹挥鞭、”贪狼星军“曲狼舞杖、”七杀星君“关踢狗撑伞,他们都红了眼,他们全拼了命,他们用血肉之躯,冒着箭雨,在韩飞燕呣子和箭阵之间,组成了一道人墙。
万人俊走至叶秋白身旁道:“叶师兄,你和三绝把‘百度亭’右壁拆掉,我和圆心大师等人拆左面,没有竹亭屏障,看他们如何保护孩子。”
叶秋白点点头,随即和万人俊二人,各领数人来到“百度亭”左右两方nAd3(
叶秋白人虽清瘦,但却臂力惊人,他首先抓得竹壁,捏住二枝竹棍,用力一扯,竹壁就破一个洞。
云海建议道:“叶少侠,这样拆太慢了,干脆我们合掌,把整面竹壁轰掉!”
温泉意见相左,道:“竹壁空隙甚多,不比石壁,掌劲威力可能会被减弱不少。”
叶秋白随性的道:“试试看好了,不行就用剑劈也可以。”
于是三绝和叶秋白等人联合发掌,只听“轰”一声,一股强劲掌力,击得那竹壁摇摇晃晃,叶秋白等人心神一震,又再度欲劈掌,林中跃出破晓与一个身材颀长、两臂奇长的古朴老人。
破晓怒吼道:“你们这帮畜生,给老子统统住手!”
怒喝声中,破晓扑向叶秋白,“妙手一族”的”国宝级“长老鲁长手,则力攻三绝。
蓦地,“哗啦啦轰隆”一声,左面竹壁已经倒塌,那是万人俊等人的杰作,最大功劳却是圆心和尚。
万人俊笑道:“想不到大师的‘铁头功’还真管用!”
圆心摸摸满是灰尘和草屑的大光头,笑道:“贫僧不敢居功,都是盟友们一起配合的成果。”
破晓见左壁倒塌,一个纵身跃过竹亭,“神次元召唤”在落地之前,就已凌空攻向“铁面僧”圆心、”玉面神龙“万人俊等人,”辣手无盐“葛四姑、”天山恶丐“霍原假见状,一左一右扑上为盟友解围,掌剑急攻破晓。
葛四姑怒道:“邪门歪道,也来造次!”
葛四姑剑尖指向破晓六次,恨不得一剑刺死破晓,但火星飞溅中,皆被破晓装裹有软甲的铁臂挡掉,万人俊配合葛四姑招数,双剑交替递刺,使得破晓反攻为守。
霍原假趁机双掌劈向破晓,正好架空胸腹,破晓三方受敌往后一跃,圆心“铁头功”出击,往破晓身背一撞,破晓“哼”一声,被撞的反进一步,腰椎差点被圆心铁头撞断。
霍原假冷笑一声,双掌展开“天山六阳掌”迎面劈出!
“姐夫小心!”陡地林中闪出一年青妙龄女子,掠入战圈,斜拦在破晓身前,双掌硬和霍原假接上,“轰”一声,霍原假倒退三步,那女子也退一步,差点撞上后面的破晓,破晓便顺势挟起她,拔空二丈,并道:“西西,马儿他们呢?”
妻妹鲁西西与破晓半空分开,鲁西西回道:“马儿被展青衫他们缠住了,dàgài稍后就会赶到了。”
鲁长手从一来到“百度亭”,就从未缓过一口气,不是抵挡叶秋白的“黄金叶”,就是截拦“黄山三绝”的三把剑。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只醉心于关闭闭户研究木工匠术的鲁长手,对付这四人shízài已非常吃力,生命像暴风中的蜡烛,追击他的“崆峒”派长老傅红屎又杀到,鲁长手见状着急万分,心知老命休矣。
突然万人俊大声喝道:“左右两方盟友们,退至草原旁,四方弓箭手全力射击。”
万人俊这一吼,使得鲁长手免得死于剑锋掌风下,可是却换来有可能死于乱箭穿心之下。
由于左壁已倒塌,乱箭已穿过倒塌的左壁,射向白云天与韩飞燕,白云天起身一跃,人已在韩飞燕呣子身后,长剑飞舞,挡住数支左右弓箭手所射出而破晓和鲁西西挡漏的箭。
第五章 娶妻应如韩飞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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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这时反用铁臂抵挡铁箭,他大喝道:“手叔,快过来这边!”鲁长手一听,赶紧拔空跃至破晓身旁。,
韩飞燕挡掉二箭后,不慎右小腿中了一箭,往后退数步,正巧碰撞白云天,这时一支又疾又速的铁箭疾射至韩飞燕胸前数尺前,白云天一急,顾不得男女之别,双手抱住韩飞燕呣子,往右边滚去。
白云天虽然功力被关踢狗的“七星手”法所制,本有武人的身手依存,这一滚韩飞燕面纱飘扬,白云天无意间瞧见韩飞燕的容貌,不禁一骇,随即赶紧放手,自己一人滚到竹壁塌处。
——韩飞燕似乎已知容貌被白云天撞见,是何等惊骇的心情,那日在“小终南”山的“股市崖”之上,飞燕被沉中侠留在买金处的炸药,意外炸伤面部,一张姣好的芙蓉面,如今已毁容成厉鬼恶面。(参见《终南晚》卷第九章)
这时失去鲁长手把守的右方铁箭,也开始纷纷射向韩飞燕,韩飞燕一时不敢起身,用身体护着孩子,和白云天一样趴在地面,小腿箭伤溢血不止。
韩飞燕冷声道:”看来你这个好师侄,一点也不在意你这个二师叔的死活啊!”
白云天苦笑道:“年轻人嘛,总有考虑不周全的时候。”
蓦地,有人大喝一声:“都住手,‘绝情公子’石玉楼有话要讲!”
这一声太响,也太刺耳,“正义联盟”的弓箭手,不由得纷纷停止射击,恢复山野本有的寂静。
鲁西西小声道:“姐夫,‘绝情公子’真的来了吗?”
“很难说,”破晓沉声道:“石玉楼在武林中神出鬼没,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nAd1(”
众人四处张望,找寻适才那吼声是谁吼的。
突然,林中又传来吼声道:“本公子先出去,你们通通不准动手,谁敢不给我石玉楼面子,我就让他尝尝我‘绝情公子’七十二种暗器的滋味。”
万人俊耐不住,大喝道:“当真是‘权力帮’石公子驾到吗?别装神弄鬼,还请出来一见!”
话声一停,“百度亭”正林中走出一名身穿花花绿绿衣衫,油头粉面,走路娘里娘气的滑稽青年,还翻着眼白,他走出林中被联盟一排弓箭手挡住去路,但弓箭手并不知花衣青年就在背后。
花衣青年拍拍身前那弓箭手后肩头,招呼道:“哎,兄弟,借过一下。”
他前面这名弓箭手一听,吓的转身一看,旁边的弓箭手不禁微笑不已。
花衣青年抬头向弓箭手道:“兄弟,你是有耳屎吗?麻烦借过一下,请站到旁边去!”
那弓箭手一头雾水,傻愣愣的依言让路,花衣青年缓慢走向竹亭,见三个星君汗水从额头流向下巴,一滴滴落地,而且三人各中数箭,幸好身经百战如他们,都知道如何避重就轻,都不是要害。
花衣青年道:“兄弟们辛苦了,你们是沉中侠的手下吗?”
三大星君互望一眼,不去理会青年,花衣青年讨了老大一个无趣,又故意提高音量,向竹亭内的呣子道:“韩姑娘放心,有我‘绝情公子’石玉楼在,谁要敢先动谁就先死。”
伏在地上的韩飞燕听这声音耳熟,压在身下的小不弃,已天真的道:“娘亲,好像是在‘北凉’县送我们出城的贾不娘叔叔……”
韩飞燕将手指放嘴边轻声“嘘——”了一下,示意孩子别出声,心下却不由暗自纳闷:“独孤派来护送我的这个油腔滑调小信差手下贾不娘,半途被‘刑部’的人,打下悬崖(参见《终南晚》卷第九章),千辛万苦把孩子交还给我,我不是给了银子打发他回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危险箭阵之下?”
花衣青年缓慢绕着竹亭走去,众人注视着他的—举一动nAd2(
花衣青年走到破晓身旁时,大声道:“你脸红什么?”
破晓无语,注视着青年。
青年突然小声道:“我是独孤老大派来保护韩姑娘的贾不娘,我问你,你就答配合演戏一下嘛。”
破晓心想这小子也未免太大胆,独自一人演起戏来,不过看他有模有样,差点笑出声来,只好忍笑点点头:“精神焕发。”
贾不娘大声道:“点你老娘的头啊,老子再问你,怎么又白了?”
破晓真没想到今日自己会被一个无名小卒大吼大叫,为了大局着想,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天冷涂的蜡!”
花衣青年贾不娘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装腔作势的手点“正义联盟”群侠,煞有其事的喝道:“你们最好识相些,给本公子圆润的滚远一点,不然的话,我‘绝情公子’的暗器豪华套餐,可不留情!”
这时,“峨嵋派”美尼静玥师太半信半疑的附在少主耳边,低声道:“少盟主,这花里胡哨的‘娘娘腔’,果真是‘绝情公子’石玉楼?”
“玉面神龙”万人俊思索道:“不好说,见过石玉楼真面目的人,大多都死在石玉楼的暗器之下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具体如何?”
只见贾不娘背着两手,绕着绕着,走到叶秋白把守的一方时,叶秋白突然往他身后一指:“谁掉的一锭银子?”
贾不娘翻白得两眼,立刻回复常态,回身搜寻道:“是我掉的!是我的掉的!”找寻之下,却哪里有银子的影儿?
叶秋白冷笑一声,拦在他身前道:“兄弟,你眼睛并不盲啊,还竟敢冒充‘绝情公子’?说!你到底是谁?”
贾不娘心知被愚,怒道:“统统给我滚蛋!不然本公子射出暴风般的暗器,尔等想逃命,都来不及!”
叶秋白冷笑道:“小子,我很佩服你的狗胆,敢独自一人上台来演掉命的虎皮戏!”
贾不娘顺口笑道:“哪里哪里——”不自觉的又说了错话,他不禁开始心慌道:“胡说八道!你这小道士,还木快快给本公子退下!”
静玥师太心中已然明了,不由得“哼”道:“小小蟊贼,天堂有路你下去,地狱无门你闯进来nAd3(”
美尼姑静玥话声中,铁拂尘扫向贾不娘,贾不娘一惊往后一跃,急道:“你不怕本公子的暗器?”
“大家别听这鼠辈胡诌,”万人俊“哈哈”大笑道:“弓箭手各就各位,預备——”
贾不娘心想:“这下完了完了,独孤老大让我一路护送他相好的妹子,这下子可是要全军覆没鸟。”他口中却煞有其事的硬撑到底,大喝道:
“石玉楼在此,妄动者,死!”
万人俊突然仰天“哈哈”大笑,正欲开口说话,身后有一名弓箭手过于紧张,当突听万人俊第一声“哈”的笑声时,误以为少盟主下了命令,本已拉满弓的铁箭“噌”地射出,幸好及时发觉是笑声,所以赶紧弓一松,箭射出十尺左右落地,差点射中前排葛四姑圆鼓鼓的大ρi股。
这名弓箭手,露出尴尬的笑容,在葛四姑的一脸黑线怒火瞪视中,马上跑上前拣起了铁箭,再小跑着站回原位,众人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万人俊见状,忍住笑意,口中喝道:“弓箭手,预备!”
“正义联盟”弓箭手们,拉弓如满月,全身待命——
稍待,万人俊大喝一声:“射——”
蓦地,惨叫声不绝,亭子前方弓箭手四十余人,至少有十余名翻身落地,或抱头抱足痛叫不已,第一发羽箭四散飞射,连一支也没射中守护在亭前的保护神“廉贞星君”唐豹等人。
众人目睹情景,先是看的目瞪口呆,随即联想到贾不娘之前说过的话,有些人吓的脱口而出道:“他果真是‘绝情公子’石玉楼?!”
竹亭门前的“三大星君”,本已提高警觉,准备接箭,当时破晓等人一颗心差点蹦出来,没想到事情的转变,来的这么突然。
当数人脱口道出“‘绝情公子’石玉楼”时,叶秋白便跃身至已毙命的弓箭手尸首旁,弯身检验尸体。
只听叶秋白失声惊道:“飞魂星追魂钉**针断魂镖,都是‘绝情公子’石玉楼的‘买二送一’暗器节假日套餐。”
叶秋白这一句等于告诉了众人,面前这个花花绿绿娘里娘气的家伙,并不是冒牌货,每个人听的非常清楚,贾不娘却惊喜万分,一时想不透是谁暗中出手相助,他只好趁势大声道:“还有谁不服?还有谁——”
“绝情公子”石玉楼,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正义联盟”的人,一时之间,似乎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他,都不知好何是好。
万人俊集聚大家,商量道:“各位盟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凡心未净的静玥师太,急于在心爱的少年郎表现道:“管他是真是假,我倒耍试试看,他有什么能耐!”
万人俊急道:“万一——”
叶秋白也道:“少盟主别担心,叶某偏就不信这个邪!”话锋一顿,眼珠转了一圈,向”黄山三绝“微一示意,便大喝道:“弓箭手,各就各位!”
第六章 你做了我的逃兵
? 此时的“正义联盟”弓箭手,虽然还站在原位,却心神不宁的瞧着贾不娘,弓在手,人在抖。
叶秋白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不禁大声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样子?身为维护武林和平的联盟成员、八大派的精锐,你们都被吓破胆了吗?!”
贾不娘不知死活的得意笑道:“小道士,你是想害死他们是不是?你可要知道,只要本公子一出手,就等于直接宣布判他们死刑!”
叶秋白听的怒火冲顶,喝道:“弓箭手,给我射!”
羽箭是射出去,然而惨叫声亦同时四起,也不见贾不娘有任何动作,联盟的弓箭手,纷纷翻滚惨叫倒地,有的甚至马上身亡,也有不少弟子,在地上痛嚎打了几个滚,身体一挺、两腿一蹬,就没了动静。
叶秋白发狂般,怒吼道:“再射,继续再射,射——”
叶秋白不断吼射,四方惨叫声就接连不绝。
这时“黄山三绝”见右方林中阳光下,浓密树叶似有异动,翻滚中,三人同时xùnsù掠入林中。
蓦地,场中静了下来,联盟的弓箭手非死即伤,只剩十余名幸存者而己。
这些活下来的联盟弟子,或是惊趴下、或是半蹲,惊慌的不敢起身,双眼睛珠滚动不已,那种恐惧的眼神,已占据原来的威风英武和自命不凡。
静玥师太急道:“少盟主,‘三绝’dàgài人林中找发暗器的人去了,我们趁机解决掉破晓这批人,先抢到孩子再说!”
“玉面神龙”万人俊点头,一声令下,所有“正义联盟”的弟子,纷纷举刀持剑,攻向破晓。
“廉贞星君”唐豹喝道:“贪狼!七杀!三星会合列阵!”
布防亭子后方的“贪狼星军”曲狼和“七杀星君”关踢狗,一闪掠过竹亭,一跃至草原正中,唐豹也跟着跃至,互为犄角之势,对抗“正义联盟”等人nAd1(
这时破晓与鲁西西掠至竹亭内,鲁长手也掠入,贾不娘也跟着掠入,白云天倚靠在倒塌竹壁上,韩飞燕搂着孩子,并和破晓等人合到一处。
“小师妹,”破晓咽喉一动,有些哽咽的道:“师兄来迟了,让你受苦了。”
“有劳师兄,为我这个不争气的师妹,劳师动众辛苦奔波了。”韩飞燕望着怀里瞪着大眼睛东张西望、丝毫没有惧色的小不弃,安然的笑笑:“没有什么苦不苦的,我是义父的女人,就应该为她无怨无悔的付出,就如当年的娘亲。”
破晓心中一凉,冷屑的道:“真不知沉中侠有什么好,能让你们母女都心甘情愿为她生、为他死?”
韩飞燕淡笑垂首,抚摸爱儿,不再讲话,只落得破晓一声长长轻叹。
三星合阵,唐豹历啸一声,“三星君”凌空拔起,万人俊一声喝令:“上!”众人凌空击向“三星君”,刀光剑影,一连串“当当当”后,响起哀叫一声,万人俊等人由半空纷纷被击落似的四散飘落,“三星君”也跟着着地,大家就见,霍原假脸颊多了一道血痕。
万人俊等人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三星合阵的威力如此惊人,就在发愣时,右林中惨叫声响起,叫声出奇的尖厉,让人听的有如刀断肝肠之感。
蓦地,右林中踉跄走出一人,鲜血淋漓,额头脸腹六处中了六把飞刀,走出林中数步,即不支倒地。
万人俊见状惊道:“云海师兄!”
他飞步跑去,扶起云海急道:“是石玉楼吗?”
云海瞪大双眼,张口涌血道:“是……”
然后他身子一挺,气绝身亡nAd2(
万人俊心中又急又怒,随即不顾生命危险的掠入林中,心系少主安危的静玥师太,正欲拔足进林,相助爱郎一臂之力,就见万人俊扶着重伤昏迷的温泉又出林,神色惊慌,掠向正和鲁长手恶斗的圆心,道:“大师,不好了!奇松师兄也死了,是石玉楼的‘索魂锥’杀死的!”
圆心惊道:“‘三绝’二死一重伤,竟然不是石玉楼的对手?”
万人俊急道:“如今我们元气大伤,可能已无法抢到沉奸的儿子了。”
静玥师太愤怒道:”石——玉——楼!”
万人俊道:“若不是石玉楼介入。今日必能成功,如今各位盟友意下如何?”
叶秋白愤怒的挥剑劈向破晓,喝道:“敌情不明,先回大本营‘正义山庄’再作打算!”
万人俊无奈点点头,喝道:“‘正义联盟’的盟友们,退回庄去!”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闪动,“崆峒派”道人傅红屎,不慎被“七杀星君”关踢狗的伞尖,正刺中心窝,惨叫一声,鲜血狂奔染红草原。
傅红屎倒地,万人俊撤退的命令才说出,“正义联盟”的人,已纷纷掠入林中逃离,圆心见静玥还要去抢救傅红屎的尸首,赶紧一把拉起她,闪入林中。
“百度亭”又恢复宁静,破晓等人,除了贾不娘与白云天以及小娃儿沉不弃无伤外,其余人伤痕累累,众人缓步会集在一起,“三大星君”首先躲身抱拳问候破晓。
破晓发现姨妹鲁西西小臂中了一箭,赶紧道:“西西,你受伤了!”
鲁西西脸红红的道:“姐夫,不碍事的nAd3(”
蓦地,右林中传来打斗声。
破晓急道:“马儿遇到劲敌了,我们过去kànkàn!”
众人一掠入林中,即撞见“青衫客”展青衫一把描金骨扇,正击向大汗淋漓的班马儿。
破晓人未到,声先至:“哈哈哈,展先生一位成名露脸的前辈英雄,欺负一个后生小辈,就不怕天下英雄耻笑吗?”
“青衫客”展青衫见破晓等人一到,招呼也不打一声,赶紧收扇离去,破晓等人恐对方有伏兵,亦没有追过去。
鲁西西问道:“马儿,你有没有见到皮皮鲁他们?”
缓一口气,班马儿道:“我给小姨断后,‘昆仑派’那个‘青衫客’就随后就追来,我回头看时,皮总管也跟在‘青衫客’后面,而‘公子剑’季公子又紧跟在皮总管后面,不久就看不到皮总管与季公子的踪影。”
满脸古意,不通世事的鲁长手,担忧的道:“会不会皮皮鲁被季公子解决了!”
鲁西西摇头道:“不可能,皮皮鲁的身手不凡,纵使不是‘公子剑’的对手,保命还是没问题的。”
破晓道:“我们先四下找找看。”
话刚毕,前方山下传来惨叫声。
众人往山下冲去,约百尺之处即发现有人打斗,“公子剑”季公子一看对方来了帮手,虚晃一剑,跳出圈外,纵身便走。
班马儿眼尖,叫道:“是皮皮鲁!”
皮皮鲁胸前血渍一小片,气喘不已,身旁躺着两名“青城派”弟子,看情形模样已知毙命了。
鲁西西冲向皮皮鲁,喜叫道:“皮皮鲁!”
皮皮鲁道:“家主,二小姐,班主任和鲁啊撸两位长老,在前面林子被‘正义三老’困住了,大家快去支援。”
“妙手一族”的好手,一窝蜂地冲进前方密林,“智叟”曲金禾、“仁翁”胡银蝶、“勇公”关玉门以三敌二,本已稳占上风,忽见“班家”大批强援赶到,只得轿走车飞,逃之夭夭。
班主任被曲金禾的“孔明扇”扫中手背,受伤较轻;同伴鲁啊撸却是实打实的和内功深厚、臂力惊人的“勇公”关玉门对了三掌,脏腑受震,受创不轻。
当下,破晓偕同鲁西西等族人,一并来见韩飞燕。
韩飞燕依旧面纱遮脸,目光yìyàng的看着师兄身边那娇小清纯的女孩,忽然问了一句:“师兄,这位姑娘是……”
破晓不自然的道:“这是你冰花嫂子的妹妹西西,你嫂子去世后,一直是她照顾我们父子两个……”
韩飞燕恍然,苦笑半声,低吟道:“你做了我的逃兵……”
师妹呻吟极低,破晓一时间,没听清楚师妹说什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
韩飞燕假做无事的轻松一笑,耸耸香肩,道:“没事。”
破晓也未在意,面容一肃,言归正传道:“小师妹,师兄这么急着来截住你,就是想通知你,‘京师’万万去不得!”
“为什么?!”韩飞燕心头一沉,讶然道。
破晓道:“马儿从‘刑部’收到可靠消息,童贯阉党已决定放弃沉中侠这艘烂船,这且不说,更坏的消息是,童公公已派出‘十三太保’里的第四太保霍昆仑和老幺石白眉,率领帐下亲卫‘烽火连城七十二骑’,出京缉捕你们呣子,按照路程和时间推算,这群‘监卫军’变态刽子手,应该离此地不远了。”
韩飞燕有些慌了:“京城这条路走不通,那现在我该怎么办?”
破晓道:“现在的情况相当严峻,近在咫尺的童贯‘监卫’大军不说,‘正义联盟’的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还有那位神出鬼没的‘绝情公子’石玉楼,更是个棘手的人物,孩子的处境很危险,如今之计,我们只有先找一个安全所在,养伤休整,再图后计。”
韩飞燕自艾道:“义父失势,亲友背离,如今我们呣子是举目无亲,又能躲到哪里?”
“我在京畿也算认识几个朋友,这是包在我身上。”怀抱不弃的贾不娘,凑过来一本正色道:
“离此地不远的有一驿站,唤作‘新浪驿’,地势易守难攻,信任驿长四更大人,是我一起长大光ρi股娃娃,手下有四十多号弟兄,个个能打,我们且去那里暂避一时,等沉大爷来接应我们,这才是上上之策。”
破晓眼见手下几乎个个带伤,已无力再战,只得妥协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七章 却成了她的盖世英雄
?readx( 曙光中,三骑如飞电,飞出“搜狐泊”,直奔“新浪驿”。( . .)
“新浪驿”,设于两山山腰间,三骑跃山岭,奔山路,岭路忽坠,三骑由峰顶望向二山谷底,人影闪闪,刀剑击鸣声,不绝于耳。
三骑之中,妹妹胡娇兴奋的道:“‘正义联盟’的人,正在攻打‘新浪驿’,打的很激烈啊!”
姐姐胡骄惶急的道:“‘妙手一族’的人,好像抵挡不住了。”
“还不下去帮忙?”冷若雅一身紫衣若仙,粉颈上围着条紫色的狐裘,衬得她面靥更是娇美如花,令人不饮自醉。
三骑一先二后,由山峰顺下坡急奔驿寨。
驿寨人口处的驿站牌子已毁,穿着“正义联盟”制服的“八大派”弟子,近三十名,正与“妙手班家”的族人,双方激战着,地上四处躺着近二十具尸体,人影飞跃,刀光剑气,血染绿地。
三骑至瞬间冲至入口处,冷若雅随即下马,身形右闪,一掌拍中圆心大师铁头,“砰”一声,圆心和尚摇晃一步。
冷若雅笑容可掬的道:“大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圆心摸摸头顶还未消肿的蜂包,像是见到了小恶魔似的,二话不说,大袖摇摆,飞也似的逃开了。
冷若雅不理会圆心,笑嘻嘻的问道:“这里谁当家?”
一个长相滑稽可喜留着两撇小胡子,个子矮小,军官摸样的的半大孩子,盔歪甲斜的没好气接道:“小爷就是这里的总指挥官,朝廷‘兵部’候补八品武备提调使,隶属‘堂’第十三道旋风,你可以叫我四更大人,也可以叫我更更更更大人。”
冷若雅见他有趣,上前大咧咧搂着他的肩膀道:“我说更更更更大人啊,姑娘我呢,是你的顶头上司‘堂’十三道旋风老大‘熊神’舟行早的好朋友好哥们,我们是来保护沉不弃的,快带我去见韩姑娘nAd1(”
冷若雅身材高挑,还未成年的四更大人个子矮小,这一勾肩搭背的亲热搂下,正好搂个正着,倒似姐弟的情形。
“把手拿开,本大人可是堂堂朝廷命官,不可有违官体。”四更不自然的斜肩拜托姑娘的“魔爪”,冷若雅“嘻嘻”一笑,也不在意,修长的手臂一展,手到擒来,又把四更强搂了过来。
四更人小腿短力薄,只得认命。
他在“西洋”学业期满归国之后,早就听说过,顶头上司舟行早与这三姑娘曾在这“新浪驿”并肩战斗,联手对抗过“权力帮”的“三十六派”高手(参见《无间道》卷),关系非比寻常,当下也不敢太过怠慢,悻悻的扭动瘦小的肩膀道:“三姑娘,两位小姑娘,请跟本大人来。
四更领着冷若雅和胡氏姐妹,靠左边走,经过三间大木屋,又往右弯,即座简陋的竹寨横在眼前。
寨子里,如一片愁云惨雾,浓罩着悲伤愤怒焦燥,使人喘不过气来。
破晓如僵尸般硬硬的坐在破凳上,瞪着两只似睁非睁的眼,雪白微胖的圆脸,似散出一股股冰冷的寒气。
鲁西西与班马儿皱着眉头,站立在破晓左方,皮皮鲁鲁长手班主任鲁啊撸等一干“班家”好手,各自环抱着兵刃于胸前,脸无表情,静静站在破晓身后。
曾在京城“刀剑笑”决战前夕,在“大白楼”与冷若雅有过一面之缘的贾不娘(参见《刀剑笑》卷第七章),抱着花脸猫似沉睡的小不弃靠在壁炉旁,目光里满满的恐惧和无计;唐豹曲狼,分别站在小主人两侧,各个面带愁容,低头不语。
寨子大门只有十余名驿兵,站在大门两侧,他们的脸上充满着惊慌与失望,眼珠骨碌碌的往寨子外四方迅速转动着,虽然藤甲皮具在身,却毫无精神,反而显的有点缩头缩尾,身躯还紧紧靠在大门内侧nAd2(
冷若雅感觉出有异:“发生了什么事?”
贾不娘惊怖的道:“三姑娘,飞燕姑娘出事了。”
破晓怒喝一声道:“是谁杀了飞燕?大胆狂徒!”
鲁西西急道:“姐夫息怒,是谁目前还不知道,只有等关星君将飞燕姐姐尸首运回才知。”
冷若雅将贾不娘拉到一旁,悄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贾不娘小声道:“我们在退向‘新浪驿’的途中,遭到‘富贵集团’大佬童公公两名养子霍昆仑和石白眉的铁甲骑军冲击,我们和破晓先生他们被冲散,大家各自未战,分头撤退,失去了联系。
飞燕姑娘受箭伤在前,行走不便,把孩子交给我,让唐星君和曲星君死命保护我突围,她自己却用背着空竹篓,带着关星君引开大队追兵,掩护我们带孩子逃生。
大家陆续撤到这里,偏生‘正义联盟’的那帮王八蛋又去而复返,赶来围攻。我们抵挡住白道那些王八蛋,白二侠就冲出去接应飞燕姑娘和关星君,没想到,刚才寨子里的向导回来禀报,飞燕姑娘活不成了……”
这时寨子外马蹄声响!
破晓急道:“皮总管,快去接人!”
皮皮鲁急忙跑到寨门时,白云天已背着伏在他背上一动不动的韩飞燕冲了进来,后面紧随的关踢狗,满身血污,步履踉跄,背后还Сhā着三支钢箭。
破晓接过韩飞燕,惶急的叫道:“小师妹!小师妹!!”
“娘亲,娘亲——”被惊醒的小不弃,似乎听到了什么,哭喊的叫着nAd3(
冷若雅抱过小不弃,捂住他四下寻找的眼睛,快步走到寨子外,不忍让孩子亲的惨状。
“师兄,我不行了……”韩飞燕艰难的半抬沉重的眼皮,声音微弱的道:“燕子拜托师兄一件事……”
“你说,你说……”破晓声音哽咽的连声道。
“替你这个苦命的小师妹……照顾好不弃……记住他的名字,他叫不弃,沉不弃……”韩飞燕哀求的道。
“嗯!”破晓含泪,重重的点头。
“不要恨义父,当初在‘洛阳’,我是自愿的……”韩飞燕断断续续的道:“也不要怪破病,他是个可怜人……一切都是我不自爱不洁身自好所造的孽……”
破晓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鲁西西轻轻握住破晓的手,柔声安慰道:“姐夫,你也别太伤心了,飞燕姐姐交代的事要紧。”
黯淡的目光,自鲁西西明媚的脸庞,无力的转到泣不成声的破晓身上,韩飞燕终于说出了那日在“百度亭”还未尽的话:“你做了我的逃兵,却成了她的盖世英雄……”
苦命的多劫女子,螓首一歪,于师兄怀中,香消玉损。
“啊——”破晓大悲,仰天长啸——
寨门外。
“漂亮的仙女姐姐,破晓舅舅他怎么啦?”小不弃稚声稚气的问。
冷若雅忍住泪花,强颜欢笑道:“舅舅没事,他发火呢。”
“我娘亲呢?她去了哪里?她答应弃儿去找爹爹,她怎么还没回来?她和爹爹一样不要弃儿了吗?”小不弃眼泪汪汪的问着。
冷若雅将孩子轻轻揽在怀里,柔声哄慰:“你娘亲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弃儿用功读书,能认全《三字经》的时候,你娘亲就会回来了……”
寨内,死气沉沉。
破晓双睛怒火熊熊:“谁下的毒手???”
白云天披头散发的道:“白某杀退童阉的监卫铁骑军一部,见到韩夫人的时候,夫人和关星君都已中了暗器。”
众人去杀星君”,关踢狗突然脸色古怪的所说出三个字:“石玉楼!”
然后,关踢狗高削的身体,向古楼塌方般,无声无息的蔚然倒下!
“廉贞星君”唐豹伏身检查关踢狗尸首,脸色一变,起身急道:“七杀和小姐中了十六道暗器,有飞魂星追魂钉**针断魂镖索魂锥定魂刺,都是‘绝情公子’的独门暗器。”
“石玉楼,我破晓与你势不两立!”破晓左掌击向木案,“啪”一声,木屑纷飞,掌劲震碎桌面。
接着“咻!嘟!”一枝飞镖由寨外射入殿内,结实的Сhā入一个粗壮寨兵的眉心,中镖者哼都未来及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冷若雅将小不弃交给身旁的胡氏姐妹,一纵身掠出寨外,这时守寨门的寨兵也惊慌四处观望。
四更左手持厚盾右手挺大刀追出来,问道:“你们几个,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一个年长的寨兵道:“没有啊,四更大人,寨子外一切平静,只听得破晓先生的在打碎桌子的声音!”
四更骂咧咧的道:“真是一群废物!”
发带飘扬,香风袭人,冷若雅飘落,道:“对头身形奇快,绝非善者。”
四更生气向寨兵们呼喝道:“你们把眼睛都睁大点,再不好好守护寨门,小心大人我军法处置!”
寒风彻骨,万籁无声。
“哈哈,破晓,交出沉中侠的小杂种,本公子可以饶你们不死。”一阵阴森恐怖的话声,突兀的打破了寂静的夜空。
第八章 三千暗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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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忍住怒意,不动声色的注意四周动静,扬声道:“阁下可是‘绝情公子’?”
那声音冷峻而飘忽的道:“没错,正是‘绝情公子’石玉楼。,”
破晓沉声道:“那你就给班某的站出来,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别躲在暗处裝神弄鬼,玩些小孩子的把戏。”
石玉楼的声音道:“如果你肯把沉奸的儿子交给我,玉楼不用先生你请,自然会现身相见。”
此时门外的冷若雅,听声辩位,身形陡动,半空翻身射向左方。
“咻——咻——”二点白光,由左方林中射出,目标显明是正在接近的冷若雅,二点白光射出之际,一条黑影,随后由林中掠出。
“石玉楼在这!”冷若雅手腕一震,凌空两只风铃疾旋,“当!当!”二声,白点撞到风铃,反弹落地。
破晓本停在寨内,但见黑影射出时,破晓即飞身掠向黑影,凌空左掌劈出。这时,黑影正好右手两枚“索魂锥”迫退胡氏姐妹,左手一抄,抱住了小脸苍白的沉不弃,随即凌空翻滚数圈,闪过破晓一掌,黑影正欲落地时,四周已站了数十名穿着藤甲皮具持盾挺矛的寨兵,班马儿鲁西西唐豹曲狼等人,也从四面包抄了上来。
黑影见状,只好半空又拔起数丈,反应最快的冷若雅破晓,也如流星般射向半空,左右包挟黑影。破晓左掌击出,黑影半空翻滚,头下脚上,直射下地面,右臂挥动,十余点白光罩向大地,当黑影挥臂后,随即半空转个身,右臂划弧一圈,数十点白光,往上空左右两方疾射而出,迎向上空下扑的破晓与冷若雅。
募地,惨叫声四起,往下的白点暗器,射中数位躲避不及的寨兵。
冷若雅与破晓,纷纷闪开白点,黑影往上空发射暗器后,身形即往左林中又射去nAd1(
破晓大喝道:“不能让石玉楼带走孩子,快追!”
破晓话声中,唐豹曲狼等十数人,已一窝蜂往左林方追去,“贪狼星军”追得与敌人只剩一丈时,那石玉楼突然反身,冷喝一声:“孩子还给你!”单手一抛,整个小不弃疾射向曲狼,曲狼被石玉楼突来一着迫住,惊讶之下,赶紧丢下狼牙棒,张开双臂接住已经被吓的昏死过去的小主人。
石玉楼已入林中,并传来一句话道:“今夜本公子必杀光‘新浪驿’内所有之人!”话声中,石玉楼人己不知去向,连影子也见不到。
四更气喘吁吁的赶到,向一群同样灰头土脸的手下,不住口的骂道:“笨蛋!都是一群笨蛋,这么多人捉一个石玉楼也抓不到,饭桶!一堆饭桶!”
随后赶来的贾不娘,喘息着劝道:“算了,孩子没事就好……”
蓦地,后寨的守卫传来惨叫声,白云天惊道:“糟了,石玉楼神出鬼没,四出杀人,我们简直防不胜防啊!”
四更急道:“快到后寨查看!”
“且慢!”这一声由林中传出,右林中,掠出三女六男。
破晓带着贬义,冷道:“原来是‘正义联盟’的各位白道大英雄。”
为首的“玉面神龙”万人俊,向破晓身边的白云天恭敬一礼:“二师叔,这些日子,您老受惊了,小侄儿是特来赔罪的。”
白云天习惯的一摸胡子,才发觉原本自诩媲美“美髯公”的胡子,早已在战火中烧毁的焦烂不堪,他动作僵在空中,他意气消沉的淡淡道:“师叔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就跟你回‘黄山’,面禀掌门师兄,上‘天都峰’,闭关潜心钻研本派武学,再不过问门派和联盟之事nAd2(”
说罢,白云天回身向破晓冷若雅唐豹四更等人,深深鞠了一躬,大袖飘飘,扬长而去。
万人俊深深了看了众人一眼,话中有话的道:“稍后,晚辈万人俊偕同白道诸位英雄,再来拜访。”说完,转身带着温泉等属下,亦消失在右林中。
接着,后院又传来数声惨叫。
当破晓与冷若雅跃入后寨时,早已空无一人,十余具寨兵和两名“班家”弟子的尸首,四散躺地。
破晓怒道:“又是石玉楼在搞鬼!”
这时,瞭望塔上又传来二声惨叫,二名哨兵从高塔上栽落下来,直挺挺的摔在地面,“砰!”“砰!”两响,灰尘四扬,再也不动一下。
冷若雅随即跃出,随后破晓父子也跳出。
贾不娘口不择言的急道:“完了完了,石玉楼又出现了,下一个被害者,石玉楼不知道要杀谁!”
贾不娘这一叫,确实叫的众人心慌胆怕草木皆兵,石玉楼就如索魂恶鬼一般,杀人于无形,性命攸关,谁人不惧?
是啊!下一个即将遇害的冤魂,又会是谁呢?
“廉贞星君”唐豹与“贪狼星君”曲狼,分别站在小主人沉不弃两侧,全神戒备地守护着,以狼的耳朵,用豹的速度,寸步不离。
蓦地——
十余点白光挟带风声,射向“两大星君”咽喉来。
寨内的人,见曲狼滚地翻身,唐豹双脚一点射向寨门时,已知“绝情公子”石玉楼,再度出现,破晓随即与众人奔向驿寨大门去nAd3(
就在这时,唐豹惨叫一声,人由半空坠地,三枚“**针”Сhā入后颈,三针成一排,入颈三寸,必死无疑。
曲狼至少在地上翻滚十六翻以上,护心狼甲上的暗器与一路翻滚过后地上射空的暗器,共有六种四十二支。
依仗铁甲护身,侥幸脱险的曲狼没有死,不过手背和小腿都中了细小的暗器,鲜血淋漓。
众人见状,身穿铁甲的“贪狼星军”也是如此狼狈,不禁都心灰意冷,死亡的阴影,由恐惧变成沮丧,瞬间再变为愤怒!
破晓“神之左手”,缓缓抬起,大喝一声:“石——玉——楼!”
“轰”一声,木屑纷飞,驿寨微震,破晓左掌,击向寨外的旗杆,这一击,击出了破晓一股愤怒一腔怨恨,那合抱粗细的旗杆,顿时烙着一个大掌印,印深三寸。
一阵阵厉鬼也似的长笑声,蓦地急遽响起,直Сhā星空的旗杆顶端,旗帜背面飘下一名黑衣蒙面人。
贾不娘等人吓得脸色数变,手捧刀剑,不停地抖动。
黑衣蒙面人道:“哈……哈……破晓先生果然厉害,居然察觉出本公子藏在旗杆之上。”
小不弃听到鬼笑,吓得“叭”一声,手里的风车掉在地上,胡骄和胡娇急忙将孩子,横刀护在身后。
石玉楼开门见山的阴声道:“破晓先生,你愿意交出孩子吗?”
破晓怒极而笑,冷道:“你都已经杀了将近半百之数的人,现在再问这句话来得及吗?”
石玉楼冷冷道:“看来,你是不打算把沉奸的孽种交出来了,本公子只好将你们这些废物,都斩尽杀绝了。”
破晓惨笑,撕开胸襟,霹出胸膛,猛一声暴喝:“石玉楼,来吧!”
破晓这一吼声,撕心裂肺,惊夭动地,怒喝声中,破晓连人带掌劈向石玉楼。
石玉楼冷笑一声,双臂左右振飞,两手暗器暴雨般出击,破晓双手顿时上下左右飞舞,双手化十手,在半空挥抓。
石玉楼发射第一批暗器后,即狂吼一声,暴雨般的暗器又再度击出,数十百点不只射向破晓,也射向寨内所有人,白点如流星疾射,衣衫飘袂,四更等人只有身形不停的闪跃。
瞬间,喝声暗器声,突然停了,石玉楼不知何时离开驿寨,破晓双手各抓一把暗器,寨子满地都是暗器,贾不娘与班主任各中了一支暗器,幸好都没击中致命处。
四更检查自己的身子,发现沒有中到暗器,不禁喜叫道:“哈哈!本大人竟然没中暗器!”
贾不娘ρi股上中了一支“追魂钉”,苦着脸的戏谑这位忘年小友道:“你人矮,石玉楼的暗器不会射到你的!”
四更没好气的踢了贾不娘一脚,纠正道:“本大人今年四月才过十三岁生日,还没长开!”
鲁西西这时忽然惊觉道:“三姑娘她们哪去了?”
——当石玉楼身形掠出寨外,随即往左边林中射去,接着正方林外掠出三个女孩儿,也掠入左方林中,相互之间距离,只差三丈而已。
石玉楼人一入林中速度渐缓,他绝对想不到后面有三个女孩儿在跟踪他,他太大意,也太得意。他轻飘落地,紧跟着后面的人,分三方围住石玉楼,身形也跟着落地。
三个女孩儿,这一落地,石玉楼才发觉,惊道:“你们……”
冷若雅板着小圆脸儿,教育“猎物”道:“石玉楼,你也太不小心了,杀人后一直奔行,也该注意是否有人跟踪才是?”
石玉楼收起慌意,阴笑道:“三姑娘和你的二位高徒,追得还挺快的嘛!”
姐姐胡骄掩口笑道:“不是我们追的快。”
妹妹胡娇捂嘴乐道:“是你爬得太慢。”
石玉楼两眼翻白,显然心中已动了怒火和杀意!
第九章 就飞去嵩山少林寺撞钟
?readx( 冷若雅叉着小蛮腰,有板有眼的教训道:“阁下为了劫持小不弃,从而威胁沉中侠用黄金赎人,前番‘百度亭’,今次‘新浪驿’,未免杀人杀得太过火了!”
石玉楼阴笑道:“我是邪魔歪道不假,那‘正义联盟’呢?说什么‘名门正派’?标榜什么‘白道侠义’?还不是一样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再有‘妙手班家’的人!还有你们‘凉城客栈’,表面打着仁义旗号,还不是奔着沉奸的孩子和金子来的??玉楼说的有错吗???哈哈哈哈哈……”
“没错,我们‘凉城’也想早点把沉中侠找出来,早点讨回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份赌金,”冷若雅道:“但是,你记住,我们是杀手,杀手有杀手的职业道德和游戏规矩,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再不成器,也不会卑鄙到去利用一个乳臭未干娘死爹亡的奶娃娃,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石玉楼冷笑道:“姑娘说的,倒是比唱的都好听。”
“那姑娘免费给你唱首歌吧。”冷若雅竟然真的拍着小手,唱了起来:“分手快乐,祝你快乐,反正你找不到更好的,不想过冬,厌倦沉重,就飞去嵩山少林寺撞钟……”
石玉楼听着哭笑不得,进退不是。
唱完了,冷若雅居然又极其认真的问了一句道:“姑娘唱的好听吗?”
石玉楼用极其诚恳的态度,回答道:“听的过程中,我很有想打人的冲动!”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唱歌的料。”冷若雅两手一摊,娇憨的道:“歌我也唱了,你也听了,现在我简单问你两个问题吧?”
石玉楼如获大赦的道:“只要姑娘不唱歌,两百个问题,也不成问题。”
冷若雅得意的问道:“‘百度亭’上,‘正义联盟’那些弓箭手,是不是你杀的?”
石玉楼答道:“是我杀的!”
“第二个问题,”冷若雅又问道:“小不弃的娘亲韩飞燕……”
石玉楼抢着答道:“是我杀的nAd1(”
“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冷若雅道:“两个问题问完了,请吧!”
石玉楼喝一声,身形平飞射向冷若雅,右手挥出,数点白光射出,冷若雅侧身一转,斜飞中,右抓石玉楼右肩。
石玉楼平翻,右臂一挥,十余点白光又射出,冷若雅右往翻身,右手瞬间抓向石玉楼的平翻仰身右胸,石玉楼一紧,身形往前一翻,即拔起一丈,右臂正欲挥出,冷若雅刀出,一道相思刀光,划向石玉楼右臂,石玉楼只好右臂挥出半尺,赶紧收手,十余点白光射向右方,完全失效。
石玉楼冷喝道:“三姑娘有你的,我‘绝情公子’第一次所发射出去的暗器,竟然完全无功!”
冷若雅笑盈盈的道:“你也不错,能躲过我这一刀,蛮不简单的!”
石玉楼后退一落地,右手暗器击出,射向正前方的冷若雅,冷若雅竟然不闪不躲,反而平飞迎面射向石玉楼,双手顿时在半空飞舞。
石玉楼见冷若雅迎而而来,也不再后退,左手又挥出,接着右手又挥,双臂不断往前挥出,数百只暗器,一批批射向迎面的冷若雅。
冷若雅双手如翻花蝴蝶,愈抓愈近,只剩数尺已至石玉楼身前,石玉楼暴喝一声,双臂一挥,身形转身又往后跃去,冷若雅刀出,一道绚丽刀光,由石玉楼头部后面划下,“相思刀”入鞘,冷若雅疾速翻身,跃过石玉楼上空,“唰”一声落地,落在石玉楼面前。
这时石玉楼依然站立着,面对着冷若雅,他并没有被冷若雅那一刀劈成两半,但是他的蒙面巾一分为二,早已飘落地上,石玉楼垂面,低声道:“我输了!”
冷若雅道:“你输了nAd2(”
石玉楼抬头道:“适才三姑娘那一刀,足可以把我劈成两半。”
冷若雅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石玉楼又垂下头,沉默了好半响,忽然道:“我欠三姑娘一条命,我会记得,后会有期。”他转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师父,他的脸……”胡骄从惊悚里走出来,心有余悸的道。
“难怪他黑夜也蒙着面巾,好丑……”胡娇也小声嘀咕着道。
“都住口!”冷若雅一改平日温柔,厉声作色斥责道:“人的相貌是父母给的,由不得自己做主,一个人的丑俊,只能代表他的皮囊,和他的品格能力,毫无关系,妄自诋毁一个人的容貌,那是很没品行且幼稚到家的蠢行!”
两个小姑娘满口应:“是”,心下对姑娘的论点,却颇不以为然。
冷若雅长舒了一口气道:“石玉楼铩羽而归,应该不会再来了,算时辰,‘正义联盟’的人也该发起攻击了,我们回去,千万不能让小不弃落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手里,不管是万人俊或亦是,破晓。”
话毕,三人也往驿寨方向掠去。
距离“新浪驿”还有一箭之地时,寨子里已经隐隐约约传来喊杀之声,刀光剑影,掌风箭鸣,寨里寨外,都是一团团厮杀的战局。
一眼瞄见,一身花衣的贾不娘,正乱舞着刀盾,被两个手持禅杖的灰袍僧人逼到角落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快去帮忙!”随着冷若雅的一声命令,胡氏姐妹挥刀各抵住一名僧人,惊魂未定的贾不娘,缓了一口气,见到冷若雅,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大叫道:
“三姑娘,快去救救沉小少爷!‘正义联盟’的人,来抢孩子了!”
——当“绝情公子”石玉楼攻击破晓,离开“新浪驿”后片刻,“正义联盟”少盟主,“玉面神龙”万人俊,已率领联盟高手攻到驿寨nAd3(
联盟阵营,共约六十名左右,除了圆心大师,与静玥美尼,及“一叶知秋”叶秋白和“青衫秀士”展青衫,“辣手无盐”葛四姑并“公子剑”季公子,同温泉静玎等各派弟子等四十余名。
破晓与万人俊已交涉半刻,还是没有结果。
万人俊耐心的开导道:“破晓先生,如能趁此交出沉不弃,不失是一件好事,何必要大动干戈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呢?”
破晓反击道:“年轻人,你也不想想手下近百名弟子都为了这孩子牺牲了,我们‘班家’,能轻易放弃他吧?你就不必再枉费口舌了。”
万人俊正色道:“沉奸乃武林之败类,本应由我们‘正义联盟’来处理,贵门何必多此一举?”
班马儿冷笑两声,自旁Сhā嘴道:“你们那个所谓的狗屁‘正义联盟’,经过朝廷认可了吗?通过我们‘刑部’审批了吗?少在小爷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是你们万家,用‘八大派’做门面,以三个残废老鬼当幌子,为自己营私取利罢了,什么白道正义,真是可笑至极!”
万人俊盯了满脸轻蔑表情的班马儿两眼,俊脸挂笑道:“‘刑部十虎’班马儿班大人,最近几年,上升最快的‘刑部之虎’,听说已经有三位四品大员被你扒了皮两位三品高官让你抽了骨,我万人俊一介草民,自然是开罪不起。”
班马儿得意的冷笑半声,哼道:“算你识趣儿。”
“不过,”万人俊话锋一转:“就算你们的老总‘十殿阎君’阎尚书阎大人,见了家叔也要恭敬几分吧?”
班马儿脑筋飞快转动,沉声:“原来‘兵部’尚书万仞山万大人,是万公子的贵亲,这就难怪,你们‘正义联盟’,胆敢公然对李纲的民军部下动武了。”万人俊“嘿嘿”一笑,面带得色,不置可否。
半大孩子的驿官四更大人,扶正帽盔,大叫道:“京里尚书大人的亲眷,就可以胡乱杀人就能目无王法了?!都想造反反不成!不就是官嘛!老子也是官,老子是堂堂兵部八品候补武备朝廷九品驿丞更更更更大人!”
破晓一把将张牙舞爪的四更拉到身后,警告道:“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闭嘴!”
——堂堂兵部八品候补武备朝廷九品驿丞更更更更大人,马上闭嘴!
一旁的圆心大师见对方丝毫没有妥协让步的意思,大和尚上前一步,道:“班施主,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贫衲只好得罪施主了!”
破晓哼笑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静玥师太有些不耐烦的道:“少盟主,圆心师兄,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动手吧!
万人俊进一步逼问道:“先生真的不愿意交出沉不弃?”
破晓喝道:“少罗嗦,要动手就上来吧!”
圆心大师一声:“阿弥陀佛!”他双脚一点,破晓反退数步,等着圆心上门。
圆心大师一上门,即欺身攻向破晓并喝道:“多谢施主让路。”
破晓左右掌一推,回道:“大师别客气。”
这时,班马儿鲁西西皮皮鲁等人,纷纷由寨中跃下,与“正义联盟”会等人展开打斗,由于联盟弟子有五十余人,“妙手一族”这方只余十几人,是以此番战役,“班家”势必陷入苦战。
第二章 不做王爷做马贼的金甲将军
?readx( 在冷若颜的一再建议下,为了防止尸变,花牡丹终于松口将三个姐妹在后花园火葬,烈火熊熊,香魂缕缕,虞美人几个姑娘,少不得大哭了一场。
“我错了。”冷若颜很痛苦的道:“我本以为是我自己发现了‘天蛊娘娘’就匿伏在楼上,没想到,是她故意要我们发现的。”
血鸢尾不解的问道:“那‘天蛊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调虎离山,”花牡丹表情古怪的道:“她是诱使我们分散主力,然后各个击破。”
冷若颜并未注意到花牡丹的表情变化,她推想道:“‘天蛊娘娘’早已潜伏到门外,见我们主力分散,有人出来,她便猛下毒手。”
四更纠正道:“是猛下毒口。”
冷若颜没有理会四更,她惭然道:“我还叫芍药和掬花到外面去兜截楼上的敌人,我这等于是叫她们去白白送命。”
血鸢尾颜这般难受,不由出声安慰道:“大姑娘你也是无心的。”
冷若颜仍是很赦然的自责道:“可是我又犯下另一错误,我把兰花留在七号房内,我好笨!好悔!”
花牡丹若颜鬓边发丝凌乱,脸发苍寒手颤唇青的模样,也劝慰道:“不关大姑娘的事,当时我们一起上楼,不是都以为七号房间里没人了嘛,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错呢?”
大家越来劝慰,冷若颜越发感到羞愧地道:“其实‘天蛊娘娘’根本没离开,她也根本不可能走得那么快,她仍躲藏在房间中。我们当时见到了沐桶是空的,就产生错觉,误以为她已走了,当时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血鸢尾依然不解的问道:“但她究竟躲在哪儿呢?”
冷若颜难过的抓扯住了自己的头发,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干涩嘶哑起来:“恐怕她就大胆的躲在蚊帐之内,当时,我们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发现了nAd1(”
花牡丹回忆起刚才情形,道:“然而,楼下门外芍药跟掬花的呼叫声却在这时候响起,也就是说,‘天蛊娘娘’不是一个人,她至少有一个同伙。”
冷若颜黯然道:“所以,我们翻身下楼,又也害了兰花妹妹,当时我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楼上。”
若颜伤情,花牡丹脸上的内疚,也洋溢于色,但她毕竟是一帮之主,具有大家风范,不失冷静。
然而不消片刻,就已折损三员女将,这是一向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冷大姑娘,出道以来从未遇到的惨败。
轻咳了一声,冷若颜额上的乱发已不乱,唇也不青了,手也不抖了,她的情绪乎已渐平复了过来,她盯着花牡丹问道:“牡丹姑娘,事关重大,有几句话,请恕若颜冒昧直问。”
花牡丹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仰了仰尖挺的鼻子,道:“大姑娘问好了,牡丹知无不答。”
冷若颜问道:“‘七号房’是不是原来一直为唐少所租住的?”
花牡丹答道:“一直是。”
冷若颜问道:“所以刚才你就以为是唐少来了?”
花牡丹答道:“不错。”
冷若颜眼神突然发寒:“若颜第二次返回楼上,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不知牡丹姑娘见到没有?“
花牡丹脸上,又出现先前那抹古怪的神色,不过这次,却被冷若颜尽收眼底。
见花牡丹不答,血鸢尾好奇地问:“少了什么东西?”
“浴巾,”冷若颜逼视着花牡丹,回答血鸢尾:“那块挂在浴桶上绣着牡丹花图案的旧浴巾nAd2(”
花牡丹神色惨淡,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第一次上楼的时候,那浴巾还在,我们第二次返回的时候,就不在了;而这期间,并没有人上楼走进那个房间,拿走浴巾的,只能是第一次上楼的人,兰花已经遇害了,当然不可能是她,也不会是我……”
“别说了!”花牡丹突然打断冷若颜的话,大声道:“是我拿走的!”
绮冷若颜这次沉静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要拿走那块平凡普通的浴巾?”
沉没半晌,花牡丹才回答:“因为那是我一位最亲的亲人遗留下的东西,它是我童年最深刻最温馨的记忆。”
冷若颜也半晌才仔细审慎地问道:“那个半夜**洗澡磨刀唱歌的‘天蛊娘娘’,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旧友渊源?是你老亲?”
花牡丹点头,神色有点哀怜:“大姑娘不觉着我和她很像吗?”
众皆讶然,纷纷长大了嘴巴。
“她是你娘亲?”冷若颜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
“是。”花牡丹毅然回答,然后面对反应各异的大家,她娴静宁溢地笑了笑:“我就是沉中侠和‘天盎娘娘’上官腰舞早年逃荒途中丢弃的女儿。”
没有人能描绘出当时的气氛有多怪诞有多尴尬有多凝重有多诡异,大家就想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是的笑话,都想发笑,但谁都没有真的笑出来。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全名司马更更更更的四更大人nAd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更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得捧腹跺脚,笑得气喘不迭:“太好笑了!你娘要是那个女鬼,沉中侠是你爹,你还是跟沉中侠上过床的的老相好,那你们岂不是父女通奸伦乱……哈哈哈哈哈……啊!”
四更突然嘎然捂嘴,他瞪大了眼珠子,待他发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血鸢尾等所有人都在瞪着四更,像是在猪。
会讲人话的蠢猪。
明知自己不该多嘴把话挑明,四更大人心中却还是不服气的嘀咕道:“明明就是乱七八糟的关系嘛,还不让老子说?!”
“怎么会是这样?”血鸢尾尽量“隐讳”尽可能的“礼貌”的问了一句。
不过花牡丹却明显地并不介怀,她淡淡的语调中,有一种“戏耍苍生”的流露:“我七岁那年,家乡‘滇南’出现了少有的‘旱灾’,村子里的相亲颗粒无收,纷纷投入逃荒的流民大军,我和我爹娘,也被迫背井离乡,去‘大理’投靠我娘的亲族‘上官’家。
不料,途中遭到一股蒙面金甲骑兵,那伙人很是凶恶,逢人就砍,见人就杀,不一会就砍杀了很多的逃难乡亲,我的爹娘,危急之下,丢下两腿发软的我,跟着乡亲们哄逃四散。
一个蒙面骑兵我,拍马举刀向我冲过来,我当时以为我死定了,就在那骑兵大刀就要落下来的时候,他们的首领,一个罩着金色面具的金甲将军喝止住了他的那名手下,让我捡了一条小命。
那个金甲将军坐在高高的高头大马之上,他整个人连坐骑都是金黄色的,很威风,他俯下身子,用他那戴着金丝手套的手指,抬起我惊骇颤抖的下巴,端详了好半天,说了一句:‘以后就跟着爷吧’,就带走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金甲将军的名字,叫段兴智。”
花牡丹合了合眼睛,似乎有些累,心累。
她的睫毛很长,她的眼睛更漂亮,再怎么疲倦的时候,她眸子里两点星星还是极亮极亮丽的,没想到她眸子合上的时候,却更予人宁静安溢的感觉,感性得有了性感,四更大人要痴傻了。
冷若颜抿着红唇也在丹,仿佛有些伤感,情伤。
“段兴智是‘大理国’的王爷,这位王爷是一个及其古怪古板的人,他不喜欢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享受锦衣玉食酒池肉林的待遇,他大多的时间,是率领着他的卫队,在汉族人的区域,纵马掠夺,充当着臭名昭著的马贼角色。
段王爷虽然残暴嗜杀,但他对我还算宠爱,他收养了了很多的孤女,大约有百十来个,王爷把我们安顿在‘万花谷’,因为我最得王爷的宠,就做了这些小姐妹的首领。
时间不久,我们的一些小姐妹,因为不堪忍受王爷的非人折磨,决定北上投靠‘宋朝’的贵族‘康王’赵构,并用段王爷掠自胡商转而赐赠给我,价值连城的‘霹雳牡丹’为敲门砖晋身礼,段王爷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立即派他手下的得力大将‘北杀’,半路抢回了‘霹雳牡丹’(参见《杀手楼》卷第七章)。
因为珠宝丢失,失信于‘康王’,赵构对我们姐妹新鲜一阵过后,就索然无趣,渐渐冷淡起来。我们姐妹私下一商议,都是后悔这鲁莽的私逃北上行为,最终,我们还是凄凄然的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康王府‘,离开了繁花似锦的‘汴京城’,带着失落和疲惫,落魄的回到了生养我们却被我们嫌弃并离弃的贫穷荒凉家乡‘南荒’。
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残暴成性的段王爷,这次竟然一改常态的原谅了我们的背叛,没有追究我们姐妹的集体私逃,他选择张开双臂,再一次接受了我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孤女。
我们重新回到‘万花谷’后不久,王爷抢劫虐杀汉民的行径暴露,这惹怒了‘宋朝’当时的‘镇南大将军’叶屠城,双方军队战于两国边界。
叶屠城始发迹于大太监童贯(参见《将军令》卷第一章),后为蔡京赏识重用,跻身于‘权力帮’九大将军之一,用兵极狠,不留后路,段王爷和他斗勇,拼他不过,屡次败下阵来。
为了挽回颓势,段王爷与‘大宋’国的‘小梁王’柴如歌联盟,并用包括‘万花谷’在内的几块地盘为代价,争取到柴如歌的帮助,勒令叶镇南退兵罢战,而我们姐妹,则成了段王爷的政治砝码,作为礼物,又一次送给了小柴王爷。
后来,叶镇南摊了官司,被下‘天牢’(参见《屠城殇》卷),而新上任的监军太监又不知兵,只会作威作福,手下逃兵不断,南方边境两**事力量由此形成了此消彼长的倒转;段王爷趁机收拾旧部,积蓄力量,一举收回失陷跟割让的旧地,重振雄威。
但是,由于‘万花谷’的地理位置重要,乃兵家必争之地,柴如歌死活不肯放手交还,最后屡次协商之下,双方终于议定,轮流管辖‘万花谷’,当然也包括‘万花谷’里的我们姐妹。
一年过去,到了换届交接的日子,柴如歌派了他的‘师父’‘富贵集团’最年轻的堂主来接管打理‘万花谷’,我一见之下,居然是当年狠心抛弃我不顾的父亲沉中侠,我知道,我苦等苦熬十五年的报复爹娘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
花牡丹倦乏之色流露更甚,但这种倦意,却使她仿佛像月色淌落在荒山一般,镀了一层光泽的气质,让她出落得更成熟更香艳……
第十一章 周杰棍的双截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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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所有的人,都排成了一尾长长的长龙,僵持不动。︾,
歪着大帽盔的四更见状,眼珠一转,小声对身边的三个女孩儿道:“待会看事情的变化如何,三姑娘与两位胡姐姐待机行事,本大人去排在万人俊那个小白脸的后面!”
冷若雅与胡氏双姝,微笑会意的点点头,静悄悄的看着身材矮小的四更,接着一些物体的遮挡和掩护,一步一步,向长龙之尾的万人俊身后,小心翼翼的悄然移动了过去。
这时,万人俊的长剑,往皮皮鲁背后用力地一顶,喝道:“快叫前面的人把孩子传过来。”
皮皮鲁心想:“万人俊是最后—个,反正他权力最大,我只管向前面的人传话就是了。”心下想着,他只好将“鬼爪”,也向展青衫背后大力一顶,无奈的道:“喂!快叫前面的人把孩子传过来。”
展青衫心中,也如同皮皮鲁那般心思,随即依葫芦画瓢,扇子往鲁西西一顶道:“快叫前面的人把孩子传过来。”
鲁西西又照瓢画葫芦,去催自己身前控制下的季公子,道:“快叫前面的人把孩子传过来。”
季公子再去逼迫班马儿道:“快叫前面的人把孩子传过来。”
于是,就只一句“快叫前面的人把孩子传过来”,一个报一个,报到最前面的石白眉时,石白眉气得右脚用力往霍昆仑胸上一踩,喝道:“喂,快叫前面的人把孩子传过来!”
冷若雅笑着纠正道:“白眉毛,你说错了,霍昆仑前面没有人,你叫他向谁说传孩子过来?”
石白眉这才想到说错了,不禁更怒道:“他妈的!听了十几遍这句话,连自己也搞混了nAd1(”
冷若雅笑道:“跟着别人迷糊的人云亦云,搞不好你都还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霍昆仑睁大双眼,瞪着石白眉,双手依然紧紧抱住小不弃,似乎舍不得把这个到手的“金娃娃”交出去。
队伍尾端的万人俊,侧头一看,霍昆仑依然抱着孩子,不禁又向皮皮鲁怒喝道:“快叫霍昆仑交出孩子!”
于是,皮皮鲁又转告展青衫道:“快叫霍昆仑交出孩子。”
展青衫再通知鲁西西道:“快叫霍昆仑交出孩子。”
鲁西西又命令季公子道:“快叫霍昆仑交出孩子。”
季公子再去传令班马儿道:“快叫霍昆仑交出孩子。”
接着又一个传一个,传到石白眉时,石白眉又用力踩了霍昆仑一脚,喝道:“快叫霍昆仑交出孩子……他妈的,又说错了,快交出孩子!”
霍昆仑双眼瞪的更大,怒道:“交出孩子也不是你的,你瞎紧张什么?”
石白眉一想也对,只好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静玥师太在他后面,却催促道:“快叫霍昆仑交出孩子!”
石白眉回头怒道:“交出孩子也不是你的,你瞎紧张什么?”
静玥师太一想,也是这道理,便也再不着急。
于是,万人俊又等的不耐烦,又喝令皮皮鲁传话,一个传一个,结果传至静玥师太时,静玥师太见自己身后的破晓在催,便怒道:“交出孩子也不是你的,你瞎紧张什么?”
就这样,大家相互推问搪塞,最后万人俊又叫皮皮鲁传话时,皮皮鲁却跟着前面的人随口喝道:“交出孩子又不是你的,你瞎紧张什么?”
万人俊气道:“交出孩子本来就会是我的,我怎么会不紧张!”
胡娇娇笑道:“师父,为什么他们传话传到最后一人,这一人还迷糊的照原话回答?”
冷若雅自作聪明的分析道:“因为大家都玩累了,就随便应付敷衍了事,有话就说,没话传就等着事情的变化,再作打算nAd2(”
胡骄骄笑道:“那师父有什么办法,可解决这个困局?”
冷若雅不耐其烦的解释道:“问题出在霍昆仑与石白眉这两位太保爷身上,一个打死也不交,一个觉得交不交都无所谓,反正他也得不到,于是后面的人也跟着产生同样的心理,所以才僵持不下,保持着这种好玩的场面。”
胡娇娇声道:“但是,万人俊可以一剑剌死皮总管啊!”
冷若雅道:“皮皮鲁也可以一爪抓死展青衫。”
胡骄骄声道:“徒儿明白了,这就叫互相牵制,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敢先动。”
冷若雅道:“其中只要有一个人一动,这个结就解了,队伍马上就散了。”
胡娇娇气的道:“师父,有方法可以破这个绳结吗?”
冷若雅到笑道:“当然有。”
胡骄骄气的道:“什么办法?师父,你快说啊!”
冷若雅笑道:“我们师徒三人,都可以破这个结,现在,我就去破这个不可能会发生的怪结。”
话毕,冷若雅衣带风铃脆响,笑吟吟的走到霍昆仑身旁nAd3(
这时,队伍长龙最尾的万人俊又叫道:“快交出来,不然我宰了你们。”
冷若雅道:“万少盟主,你别鬼叫了,你想宰谁,你告诉我,姑娘帮你杀掉这个人。”
万人俊一时愣住道:“我——你——”
冷若雅道:“你杀皮皮鲁,皮皮鲁就杀展青衫,是不是?”
万人俊气得无语,瞋目结舌。
冷若雅道:“像你这种笨方法,绝对得不到沉奸之子!”
万人俊道:“那要怎么办?”
冷若雅道:“直接向霍昆仑要,就可得到孩子。”
万人俊道:“但是我一走,皮皮鲁还不是可以动。”
冷若雅道:“所以你也是得不到孩子,只有我才可以得到孩子。”
万人俊惊道:“原来你们‘凉城客栈’,也在打沉奸那笔黄金的主意?”
冷若雅道:“黄金人人都想要,而且在垂手可得的情况下,姑娘当然也想得到黄金。”
万人俊愣道:“你想站在我后面?”
冷若雅摇首道:“排在你后面,结果还是一样的无限死循环。”
万人俊不解的道:“那你要如何得到孩子?”
冷若雅气笑道:“万大少,你大概是排队排昏了头,以为排队才可以得到孩子,适才我已说过,现在直接向霍昆仑要,不是很方便?!”
万人俊恍然大悟,但他不敢擅离自己的位置,他只好瞪眼,注视着冷若雅。
冷若雅蹲下身来,用一种哄小朋友的语气,商量霍昆仑道:“霍昆仑?你愿意把孩子交给姑娘吗?”
霍昆仑无奈的反问道:“如果本太保不愿意呢?”
冷若雅露出“小恶魔”的招牌式笑容,张牙舞爪表情夸张的“威胁”道:“不愿意的话,霍太保只有死路一条。”
霍昆仑惊讶道:“三姑娘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在和本太保开玩笑?”
冷若雅瞬间收起浮夸的演技,笑眯眯的道:“如果姑娘说是真的呢?”
霍昆仑灰褐色的眼珠“滴溜”乱转,道:“如果三姑娘肯把我胸前这条狗腿砍断,本太保倒是很愿意把孩子交给你。”
石白眉怒道:“霍老四,你可真恶毒,我石老幺念在一场同门,迟迟不愿踩死你,这点恩情你不懂的回报,还想叫这丫头,废了我的一条腿子,你还是人吗?”
冷若雅不理会石白眉,直接笑眯眯的问地下的霍昆仑道:“霍太保,如果你脱离了石白眉的控制,你怎么会把孩子交给我?”
霍昆仑道:“可是如果把孩子交给你,以三姑娘的身手,本太保极有可能没有机会再得到他;如果把孩子交给石老幺,让他去传,或许还有机会抢到孩子?”
冷若雅虚心好学的笑问道:“交给石老幺,你有何机会可再抢到小不弃?”
霍昆仑道:“孩子从曾石老幺传到万人俊,要经过这么多人的传递,这之间的过程,谁敢保证不会起了什么变化?”
冷若雅深有忧色的看了一眼被霍昆仑压在身底不知生死的小不弃,当下,改变原有的主意,道:“那姑娘就给你有再抢孩子的机会。”
霍昆仑道:“谢谢三姑娘,现在就传出去吗?”
“等一下,”冷若雅道:“还要问问万少盟主,看他高不高兴我们的选择。”
那一边的万人俊笑道:“当然高兴,区区的意思就是这样。”
冷若雅笑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姑娘!”
万人俊道:“得确是应该谢谢姑娘!”
冷若雅当即打蛇随棍上,笑嘻嘻的道:“那我唱首歌,《周杰棍的双截伦》,活跃一下现场紧张尴尬的气氛吧!”
冷若雅调皮的朱唇轻启,就要一展“美妙”的歌喉,包括两个女徒弟在内的几乎所有人,捂耳朵的捂耳朵,摇头的摇头,求放过的求放过。
冷若雅一时间兴趣全无,懒懒的回到正题,没好气的问万人俊道:“万大少,你认为孩子一定能传到你的手里。”
“不敢保证,”万人俊老实的回答道:“不过至少有五成的机会。”
冷若雅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了眨,表情神秘而古怪的道:“姑娘敢保证,即使孩子传到你的手里,你还是无法得到他。”
第十二章 有希望是幸福的
?readx( 万人俊愕然道:“难道有人会抢走我手中的孩子?”
“不是,”冷若雅道:“因为你还是要把孩子传给后面的人。..”
万人俊听得一惊,快速回头—本沒有人,随即笑道:“我身后没有人啊,原来是三姑娘在诓我,小孩子的把戏。”
突然,背后有人气呼呼的道:“怎会没有人,难道你不应该把那娃儿交给我?难道我不算是个人?”
万人俊觉得很纳闷,明明没有人,怎会会有声音?于是又回头一是没人;正奇怪间,头再一低,这才发现,确实有个小小的人儿,在他后面,不禁脱口道:“四更,是你!”
四更年小人矮,万人俊又是玉树临风,身材高大挺拔,所以万人俊紧张之下,不仔细真以为身后没有人。
四更得意的笑笑道:“小白脸,你可别轻举妄动,我手中大砍刀,是会穿过你的胸膛,留下个大血窟窿。”
万人俊咬牙切齿,怒道:“娃娃,你是什么时候躲在本少主后面的?”
四更咧着大嘴白牙,笑道:“有一会了,当你在吆五喝六叫人传话时,我就在你后面排好队了。”
万人俊气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讲话?”
四更笑道:“你代替我讲不是很好,等孩子在你手中我再叫你传给我,不就少费口舌好多了。”
万人俊气得脸色铁青,暗恼:“怪不得冷若雅在前面罗哩罗嗦东扯西扯,原来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掩护这个四更,我真是太大意了!”
忽听队伍中的破晓急道:“四更大人,我拜托你一件事。”
四更从万人俊身后歪出半个头,道:“拜托本大人不敢当,破晓先生,你且说说
破晓急道:“我只要求你能薄孩子,带他去寻找他的亲生父亲沉中侠nAd1(”
四更勉为其难的答应道:“这个有点难啊!不娘介绍你们来投奔我的,本大人答应你尽力就是了。”他说的话,就好像自己被判死刑似的,冷若雅师徒三人,皆不禁微笑不已。
破晓突然喝令道:“‘妙手一族’全体弟子,我破晓以家主的身份,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保护不弃,把他交到四更大人手中!”
人链中的鲁西西等“班家”子弟,精神一震,齐齐洪声应道:“是!”
胡娇敏而好学的不解问道:“师父,破晓都自身难保,如何能保护不弃交到四更大人手中?”
冷若雅因材施教的解释答道:“破晓的意思就是说,假设不弃的传到季公子时,班马儿与鲁西西,都必须注意季公子的一举一动,防止季公子突耍花招,鲁西西在季公子后面盯的紧,自然孩子才会传给她。”
胡骄孺子可教举一反三地道:“徒儿明白了,不弃传到‘正义联盟’一方的时候,‘班家’这方的人又必须紧盯催促‘正义联盟’的人,以便快点交接传递给他们。”
冷若雅总结中心思想道:“这之间完全是生命与孩子的抉择!”
胡娇三人同行不耻下问的笑道:“他们两伙人,为什么都没有考虑我们也在这里?现在唯一可以抢得孩子的,可就是我们啊!”
冷若雅为人师表诲人不倦的答道:“不是他们没想到我们,而是无法顾及到我们;况且我们‘凉城客栈’,也并不屑于这种卑鄙的勾当。”
破晓这时喝道:“静玥,快叫霍昆仑把孩子传过来,稍后有什么变化,师太你最好是乖乖站着别动nAd2(”
于是静玥不情不愿的通知石白眉,石白眉自然理直气壮的叫霍昆仑交出孩子。
霍昆仑眼珠一转,小不弃丢给石白眉,随即右手抓起铁链,扫向石白眉踩在他胸前的右脚,石白眉赶快缩回脚,右手接住小不弃。
破晓急喝道:“静玥,快叫石老幺传孩子。”
静玥师太冷笑道:“先生别急,贫尼会叫石老幺交过来的。”
静玥铁拂尘往前一顶,石白眉便把小不弃交给静玥师太。
静玥笑道:“石老幺,你可以走了,赶快去排在四更大人的后面。”
石白眉一听,赶紧纵身凉向四更去,但霍昆仑比他快,霍昆仑铁链扫掉石白眉的腿后,即浓到旁边,一听的静玥师太话,便掠向四更。
破晓见状,急喝道:“四更大人,小心!”
“先生放心好了,这两位太保爷,由姑娘的两个徒儿来解决,最适合不过。”
冷若雅话音未落,胡骄和胡娇由两畔掠出,胡骄身形一晃,一串风铃,已先脱手击向已快掠向四更十尺处的霍昆仑。
胡娇凌空翻个斛斗,亮刀拦住石白眉。
霍昆仑铁链“唰”的一声,击向风铃,胡骄娇喝一声,弹回的风铃再度击出,铁链风铃不断相击,一串“当当”响声不绝,胡娇快刀猛攻石白眉一双魔腿,小不弃还在静玥师太手中。
破晓怒道:“静玥,你把孩子交过来之后,依然好好的给大爷我撅着ρi股站好,如果四更大人最后接不到不弃,你这条命就得赔上,老子砍死你!”
静玥师太冷道:“既然贫尼把沉奸之子交给你,为什么还不能走?”
破晓冷道:“你耍计利用石老幺去搅局,以为爷也不知道,快把孩子交出来!”
静玥师太慢腾腾的照做,破晓接过小不弃,试试他有鼻息并无大碍,将他传给后面的叶秋白,于是班马儿谨慎逼迫叶秋白,把孩子传给他nAd3(
就这样子,凡是小不弃传到“班家”这方的人,很快就把孩子传给“正义联盟”的人,“正义联盟”的人接到孩子,却慢吞吞的交给“班家”这方的人,几乎每回交接,“班家”这方的人,总要把凶器往对方碰一碰,表示快点传出孩子,不然背后的凶器,就有了剧烈的大动作。
费了大半天时间,当小不弃总算传到万人俊手中时,现场情势开始紧张,前面的万人俊,迟迟不把孩子交给四更,后面的四更,也不急着催要。
破晓严密监视着身前的静玥师太,即问道:“四更,你怎么不叫万人俊把不弃传给你?”
四更一愣,侧头往前一含冤莫白的道:“本大人个头矮,前面传孩子的情形,所以不知道不弃已经传到万人俊这里来呀。”辩解了几句,他又忍不住数落起身前的头到其腰的“大个子”来:“万人俊你也真是的,孩子到了为什么不跟本大人说一声?快把小娃儿交给本大人!”
万人俊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自己就不会叫我?”
四更将刀环晃得“哗愣哗愣”直响,恫吓道:“小白脸你存心不轨,快把小家伙交过来,别耍花招啊,你打我不容易,本大人一大砍刀戳死你,可是太容易了。”
万人俊侧头手中紧抱小不弃,单臂平伸着,欲交给四更。
四更气极而笑道:“你个小白脸着,没安好心眼着,明明知道本大人贵人身矮,拿不到你手中的娃儿,你给本大人把手给我放低一”
万人俊依言手一低,四更随即抱过小不弃,万人俊身形突疾拔空一丈,才喝道:“抡孩子!”
万人俊话声中,整个队伍已起了变化,叶秋白首先脱离队伍,右闪原地往后一翻滚,手中“黄金叶”,即剌向四更。
破晓大喝一声道:“快快保护四更先走!”
破晓这一吼,整个队伍散开,静玥师太往前一滚,闪开破晓的左掌威胁,双方人马,一方拼命去抢孩子,一方拼命来拦截,又混战在一起。
冷若雅见四更危急,即掠出挥刀,将追兵逼退数丈,“正义联盟”的高手,再要迫近,不知从何处射来漫天的白光暗器,连盟弟子中伤者不在少数,倒底痛滚了一大片。
趁着敌人这么一顿,冷若雅带着怀抱小不弃的四更,凌空虚渡,飘飘若仙,直飞落对面的悬崖之上。
“多谢‘绝情公子’出手相助,改日姑娘给你唱首歌,以表示感谢。”身形落稳,冷若雅即向一簇灌木丛里扬声招呼道,只见林丛中响起一声轻“嘿”,黑影一闪,不见踪影。
这时,旭日东升,阳光照在谷底厮杀的人群里,又见了片片的血红。
高崖上,冷若雅问:“四更大人,‘新浪驿’毁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四更里渐渐苏醒的小不弃,毅然决然的道:“只有改日向‘大旋风’舟行早大哥请罪了,我答应过破晓先生,带着小不弃,去找他的亲生父亲沉中侠,四更虽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的道理,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冷若雅吃惊的前这个小人物,将小不弃用软甲包裹固定在他瘦弱的后背上,扶正了永远比头大一号的帽盔,右手挺着大砍刀左臂挽着大圆盾,挺起胸膛迈起阔步,迎着朝阳潜进——
谷底厮杀震天,崖顶若雅低吟道:“有希望是幸福的。”(卷终)
第一章 十三号棺材铺
?readx( “鬼城”,丰都。 .dt
“轰隆!”
一道苍白到惨白的闪电,蓦然划破了密集劲寒的雨幕,天色乍亮了起来。
长街之角,高悬的“十三号棺材铺”横匾,一齐亮了一亮,血红的六个大字,越发显得凄厉而不可靠近。
电光乍起时,雨中的白发男子,正好抬头,对“十三号棺材铺”的匾牌望了一眼,乌黑云层里的电光,透过雨雾,也在男子脸上映亮了一下。
那是一个英俊落寞的的中年男子,消瘦而忧郁,眉字间有着一种深心的寂寥,一双明亮眸子里充沧海和桑田,还有那种教美丽少女怦动心的多情和柔情。
在闪电掠过天际的一刹那,银发男子抬头疾角“十三号棺材铺”的匾牌一眼,那一刹那男子的神情,却是带着微笑深思的。
只见银发男子微微轻咳了数下,然后他低头疾行,布入棺材铺。
屋檐雨帘后棺材铺里的人,不多。
一共是三个人。
在黑木柜台前,是带着老花镜穿着葛布长衫的老掌柜。
伏在柜台一侧,一面打着算盘一面打着呵欠的,是青布衣浆洗得发白有几个方正补丁的帐房先生。
而在堂子里锯木铆钉的,是打着赤膊胡子拉碴的伙计。
,一切都很正常。
自这家“十三号棺材铺”开张以来,一直是这三个人维持生意nAd1(
穿葛布长衫带着花镜的老掌柜招呼客人,打着方正补丁的帐房先生打理来往账目,赤膊雄壮的伙计负责一些粗重的体力活。
三个人,分工有度,配合得很默契。
银发男子闪在屋檐下躲雨,忽然,有三个人蓑衣雨笠,疾自街角行近,雨笠压得虽低,但掩不住欲透笠而射的厉目凶光,蓑衣里一色缁衣捕快劲装,鱼皮密扣,一男二女,都很年轻,全是练家子。
三人一前二后,步调大小一致,一到棺材铺之前,那汉子就往内走到柜台前,沉声说:“老板,今天的生意,好像很冷清啊!”
葛布衣掌柜陪笑道:“最近这一带子安生,不闹土匪,不招天灾,不惹诉讼,不染疾病,死的人少了,自然我们的生意就淡了。”
那雨笠汉子低沉地应了一声,道:“给爷准备一口上好的‘梧州’桐木棺椁,要最好的,爷不差银子。”
老掌柜见这鬼天气,有生意上门,高兴的招呼道:“大虎,快准备客爷要的东西,仇先生啊,别在那儿坐着了,还不给三位客爷烧壶好茶去去寒气?”
打着补丁的账房先生和打着赤膊的伙计,分头答应一声,各自去忙,就剩下老掌柜陪着雨笠汉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另外两个女客,一个身材高大的,已走到后门火炉处烤火,另一个身量矮小的,则在前门屋檐下的阶前坐了下来,似是
银发男子一已洞悉,这三个雨笠客,一前一后一中枢,把棺材铺的三大生路都堵死,他略一踌躇,老掌柜见有他在门外淋雨,便扬声唤道:
“那位过路的爷,不买棺材不打紧,进来烤烤火避避雨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银发男子应了一声:“多谢掌柜nAd2(”他方举步,那阶前的蓑衣雨笠矮小女子,迅急的抬头,一张五官紧凑的丑脸上,两道冷电也似的狠光,望了银发男子一眼。
只望了他一眼,她便又迅速笠垂额眉,不再/p>
银发男子正待往棺材铺行去,忽听一阵水花清响,远处街口处转出一顶轿子,抬轿的两个人,前面一个黑胖鬼脸的大汉,后面一个猿臂蜂腰的青年,两人一沉一伏,轿子抬得极快,足履上溅起老高的水花,片刻便到了棺材铺前。
轿内的女子吩咐一声,轿子便拣了阶前较干的地方放了下来。
银发男子就子里,有一抹绯红色的衣摆,伸了一角出来,长臂青年一手撑伞,一手掀开绣着祥云青鸟的轿帘。
轿子里,先缓缓递出一只粉红色的绣鞋,那舒缓美丽动作,是那么幽雅轻柔,使得空中疾雨,也变成雨丝似的,瞬间渲染的柔和了起来。
接着,帘子里又伸出了一只美手,搭在轿前的横木上。
那只美手纤巧秀气,五只修长的指甲,涂着淡淡的凤仙花汁,这美手的主人定是娇慷无力,所以才要搭着轿前的横木,才能走出来。
——单仅仅就这一轻轻柔柔的动作,使得棺材铺内外的每一个男人,都不由自主的,生起了上前去扶她出轿子的冲动。
只听轿里的女子说:“战飞,地头到了么?”
女子的声音清脆坚定,带有三分英气,像一口绚丽夺目的宝剑,冲着涧溪飞流一洗,更是金英纷坠,映日生辉。
银发男子凭这声音,已可勾勒出轿中成熟汝子而带娇媚的轮廓印象来。
长臂青年腮边浮着着讨好的的笑容:“宫主,‘十三号棺材铺’到了。”
这时,“十三号棺材铺”老掌柜叫了起来,兴高采烈的迎将出来:“宛儿宫主来了,宛儿宫主来了……仇先生大虎,还不出来招呼客人!”
大虎应了一声,一脸殷勤的小跑到内堂沏茶倒水茶去了,仇先生也勤快地用鸡毛掸子,满脸小心的在已经磨得乌黑发亮的老旧紫檀木椅上,掸来掸去nAd3(
银发男子和刚从轿子里俯身出来,钻到长臂青年撑起的油纸伞下的宫装女子,清楚的打了一个照面。
阴霾雨雾中,伞影下一张芙蓉般姣好的脸庞,盘云罗衫下纤巧的纤腰,盈盈一握,她娇慵无力的挨在长臂青年身边,眉字间又有一种娇气和骄气,混和一起,使得她艳的美丽。
宫装女子也仿佛瞥见檐下的银发男子,花容微微一变,低低跟黑衣胖汗说了一句什么话似的,然后那黑胖子的脸色也变了。
宫装女子衣裙袅动,在长臂青年的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步履不溅水花,进入了棺材铺。
“竟然是她!”银发男子呆得一呆,抓了腰畔的酒葫芦,仰头“咕噜噜”地喝了几烈酒,咳了几声,然后缓步走入铺子。
老掌柜这时正在跑前跑后,笑容可掬的招待那叫“宛儿宫主”的姑娘,对方不但是大客户,也是老主顾。
宛儿正端着一杯清茶,几片带着绿意的茶叶,浮在茶面,茶杯香气袅袅,更显得外面的寒里面的炉茶暖。
银发男子一进铺子,那个叫“大虎”的赤膊伙计,就横眉立眼的问道:“客官,是要棺椁还是买祭品啊?”
银发男子咳道:“在下路过宝号,借地方避避雨。”
“客人来避雨,也还是客人,大虎,快去搬凳子给这位大爷坐。”老掌柜忙中不忘旁顾地吩咐着。
大虎不情不愿的去内间,搬了条长板凳出来,往地上一丢。
银发男子也不在意,他在长凳子上坐了下来,又拔开葫塞,喝了一大口酒。
账房仇先生只望了他一眼,喃喃地道:“好酒,也是烈酒。”
辛辣的烈酒,暖和了冷胃,银发男子身上的湿衣近着炉火一烘,便微微透出白白的水气来。
炉子下的火烧得正旺,水壶里的水,发出“滋滋”的声响,水已沸。
银发男子不停的发出轻咳,宫装女子宛儿,始终没有再回头望银发男子一眼,暖红的灶火,映在宫装女子宛儿侧颊,酡红如一朵晚开的彼岸之花。
就在这长街静得空旷风刮得凄凉雨下得落寞,炉火烧得浓郁,人儿坐得孤独,心头生起了一种江湖上无限哀凉感受之际,一阵快马铁蹄声,像密集长戈击地,飞卷而来,惊醒了天地之间的百年的寂千里的寥。
——要等的人,终于现身了!
银发男子将酒葫芦重新系回腰间,一双忧郁伤感的眼睛,顿时发出一种明亮的寒。
奔雷马蹄,随着一声长鸣戛然而止!
三个缁衣蓑衣雨笠青年男女,在前中后三个方位,神形和身形,不约而同的一并震了一震。
棺材铺房门收卷两边的珠帘,“簌”地荡起,一中年客大步踏入,铁脸正气,五络长髯齐胸而止,面带笑意,却有着执令旗挥动千军万马的威仪。
这人一入棺材铺,就脱下罩在外面的紫色大氅,豪笑道:“何老板,先订三口棺材。”
老掌柜慌忙走出柜台,打躬作揖地一叠声陪笑陪礼陪茶道:“沉大爷,有什么吩咐,您打发下人,来知会一声就成了,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大驾冒雨亲临……”
那铁面长髯中年客豪笑道:“不打紧,给老相好的准备后事,总要亲自过目过问才放心。”
忽听一个声音阴森森冷沉沉地道:“沉老总,您有心了。”
说话的是在柜台前的雨笠低垂的汉子,他抬头,双目无神,面上却杀气凛然。
那铁面长髯中年客双眉一整,背后又有一个女子声音阴恻恻地道:“沉中侠,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沉中侠目亮如星,笑道:“独孤残峰?!”
第二章 无敌的寂寞
? 最先雨笠竹蓑青年,缓缓举起一只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缓缓的道:“沉中侠,沉大人,你总算还没忘记独孤。△點說,..”
沉中侠依然笑态可亲的道:“你独孤残峰是本座最得力的手下,我怎么会忘记呢。”
“哦?”独孤残峰冷笑:“是吗?”
沉中侠用手一引火炉旁烤火的高个女子,又道:“当然还有何木木何姑娘,两位捕头曾为本座出生入死,屡建大功,本座怎可忘记?”
那高个女捕头何木木,伸手入蓑衣内,表情依旧木然地侧面移步道:“沉老总还没忘记我们这些无名卒,还真难得啊!”
独孤残峰手按刀柄,同时从正面缓缓逼近沉中侠:“只怕沉老总做了亏心事,心虚不愿意见到我们这些旧部吧?”
沉中侠似乎有所察觉,不动声色的道:“独孤捕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什么意思?”独孤残峰仰天打了个“哈哈”,语调猝然转为激烈而凄厉:
“我们三兄妹为你沉老总效死命,私吞了‘财神赌团’五百万两黄金,造成了数以百计的商铺倒闭、家破人亡,狙杀五财神黎元芳,帮你藏银护宝,为的就是你的承诺,事成之后,你图霸业,我们得一笔银子以安顿极家,我手下的老兄弟甄嬛传,就是因为这个承诺丢了命!
我们‘六扇门’的一票兄弟姐妹,为保护你的黄金,流血流泪,但是你瞒着我们暗中提走了黄金,更丧尽天良的在藏金处埋设机关炸药,自己却卷走金宝,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远走高飞,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韩飞燕姑娘,都做了你的棋子,弃而不顾!
但是老天有眼,你意想不到啊,阴银刃死了,我姑母也被害了,可是我独孤残峰,却活了下来!”(参见《终南晚》卷)
何木木恨声道:“我们兄妹离职,经‘六扇门’旧日的关系网,天涯海角的追到你,不但要索回我们应得的那一份钱,还要取了你的狗头,为枉死的兄弟姐妹们偿命!”
沉中侠听罢,浓眉一扬,长须也跟着一扬,他豪笑道:“哈哈!你们杀了我,怎么能知道黄金藏在哪儿?”
何木木怒哼一声,“铮”地自蓑衣内抽出一把带尖带刃带刺带钩的“四不像”古怪短刀来nAd1(
独孤残峰忙举手制止,咬牙切齿地道:“我们只想得到我们该的那一份,牺牲的甄嬛传的老婆孩子,失踪的贾不娘‘河南’老家的老爹老娘,他们都需要靠这笔卖命钱活下去!”
沉中侠从坏了掏出两张银票,笑嘻嘻地道:“看在我们主顾一场,我就大方一,这二百两银票,就替本座少给他们的家人过活讨生计吧!”
独孤残峰再也按捺不住,“唰”地自腰间拔出一柄蓝湛湛的“缅刀”,刀尖似蓝蛇乱颤,直指向沉中侠,厉声道:“姓沉的,你这个卑鄙人,你手里赚着五百万两黄金,却拿这几个钱来打发我手下兄弟的丧葬安家费,你、你于心何忍?!”
沉中侠收起银票,忽然叹了一口长气。
何木木木然道:“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沉中侠又叹一声,道:“可惜啊!”
何木木木然的问:“老婆你可以牺牲,儿子你可以不顾,你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可惜……”沉中侠面带惋惜之色:“可惜本座留在‘终南’山的布置,没把你们一起炸死,而你们到头还是自己伸长脖子上门来送死。”
独孤残峰一听,怒火中烧,大喝一声:“棺材我们已经给你订好了,要死也是你先死!”
他那抖动的“缅刀”,骤然间化成千百寒芒,好像有数百十条蓝色的蛇,一齐吞噬向沉中侠的面门nAd2(
那沉中侠长髯掠起,袍影飘逸,退向内间。
忽见又一道怪芒幻起,亮若烈日,夹着呜咽急风,飞切沉中侠后颈!
——何木木也出了手!
神态优雅的沉中侠,就像一个烹国宰相,在自己书房里看完了一卷书、再翻阅另一卷书般雍容安然,他游走之势倏止,足靴蹲沉,脚踏七星,已向棺材铺门口倒掠了出去!
只可惜,门槛上还有一个披着蓑衣的矮阴脸女子。
矮女子已从皮靴靴筒内侧,拔出一把淬毒寒匕,棺材铺里的两个同伴,也挥舞这缅刀和怪刃,追杀出来!
“铮——”的一声,寒芒乍闪,门外矮女子已经出手!
这一下兵刃对击后,一切声响都陡然寂止。
这是这场伏袭的最后一下兵器撞击的声音,然后,便是漫漫寂寥的雨,叩打屋檐的单调滴答。
雨中,街上,三个蓑衣人,各持兵刃,伏腰跨步,分别守在不同的方向,将沉中侠围在中心,各保持着一触即发的临战姿势。
时间,过了好半晌,只听沉中侠淡淡地道:“‘蛛蜂’唐蛛儿也来了,既然你们三只采花蜂都到齐了,那本座就对不住了!”
沉中侠在第一句话的时候,“砰”地一声响,追赶出来的“木峰”何木木,手捂胸膛,倒在木槛上,直往石阶下滚去,把每一块灰白色的石阶染成了一道淡红色的血河,又极快的被雨水迅速的冲失。
沉中侠再第二句话的时候,拦截门外的“蛛蜂”唐蛛儿,喉咙间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她想话,但暗红色血液,却不断的自她喉头的一个血洞里,源源翻涌出来,使得她只能仇恨骇毒的盯着沉中侠,她矮的身子挨着木柱,慢慢滑踣坐地,在灰褐的木柱上拖下一道时明时暗的长长血迹,尽头没于尸身背后nAd3(
沉中侠第三句话的时候,独孤残峰也倒在了雨水中!
沉中侠手里多了一把刀。
——缅刀。
缅刀是从独孤残峰手中夺来的。
在他开口讲话的时候,他就劈手夺了独孤残峰手上的缅刀,先刺中玄何木木的胸腔,再刺入唐蛛儿咽喉,最后又刺穿独孤残峰的心口。
独孤残峰没有立即死去,但比死去还难受百倍!千倍!万倍!
他躺在雨水中,痛苦地哀号道:“沉中侠……老匹夫!你杀……杀得掉我们……我们已通知‘凉城客栈’的冷若霜……二姑娘会为我们……报仇的……”
杀人之后的沉中侠,本来一直是微笑的、清闲的。
可是他一听到“冷若霜”,紫黑的脸色,立即像上了绷弦的铁铁胎弓,而他神情,更像不防备的时候,被人迎面打了一记重拳。
沉中侠闪电般揉进,揪住独孤残峰的衣襟,他眼神闪着豺狼负隅困斗时才有的森森寒芒,厉声何问:“是‘凉城客栈’的冷若霜?!”
独孤残峰嘴里,不断的溢着血,他在雨水声与血腥中,吞吐出最后一句话:“你……逃……不掉……的……”话至此便咽了气。
沉中侠犹手执住独孤残峰蓑衣,脸色铁青。
过了一会儿,沉中侠缓缓放松了紧执的两手,放任独孤残峰的尸体,“砰然”仆倒,他定了定神,跺了跺足,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冷若霜!冷若霜!‘凉城四美’里最冷、最狠、最勇、最难缠的丫头,给她盯上了,那可就麻烦大了去了!”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落寞的声音笑道:“我家二丫头最是嫉恶如仇,凡是被她接手的贪官污吏、奸商败类,无论是多高贵的门庭,不论是多高深的地位,就是上天入地,漂洋过海,她也会将其追杀格毙,从未失手。”
这话的,是那铺子里炉旁向火的银发男子。
沉中侠的脸色,在刹那的时间里变了变,旋即又回复一片镇定祥和:“真是应了黎师爷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惹上了二姑娘,我本以为够头痛的了,没想到‘杀手之王’冷北城冷城主,亦亲自出山了,看来,我沉中侠是倒媚到姥姥家门口了。”
冷北城笑着直脖子灌了一口酒,笑着道:“近年来值得我亲自出手的人,确实不多了。”
沉中侠肃然道:“多谢冷城主,如此看得起中侠。”
冷北城淡淡的笑道:“或许我也应该谢谢你,让我能有机会,打发一下无敌的寂寞。”
沉中侠正色道:“北城兄,如果你肯放中侠一马,中侠现刻就带你去藏金之所在,分五成黄金给你,包教北城兄一生一世享用不尽,你意下如何?”
“五百两黄金,五成也就是你我每人二百万十万两,”冷北城摇头:“两个二百五,这数目太不吉利了。”
沉中侠双目望定冷北城,道:“北城兄,当杀手的,无论怎么当红,不管怎么能打,还是得把脑袋别在腰上、刀口上舔血过卖命的日子,五成已经不少了,你就是当五辈子杀手,也未必赚这么多?”
冷北城咳着道:“我做杀手,你做官又做贼,你求的是名和利,我求的是心安和理得。”
沉中侠冷笑道:“杀手不图财,这简直是个很不好笑的笑话。”
第三章 待你功成名达
? 冷北城淡淡地道:“我们‘凉城客栈’的杀手佣金价格,一向很高,连续三年名列全武林最贵杀手组织前三甲,唐云公子所著《凉城史记》的‘杀手榜’大名单中,单次任务佣金达到十万金的‘白金杀手’,共有一百零七人,我们‘凉城’就占了五位,次一级的万两金杀手九百四十一人,‘凉城客栈’也有十九人上榜。@@@@,..
杀手也是人,我又何尝不贪图安逸享乐?但是盗亦有道,你黑心贪污老百姓的血汗钱,让无数的人轻生自杀,令举国百姓商绅哭声一片,你便是国奸民贼!就是分文不取,我也要杀你,以你之头,谢罪天下!”
沉中侠沉吟了一一阵,叹道:“看来,北城兄非杀中侠不可了?”
火光中的冷北城咳道:“昔日左相府俗事羁绊,未能尽兴(参看《霸王命》卷),今日正好,你我再决生死。”
沉中侠脸色一沉。
雨空一道闪电,瞬间照得“鬼城”丰都,通街亮白,缠绵的雨,就像一条条蜘蛛丝,织满了凄凄冷冷的街头。
沉中侠皮笑肉不笑的:“北城兄,真就不给中侠一的活路么?”
冷北城轻咳道:“我给你活路,谁给黎民百姓活路?”
沉中侠冷笑道:“在江湖上行走,如此不讲情面、不知变通,只恐难得善终。”
冷北城咳道:“就算讲情面、知变通,也要分对什么人。”他冷沉的看着沉中侠,沉冷的道:
“就在刚才,你还手刃三个曾为你效命的旧部,你实在已是恶贯满盈,罪无可恕。”
沉中侠忽仰天长笑,震起五络长髯,他笑道:“有宋以来,这朝廷、这世道,一向恶徒人当权,你要惩恶锄奸,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全身衣袍,突然鼓胀了起来,像一面灌饱了风的船帆,全身的衣衫,都鼓满了气,手上的“缅刀”,也发出一阵“嗡嗡”的颤响nAd1(
冷北城静静的看着,他以一种肃穆认真的神情道:“江湖人,‘铁面通判’沉中侠沉大人文武双全,最强的武功叫做‘念气无双’,以‘念’驭‘气’,以‘气’伤‘人’,适才独孤三人便在一招间死于你的念气之下。”
他顿了一顿,才接下去道:“今晚,我倒是领教一下,你的‘念气无双’!”
他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山雨欲来风满楼一般的厉啸声,已到了巅峰时刻,倏然之间,有急风袭到背后!
沉中侠是在冷北城身前,冷北城面对沉中侠施展“念气无双”神功之际,正全神以待——
背后偷袭却迅逾电闪!猛若烈火!
“嚯、嚯”二响,冷北城左右两腿脚踝处,已被一条铁链卷住,“铛、铛”两声,一把铁扇、一支细剑,同时刺打在他左膝右胫上!
“啪!啪!”地连响,铁扇细剑,同时被震得往上一荡,几欲脱手飞去;那长链倒卷,欲扯倒冷北城,但却只发出一阵裂帛的撕声。
冷北城两脚如钉,腰马丝毫未动。
沉中侠却动了!
惊光一闪,“缅刀”如飞星直坠,直劈冷北城面门。
冷北城大喝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酒箭,竟将那刀锋生生冲开。
沉中侠一刺不中,大袖一甩,射出他的独门暗器“飞星”(参见《明器王》卷第三章),眼前人影交错,那在背后以寒铁长链卷住冷北城两腿的棺材铺赤膊伙计大虎、用铁扇细剑攻击冷北城膑骨脚踝追命双脚的葛布老掌柜和打着方正补丁的账房仇先生,生怕给“飞星”祸及,慌忙抽身疾退nAd2(
三人一退,冷北城振臂,拔身掠起。
沉中侠大袖再扬,半空忽掠起星掣电闪般的蓝光,直射冷北城!
冷北城半空出腿,踢在蓝光上,蓝光“噗”地往上冲,破而出,良久才听“笃”的一声,沉中侠自后飞来的“缅刀”,刺入房梁横木上。
沉中侠一击不中,即刻弃刀,飞退。
——“缅刀”本来就不是他的,他不必为了拔刀去冒危涉险。
冷北城借这一踢之势,扑到老掌柜身前。
只在一个照面之间,冷北城以多年的杀手经验,已然判断出老掌柜不但是他们三人中的头脑,更是三人里武功最弱的一个!
冷北城借力反扑,疾若星飞,老掌柜应变无及,冷北城横空一掌飞来,老掌柜明知不敌,也只好硬着头皮,沉腰一格,便听“砰”地一声,老掌柜破壁而出,飞摔雨中。
冷北城猛吸一口气,身体失去支力,身形疾速向下沉,但双脚未落地,已遭一条铁链裹住。
那赤膊伙计大虎已抖腕卷链,又缠住冷北城两腿。
就在这刹那间,账房仇先生挥舞细长利剑,又向冷北城刺骨穿心的扑来,这次不刺他膑,而是刺向他的眉心!
但冷北城这时的身形,却忽尔化成一颗弹丸般,急弹射出!
这一下,令那仇先生始料未及,更让大虎意料不到。
大虎本全力拉扯冷北城双腿,想把他牵制住,他适才以铁链攻击冷北城,冷北城不但文风未动,还反而扯裂布帛,大虎已知对方下盘根基之嗔稳,故这次全力以控纵,不料他一扯之下,冷北城如弦发飞矢,竟向自己反弹了回来!
冷北城半空出指,电射星飞间,伙计大虎方寸大乱,闪躲不及,强以手臂一架,“嘭”地一声响,大虎中指,倒飞铺内,撞倒火炉,沾得一身碳火,痛得滚在地上,不停发出杀猪般叫嚎!
那边冷北城余势未尽,直向账房仇先生射倒!
仇先生魂飞魄散,冷北城半空以上凌下,一拳轰出,仇先生只觉一股大力涌到,“砰”地破墙而出,落入雨中!
就在这时,沉中侠猛喝一声:“三星君,快退!”
一声清叱随起:“沉中侠,你这个负心人,纳命来!”
只见柜台内乍起一道金虹,瞬即如彩虹满天,那宛儿姑娘纤巧婉细的身子,一面旋转一面闪着万朵金星,卷着舞姿一般的剑花,在雨中向沉中侠泻去!
沉中侠急闪疾躲,身上长袍,又再度澎湃激荡起来nAd3(
冷北城知沉中侠适才运“念气无双”神功扑击自己未成,而今宛儿姑娘招惹他,一定难逃他全力出手,他正欲赶援,只见棺材铺药铺破壁里,步出呛毛焦垦、满面熏黑和怒气的大虎,老掌柜和仇先生也在雨中缓缓站起。
三个人,又包围住了冷北城。
冷北城调头一看,漫漫雨雾中温宛儿一个纤巧身影,夹着剑光漠漠,围着沉中侠如铁风帆四周,妖娆飞舞,心知这姑娘已非吴下阿蒙,早已不再是那个“幽冥宫”的宫女了(参见《彼岸花》卷),这才算是微微放了心。
他的周围,有三个敌人。
那三个人,走出雨街,把他死死包围住。
仇先生受了一拳,咯了血,胸前染了一大滩泼墨画般的红。
大虎中了一指,身上皮毛被烧烫多处,最是狼狈。
老掌柜挨了一掌,额角撞破,两手颤抖,显然也跌得不轻。
三人偷施暗算,趁冷北城聚精会神与沉中侠对决前,卑鄙的袭击,但一个照面之下,三人俱伤。
且都伤得不轻。
冷北城望着他们,又像在望着天地问无边无际的雨,他缓缓道:“三星君?”
三人都沉着脸,没有话。
冷北城的眼神亮了亮,看着赤膊伙计大虎手上的铁链,道:“孔武有力,勇不可挡,你便是‘武曲星君’雷老虎了吧?可惜你在我面前,充其量是个没牙的纸老虎。”
赤膊伙计大虎闷“哼”一声,悍勇的道:“没牙也要咬下你两块肉!”
冷北城却向老掌柜笑道:“好个‘文曲星君’何狮子!无奈今晚你变成了病狮子,还是病的快要死掉的那种。”
老掌柜手抚胸际,眉字间似仍在强忍痛楚,他闻言冷笑道:“本星君本就不爱动粗,筹谋划策才是本星君的强项。”
冷北城又转而向账房仇先生道:“‘不过,‘天机星君’仇鹰仇先生的‘西洋’剑术,倒真是让我大长见识了。”
账房仇先生阴鸷的道:“待会儿让你好好再见识一下。”
冷北城向三人叹道:“我早就听闻沉老总‘七星堂’手下有‘七大星君’,此前,‘廉贞堂’堂主‘廉贞星君’唐豹、‘贪狼堂’堂主‘贪狼星君’曲狼、‘破军堂’堂主“破军星君”贺文龙,为保护沉老总的妻儿韩飞燕和不弃少爷,全部不幸殉难(参见《黑白道》卷);
‘文曲星军’何狮子、‘武曲星君’雷老虎、‘天机星君’仇鹰,你们三位在‘洛阳’时,一向深受‘梁王’柴如歌重用(参见《琵琶行》卷),沉中侠沉沦罪恶,众叛亲离,想不到三位不惜舍弃富贵,乔装改扮,仍旧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棺材铺老掌柜装束的“文曲星君”何狮子道:“这辈子能跟着总堂主,是我们的福气。”
冷北城银眉一挑,斥道:“沉中侠此人见利忘义,六亲不认,抛妻弃子,残杀旧部,待功成名达,难保有一日他对你们,莫不如此!”
第四章 许谁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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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了一眼雨街之上的三具男女尸首,“天机星君”仇鹰冷笑道:“独孤这些小角色,他们怎么能和我们相比?他们不过是我们沉总堂主,略施小恩小惠,收买布置在外面的棋子,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我们和他们可是大不同,我们‘七大星君’,是当年追随沉总堂主一起闯荡江湖创立‘七星堂’的手足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休想离间我们!”
冷北城不放弃的道:“古语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沉中侠既然杀得独孤残峰,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就能杀得你们‘七星君’,各位又何必执迷不悟……”
“武曲星君”雷老虎,一晃铁链,怒叱道:“姓冷的,你少他娘的来挑拨离间!”
冷北城神目如电,盯着雷老虎,道:“你们一定要阻止我?”
“文曲星军”何狮子毫不惧怕的道:“要杀沉总堂主,就必须从我们三兄弟的尸体上跨过去!”
冷北城杀气沸腾,他一字一句地道:“动手之前,你们最好想清楚——”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冷声道:“你们三个人,加起来也是白白送死!”
“三大星君”相互望了一眼,齐声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三个伤者,在大雨中,在长街上,摆出同归于尽的决死战姿,那种慷概赴死的冲天气势,即使如“杀手之王”冷北城,心里也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沉中侠固然大奸大恶,但确实有识人用人驭人服人之能,只可惜,他的一己之贪,却白白断送了这许多英雄好汉的性命!”
正思量间,冷北城就听耳畔传来一声惊叱!
只见那金剑旋舞的温宛儿姑娘,忽被一股大力震飞,同时沉中侠如怒鹰掠起,飞攫扑到!
大喝一声,冷北城双足一顿,斜冲而起,接住温宛儿的退势,那宛儿退力已竭,哀呼半声,倒在冷北城怀里,而那两名轿夫黑衣胖子和长臂青年,各拔出武器,在中截击扑来的沉中侠!
冷北城扶住怀里的女孩儿,原来温宛儿与那沉中侠一番激战,为对方“念气无双”神功所挫,元气大伤,倒在冷北城怀里,一时无法挣扎而起nAd1(@,
温宛儿软若无骨,如兰似麝的香味,袭入冷北城鼻端,一触之下,冷北城只觉得一阵炙热,心神就是一荡!
冷北城双手扶住温宛儿,见她星眸半闭,嫣红的衣衫湿黏在美丽的胴躯上,高隆的胸脯,急促而急剧大起大伏。
冷北城闯荡江湖,纵横四海,阅人无数,历尽情劫,但从来未曾见过一个女子,可以娇弱到这般艳丽,可以艳丽到这般倦慵,可以倦慵到这般娇弱。
——以致于,冷北城想到了温泪儿的凄楚和温襄儿的温柔。
冷北城稍微定了一定神,就听两声惊呼先后响起,只见两名轿夫黑衣胖子和长臂青年,一齐被沉中侠的铁袖,震散开来,飞跌在雨中泥泞地里。
再看时,街上已不见沉中侠踪影。
唯有远方雨中传来沉中侠的狂笑:“冷北城,那女人是我玩剩下的,你喜欢本座穿过的破鞋,就赠予你好了!哈哈哈!”
狂傲的声音,在街角响起,冷北城却知沉中侠已然遁远。
沉中侠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冷北城顿也不顿,返身向“三大星君”掠去——
——只要控制住这三个人,就不愁逼问出沉中侠的去向和落脚点nAd2(
“三大星君”分三个方向逃走,速逃!
就在冷北城纵起之际,他怀中的女孩儿“嘤咛”一声,甚是凄苦。
冷北城抱着一个受伤女子,他不忍心发力,街角黝黯,眼见敌人们失去了踪影。他心中微微叹一口气,自屋顶上飘落了下来。
但雨势渐渐停了。
怀里的温宛儿,似乎微微恢复了知觉,她蓦然一惊,双手往他身上一撑,藉力而起,往前奔出四五步,便又是一阵昏眩,两颊也现出一种令人为之夺目的绯红之色。
冷北城长吸一口气,唤:“宛儿……”
温宛儿静了下来,没有回头,良久,她以一种轻微如雨丝的声音问:“冷爷,你还记得婢子……”
冷北城颔首道:“‘坐忘峰’一别(参见《彼岸花》卷第七章),你还好吗?”
“不好。”温宛儿幽幽道:“两位宫主仙去之后,宫里的姐妹,公推婢子为‘幽冥宫’之主,不久沉中侠来访,婢子见他一表人才,一时鬼迷心窍,在他的花言巧语之下,**于他……”
冷北城一时不知怎么劝解女孩儿,就听温宛儿艾艾怨怨的道:“沉中侠向我许诺,有朝一日,他功成名达,必伴我花前月下,厮守终生……”
冷北城静静的听着,温宛儿抿嘴一笑,道:“我倾尽‘幽冥谷’的财力物力和人力,助沉中侠去完成他想要的霸业,可不曾想,他在外面,却又有了别的女人……”
“韩飞燕?”冷北城又觉不妥,改口道:“韩姑娘认识沉中侠,应该是在你之前……”
“王巍!”温宛儿背过身去,恨恨的道:“他勾引了‘大风堂’大当家孟东堂的小老婆王巍!”
冷北城望着温宛儿背后黑发腰身,腰细盈盈可握,绝代娉婷,禁不住问道:“外面的世界,风寒雨急,宛儿娇楚依人,不堪,怎会深夜到此?
温宛儿回过了身来,嫣然浅笑轻颦,星眼流波,皓齿排玉,明艳绰约,仪态万方nAd3(
她香腮含春,朱唇轻启,道:“宛儿收到线报,沉中侠这个负心汉,会在‘丰都’与旧部回合,就匆忙带着两个‘药人’,赶来寻他算帐,想不到我的一时大意,反倒阻碍了冷爷,宛儿真是没用的很……”
“原来是这样,”冷北城目注两名从街上爬起的轿夫,感叹道:“‘彼岸花’的药力,固然可以控制驾驭这些‘药人’,但同时也使得他们的武功大打折扣,否则,以‘吾皇万岁,百死莫回’唐太宗和‘血手’战飞的身手,即使面对沉中侠,也绝不至于这般狼狈。”
温宛儿略一沉吟,秀眉轻蹙,说道:“这次给那个负心人溜走了,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找到他?”
她在沉思之际,有一股动人的艳色,这是寻常女子所没有的。
同样是雨夜,同样是长街,冷北城又一次想起了,在“中原镖局”后巷,与温襄儿初次邂逅的情景。
温宛儿微微咬着红唇,不经意的抬头看了冷北城一眼,眼眸里有羞涩之色,在她抬头时又发现冷北城正好深深地望着她,那种炙热的眼神,令她忙垂首看自己的裙裾足尖。
冷北城终于问:“宛儿姑娘……北城要告辞了……”
温宛儿一直抿着唇,迄此又忍不住灿然一笑:“冷爷不去‘幽冥谷’,看看两位姐姐的香冢么?”
冷北城见她圆卵般的玉腮一展,心中也有些尴尬,便说:“要事在身,改日再去谷中拜祭,先走一步了。”他一拱手,目光寸移不开,脚步也寸步未动。
温宛儿乍听冷北城这样说,心里一阵怅然,轻轻地道:“三日之后,是宛儿的生日,欢迎冷爷来‘幽冥谷’做客。”
“好。”冷北城轻声应允,返身大步往迷雨深处走去。
雨在檐前,淅沥淅沥的,滴在阶上。
冷北城走到檐前,忽听温宛儿唤他道:“冷爷。”
冷北城立即止步,回首:“宛儿……”
温宛儿递过来一把伞,幽幽的道:“江湖多,冷爷多保重。”
冷北城默然接过了伞,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声“谢谢”,他接过了伞,走到阶下,撑开了伞,他一面大步走着,一面听雨滴叩响伞面的声音。
冷北城一起步,心里就在强烈的怀念宛儿,可是他依然没有回头,没有再回首的就走出了长街。
——我知道,我喜欢宛儿,就如同当年的襄儿,他们的身上,有太多雅雅的影子。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上的每一个人都像你。
“幽冥谷”,就座落在“鬼城”丰都的郊外,那里是一片花海。
自从温泪儿和温襄儿姐妹,香消玉损“坐忘峰”之后,继承“宫主”之位的温宛儿,受情人沉中侠挑唆,一改旧制,大开方便之门,笑迎天下客,将“幽冥谷”改成了“窟”变为了“销金窝”。
“幽冥谷”的美女们,不但为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富绅商贾献上美食豪赌艳舞等助兴游戏节目,更暗地里提供吸食由“彼岸花”提炼的“毒汁”,那些“瘾君子”深陷其中,一掷千金,乐不思蜀。
温宛儿宫主生日这天,四方贵客云集,盛装出席。宫女们都穿着大胆祼露的短裙,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迎来送往,越发引得一些狂蜂浪蝶捏臀袭乳,呼哨连连。
冷北城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他没见今天的女主角,一抬头,却看到来了一个人。
那客人方脸大耳,长髯宽袍,一面凛然正气,面带豪笑,却不是沉中侠又是谁?
第五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readx( 沉中侠一出现在“幽冥宫”,所有的宾客,都慌忙站起,起身恭迎。
“沉大侠能参加宛儿公主的寿宴,真是意料外的惊喜啊!”
“沉老总和宛儿宫主本就是天造地设、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小夫妻一时口角,也算不得什么。”
“重修旧好,再续前缘,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武林佳话啊!”
“恭喜,恭喜!”
在宾客们簇拥着满脸春风笑意的沉中侠,七嘴八舌的奉承之际,冷北城神情落拓的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葫芦酒,“咕噜噜”的喝了几口,用他新买的袍子袖口揩湿唇,再把酒葫芦揣回袖里去。
大家都在忙着媚谀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处的冷北城。
众人好一阵寒暄,才你推我让的纷纷就座。
冷北城在这片刻间,已悄无声息的越过十多个“赵公子”“钱员外”“孙大人”“李掌门”之类的人物,自斜刺方向,距离沉中侠的座位,不及十五尺。
——他准备只要再靠近三尺,他就出手。
十二尺的距离,冷北城自信,完全可以一击即中!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教这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贼,再次逃脱了!
冷北城心里暗忖:“这次要是再让沉中侠他逃遁,他必将取道‘川康’,南下‘云贵’,与‘毒王’唐少会合,一旦让他投入‘青龙会’的羽翼,再想动他,那真的就是势比登天了!”
他准备挨到了较有把握的近处,确定万无一失之际,才猝然出手,一举成杀!
台上的祼艳宫女,舞姿翩然,宾客们都争相拥挤,上前动手动脚,摸亲狎亵舞女,冷北城夹在人潮中,很容易的逐渐地逼近他的目标!
他心中一直不停地告诫自己:“千万要稳住,这次不能让这只老狐狸再溜掉了!”
冷北城掩饰得很好,他不露声色的向目的趋近,脸上神情似还是陶醉在轻歌漫舞之中nAd1(
就在他逼近十二尺,正欲动手锄奸之际,突然乐声大作,靡靡之音,似鸾凤和鸣,一个纤巧的身影,如蝶之翩翩,飘落台上,旋舞而来。
“宛儿宫主!!!”
宾客中,爆出一声轰天阶似的喝彩!
温宛儿美目流盼,玉颊生春,柔若无骨,艳冶尽压群芳,她舞起来的时候,一盈步一扭腰肢,令人油然生起趋前欲扶她的冲动。
只见宛儿随风柳絮般又盈巧地稳住了身子,旋舞起来,只见她一面转着,身上的絮带、裙榴、衣袂都飘了起来,舞到疾处,好像一朵花蕾越绽越盛,人儿双颊也像天上的不尘仙子一般,流动出英姿飒爽的娇弱美丽。
看直了眼、忘了形的公子哥儿们,直至旋舞渐止,缓如轻云出岫之时,才如雷地喝起彩来。
喝彩声方起,温宛儿又旋舞起来,环佩叮咚,煞是好听。
就在宛儿舞到淋漓尽致之时,一道精厉的寒光,直取座前观舞的沉中侠心口。
冷北城出手!
众宾客们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冷北城的“指剑”,已近沉中侠心房!
眼看“指剑”就要射入沉中侠胸际,沉中侠面前多了一个人,也挡住了冷北城那一指!
“宛儿?!”冷北城急忙收指,沉中侠撩衣疾走,在这电光石火间,“幽冥宫”里的六十四个“药人”,至少有四十六个向冷北城包拢拦截过来!
温宛儿落地,脸色煞白:“冷爷,对不起——”
冷北城心念百转,他的瞳孔在收缩:“为什么?”
温宛儿凄苦的道:“是,宛儿是痛恨中侠在外面沾花惹草,更悔恨让他追求功名,但是,现在他肯回到我的身边了,他答应宛儿,再也不离开我了,冷爷,求求你,别杀他,宛儿不能没有他……”
看着楚楚可怜的温婉儿,冷北城心中微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nAd2(
温宛儿低声向身边的“药人”吩咐道:“好好侍候冷爷。”转身彩衣倒曳,瞬间飘离。
一个纤秀青色身影越众而出的,她一出现,就推了茫然怔立的冷北城一把,并低声疾急说了一句话:“爷,你去追沉中侠!这里交给霜儿!”
冷北城银眉一皱再舒,疾道:“霜妞儿,这些‘药人’已被毒花控制心智,成为行尸走肉的杀人工具,如有必要,杀之可也!”他再也不多说一句,自沉中侠、温宛儿所退走的路线,疾冲了出去!
虽然冷北城知道,留下她一个人孤军奋战,独对六十四名曾经显赫一时的武林高手,情况是有多么的危险;但他并不担心,更不害怕。
因为,为他断后的青衣少女,是“凉城四美”之一,冷若霜。
动乱一起,宾客们就四散,那六十几个“幽冥宫”的“药人”,只远远的围着冷若霜,两眼空洞无神,面无表情,并不作声。
冷若霜转身看了一圈,除了些新面孔,初入“幽冥谷”时倒在自己“离别钩”之下的老相识:“绿盟”硬手“血手”战飞、“唐门”好手“吾皇万岁,百死莫回”唐太宗、“慕容世家”少主慕容宝、“少林派”罗汉堂首座大悲和尚、“慕容世家”大佬慕容黑山(参见《彼岸花》卷第七章),赫然都在围困自己的“药人”行列之内!
冷若霜扬起了剑,冷冷的道:“你们都是一群没有自由的可怜虫,姑娘不想杀你们,给姑娘滚开!”
慕容宝一听之下,勃然大怒,纷纷抢骂:“呸!死妮子,老子们有酒有肉有姑娘,还有宛儿宫主给的‘神仙丸’,有什么好可怜的!”
蓦然,剑光一闪nAd3(
所有的人,都止了声。
那个口出恶言的慕容宝,也没看到什么,同时都只见剑光一寒,耀眼生花,头上一阵麻辣,他伸手一摸,头皮毛发被削去血淋淋的一片,差些儿没叫出声来。
冷若霜钩剑一划,空中毛发“籁籁”而落。
慕容宝手捂流血的头皮,没有敢再作声。
这时,他的两个叔父说话了。
俗家名字“慕容黑石”的大悲和尚,吆喝道:“阿弥陀佛!冷若霜,你不要欺人太甚!”
另一个慕容黑山,破口骂道:“啊呔!臭婆娘,识相点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吧!免得大爷们动手费事!”
这两人,都是慕容宝的族叔,他们手上当然有点真才实学!
在他们说话之时,他们都已有了准备,说罢话也都留心提防,冷若霜冷冷一笑,径自排众人而出,也不见她有何动作,忽尔疾逾闪电的光芒一绕,那慕容兄弟慌忙后退,均只觉脸上一凉,却并无异状,心道:“好险!幸而知机退得快。”
却听冷若霜道:“今天是我们‘凉城客栈’和沉中侠之间的事,与你们‘幽冥宫’无关,谁要是嫌命长跟过来,谁就是与姑娘手中的‘离别钩’过不去!”说着她“唰”的收了钩剑,大步行出“幽冥宫”
直至冷若霜消失之后,“幽冥宫”才从鸦雀无声中回转到像一壶开沸了的热水。
那两个“慕容氏”的长老,正想为自己能及时避过“离别钩”的事,在同类面前夸耀一番之际,忽觉眼前似洒了一阵黑色的毛毛雨,在同伴的讪笑声中,两兄弟始知自己二人的四道眉毛,都给冷若霜给剃掉了,现在才削落下来。
老脸讪讪之余,慕容二老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怕不已!
坐忘峰。
温家姐妹的两座香冢,已长满齐人高的茅草,漫山遍野的火红“彼岸花”,却开得正艳。
两条人影,飞快登上峰顶,沉中侠与温宛儿,先后飘然落地。
沉中侠沉着脸,一个响亮耳光扬起,疾道:“我早就说过,现在局势紧急,我已不宜再出头露面,你偏偏不听,过劳什子生日!”
温宛儿手捂着被打肿的脸颊,陪着小心翼翼,含泪委屈的回道:“宛儿也只想相公你开心一下,我也想不到他们真的会赶到这里……”
峰上冷风劲急,隐带摩空之音。
山谷里淡淡缈烟,随风飘漂浮浮,幽僻的谷中,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绚丽花海!
见沉中侠满脸不悦之色,温宛儿低声讨好道:“相公,你叫宛儿培植‘彼岸花’,你看,宛儿照你的吩咐,全培植好了。”
沉中侠面色稍缓,声音低沉得道:“办得好,这‘彼岸花’已种好了,下一步的毒汁也可以提早提炼了,我们要是能利用毒花控制成千上万个武林高手,成为我们的‘药人’,整座天下,都是我们的了!”
温宛儿将头依偎在沉中侠的胸前,一脸的幸福模样,完全没在意男人在讲什么。
风声,人影。
冷北城和冷若霜,在峰上两个男女的讶然目视中,一前一后跃登峰顶。
两眼红涩的望着两座孤坟,冷北城幽幽地说一句:“泪儿、襄儿,你们门前的野草,都这般高了……”
温宛儿面有愧色,躲到了男人魁梧的身体后面。
“上山容易下山难,”沉中侠目光爆射杀机,沉声道:“两位既然来了,就永远别想走了!”
话音未落,花海里人影群涌——
...
第六章 我已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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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三大星君”!
“曲星军”何狮子,“武曲星君”雷老虎,“天机星君”仇鹰。www。kanshu58狮J
冷北城知道这三人决不好应付斗,却听冷若霜道:“霜儿来领教一下‘七星堂’高手的高招!”
她的话才完,迎空就下了一阵骤雨!
天色已暗,暮色四合,一点残霞,映得那无边无沿的红色花海,在晚风中吹奏出一曲阴凉深寒的挽歌。
那一阵骤雨,像一盆冷水般,向冷若霜泼落。
可惜那不是雨。
那是何狮子的暗器雨。
冷若霜忽然之间,身形慢动,扬起风氅一兜,何狮子数十点雨光似的暗器,全都给收入进风氅之内。
但是,雷老虎已经出手。
他一扬手,铁链滚滚,烈焰飞扬,火龙似的卷向冷若霜。
冷若霜身形一晃,已没入花海之中。
“飕”地一声,仇鹰冲天而起——
仇鹰是“七大星君”中,轻功修为最高者,他人剑合一扑来,向冷若霜背后刺到!
只听一阵乱声,却不知怎地,何狮子被冷若霜收走的暗器,全面打到了雷老虎的面门上;仇鹰的“西洋剑”直没入何狮子身体内;而雷老虎的铁链,缠勒上了仇鹰的脖子,仇天机裂目伸舌,足有半尺来长,脸色涨紫,张手扎脚落了下来,僵在地上时,己然气绝nAd1(
才一个照面,冷若霜已经格杀了“三大星君!
沉中侠座下三大高手,一齐毙命。
月上中天,犹似一盘明镜,洒在花海上,清辉如画。沉中侠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出奇的眉目奇朗,神采奕奕,仿佛一位宰相,秉烛夜游,忽然触景生情,动了诗兴,正在寻章问句一般的安逸。
原本在何狮子、雷老虎、仇鹰出手围攻冷若霜的时候,沉中侠正想趁隙偷施暗袭;但他现在也看得出来,不但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也来不及了。
冷北城知道,这是一个前所未遇、莫测高深的劲敌,更是大敌!
只听冷北城咳声道:“沉中侠,你的帮手都折了,就不用催死挣扎了吧?”
沉中侠一震,倏然出手!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沉中侠一动手,全身衣衫,像狂飚怒涛般的涌卷过去,只要对方一有抗力,他便可以“念气无双”神功倒移过去,反创对方,把敌人格毙当场!
沉中侠的武功,可谓极高,他的“念气无双”神功,气随念走,念在气先,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但面对冷北城这样一个无欲无求,不带一丝抗力的绝顶对手,却是完全发挥不到作用。
百招一过,沉中侠已渐渐感觉有所不支。
他既不敢把念力发出去,气劲卦在身上各处茓道流窜,十分辛苦,他只得有把身上气劲偷偷化去,却没料他心念才动,正要化去气劲,冷北城已感知出时机,猛然反守为攻,易客为主,转虚为实,发动了凌厉必杀的攻势。
沉中侠仰天喷出一口血箭,倒飞三丈,“噗通”坐跌地上!
他喘息急促了起来:“北城兄……你别杀我……我……我的黄金的藏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还没得到金子,你,你不能杀我……”
冷北城摇首,轻咳道:“我要杀你,是因为你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坏事,至于金子,我不稀罕,所以,我没什么不能杀你的理由!”
沉中侠返首向红肿脸颊泪痕未干的温宛儿,哀告道:“宛儿……”
话未讲完,忽听温宛儿尖声道:“薄情寡义的东西,我杀了你——”
绊影一闪,纤巧的身影亮着短剑,温宛儿就要窜去刺杀沉中侠,冷北城忙一把挽住,道:“宛儿——”
突然之间,眼前剑光一寒,短剑已抵住自己的咽喉nAd2(
这下变生时腋,冷北城完全怔住。
连冷若霜也呆住。
突如其来的山雨,洒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绝处逢生,沉中侠跳了起来,咆哮道:“杀!宛儿,给我杀了他,给我杀——”
温宛儿的脸色带有惶惑与哀愁,她紧持短剑,大声道:“中侠,不要再继续作孽了,宛儿求你,不要再作孽了,这是宛儿最后一次帮你了。”
听了这句话,沉中侠脸上露出一种仿佛要与天下人为敌的狠毒来,他只狠狠地道:“好,好极了!”
冷若霜在这局势急速直下之际,虽未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但她已跨前一步,拦住沉中侠,钳制他对主人的猝起发难。
沉中侠自知伤重的自己,此刻已经失去了发难的能力,他的身形凝住,以一双极度渴求希翼的眼神望着宛儿。
冷北城没有多什么,他只轻吟了数语:“待你功成名达,许谁花前月下?悔教夫婿觅封侯,我已心猿意马nAd3(”
冷北城已经万念俱灰,万念俱飞。
他没有问温宛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必要问。
温宛儿的眼睛里,有情急的泪光,真真实实切卿北城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去看她的泪眼。
就听冷若霜冷冷地问:“温姑娘,我家爷昔日对你们‘幽冥谷’有大恩,今日你想怎样?”
温宛儿恢复冷静,道:“放中侠和我下峰离开,我就放了冷爷。”
冷若霜沉吟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你可以走,沉中侠绝对不行。”
温宛儿衣发均已被雨打湿,她兵刃一紧,道:“那我就只好杀了冷爷。”
冷若霜忽然道:“宛儿姑娘。”
温宛儿道:“二姑娘请。”
冷若霜明艳的双眸,深深的看着温宛儿,又望了望主人脸上从没有过的一种悲哀神情,缓缓地道:“实话,我也是女人,我不认为宛儿姑娘会忍心下手杀爷。”
温宛儿禁不住从心里一阵呻吟,但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却竭力装出一种决绝冷漠的表情来:“你……你不信的话,就大可以一试!”
冷若霜冷笑道:“杀了我家爷,你和姓沉的,也一样逃不出去,于‘幽冥宫’何益?”
温宛儿强忍着,勉力抑制着自己不掉泪,忽然瞥见冷北城睁目投来关怀的眼色,女孩儿心中一慌,几乎握不住短剑——
沉中侠生怕女孩儿改变了主意,他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宛儿——”
“退后!”冷若霜的钩剑,陡地遥指着沉中侠,寒芒闪烁。
沉中侠的动作,也陡然顿住,豆大的雨珠,在铁额上混着汗珠淌下。
然而沉中侠的一声大喝,还是起了作用,温宛儿迷离的神情一震,手里的短剑,下意识的又挺了挺,紧逼冷北城脖颈,锋刃触处,肌肤血线若隐若现。
“你赢了。”冷若霜叹了一口气,“离别钩”剑尖垂地,叹道:“我承认,我不敢、更不忍拿我家爷的身家性命与你赌这一局。”
温宛儿禁不住喜道:“二姑娘你答应放我和中侠走了。”
冷北城本欲出言制止,但话到嘴边,却见宛儿喜抑不住而掉下的两行热泪,渗着玉颊上的雨珠,流落下去,便再也张不开嘴。
冷若霜道:“但时我有一个条件。”
温宛儿激动的马上道:“二姑娘请讲。”
冷若霜冷静的道:“宛儿姑娘要先放开我家爷,再给你们走,天明之前我们必不追赶。”
微微沉吟了一下,温宛儿道:“好,一言为定。”
冷若霜反问道:“你就不怕我们反悔食言吗?”
温宛儿含泪笑了起来:“‘凉城客栈’的金字招牌,我们信得过。”
沉中侠大喝道:“宛儿,不可放了冷北城——”
但他话的同时,温宛儿倏收短剑,已放了冷北城。
冷北城喝道:“好!今日我们‘凉城客栈’就放你们一马,不过,沉中侠,你记得姑娘一言,天涯海角,我们‘凉城’死丫头,也会追杀到底的,否则,愿自裁谢罪!”
冷北城也咳声道:“百日之内,冷北城若不能取你沉中侠项上首级,当自绝于市,以告慰天下苍生。”
他也不去看温宛儿,将手一摆,道:“你们走吧!”
温宛儿和被对方这等重誓震住,沉中侠气急败坏来拉温宛儿的手,大喝道:“宛儿,天大地大,我们走!”
匆促中,温宛儿回头望了冷北城一眼,那眼色的凄婉,令冷北城心里一疼,两个身影,同时向峰下急落。
雨中,在晨风里,冷北城孤伶伶的痴立高峰之上,仿佛眼前浮现的是温宛儿那弱不胜衣的凄美纤影,那凄怨的美眸,以及那微泛红潮的凄凉容姿,仿佛又听那凄丽的声音,幽幽地道:“江湖多,冷爷多保重。”然后纤手递过来一把凄艳的伞。
然而,真有一把骨伞,绽开于头顶的上空,替他挡住了雨水。
回首看去,冷北城见身边人,是冷若霜,眼神满满盈着温暖与疼惜。
两人同在一把伞下,彼此有了暖意。
”爷,你恨她么?”冷若霜轻声问。
自嘲地笑了一笑,冷北城道:“没来由的爱,何来没来由的恨。”
冷若霜轻轻“嗯”了一声,将珍美丽的脸颊,依偎在冷北城肩上,细雨细敲在骨伞上,响起一收沧桑的歌,久久不绝。
(卷终)
第一章 有客东来
? 从呱呱坠地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经被上天决定。
无法变更。
我叫柳生寒,“东瀛”幕府大将军柳生一刀唯一的儿子。
我在“大将军府”里长大,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母亲,从来没有。后来听奶娘说,母亲在我出生的那个夜晚,被父亲柳生一刀大将军手下的家臣,用袋子装进马车,拖到郊外,活活给乱棍打死了。
奶娘gàosù我,母亲是“平安京”街上的一个流莺,我的出生,就是她的催命符。
奶娘在和我说过这些话不久,就死在“大将军府”后花园的一口古井里;据说是失足,而我知道,奶娘一直很怕水,她从来不敢靠近那口井。
自那以后,府里的人,再没和我讲过母亲的事情,忌讳莫深。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不祥的人,一直是。
我很少见过父亲,他也很少来看我,我于他,他于我,竟比陌生人还陌生。
偶尔会在下朝的时候,我会见到他,远远的见到他高高在上,被一群带着头盔和铠甲的家臣和武士簇拥着,接受所有的臣民伏街膜拜。
父亲总是被重重的盔甲包裹着身体,在我的印象里,最清晰的记忆,是他那一双视天下万物为刍狗、视苍生为奴仆的眼睛,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无情。
五岁那年,父亲第一次来看我,顶戴着重盔,披挂着重甲,挎配着重剑,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声响,仿佛天地都跟着瑟瑟发抖。
我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畏惧如虎。
那个男人只是淡漠的看了我两眼,然后对身边一个家臣道:“长谷君,多费心了nAd1(”然后他就丢下我和那个家臣,在武士如云中,踏着沉重而有压迫感的脚步离开。
那个留在我身边的家臣,从那日起,做了我的业师。
他是一个很有名气的人,他是我父亲最得力的助手,他被誉为“东瀛第一高手”,他叫长谷川。
师父高高瘦瘦,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教授剑术的方式,冷酷且无情。
五岁开始,师父不分白昼黑夜的用木剑攻击我,在我睡眠、进食、如厕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受他的突然击打,直到我七岁那年,我学会一直保持警惕为止。
在以后的时间里,师父教会了我苦无、千本、手里剑等忍器,除了必要的传授手法,他很少和我交流,若不是美熏的chūxiàn,我恐怕会寂寞到死。
美熏是父亲好友工藤武勋大酋家的小姐,比我大三岁,是一个比“大将军府”后园樱花还要美丽的女孩子。
师父待美熏很好,在教她刀法的时候,师傅的眼睛里有暖意,这让我郁闷了很久。
有一天,我练剑回来,看见师妹美熏和一个明眸皓齿的“中土”女孩子桥手,在樱花树下秘密私语,那女孩儿见到我,就艳艳的笑了。
从那以后,那个女孩子,每晚午夜,都会chūxiàn在我的梦里。
我用两尊“琉璃娃娃”行贿美熏,知悉那个女孩子叫琪儿,她的家族在“中土”被奸臣构陷、蒙了难,他的父母都被“宋国”的皇帝砍了头,她唯一的弟弟被忠仆救往“西北”逃亡,生死难料。
我父亲柳生一刀大将军和琪儿的先祖很有交情,他冒着被“宋国”问罪的风险,收留了逃难中的琪儿。
琪儿很爱干净,她的居所从来都是一尘不染;她也很喜欢笑,笑得浪浪的,很让我痴迷了好一阵子nAd2(
渐渐的,美熏很不喜欢我和琪儿独处,不知道是因为琪儿夺走了她的我,还是因为我抢走了她的琪儿,三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
十岁那年,“宋朝”的问罪之师终于临门,我的父亲,柳生一刀大将军选择了隐忍和退让。
避免兵戈的筹码和代价,是我这个幕府世子,以“入上朝国子监学业”的名目,入质“大宋”,换回两国海岸线的和平。
临行之前,父亲将我叫到他的密室,将三把长短不一的剑和交给了我。
三把剑分别是“倾城”、“倾国”、“灭天”。
“中土”的皇帝。并不像我想像中的那么魁梧可怕,那是一个相当和蔼可亲的人,他坐在金銮殿上,接受我国使节的朝贺;密密的珠帘下,我还是能远远偷看到他脸上自负的笑容。
第二次见到皇帝,已经是六个月之后,在皇帝的御书房,当时那个皇帝在写字,他的字写得又长又瘦,旁边还有一个宰相的大官,一个劲儿恭维皇帝的字写得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一脸谄媚笑意的大官,叫蔡京。
皇帝写完字,净了手,问我:“想不想出去走走?”我老实的回答说:“想。”皇帝很高兴,和身边那个大官说:“年轻人别总憋在京城,出去游历一下天朝的大好山河,总是好的。”大官一叠声的应:“是!”
我如愿出京游历。
我的行程并不由我掌控,都是有那个大官蔡京的手下安排的。
我第一站去了“山东”,在“泰山”之巅的“观日峰”,我打败了主动上门寻衅滋事的“铁剑门”副掌门“铁剑悲歌”李十八,那个家伙有点好笑,喊着自杀喊了半天,最后在门徒的劝解下自己找了台阶也没自杀成、
十二岁那年,“华山剑派”的掌门人蔡春雄在“华山”脚下,滥杀猎户,被我撞上,我拔剑挑战,逼姓蔡的老头吞皆杀nAd3(
又一年,我因“黄山派”少主万人俊强奸民女,上“黄山”绝顶“天都峰”,与“太岳山庄”庄主万震岳理论不成,继而动武,千招之后,万镇岳折剑,宣布退隐江湖。
十四岁我约战终南山“全真教”大掌教鲁不邪,鲁不邪避而不战,反埋伏教徒偷袭于我,我尽杀其众,负伤而去。
养伤期间,我认识了娇憨可人的浣纱女林可儿,是她在溪边,把重伤昏迷的我救了回去。
后来,林可儿有了一个更让江湖中人闻风色变的名字——冷若雅。(参见《凤凰台》卷第一章)
与可儿相识未半载,我就收到国内的情报,我师父长谷川纠众谋反,父亲身处危难。
我瞒过蔡相的眼线,我不告而别。
回到国内,我没有直接去见我的父亲,而是暗中潜伏到了长谷川的叛军大营,出其不意的亲手斩杀了师父。
当我带着师父长谷川的首级,去见父亲的时候,终于在父亲冷漠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丝欣赏和认可。
叛军群龙无首,父亲率领忠于幕府的家臣和武士,犁庭扫茓,很快肃清国内叛乱。
事后,父亲亲自带着我远渡重洋,来到“宋国”,向那个好脾气的宋朝皇帝负荆请罪,并得到了意想之中的原谅和奖赏。
这其中,当然与父亲事前派遣工藤武勋大酋,先一步入京,赠送了蔡京难以估价的珍宝和“东洋”美女,不无关系。
我第二次遣宋,父亲给我布置了任务。
——伺机取得“大宋”军事布防图“狼皮卷”,送回国内。
父亲并gàosù我,协助我完成任务的,还有一个人,她是琪儿。
琪儿逃亡西北的弟弟柴如歌,在忠仆郭怀忠的匡扶下,在西方历经烈日、风暴、沙盗等重重磨难和考验,并以十岁稚龄,成为当地名噪一时的“沙盗”女首领“蝎娘子”仇萱的入幕之宾。
欢娱不久,柴如歌卷走仇萱打劫半生的全部珠宝,返京谋划后路。
仇萱受此打击,性情大变,乱杀无辜,最终被“青龙会”护法“兽魔”秦授手下的“十二星相”奸杀于“惹猪林”,临死前将女儿托孤给“安乐侯”赵轻侯,名赵禹。(参见《离别钩》卷第二章)
柴如歌用拐骗来的财宝,搭上了枢密使童贯,并通过童贯的牵线搭桥,与宋朝巨富马耘、王剑临组建“富贵集团”。
不久之后,在诸多大佬的联合推动之下,柴家一案,得以平反,柴如歌袭承爵位,其姐琪儿被召回,更赐予安老郡王为郡主,姐弟二人一同入宫,圣眷隆宠,盛极一时。
不知道父亲用了什么方法,使得寄居“大将军府”的琪儿,答应做了我们“东瀛”打入“大宋”内部高层的间谍,他一向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安琪儿回国那年,我与黑道女煞星“千面狐”胡灵儿姐妹发生纠葛,避进长白“天池”,与楚羽相识,比拼了三天两夜,不分轩轾,惺惺相惜,引为至交。
那次,“凤凰台”正狂,我和楚羽意外的救了“青衣楼”一百零八楼总楼主“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先生和他的养子辰源,一起投在先生的门下,成为“京师”举足轻重的人物。
二哥楚羽与孙小姐烟卿大婚之夜,先生在与宿敌“大风堂”的zhàndǒu中,与云飞扬大龙头互拼而亡,大哥辰源和二哥楚羽为大位之争,明枪暗箭日益激烈化。
兄弟离心,拥兵自重,这使得楼子里的几位长老很是担心,这其中就包括了西长老罗大幼罗白虎。
白虎长老在“禁军”身居要职,军事布防图“狼皮卷”本月轮值在他身上。这次他在开完高级军事会议之后,直接来找我喝酒解闷,这几天因为大公子和二公子不和的传闻,他的心情很不好,他喝的酩酊大醉。
我知道,我完成父亲任务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二章 那一箭的风情
?? 冷若雅飞奔,带起一路铃声响脆。≥,
最新消息,沉中侠逃出“幽冥谷”之后,化妆出海,打算东渡“扶桑”,投靠“东瀛”的大将军柳生一刀!
而柳生家族方面,更派出了大将军的义女工藤美熏公主,率“巨鲸帮”船队迎沉中侠于海上!
柳生一刀对“中土”一向虎视眈眈,亡华夏之心不死;而沉中侠身居中央和地方要职多年,掌握了大量的国家机密情报和人脉,并随身携带有大笔的巨额黄金。一旦这两个人汇合一处,狼狈为奸,“大宋”和“大宋”的子民,便将迎来灭顶之灾!
一定要尽快通知李相,封锁东南沿海防线,缉拿沉中侠!
绝不能让让沉中侠东投“海外”!
冷若雅越急,越有人纠缠住她,想拖住她,拖死她。
攻击她的敌人不多,一共只有两名,却比两百名还难应付!
他们是同胞两兄弟,一个清瘦高挑,面目阴郁而张狂,手舞一条五节四尺红缨链子枪;另一个容颜清秀,笑里藏刀,袖中出刀,防不胜防。
冷若雅走不脱,也胜不了。
她只能苦苦挣扎,她几次险些死在那笑里藏刀、大姑娘也似的的小伙子“袖中刀”下。
遇上这两个人,谁也没办法,即便冷若雅这样乐观的女孩儿,也只能有叫苦连天的份儿。
因为他们是“富贵集团”少主“翻云覆雨,十月如歌”柴如歌的一双男宠,更是“刑部十虎”中最狠、最毒的两只。
——哥哥是“暴虎冯河瞠目枪”何去,弟弟是“寂寞嫦娥广袖刀”何从nAd1(
他们兄弟都出自“山东”知名的“下三滥”何家,他们都性格阴险、手段阴毒,他们都是“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最得意的弟子和最得力的鹰犬爪牙。
彼时,日已西沉,月将东升。
阴郁的哥哥何去横枪道:“于私,沉中侠是我们‘富贵集团’的人,我们小王爷很不希望你们‘凉城客栈’Сhā手进来!”
弟弟何从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于公,沉中侠是我们‘刑部’通缉的要犯,阎老板极不愿意看到三姑娘趟这趟浑水!”
兄弟两个一唱一和地说着,袖里的刀和掌中的枪,攻势更急。
冷若雅疾退。
连日来的长途奔跑,已经让她成为强弩之末,没有了力气。北城哥哥在“幽冥谷”的上当、失手遭遇,更让若雅心里更多的是伤感和失望,手脚乱糟糟地稳不住,武功上也打了不少折扣。
哥哥何去的红缨长枪陡然一变,左右一分,变成了双手短兵,狂风暴雨般近身攻击,逼迫住若雅双手上的攻势;弟弟何从的“袖刀”势反而变得飘忽,东一袖、西一刀,尽是斩击冷若雅身法的破绽之处。
冷若雅左支右绌,形势越发危急。
何去脸上一喜,杀了冷若雅,柴小王爷必定重赏。
哥哥对金钱最是热望,也急于一战成名,在“富贵集团”里出人头地。
何从心下一乐,除了三姑娘,阎大人定给加官。
弟弟对官爵最为渴望,更想青云直上,在“刑部”内独占鳌头。
突然,“啊——”的一声,弟弟何从蓦地身形狂飞,如一头受惊的白鹤nAd2(
——一支长不足尺的小箭,破空飞来,直射何从的咽喉。
那长箭通体银白,箭镞上一点寒光,带着惊心的寒意,像一抹支离破碎而又摆脱不得的噩梦。
弟弟何从飞跃,那支小箭也似长了眼睛,跟着空中转向,速度丝毫不减,仍旧直射他的喉咙。
情急之下,何从隐藏的“袖中刀”亮相,便听“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切金断玉的响,他猛然向这长箭上砍了一十一刀,“袖刀”在那小箭箭杆上斩出了一十一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却无法将箭一断为二,也丝毫没有减缓长箭的来势汹汹。
何从侧空翻七个筋斗,收刀、出袖,以长袖卷击小箭。
他的袖子是以“西域”特殊蚕丝成,比牛筋皮鞭还坚韧。不料那小箭箭势更疾,空中再转,似乎射箭那人本来就算准了何从的避让,仍旧直钉他的喉咙。
“哥哥救我……”何从扬声大喝,同时刀势六变,分别以六种门派的六种刀法格、挡、斩、削、劈、刺,终于在箭尖临喉那一瞬间,用刀背截击了这穿喉一箭。
那时,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暗,箭尖跟刀背相撞时迸发出的火星,像暗夜里的星光,突然照亮了何从濒死的心。
——鬼泣小箭!
“大风堂”大小姐云端到了!
何从他一想到那个峙立如山、发带飘飘、箭如流星的女孩子,他心里突然一寒:“云端大小姐为何突然出现?她因何又突然向我发箭?”
他虽然惊,但不怕。
因为虽然“鬼泣小箭”已经射到,云端的人,却必定在三百步之外nAd3(
他心中稍安,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虽然自己已经躲过了“鬼泣小箭”,可那银色小箭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借他一刀之势,折射哥哥何去。
何去早就以眼角余光,瞥见了箭刀相击那一点刺目的光亮,他的枪蓦地合二为一,变作柔若无骨的长蛇,“哗啦”一晃,已经缠住小箭箭身,双臂发力,将那银色小箭改变了方向,“哧”地钉入了侧面楼阁一根尺余粗细的廊柱里,对穿而过,依旧气势不减。
“啪啪”两声脆响,何去的左手尾指末节、右手中指中节,一起被小箭上蕴含的大力,生生震断。
“好箭!”
“好险!”
何去、何从两兄弟,几乎同时抹了把冷汗。
风铃“叮当”疾响,冷若雅趁机逃遁隐没暗巷,再追早已不及。
“好大胆的云端!!好大胆的‘大风堂’!”哥哥何去口中喃喃,望向小箭来的方向,楼宇深重,不知箭飞出处,
——云端一支突如其来的惊艳小箭,破坏了他们兄弟的升官路和发财梦。
“幸好,我们还有这支箭。”弟弟何从突然笑了。
弟弟的为人处事,相比之下要比哥哥更圆滑一些,他在失意败兴中,仍然不忘重新振作起来:“我们拿这支箭去见阎大人,再呈献给小王爷,必定也能证明咱们哥俩的功劳!”他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为自己这无奈之计,感到稍许的欣慰。
“不错!”哥哥何去眉目一振,抢到廊柱前,要去拔那支银色小箭——
“小心!”弟弟何从叫得太晚,何去的手已经握住了穿过廊柱的箭杆,企图能将整支箭拔出——
“啪……”的一串暴响,箭陡然爆炸碎裂,黑色碎片纷纷扬扬地腾空而起,落了何去满头满脸。他总爱抢功,这次却倒了大霉,幸好那小箭爆炸之势虽惊人,却没有太大力道,只是令他受了一些皮肉轻伤。
“云端!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何去恼羞成怒,他最恨的便是在同胞弟弟面前丢脸,他阴沉着脸,质问何从:
“你早就看出箭上的古怪,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
何从微笑答道:“我并没有看出箭上的机关,只是我想云端绝对不会留下‘鬼泣小箭’,让咱们顺顺当当抓住把柄的,谁让你总是这么心急!”
他自口袋里取出一条雪白手帕,让哥哥擦干净脸上的灰尘,然后轻轻松松地道:“我曾经听柴小王爷说,童公公对于‘大风堂’,早就有吞并毁灭之意。此番,云端又站出来公然与我们为敌,恐怕大公公一怒,‘大风堂’便无法稳坐‘京师’了,云端、安东野虽能嚣张一时,但此举岂非自掘坟墓?”
何去擦拭脸庞的手定住,他想到“大风堂”大小姐云端艳光绝代的脸,不由愣愣地出了会儿神,他突然道:“弟弟,你说云端美不美?”
何从又露出羞涩的笑,羞答答的道:“哥哥,为什么这么问弟弟?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女孩子!”
“你会错了我的意思。”何去摇头道:“我是说‘权力帮’蔡相垂涎云端,已经是‘京师’里路人皆知的秘密,剿灭‘大风堂’这件事……似乎有些困难。”
何从也摇头道:”哥哥,‘京师’里从来不曾安定宁静过。咱们兄弟两个不是蔡相,也不是小王爷,更不是李纲……一切见机行事罢了,大是大非大功大过,由那些好名好利的大人物扛着,咱们兄弟追求一些蝇头小利,又何必多想?”
何去颇以为然道:“也是。”
两兄弟虽然知道那一箭的来历,但发箭的云端始终没有露面,只留下那一箭的风情。
何时兄弟的身影将一消失,街角转出两个人来。
走在前面的是位五官森严的金衣官员,一身金色官服,映得他不苟言笑的脸膛,也金灿灿的;行于后方的乃一个浓眉大眼的玄衣少年,腰畔配了一把不带任何装饰物品的普通长剑。
“龙总捕,三姑娘带来的消息,刻不容缓,沉中侠携带重金和朝廷机密,亡命向东南沿海逃窜,‘东瀛’美熏公主在海上疯狂接应,事不宜迟,‘六扇门’马上部署抓捕行动。”玄衣少年道。
金衣官员、“六扇门”总捕龙布诗沉声道:“熊神,何氏兄弟是‘刑部十虎’中的两只,也是柴如歌的男宠,有他们参与其中,看来高太尉与小柴王爷,跟沉奸的‘叛国集团’,都不无关系。”
玄衣少年、左相府“堂”总管舟行早道:“‘东瀛国’有异动,我们应该马上对一个人采取监控措施!”
“谁?”龙布诗问。
舟行早沉声道:“‘青衣楼’三公子柳生寒。”
第三章 愤怒小鸟
? 风‘露’中,柳生寒独立中宵,手按三柄剑剑柄,看夜‘色’寸寸转深,渐渐入神。~随夢小說,。更多最新章节访问:。
“飘香楼”,红烛正一分分短去,烛光下,杯盘狼藉,甲胄在身的罗白虎,带着满腹愁肠和心事,已经沉沉地睡去。
少顷,柳生寒层层翻开罗白虎的衣甲,从他贴身衣袋里,找到了一张狼皮地图,图上斑斑点点、密密麻麻,似乎标记了许多文字和图画。
一手快急收起狼皮地图,柳生寒一手猛然拔剑,就在他挥剑下落的那一刹那,就听罗白虎在梦中带着哭音,嚎了一句:“先生!白虎没有照顾好三位公子,白虎无能啊!”
柳生寒心生震‘荡’,那一剑说什么也刺不下。
他向烂醉如泥、沉睡若死的罗白虎起身一躬:“罗长老,寒儿对不住你了!”为他盖好大氅遮寒,转身快步离去!
“飘香楼”楼后的横巷里,此刻悄悄地团一辆黑‘色’的马车。
两个体型神态各异的黑衣车夫,贴墙立在暗影里,神态紧张,似乎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突然,有人自高墙上跃下,一落地,那人就钻进车厢里,急促地对车内的明‘艳’丽人低声道:“琪儿,‘狼皮卷’到手了,快走!”
安琪儿探出半个头,低声吩咐道:“赵本杉、郭德缸,东城‘门’,快!”
安琪儿郡主的两名心腹手下,“意想不到”赵本衫和“岂有此理”郭德缸(参见《公子羽》卷第二章),迅速跃上车辕,马车风一般离开了这条横巷,向东城‘门’方向急速赶去。
这一晚,“京师”的夜‘色’,分外地撩人。
在距离“飘香楼”五条街的一处青‘色’小楼里,空气里安静得,几乎能听到人在甜睡里微微的鼾声nAd1(
檐下的书生,斜躺在一张柔软的锦榻上,用青‘色’的长袖遮了俊脸,似乎已经惬意地进入了梦乡。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大厅里的一张紫檀木八仙桌前。她手里握了一管紫毫,眉微微皱起,凝神望着桌上铺着的一张雪白宣纸。
笔已经饱蘸了“京师”里“文曲坊”最好的“徽墨”,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月光穿堂入户而来,正落在桌前±上点着一支红烛,此刻,烛‘花’已经烧得很长,不住地一跳一跳地闪,间或发出一两声轻轻的炸响。
想必这个‘女’孩子,已经在这里出神地站了好大一会儿了,因为桌上恰好有一把银剪子,就是用来剪烛‘花’用的。
向她脸上看,脸容清丽,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眉‘色’妩媚,眸子清澈亮丽如秋水,更兼肤‘色’白皙,长发漆一般黑,自颈后飞瀑般坠下。虽然身材瘦弱纤细,但凝眉之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笔未落,已先愁。
不知道怎地,这个‘女’孩子突然缓缓地叹息了一声,像早‘春’夜里藤萝架蓦然飘下的一片树叶。
锦榻上的书生在睡梦里低声唤了句:“烟卿……”声音低沉而抑郁;‘女’孩子一惊,抬眼向檐下望,但那书生翻了个身,仍然用洁净袖子遮了脸,沉沉睡去。
‘女’孩子‘唇’角挑出一个淡淡的笑:“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不老实……”
布烟卿握着笔,带着淡淡的笑,站在桌前。
她的目光并没有牢牢看着檐下那书生,但一颗心、整个人都在关注着他nAd2(听着他低低的甜美酣声,似乎那是世间最悦耳的琴音一般。
小楼外,蓦地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一缓一疾。
夜,已经深了,是什么不速之客夤夜而至?
脚步声响了几下,似乎那两个人已经停在了小楼的‘门’口。布烟卿自厅堂里望出去,小楼的‘门’闩着,但隔着‘门’,她已经感觉到一种迫人肺腑的杀机。
已经沉沉地睡着的书生翻了个身,脸向着锦榻,却没有醒来。
布烟卿顿了顿足,她的脸‘色’陡然沉静下来,笔落,‘欲’向纸上振腕疾书。只是,她将落的笔,蓦地被一阵轻风所拦阻,笔虽然动了,但笔尖却并未落到纸上去。
挡了她落笔的人,已经自墙顶跃了进来,右手中指凌空轻描淡写地点了几下,已经令布烟卿的笔无法落下。
这个人,瘦高的身材,背微驼,斜跨一张大弓,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横在‘胸’前。那人的脸在月‘色’下微微有些苍白,但白得恰到好处,透着说不出的儒雅风流。他已经过了四十岁年纪,颌下微须,眼神却冷冽得像冬夜里的星斗般湛亮。
布烟卿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叹有余音袅袅,像曲终人散时,在空气里震颤的最后尾音。她这一叹,已经惊了另外一个人的心。
——那是个娇小的‘妇’人,头很小,眼睛很大,满溢着迫人的杀气。
布烟卿看到她时,便能料到方才自己感觉到的无边杀气,便是由这个小‘妇’人身上发出。此刻,这个小‘妇’人遍身的黑衣,已经鼓胀如风帆,怒目瞪着执笔的布烟卿,像极了一只愤怒小鸟。
“咦?!”她的耳鼓给布烟卿的叹息惊得猛然一跳,蓦然心口又似乎有一柄大锤重重一敲,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三步nAd3(
布烟卿骤然抬眼,眉梢一挑,目光也向这小‘妇’人杀气腾腾的眼睛,望了过来。
两个人目光相接,小‘妇’人脸上掠过一丝更加明显的惊讶,再向后连退三步,她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刀,宽逾两寸、长不过三尺的“怒刀”。
有刀在手,她小脸上大眼睛里的杀气更加暴涨。
只是,布烟卿在这一瞬间已经落笔,墨迹淋漓地在面前的纸上疾书了一个“辰”字——
就在这一刻,布烟卿身上单薄的衣衫,也蓦地起了一阵颤抖,连带着她满肩的黑发也飞扬起来。
“小鸟当心!”弓腰汉子张弓虚‘射’,凌空弹在布烟卿跟小‘妇’人的目光之间,弓弦之声,像一柄利刃,这一弹隐隐有风雷之音。
“轰隆隆……”那小‘妇’人带着她的“怒刀”再后退三步,将粉白墙撞倒,跌了出去。布烟卿的目光也被弓腰汉子的弦声斩断,无法继续追击黑衣小‘妇’人。
尘土飞扬间,那弓腰汉子淡淡地叹道:”好、好、好,烟卿小姐的‘君临天下’果然高明……”他的声音被黑衣小‘妇’人的啸声一下子打断,那头“愤怒的小鸟”,已经怒啸着自静夜的院外飞扑进来,她空中出刀,怒斩桌前的布烟卿。
她一招未发,先被布烟卿折辱后退,很失颜面,是以带怒出刀,竭尽全力。
“小鸟且慢!”弓腰汉子低喝,却没能阻止住黑衣小‘妇’人的“怒刀”。满楼都是那柄“怒刀”的尖利呼啸声,她娇小的身躯,已经跟刀浑然一体,刀即是人,人即是刀,所以,这时候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武器。
布烟卿的笔再动,落笔成“三滴水”旁,两点一提≈未完,刀已经临头。她垂着雪白的颈子,左手的尾指陡然向外一弹,自两点一提上淋漓的墨迹中,挑出三滴尚未浸润到宣纸中的墨滴。
在刀光呼啸里,突然添了”嗤嗤嗤“三声轻响,布烟卿指尖上飞出的墨滴,直‘射’到黑衣小‘妇’人的刀背上。
“休伤吾妹!”弓腰汉子看出了布烟卿那尾指一弹的凶险,他凌空冲了过来,拉弓扣弦,疾点布烟卿两肩‘茓’道。
“铮——”黑衣小‘妇’人的“怒刀”,已经脱手而飞,她怒飞之势不减,握着两只小拳头,向布烟卿头顶怒砸了下来。
弓腰汉子眼见自己的弦音要点到对方肩头,布烟卿纤腰一转,避开了攻击,在面前宣纸上又快速无比地书了一个“原”字,跟“三滴水”旁,正好合为一个”源“字。
两字相连,是“辰源”二字。
“源”字左旁三点滴滴如刀,骤然‘挺’出。布烟卿的尾指如‘乱’弹琵琶般,将三点的墨滴弹起,‘射’向黑衣小‘妇’人的眼睛。
“嘿!”黑衣小‘妇’人怒喝了一声,扭头避开,侧翻出去,顾不得袭击敌人。她猝然变招之下,腹下‘露’出极大的空‘门’。幸好,弓腰汉子的弓响攻击,将布烟卿牵制住,掩护黑衣小‘妇’人撤退。
瞬息之间,弓腰汉子大弓弹弦,跟布烟卿手里的‘毛’笔,已经飞旋着‘交’换了数十招。空中满是他弓衣飘飞,布烟卿却钉子般牢牢站立在桌前,没有退却半步。
院子里突然“当啷”一声,却是那黑衣小‘妇’人的“怒刀”,现在方落下来,跌在青石板地上。弓腰汉子影子一闪,已经后退丈余,跟布烟卿隔着桌子遥遥对峙,‘胸’膛不住起伏,想必方才他跟烟卿贴身近搏,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好、好……”弓腰汉子眼里突然有了萧瑟之意,缓缓地道:“烟卿小姐已得布先生的真传,我们‘鸟尽弓藏’确实技不如人。”
“雷大弓,我们又没输!”那个黑衣小‘妇’人不甘心地叫起来。
雷大弓不理会自己的搭档唐小鸟,负着手向着对着锦榻上沉睡的身影望了望,朗声说:“楚二公子,我们兄弟夤夜而来,为奉了我家孟大当家之命,问二公子一句话,未知能否赐教?”
第四章 务必请收下这顶绿帽子
? 书生楚羽动都没有动,仍然长袖遮面,保持着酣美的睡姿。
隔了一会儿,雷大弓再次拱手过胸,礼道:“楚二公子,即使您不愿意教诲咱们兄弟,可否对如何医治宝少爷给予指今生今世,咱们兄妹都会欠楚二公子您一个情,没齿不忘。”他的态度越发恭谨,但却没有得到对方半分回应。
布烟卿冷笑数声,在雷大弓和唐小鸟的联手强攻之下,她的衣衫发丝虽然显得有些凌乱,却没有露出丝毫狼狈之态。
“烟卿小姐笑什么?”唐小鸟向布烟卿怒目而视。
“奇怪!我笑我的,与唐姑娘何干?这里是我的家,我喜欢哭就哭、愿意笑就笑,要你管?!”布烟卿唇角挑出一个冷漠的酒窝。
雷大弓又向布烟卿拱了拱手道:“烟卿小姐,我们兄妹虔诚前来拜会楚二公子,无论如何请小姐通融一下。”
布烟卿冷笑道:”拜会?虔诚?你们夤夜而来,不由分说上来就连打带杀的,弄坏了我的家俱,打扰了我的兴致,这就是你所说的‘虔诚拜会’之道么?”
雷大弓怔了怔,向唐小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缓缓自那个倒下的围墙缺口里,倒退了出去。
少顷,青色小楼的门环,再度被轻轻叩响,仍是那个雷大弓的声音:“楚二公子,烟卿小姐,‘大风堂’麾下雷大弓、唐小鸟,前来拜会,请赐一见,不胜感激。”
布烟卿放下了笔,向紧闭的院门望了望,眉心皱了皱。这雷大弓和唐小鸟是“大风堂”里大当家安孟东堂所倚重的好手,也是江湖上成名很久的大人物。烟卿以一敌二,未落下风,一方面是对手太过轻敌,另一方面,她也占了地势的便利。
布烟卿移步走近锦榻,低声问道:“二叔,您要不要见他们?”两人虽然是新婚燕尔,但各有心结,食不同桌、眠不同寝,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就连彼此的称谓,都未曾改口过nAd1(
楚羽翻了个身,张口打了个哈欠:“烟卿,请雷、唐两位进来吧!”
布烟卿开了小楼的门,不理会唐小鸟的怒目,垂首敛衽:”两位请进。”
雷大弓拱手:“有劳烟卿姑娘。”
——江湖中人,仁义为先,知错能改,这雷大弓也的确是条对错分明的汉子,情知自己方才跃墙而入的唐突。只是,非常时期,他若不以这种古怪奇特的方式冒进,只怕清高孤傲的楚羽,根本理都不理他们,也就更谈不上登堂入室了。
进了小楼,雷大弓脸上的神情,方才稍微有些放松。他向卧榻上斜坐着的楚羽深深一揖:“楚二公子,您一向可好么?”
楚羽淡淡地道:“雷老板、唐姑娘,两位此番来是为了孟大当家爱子孟小宝怪病之事么?”他的眼皮懒懒地垂着,似乎宿醉未醒。
雷大弓浑身一震,赶忙接口道:”楚二公子神机妙算,我跟小鸟贤妹前来,的确是为向楚二公子讨教治病之方法而来……”他原本倨傲的神色,在楚羽面前瞬间一扫而空。
“大风堂”大当家孟东堂宅内女人很多,但他最宠爱的却是自己的年轻暗室夫人王巍,爱屋及乌,他对跟王巍的私生子孟小宝的宠爱,便渐约超过发妻留下的孤女孟小冬。
“治病救人,孟大当家似乎应该去请教医国高手才对,两位怕是找错门了吧?”楚羽抬手道:“烟卿,送客!”
“请吧!两位。”布烟卿小手一引。
“二公子、二公子!“雷大弓向前再进两步,腰弓得更厉害,几乎要以头抢地道:“二公子,小宝少爷病得奇怪,通体发淡金之色,见人就咬,煞是吓人,就连‘太医院’就职的‘百药门’四大神医,都素手无策;‘京师’谁人不知‘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二公子您博学广闻,我们孟大当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请您指点迷津nAd2(如果二公子不帮忙……我……我……”他迟疑着不肯说下去。
布烟卿突然Сhā口道:“哼,难道两位还要威胁二叔不成?”她的眉倒竖起来,气势益发凌厉。
雷大弓突然苦笑:“二公子、烟卿小姐,我们兄妹又怎么敢威胁相逼?只是……”他左手一翻,自腰带里擎出一根尺余长的雪亮箭镞,接着道:
“如二公子不肯指点迷津,我们兄妹,便只能以死明志了!”
唐小鸟随在他身后,黯然叹了一声,也自怀里擎出匕首,对准自己心口,只待雷大弓一声吩咐便猛刺下去。他们两个先以非常之法叩门,后以这种举刀自戕的绝望态势逼迫楚羽开口,想必也早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楚羽陡然睁开了醉眼,瞪着雷大弓的脸。他眼睛里灼亮的光芒刺得雷大弓双目一痛,忍不住低头避开。
楚羽脸上,突然有了笑意:“果然是重义轻生的汉子!那个孟小宝的病有治了。”
雷大弓又惊又喜:“二公子,真的有治了?还请二公子指点!”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唐小鸟也跟着跪倒。
布烟卿寒着脸不作声,似乎眼前的yīqiē都与己无关。
楚羽思索了一会儿道:“孟少爷的怪病,似乎世间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医治。”
雷大弓扬眉:“二公子的意思是……”
“东海之滨,琉璃山庄。”楚羽简洁地说了这八个字。
雷大弓马上接口回答:“‘琉璃山庄’,庄主工藤武勋,跟‘东瀛’柳生家族有莫大的渊源关系,庄中偷偷藏匿了许多犯案在逃的江洋大盗,似乎对‘中原’有所图谋nAd3(”
楚羽冷冷的道:“言尽于此,二位请便。”
雷大弓跟唐小鸟收起了箭镞和匕首,脸上带着迟疑的笑道:“二公子,如此,我们兄妹就告辞了!”他们对楚羽的话将信将疑,可目前来看,能得到这个答案已经着实不易,也只能知难而退。
唐小鸟狠狠地向桌前的布烟卿扫了一眼,跟在雷大弓后面走出了小楼的门口。一出门,先“呸”地吐了一口痰,显然对于今晚布烟卿的待客之道甚是不服。
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远去了,楚羽傲态一收,抬眼叫道:“烟卿,柳生现在该出城了吧?”
布烟卿神色有些恍惚,站在桌前,木立不语。直到范楚羽第二次抬高了声音叫她,她才回过神来道:“二叔,三叔真的要背弃‘青衣楼’么?”
女孩儿胸口不住地起伏,显然情绪十分激动,那灵动的目光里,陡然间有了杀气和怨气。
楚羽不答,反问:“你有没有觉着,雷大弓和唐小鸟并不简单……”
“雷大弓其实是江南‘霹雳堂’门下,至于唐小鸟,却是‘四川唐门’唐二先生嫡传弟子。以他们两个的家世和出身,又怎肯屈身在大风旗下?更不会为了孟东堂的私生子擎刀自杀……”布烟卿冷道。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个私生子孟小宝,根本不是孟东堂的儿子。”楚羽突然道。
“咦?这件事竟然还有如此的曲折在里面?孟小宝既然不是孟东堂的儿子,那会是谁的?”布烟卿道。
“雷大弓和唐小鸟,效忠的主子应该另有其人,孟东堂的暗室王巍,跟那个人应该有有莫大联系,并且极有可能孟小宝不是孟东堂的骨肉,而是属于那个人的……”楚羽判定道。
“啊?不会吧?”布烟卿道。
“二叔之所以由此结论,是从孟小宝得的这个怪病推论而来。”楚羽自信的道:“或者说,小宝得的根本就不是病。”
“那是什么?”布烟卿好奇的道。
“蛊!”楚羽神情一肃,道:“从雷大弓对小宝的症状描述来看,孟小宝中的是‘南疆’苗王之女、‘天蛊门’门主‘天蛊娘娘’上官腰舞的‘金蚕蛊’!”
“上官腰舞?”布烟卿在脑海里,极力搜索这个名字。
“‘天蛊娘娘’罕至中原,声名不著,不过提起她的原配丈夫,倒是大大有名,妇孺皆知。”楚羽道。
“谁?”布烟卿越发好奇的问道。
“沉中侠!”楚羽慨然道:“‘天蛊娘娘’本是沉中侠的糟糠发妻,他们原还有一个女儿,小字‘牡丹’;在沉中侠默默无闻的时候,‘天蛊娘娘’不惜动用娘家在‘苗疆’的财力和人力,帮助丈夫沉中侠做上‘北凉通判’,在阖家上任途中,遭遇马贼洗劫,女儿在兵荒马乱中走失,从此不知所踪。夫妻两人因为女儿走丢这件事,相互埋怨,心生芥蒂。
后来随着沉中侠的官越做越大,在外面灯红酒绿的应酬也越来越多,两夫妻争吵日繁,最终,‘天蛊娘娘’忍受不了沉中侠的花天酒地,愤而与沉中侠离婚,孤身回到‘南疆’独居。
‘天蛊娘娘’对沉中侠在外面养的女人,向来恨之入骨。此番,‘天蛊娘娘’向孟小宝下蛊,只能证明一件事……”
“沉中侠送了孟东堂好大一顶绿帽子!”布烟卿冷笑道。
“目前,沉中侠正向东海‘琉璃山庄’而去;‘东瀛国’美熏公主带着手下金瓯、银瓶、铜琴、铁剑四大高手,也正自‘东瀛’越洋而来,目标同样是‘琉璃山庄’。”楚羽遥望“东海”方向,沉声道。
布烟卿问道:“沉中侠和美熏公主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合作伙伴?那么他们目标又何在?”
“他们的目标是取得大宋军事布防图‘狼皮卷’,除掉柳生寒,用黄金宝藏,招清海上流寇,然后在东海里建立一个新的王国……”小楼之内,楚羽沉吟着。
——综合各方面情报,可以得到整个事件的雏形:蔡京一党弹劾沉中侠勾结“东瀛”海寇并非空茓来风,沉中侠志在天下,所图谋的决非“东瀛”弹丸之岛,沉中侠跟美熏公主背叛各自国家,成功之后是平分天下、各自为王么?还是勾心斗角、铲除异己……
还有,南下“苗疆”与“青龙会”长老“毒王”唐少会合的那个“沉中侠”又是谁?到底有几个沉中侠?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yīqiē谜团,都围绕着“琉璃山庄”展开……
第八章 家母床上人来人往
? 柴如歌正要拔刀而出,却听童贯童大公公长叹了一声,道:“小王爷,咱家代你出战吧!”
柴如歌按住刀柄,睨视着这位白发银眉的三千太监最高领袖,问道:“为何?“
童贯苦笑道:“吾儿,想要恢复‘大周’帝国,就不能失去民心,更不能得罪天下豪杰。你身份特殊,不宜轻动,义父老了,行将朽木,这种沾血腥的杀人勾当,还是有咱家来做;这种得罪人的恶人,还是让咱家来当吧!”
说完,童贯长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大喝了一声:“左右,枪来!”
他一喝,风骚骚、黎笑笑、童娇娇、哥舒苗苗,四名侍妾就马上奉上宝枪。
——血河枪!
“血河枪”本是“血河派”宗主“血河龙王”申屠鳌参加《血鸢尾》卷之物,申屠鳌死后,由“黑龙江”知府“铁花判官”谈大州参见《血鸢尾》卷上献给主子蔡京,奸相转赠拉拢大太监童贯,宝枪几经辗转,最后到了童贯手中。
童大公公一枪在手,斜指长空,终于要亲自出手——
“菜市口”杀戮未艾,“山河社”对峙正兴。
“放手,冷爷!”赵山河在冷北城背后激将道:“是男人的话,就转过身来,跟本王一决死战!”
冷北城咳了一咳。
“收手吧,冷兄。”阎罗王劝说道:“本堂知道冷兄是一个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才不屑这种猝袭暗算的,是也不是?”
冷北城笑了一笑。
“罢手吧,冷城主。”哥舒一刀威胁道:“京城里有八十万‘禁军’、五万‘御林军’、三千‘大内’侍卫、还有多达六万人的‘管城’,你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是跑不掉的nAd1(”
冷北城叹了一叹。
“联手吧,冷先生。”汗湿重衫的高太尉诱惑道:“你我联手,强强合作,你帮我肃清乱党反贼,我动用‘刑部’和‘禁军’所有力量,让你做‘武林盟主’,取万镇岳而代之,我们一起打下一片江山,共享共荣,如何?”
冷北城摇了摇头,他终于开口讲话,他说道:“如果换做二十年前那个雄心壮志、初出茅庐的冷北城,或许我会对你的话动心,会欣然接受你的建议,可惜啊!可惜,我在意不是当年的
你这番话,我或许会相信你。假使我今天才刚入京,你的话,我或许会动心。可惜我已非当年的十三岁。”他脸色一寒,语气跟着一寒道:
“我最后重复一次我的要求,太尉大人听好了:一,无罪释放安东野;二、赦免劫囚群豪,既往不咎。您下了命令,草民自会放下手中的‘鬼泣小箭’,任凭大人发落。”
高俅嗫嚅不决,花十八刀口下的李师师令人生厌来了一句道:“一旦太尉大人传令把人放了、赦了,你还会不会依约放了大人怎么办?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鼻口就流出血来,因为花十八凶巴巴的照她面部,就是一粉拳。
冷北城已不想多说话,他三指之间的银色小箭,陡地颤了颤,高俅毅然决然的马上道“好!本帅答应你的条件!”
他见冷北城面色稍缓,这才舒了一口气,又道:“本帅就分头叫人去‘菜市口’跟‘小校军场’传令放人,不过往来费时,本帅可不担保一定赶得及时……”
冷北城雪眉下的眸子一亮,截口道:“一定来得及,只不过,大人只派您的手下去,草民怎么知道您的命令是否是真的传达到位?人是不是真的释放赦免了我的朋友们?”
高俅目露狡猾之色,道:“那冷先生想怎么样?总不能押着本帅去吧?就怕本帅磕磕绊绊到了那儿,你的朋友们就只剩下满地头颅和血了nAd2(”
冷北城狡黠的一笑,道:“草民的办法很简单,麻烦太尉大人亲笔手书两道指令,你再派两个至少让你的属下全部信服的亲信去分头传令。”
高俅现在只想快一点、早一点脱离危险,收拾那些市井亡命、草莽狂徒,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自己的命只有一条,那是开不得半点儿玩笑的。
是以,冷北城一提议,他马上一口应允道:“这个完全可以。”然后,他焦急的等对方说下去。他知道,冷北城还有话说。
冷北城果然接下去说道:“还有,只有是你的部属过去传令,草民信不过,草民的这两位朋友,温先生和花大姐,会随您的两名传令亲信一起出发,以便监督。”
高俅讶然道:“冷先生果真要遣走他们?你一个留在这儿?!”
——敌踪一现,“山河社”早就有大军团团围住,敌高手如云,在这个时候,冷北城还要把他自己身边仅有的两个帮手温十七跟花十八遣开做事,若不是艺高人胆大,视“殿帅府”三千精兵,上百近卫为无物,就是已抱了必死之心,不再求活。
“草民的事,不必太尉大人费心。”冷北城不答反问:“敢问大人派何人去传令?”
沉吟片刻,高俅即道:“本帅派木雪涯和水夕影……”
“不行!”话未讲完,冷北城已断然截口道:“不行,这两个毛孩子人微言轻,还不足以担此重任,万一大人布置在‘菜市口’和‘小校军场’的高手跟将领拒不听命怎么办?必须换人!”
木雪涯气得面色苍白:“冷北城,你小瞧我!”
水夕影羞得脸色通红:“姓冷的,你欺人太甚!”
高俅阴晴不定的道:““莫非你想借机遣走这儿的高手一哥、阎大人、赵皇叔不成?那岂不是把本帅的安危置于不顾吗?那可不成!”
冷北城一想也是,便道:“既如此,就麻烦太尉大人受累写两封手谕,交给‘五行门’这两位高足和草民的两个客栈伙计,传令停止兵戈交火nAd3(”
高俅忿忿不平的一甩袍袖,怫然道:“笔墨侍候!”
——就在高太尉愤愤不平、郁郁不甘的执笔修书之际,“小校军场”正杀得天昏地暗,风声鹤唳。
云端大小姐、诸葛喜、玄鹤道长、恨天师太的四人联手,使得“花花公子”高玩的“西洋”火铳小分队,暂时失去了发射的时机和威力,大风群豪趁势二鼓作气,抢向“点将台”。
蒙着面的熊东怖、朱七七、杨弋捷和绯巾蒙面的挽环女子等人,率领着“大风堂”兄弟姐妹,以及“武当”、“峨眉”一众男女弟子,奋力冲击,抢救台上“囚车里”的安东野。
眼见贼势汹汹,赵山鸡忍不住向围在囚车周围的“麻家七将”脱口大骂:“你们还站在这干什么?太尉大人派你们来是停尸的吗?”
“麻家七将”不去理他,只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微一点头,“麻家七将”立刻一拥而上,再加上“岳阳军承宣使”高尧卿、“安**承宣使”高尧辅、“桂州观察使”高尧康的“管城”护兵,还有赵山鸡手下的一众蹴鞠球员,四下奋力抵抗厮杀,总算补住了漏洞,打了个旗鼓相当。
赵山鸡一见局势还稳得住,终于放下心来,也不像先前那般惶急失态了。为了挽回刚才丢掉的颜面,他向鑫森淼焱垚吹嘘道:“这些挑梁小丑,不算什么,想当年,我跟着皇叔领兵,跟‘西夏’人对攻……”
他意犹未尽,忽听草场东南角一带胡哨四起,喊杀四响,鑫森淼焱垚冷然挥手,“琵琶手”汪铁鸥即去查探,时间不大,汪铁鸥就满额淌汗地前赶回禀报:
“大师,不好了,东南方又杀来了一队人马,大多都是红巾遮脸的女子,攻势凶悍,守在那儿的‘火行门’的所有兄弟已都垮了。”
赵山鸡听得一震,又开始慌张起来。
“这不足为奇,火流星已殁,‘火行门’就没了担大任的人才。”鑫森淼焱垚略作沉吟,问汪铁鸥道:“带头的可是一个粉衣小姑娘?”
汪铁鸥眼里已有了佩服之意:“大师神算,铁鸥服了。”
鑫森淼焱垚负手仰天叹道:“是她了!”
“她是谁啊?”赵山鸡好奇的Сhā嘴:“大头陀的小情人?”
鑫森淼焱垚满脸肃然,只一字一句地说了三个字:“蝴蝶帮。”
“蝴……蝶……帮?”赵山鸡想了老半天,顺口说了另外两个宇:“胡……蝶?!”一说完这个,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见“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和“琵琶手”汪铁鸥,俱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他整个人都感觉懵了:
“连‘蝴蝶帮’的胡蝶,也来趟这趟混水了吗?!”
“胡蝶和她手下那些女将,可不是好惹的。”回答他的是汪铁鸥。
“蝴蝶帮”果然不好惹。
东南一隅,已给“血河派”的宗徒,强行攻攻破,非但“火行门”弟子全毁,就连赶去支援的“木行门”的门人,也全给击溃了。
“金行门”大师兄金钟罩,当即调本门弟子,去全力应敌。
东南方向刚刚稳住,西北方面的战情,又突然加剧,官军兵败如山倒,原守在那儿的“土行门”弟子,七零八散全军覆没,金钟罩马上派“水行门”同门压上,堵塞破口,迟了半步,眼看也是渐渐不支。
“毒龙手”葛元鸠气急败坏,自西北方退下来,速来至回报:“西北方来一群黑衣山贼,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已冲杀进来了。”
赵山鸡听得一惊,又开始变得彷徨起来。
“土仲冥那逆徒已死,‘土行门’群龙无首,自然守不住。”鑫森淼焱垚徐徐道,“来人为首的,可是一个瘦高汉子?”
“是。”葛元鸠道:“大师料事如神,那男的又高又瘦,刀法甚是凶猛。”他的鸠脸上,已露出对大头陀的崇敬之色。
鑫森淼焱垚又长吁一口气:“是他了。”
“这又***是谁啊?”赵山鸡忍不住又打听、打趣道:“大师的老相好?”
“**!”鑫森淼焱垚骂了一句,才道:“‘黑风寨’五虎‘彭门’,听说过没?”
“大头陀,家母床上人来人往,你和家母很熟吗?”赵山鸡戏谑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掉了下巴似的大叫道:“‘黑风寨’?!”
鑫森淼焱垚道:“还好彭二虎那个煞星没有来,只来了他的虎崽子彭少阳进京。”
“这也够瞧的了。”赵山鸡直拍胸口,担惊受怕的道:“幸而‘崆峒派’的几个老家伙归隐山林的归隐山林、投靠朝廷的投靠朝廷,不然他也Сhā上一脚……我们可真的是要玩完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西南角杀声大作,“崆峒派”长老楚流脓率人,杀到了!好若书吧,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第六章 你只要记住,我叫叶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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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离东海之滨的“琉璃山庄”,还有两日的马程。≧,
一日暖似一日的朝阳,正缓缓照在“打渔镇”的镇碑上,碑上的朱漆大字,早就被剥蚀得模糊不清,不复原来模样。
辰源策马入镇时,禁不住淡然一笑,心道:“这镇子里的人整日蝇营狗苟,胡混过活,连镇子的颜面碑刻,全都顾不上了。”
他的脸色很忧郁,他的眉色很忧伤,他的眼睛很忧愁,他年纪只是在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他胯下的马,瘦骨伶仃,仔细看上去,似乎也跟主人同样的落魄潦倒。
“老坛咸菜牛肉面?”他抬头看了看街道侧面一处招牌,那里清清楚楚歪歪扭扭写的是“老坛咸菜牛肉面”七个大字。招牌下面,是零零落落破破烂烂的几张旧桌椅。招牌虽新,却实在没有几个客人,一个穿得十分邋遢随便的店伙计,正眯缝着眼,靠在门边打瞌睡。
辰源缓缓下了马,低头看了看自己青衫上的尘色,脸上的忧意更深。他的个子并不高,但身材十分瘦削,如此一来,当他的轻衫被晨风吹动的时候,益发显得容颜憔悴。
他放开了坐骑的缰绳,那马喷着鼻息,缓慢的地站在他身后。
“客爷,吃面么?”被惊醒的店伙计,赶紧哈着腰一溜小跑的跑了过来,他脏兮兮油腻腻的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容:
“我们店里的‘咸菜牛肉面’是整个镇里最好的……”
“好,就吃面。”辰源笑了笑:“等一会儿,我还有几个朋友会来照顾你的生意,快去多生准备。”
店伙计乐颠颠地跑到后面厨房去了,有客人来有钱赚,是他最快乐也是最勤快的时候nAd1(
辰源在门外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桌子前,很随意的坐了下来,他几次向镇子的西头远远望去,空荡荡的官道上,却没有一个人影。
“打渔镇”,是“京师”往“东海”去的交通要道,他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必定会从这里经过,他更知道各路拦截的追兵,也正在向这边急急赶来。
情况越是形势危急,辰源便越坐得住吃得下。
他一直是这样一个处变不惊的人。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吃面的客人在,这人年纪很轻,身材很瘦,面色黝黑,一头紫色卷发,手边放着一杆鱼叉一卷渔网一篓咸鱼,很明显的东南沿海当地渔民的肤色装束,但五官表情,却给人以一副狂拽吊炸天之感。
这个卷发青年,跟辰源隔着一张桌子坐着,辰源只能看到他的侧面,这青年吃面“呼噜呼噜”的声音很大动作也很不雅。辰源摇摇头,自口袋里取出一方折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
“好面,好面,真的是好面啊!”卷发青年端起碗,把最后一口汤也喝干,然后摇头晃脑地赞叹道。听到他的话,辰源脸上顿时现出一丝反感。他脸虽变色,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下来,他向西边遥望,要等的人,始终还没有出现。
“这位公子。”卷发青年转过身,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住辰源忧郁的脸。
辰源自鼻孔里地“哼”了一声,不去理他。
“跟你说两个问题,“卷发青年沙哑地笑了起来,他脸上的肌肉僵硬着,喉咙里虽然发出了笑声,脸上却丝毫没有笑的表情:“一美熏公主不是你惹得起的人:二她一年登陆的时间数的过来,所以,贵楼的行动,望你三思而后行。”
“你知道,我举手之间,就可以杀死你十次nAd2(”辰源的声音很寂寞:“我不喜欢看到‘权力帮’的走狗,你走吧!如果等到我心意改变了,你想走都来不及!”
“我不喜欢和人说废话,”卷发青年缩了缩脖子,似乎是在防备对方突然出手斩掉自己的头颅,嘴上倔强的道;“你若是感觉你有实力和我玩,良辰不介意奉陪到底,呵呵,我会让你明白,我从不说空话!嗯,别让我去你们那个破楼子校找你。我是本地的,我可以有一百种方式让你呆不下去;可你,无可奈何。”
辰源挑眉:“叶堂主,你在恐吓我?”
“她错了,你该说,我不反对;若不是,相反,良辰最喜欢的对那些自认能力出众的人出手,针对她的行动取消,懂?你可以继续我行我素,不过,你的日子不会在舒心;兄台,别逼我动用在‘京师’的势力,我本不想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卷发青年斜着眼睛,一脸狂意的道。
“你们‘权力帮’什么时候,跟‘东瀛’人,鬼混到一处了?”辰源面上不屑之意更重。
“呵呵,无妨,你可以把你所有认识的江湖朋友的全部叫来,不介意,陪你玩玩,若我赢了,你给我乖乖滚出‘东海’!”卷发青年咄咄逼人的道:“呵呵,你只要记住,我叫叶良辰。”
“即使是小人,一旦找到了有恃无恐的强硬靠山,腰杆子便能强硬地挺起来。”辰源似有感概的冷笑着道。
“她在陆地呆过多久?请问辰源大公子?你们长住,而她只是偶尔,所以,谁错谁对,一眼看出来了,你安排下就好了,对你而言很简单。”卷发青年语气稍缓,抱拳道:“人要眀事务,不要过于针对就行了,良辰必有重谢!
“就凭你?”辰源眉宇间,有了不轻易得见的厌烦之色。
“‘泪湿青衫袖,九现神龙惊’辰源大公子的‘血泪枪’‘青衫袖’‘九龙掌’‘惊神指’,每一种,我叶良辰皆非敌手。可是,这一次来的,并非仅仅是我。”辰源又沙哑地笑了起来nAd3(
还有谁?
辰源抬眼,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肆无忌惮的海风,陡起陡落。
他淡笑道:“东南沿海,向来是你们‘权力帮’外堂‘龟杰堂’堂主‘天罗地网,巡海夜叉’叶良辰的地头,在你的一亩三分地,居然也用请帮手?”
“我不是帮他,我是在帮你。”有个人一边笑着,一边自柜台后面踏将出来。这个人五官如刀削斧剁,棱角分明,他的笑很邪魅,冷森森地看着辰源。
辰源眉尖一抖,淡笑着问道:“安天命大统领,此话怎讲?”
安天命见辰源眉动,脚下倏地一变,挪移了三个方位,避开他的杀机,他这才重新开口:“大公子,令弟柳生三公子,盗取‘禁军’机密布防图,拐带舍妹琪儿郡主,只这两条,圣上就足可将你们‘青衣楼’列为叛国组织,集体封杀抄斩,本大统领敬佩你是个人才,不忍心你跟着柳生一并落罪,这才约了蔡相的东南大将孙堂主一起,规劝二公子莫要下海,回头是岸啊。”
辰源低声叹道:“大统领如此说,是一定要把我兄弟柳生擒杀,才安心了?”他略微有些不安地向西面长街尽头看看,没有车马出现。他稍微放下心来。
安天命突然叫道:“叶兄。”
他“禁军”大统领的身份,要比叶良辰高出许多,这种称呼法,简直是令叶良辰受宠若惊:“大统领,有何差遣?”
安天命笑问:“你我联手服侍辰源大公子,有几分胜算?”
“至少七分。”叶良辰想也不想的说,语气里充满不假思索的自信。
——安天命绝对算得上“宗师”级别的高手,在武林中使刀的名家中,即便权相蔡京座下的“八大刀王”,也甘拜下风;而“权力帮”十五大堂主,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叶良辰虽然长相猥琐,容貌丑陋,但能跻身于十大外堂堂主末座,其本身实力,也不容小觑。
安天命也向正西望了望,大家要等的人还没有来。他摇了摇头,转脸又道:“大公子,如果你已经决定不Сhā手此事,我自会向圣上为你们‘青衣楼’辨罪,怎么样?”
他始终摸不清辰源的心意,他武功强横,但也有些忌惮“血泪枪青衫袖九龙掌惊神指”的威力,所以,几度开口始终距离辰源较远,防备他突起发难。
“唉,”辰源突然长叹了一声,仰面向天,吐出一口重重的浊气:“大统领,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什么?”安天命盯住辰源的脸,见他蓦然掠过一丝微笑,心里一宽:“如果大公子此次能够跟本座联手,将柳生擒拿上京,他日圣上面前,必定……”
“大统领小心!”叶良辰喝出声来,鱼叉叉尖寒光一闪,飞扎辰源的“惊神指”。
辰源在安天命的话未尽时,“惊神指”斜点他的咽喉。安天命疾退,叶良辰的鱼叉突现,叉与指在一瞬间交手十五招。
辰源只出了一指,而叶良辰的鱼叉却连出了十五叉。即便如此,他的鱼叉也不曾拦截住辰源的“惊神指”,那根手指依旧孤单而寂寞地向安天命喉结上,义无反顾地点下去,坚决得像辰源掷地有声的回答:
“让我死可以,但让我做对不起兄弟的事情,却不可能!”
第七章 两兄弟就不能坐下来砍对方几刀吗
? 安天命的笑容,已经僵硬,他脚下连环退了九步,仰身缩颈,扭腰出尺,“咯”的一声,他的“屠佛刀”,跟辰源的“惊神指,”正正相击,发出金铁交鸣的一声脆响。
安天命还没有开始反击,他也无暇反击。
长街正西,已然有一辆黑色的马车,风一般的“飒飒”地卷了过来。
马蹄声,陡然响彻了“打渔镇”寂静的长街。
辰源发出一声喝,他脸上现出了苦涩的笑容,因为来的人,正是自“京师”里接了陆安琪儿郡主东来的三弟柳生寒一行。
柳生寒口里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哨,和着辰源急促的喝叫声,两相应和,气势如虹。
安天命目光一闪,跟叶良辰同时急速退却。
他们两个都是善于见风使舵的人物,只要没有合适的出手机会,便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辰源没有追,眼神陡然转向那车帘低垂的马车,然后扬手狠狠地掴了迎上来的柳生寒一个响亮的耳光。
“退下!”柳生寒喝退冲上前的赵本杉和郭德缸,然后,“噗通”一声,他直挺挺跪在辰源面前,双手捧剑,举过头顶:
“寒儿因家国之事,连累两位兄长与‘青衣楼’陷于危境,请大哥责罚!”
辰源见他如此,心生也是不忍,面上依旧怫然道:“起来说话。”
“二哥,后面的追兵转瞬就到,请二哥高抬贵手,放小弟回国。”柳生寒垂着头、丧着气,软语哀求道。
“追兵是谁?”辰源凝眉。
“‘六扇门’总捕‘不死神龙’龙布诗,以及‘凉城客栈’冷若雅,还有……”柳生寒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向辰源耳朵边上凑了过去,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耳语给他,辰源毫无防备的附了一下头nAd1(
“还有……我要杀你——”柳生寒轻轻地道。
辰源眉皱得更紧,蓦地柳生寒右手一动,“咯”地露出闪亮的“倾城”短剑,直刺辰源心窝——
柳生寒冷峻的面颊,同时现出一个残忍的神色,他冷残的说完那句话,“倾城”短剑已经连刺了一十六剑。
辰源的双手都被柳生寒握住,他无法还击。
他左边袖子里,猛然一响,滑出一柄朱红色的枪来,枪尖锋锐,以牙还牙,反刺柳生寒右胁,劲气“嘶嘶”直响。
兄弟二人自握手言欢,到急迫间动手,只不过三言两语的时间,赵本杉和郭德缸已经看得傻了。
转瞬间,辰源和柳生寒两人贴身搏斗,谁都无法赢得先手。“呼”的一声,柳生寒向后一跃,腰间机扩一弹,向辰源射出两枚“苦无”忍器。
辰源弯腰闪避,同时大叫:“三弟,难道你铁心要置‘大宋’军民于战祸不成?”
柳生寒“倾城剑”一展,急促地二次冲上,似乎要以急促的杀招封住义兄的嘴。而辰源那一瞬间里,想到的只是兄弟结义之情,他心里一乱,步步后退,竟然无法敌得住何柳生寒的这一通暴雨般的突袭。
“岂有此理”郭德缸垂首,内心挣扎好久,突然道:“岂有此理!杀人放火我做得多了,背叛国家和民族的事儿,我老郭不干了!”他自车辕上长身立起,居高临下,喝道:
“老赵,郡主恩情是小,国家大义才是大,我们去帮大公子,拿下柳生这个敌国奸细!”
他双臂一展,发出四枚短箭,悄无声息地射向柳生寒后背nAd2(他知道自己的老搭档“意想不到”赵本杉也必定会同时出手,三个人要收拾何柳生寒一人,当是轻而易举的事。
赵本杉果然已经动手,他一个轻巧的翻身,跃上马车篷顶,他右手里翻出一支四寸长的蓝色羽箭,喝了声:“杀!”那支蓝箭,就毫不留情地刺入了老搭档郭德缸的后心,穿胸而出。
鲜血,“汩汩”地自郭德缸的前胸流出,瞬间已经变成淡蓝色。那箭上淬了剧毒,足见赵本杉下手之重,出手之狠。
“老赵!真是‘意想不到’啊!你……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两兄弟自与“口是心非”周立剥(参见《公子羽》卷第二章)结拜以来,一直到托庇在安琪儿郡主门下,始终手足情深,息息相通。郭德缸一句“为什么?”,已经代表了此刻他悲伤、悲愤的心情,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他无法再表达出更多。
赵本杉由于郭德缸的心痛,气息也不由自主的一窒:“我……我,我穷怕了,‘禁军’五两银子的月俸,连我喝酒都不够,这一次柳生大将军和少主给了我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啰嗦什么?还不赶快动手?”柳生寒在叫,他的武功比辰源略低,虽然暂时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却无法一鼓作气杀之。
“是。”赵本杉应声之际,郭德缸已用力拔出蓝箭,惨叫着跌下马车。
——他宁可自己了断,也不愿意为难自己曾经的好兄弟!
“打渔镇”的长街上,本就人迹稀少,见这边舞刀弄剑的外地人杀人,仅有的几个探头探脑的胆大渔民,此刻也赶紧关门落户地躲了开去。
——冷若雅已经赶到了。
她潜伏在一处破败的渔网晾晒架后面,静静地观察这场突发的zhàndǒu。她只是一个人,所以任何时候,她都要谋定而后动,不可盲目冲杀出去nAd3(她在江湖行走的时间已经不短,经历过的数不清的zhàndǒu,也足以令她学到残酷环境下生存的要诀。
——zhàndǒu还仅仅是刚刚开始,安天命和“龟杰堂”叶良辰那个卷发青年,juéduì不可能空手而退。那么,他们不径直赶去“琉璃山庄”关门捉人,却徘徊停留在“打渔镇”,到底作何打算?
他们必定就潜伏在附近,他们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辰源已经发出了“惊神指”和“血泪枪”两项绝技,可始终没有击退柳生寒。
“可惜,义父和大哥看错了你!”在这时候,辰源对柳生寒之改变尚无法相信◎日还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一个战壕里的好战友,可转眼间便刀剑相向,生死相残。
“我有我的宿命,我没得选!”柳生寒的神色并不轻松,他知道义兄尚有“九龙掌”和“青衫袖”未发,辰源的“四大绝技”,每一项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如此说来,你为了你所谓的君父霸业,真的把义父的恩情、把咱们三兄弟的手足之情,全部抛舍了,是么?”辰源的神情,变得凄厉起来。
柳生寒似已入魔,他用更疯狂的进攻作了最明确的回答。
赵本杉放倒了理自己的搭档,也急速地冲了过来助战。权势蛊惑人心,柳生父子正是用富贵荣华的空头许诺,收买了在“禁军”中,一直不得志的赵本杉。
辰源一急,右袖卷处,龙吟九响,掌锋连抖三抖,斜刺柳生寒肩头、锁骨、咽喉三处。
柳生寒呼地一响,“倾城剑”左手一划,右手已经自腰间拔了“倾国剑”出来,双剑齐发,勉力抗拒辰源的“惊神指”、“血泪枪”、“九龙掌”三大神技。
赵本杉呆了一呆,竟然发现辰源指、枪、掌三种武功齐出,非但已经将局势牢牢控制,而且,自己想要为柳生寒帮手,却无空隙可进。
柳生寒的感觉要比赵本杉更强烈上百倍,他已经敌不住,更敌不过,而负责断后、阻截追兵的金银二老,还没有赶上来,所以他必须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柳生寒以眼角余光一扫,猛然向三十步外一处残垣后退。那里梁头败落,蛛网罗织,虽然衰草四起,野屎遍地,但依稀可见昔日雕梁画栋的辉煌。
赵本杉抖手发出三十余枚暗器,希望可以解柳生寒一时之围。毕竟柳生寒是他将来在“东瀛”国“大富大贵”的指引人物,没有了柳生寒,他便白白牺牲了老搭档郭德缸的性命了。
辰源掌风一卷,已经迫退赵本杉,击落暗器,全力追击柳生寒。他受太子爷赵恒重托,在“打渔镇”阻截柳生寒一行,无论如何不能让关乎“大宋”社稷安危的“狼皮卷”,落入“东夷”柳生一刀的手中。
残垣后是更深、更凌乱的断壁,柳生寒惶急的身影,在一根圆柱旁,猛然一闪便不见了。
辰源脚下毫不停顿,直扑过去。那根灰白色的两尺粗断柱,陡然一斜,竟然对准辰源的头顶,砸倒下来。
辰源斜向一闪,蓦地,有一道闪亮的锋芒,带着令人瞠目结舌的厉啸,刺到他的面门。
另有一人,袖里飞刀,刀气冰一般的冷,斩向辰源脚下。
这两个人是隐藏在断柱之内的,他们的衣服跟灰白色的断柱一般颜色,急切间,辰源并没有分清何处是人,何处是柱。
这两个人juéduì是一流高手,他们的偷袭准确、巧妙、狠毒、不留余地!
这种攻势,埋伏的哪里像两个人?简直是十一个人!
辰源抖袖——
青袖一展,如万里江山,漫卷如画。
辰源终于发出了他的“青衫袖”!
第八章 老坛咸菜牛肉面
? “青衫袖”是一种刀意,或者是一种刀气,自左右腋下发出,化解了这突然出现的两名敌人的刀枪一击。點說,..
“好刀!”高瘦而倨傲的年轻人慨然叹道,他手里的红缨链子枪,用尽了十二个繁复变化,才化解了“青衫袖”骤然一击。
“果然……果然……好刀!”另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喘息着叹息道。同样是用刀,他隐藏在袖子中的短刀,猥琐而诡谲,绝对无法跟辰源堂堂正正的“青衫袖”,相提并论。
辰源四大绝技已经用尽,所以他顾不得追击敌人,他飞身而退,面馆落座,指、枪、掌、袖,全都不见了。
柳生寒重新现身的时候,那两个年轻人,紧随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辰源打量着那两个年轻人,神色突然有一疲惫的变化:“暴虎冯河瞠目枪?寂寞嫦娥广袖刀?”他在京师时,曾经在“凤凰台”见识过柴如歌虐杀夜狂刀(参见《凤凰台》卷)的手段,对他身边这两个年轻人似乎也有些印象。
“何去!”高瘦提枪的年轻人倨傲地回答,似乎能够叫这个名字,是一件世界上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何从。”面色清秀的年轻人微笑着回答,自现身、出刀时起,他脸上始终带着谦和的笑容,甚至还掺杂着一丝女孩子的羞涩。
辰源的肩头微微开始颤抖,他的目光转向柳生寒,他痛心疾首的道:“三弟,原来你早就联络了柴如歌门下在这里埋伏,你可真真愧对了义父和大哥对你的栽培和信任。”
柳生寒面色惶愧,低头不语。
“我们哥俩是奉了柴王爷的命令,护送柳生少主回国的。”何去淡淡地回答,唇边挂着一丝讥笑。
“柳生大将军与王爷早有盟约,两方联手攻下大宋之后,金银、财帛、牲畜七成归‘东瀛’,疆土、子女尽归于我‘大周’nAd1(”何从也一起笑了起来。
辰源苦笑,因为埋伏的已何止面前这数人而已,安天命跟叶良辰重新出现,形成了真正十一面铁壁合围之势。
——原来,所有的人,都是冲着我一个人而来,他们布了一个很大很绝的死局,等我入局!
现在,辰源已在死局之中!
“原来安大统领和蔡相爷,也在这场叛国行动中,也有一杯羹分,这就难怪马车里的安琪儿郡主,如此轻而易举的通过‘权力帮’重将‘三手将军’冷寒鸦(参见《大风旗》卷)把守的东城门了。”辰源苦笑更深,俊秀飘逸之气已经尽褪。
“大公子,此刻你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安天命眼中带笑:
“道君皇帝昏庸无道,赵宋朝廷气数将尽,将来事成之后,柴王爷论功行赏,也能算你一份重重的功劳。”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辰源仰面长叹。
“大哥,你没有别的选择!”柳生寒突然冷冷地回答,他脚下横向里连环三步,已经把辰源的退路封住。
——面对六大高手的埋伏,辰源看上去,确实没有其他的选择。
便在此时,就当剑拔弩张的一刻,“客官,面来了,面来了!”邋遢油腻的二端着一碗面,低着头,自后堂快步跑了出来,一股浓烈的“咸菜牛肉面”香味,直钻进战斗各方每一个人的鼻子里。
好面!
这的确是一碗好面,雪白的面条上铺着一层薄如宣纸、鲜明透亮的酱牛肉,衬着红红绿绿颜色的咸菜丝,越发勾人胃口,诱人口水。
“好面!好香!”辰源油然赞叹nAd2(
强敌环伺,辰源犹有心情欣赏一碗面,这份镇定,让几十丈外的冷若雅,也忍不住心里先赞叹了一声:“这面真香……额,不是,大公子好淡定!”
而当她看到那个面目呆滞、脚步虚浮的店二时,先是心头一沉,接着瞪大了眼睛,仔细盯住了那个人的脸,她紧皱的眉头,越发舒展开来。
“客官,我们店里的面是镇上最好的,真的,我从来都不会骗人!”店二垂着头,紧张不安地用两手搓着衣角。
“各位,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先坐下来吃碗面如何?”辰源抬头,脸上带着淡然恬静的笑,他有意无意的向那辆黑色的马车看上一眼,那拉车的健马,一声不响地静静地立着,车帘后面也没有一儿动静。
柳生寒突然叹了口气:“大哥,三弟有句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他踏前一步,双手执剑,全神戒备,但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无比诚挚。
“三弟,有话请讲。”面对昔日的兄弟,今日之劲敌,辰源脸上的笑意更深。
“赵宋君臣昏佞,黎民百姓水深火热,灭国之日就在眼前,大哥你又何苦白白陪着葬送性命?”柳生寒似乎心有所感,声音也变得黯然:
“兄长有经天纬地之才,若助我父子夺下‘中原’,三弟代父做主,分你半壁江山,开创一代丰功伟业,也不枉了兄长一身的才华和毕生的抱负!”
“不错!不错!三弟这一优厚条件,的确很诱人……”辰源垂眼,看着眼前的面,把手向怀中一探。
叶良辰立刻大叫:“大家心!”
合围的其他五人一凛,极力提防辰源陡然发难。
不料,辰源的手重新拿出来的时候,手上多的只是一个织锦绣花的钱袋,里面摸出沉甸甸的约摸有十几两碎银子nAd3(
“大家放松一些,”他向合围的六人望了望,禁不住莞尔一笑,向那店二道:“兄弟,这些钱都送给你吧。”
“啊?”店二愣了,赶紧摆着手,结结巴巴地回答:“大爷,您……您这么多银子,人不敢要……真的……不敢要!”他灰黄色的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摇首连连。
辰源拖了店二油腻腻的右手过来,把银子重重地放在他的手上,含笑道:“你看,我马上就要死了,钱,对我已经不再重要。能在死前吃上这么一碗香喷喷的‘老坛咸菜牛肉面’,也不枉认识兄弟你这一回!”
他向那风中抖动的“老坛咸菜牛肉面”破损的招牌望望,笑容有些冷漠,更有些寂寞。
“大爷,您……您,要不的把这些银子,都替您老存在柜台上,等您老下次路过‘打渔镇’来的时候……”店二的话被人打断:
“下次?你看他还会有下一次么?”紧了紧手中的红缨链子枪,何去脸上露出讥讽的笑,何从、叶良辰、赵本杉三人哈哈大笑,似乎在笑这乡下子的无知。只有安天命的脸上带着狐疑的微笑,瞪着那店二略带肮脏的手。
“这位官爷得没错,我的确是没有下一次了!“辰源认真地对店二道。
”大爷……”店二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不知道什么好。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辰源低声问道,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困在这么一个沿海渔镇,埋骨于此。
“人叫……人叫坛……我的死鬼老爹叫老坛……”店二的话招来叶良辰等人,更嚣张放肆的笑声。
辰源叹道:“坛,我辰源临死前能认识你这么一个一碗面的朋友,此生足矣!”他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开始吃面,像他那样一个优雅安静的男子,如此粗鲁吃法,平生倒是第一次。
“大爷……”坛待辰源一口气把面吃完,再将空碗放下才道:
“看您赶了这么远的路,想是饿得紧了,一碗面哪里吃得饱?厨房里还有面汤,我给您盛一碗溜溜缝去?”
“呵,大公子,难道为了一碗面,就要让我们兄弟在这里干耗空等着么?”安天命的“屠佛刀”虽仍在腰间鞘中,但气势迫人。
“要生还是要死,三弟我就等您一句话了!”柳生寒担心“六扇门”龙总捕的追兵随时赶上,加紧催促道。
“生?去给你们‘东瀛’夷寇做侵略‘中原’的汉奸走狗?如此不要祖宗颜面、让子孙后代蒙羞的活法,有人做得,我却做不得!“辰源的声音开始变得冷漠,一番话也让赵本杉、叶良辰等人脸上一红。
“你不从,这就是榜样!”何去一个错步,踏到正向店里走去的坛身后,手中红缨链子枪“哗啦”一响,朝坛腰间刺下。
——斩草务必除根,身为“刑部十虎”之一的何去,熟谙此道。
“休要伤害无辜!”辰源大喝,枪、指、掌、袖四大绝技齐出,可惜对方剩余五人,同时动手,接下了他奋力一击。
瞬息之间,柳生寒的一长一短双剑,翻卷着扑击过来,缠住了辰源的“血泪枪”、“惊神指”;安天命的“屠佛刀”,挡住了“九龙掌”,见隙进击,刀光霍霍,尽是杀招;赵本杉跟何从两个,拦住了两道澎湃但无形的“青衫袖”;只有叶良辰,鱼叉和渔网已在手,却不肯发力,只待觑到敌人空当,方肯出手立不世之功。
第九章 熊出没
? 何去万没想到,自己的链子枪竟然走空。
小坛待枪尖已然沾到了腰带,蓦地身体一个轮转,闪过枪尖,变成跟何去面对面的情势。“咦?”何去一怔,料不到这乡下小子身手竟然如此敏捷。
“哥哥,当心!”何从在战阵中大叫,却已经太晚。
小坛快捷无比地从桌底抽出一把普通的“青钢剑”,带着呼啸的风声杀到。何去拔地而起,躲过这一剑,猛抬眼,对方第二剑,已经噩梦一般递到胸前。
“啊!”何去怪叫着倒翻出去,虽然卸去了一半剑势,但胸口一热,还是中了一剑。
“哥哥!”何从奔过来,双臂一张,把半空落下的何去接住。
“好……你好……”何去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口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比。他犹然心有不甘地指着小坛,喘息着说不出话来。
战斗中的人“呼”地一停,安天命宝刀横胸,喝道:“本座早就看你有门道,说!你到底是谁?因何装神弄鬼的!”
小坛右手向脸上一抹,露出一张剑眉虎目的年轻后生脸。
安天命向后退了一步,他是京城“禁军”大佬级别的人物,当然认得出对方正是左相李纲身边“堂”十三道旋风之首的“剑神”舟行早。
“我叫舟行早,因为前些日子打熊打了三天,‘堂’的小伙伴们,都亲切的称呼我为‘熊神’。”舟行早眯着眼微微笑着,即使裹在那身油腻的店小二衣衫,仍然威势凛然。
辰源陡然间有了精神:“小坛……舟总管,谢了!”
舟行早将那袋碎银子交还给辰源,笑道:“银子大公子收好,小舟孤家寡人一个,不嫖不赌,偶尔喝几杯小酒,我家相爷每个月的三两银子,也勉强够小舟糊口了nAd1(“
安天命苦笑着道:“想不到,李相爷也Сhā手了此事,不过以你一个人,似乎有点势单力薄啊!”
“‘不死神龙’龙布诗龙总捕呢?为何没有和你一起来?”柳生寒寒着脸问。
舟行早“嘿嘿”一笑:“龙总捕头马上就到。”
就听柳生寒冷冷下令道:“大家一起上,杀了这条挡路狗,大将军必定重重有赏!”
柳生寒跟舟行早此刻相距不过一丈,右手“倾国”剑一指,堪堪到了舟行早额头,他左手“倾城”剑悄无声息地翻卷出来,划向舟行早腰间。
唯一一个响应柳生寒的,是赵本衫。
赵本杉已背叛母国,在“东瀛”无名无势,也没有靠山,只能奋力向前,立些微末之功,以博新主子垂青。他右手乾坤圈,紧随在柳生寒剑底而飞,同时间,左手间射出六点寒星,截击辰源。
安天命、叶良辰跟抱着何去的何从,在柳生寒与赵本杉出手的刹那,所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退!
辰源的“四大绝技”,再加上舟行早的“快剑”,他们肯定敌不住,更何况,“六扇门”总捕头“不死神龙”龙布诗正在逼近。
打不过就退,并非是一件丢人的事,争一时之长短、白白送死,才是愚蠢的行为。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靠山,他们可以卷土重来。
所有人都可以退,但赵本杉无法退。
他已无退路可退!
舟行早倏地一进,贴着柳生寒的剑影,冲了过去,青钢剑,剑幻莲花,一剑已经格杀赵本杉nAd2(
赵本杉全身要害处,中了舟行早的“快剑”连环七击,后退七步踉踉跄跄地仰面倒地,喃语:“意想不到……”他没有见过舟行早,但此前也在“京师”里听闻过“剑神”威名,一照面即身死,也算死得心服口服。
“好快的剑!”辰源避开了赵本杉的暗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舟行早出剑之快,是他平生所鲜见的。他这一分神,也就给了柳生寒一个宝贵的机会。
逃生的机会。
柳生寒怒飞,眨眼间已经冲上了马车。
柳生寒大喝:”住手!“也紧跟着追至,却迫于柳生寒高举的“倾国”剑而硬生生将脚步止住。刀剑无情,一剑刺下,恐怕车帘后面的安琪儿决不可能幸免。
舟行早也追了过来,冷笑着道:“柳生少主,这是你最后的黔驴保命一招么?”他迅速左右扫了一眼,已经把柳生寒的所有退路计算清楚。
“两位都是明白人,车里是你们的童子皇帝最宠爱的安琪儿郡主,更是‘小梁王’柴如歌的胞姐,如果她出了事,恐怕两位无论如何都在皇帝和王爷面前交代不过去吧?”柳生寒话语中,透着森森的狠意。
“嘻嘻,安琪儿是皇上和小柴王爷的女人,跟我‘熊神’又有什么关系?”舟行早仰面笑笑:“你要刺尽管刺下去好了!不过我能保证你杀了她之后,逃不过十丈之外。”
他的眼睛斜斜地吊起来,显得满不在乎。他“快剑”功夫天下无双,所以,他说的话,极具震慑力。
柳生寒晃了晃左手的“倾城”剑,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辰源极力压制住自己心里烦躁的心情,道:“三弟,什么交易?”事到危急关头,车里的安琪儿竟然仍没有发出声音,这更令他感到隐隐不安nAd3(
柳生寒知道自己已经拿到了“狼皮卷”,也就有了在父亲柳生一刀大将军面前证明自己的资本。所以,他现在求的只不过是全身而退而已:“大哥、舟总管,一命换一命,我交出郡主殿下,二位便放手让我走,如何?”
基于安琪儿郡主与父亲柳生一刀的“特殊”关系,以及这个女人的野心和手段,柳生寒内心,是绝对不希望安琪儿这位与自己有过一段孽缘的“后母”,再次返回“东瀛”岛的。
舟行早耸了耸肩膀道:“哼哼,柳生少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山响啊!”
辰源叹息道:“好吧!到底大家是兄弟一场。下次见面,可就是刀剑无情了。”比起安琪儿这个祸国红颜祸水的生死安危,他更愿意给自己一个放过兄弟的理由或者台阶。
“那好,两位请后退十丈,柳生便收剑离开!”柳生寒对舟行早迅雷不及掩耳的“快剑”,颇有些顾忌,当即提出了安全的范围。
舟行早跟辰源对望了一眼,齐齐向后退了十丈。
柳生寒“呵呵”一笑,向后一个倒翻,急速向东南海边后退。只是这一瞬间,他袖子里里“嗖嗖嗖”三声,射出三支尺许长的精钢忍器,直穿入车帘后面。
——按照他的想法,如果能一招射中安琪儿,舟行早跟辰源必定会先忙于救人,顾不得追击自己。
“你……”辰源急扑上去,但他的身形再快,又怎么及得上忍器之速度?柳生寒后翻之势未尽,指尖一弹,又将一颗核桃大小的黑白各办的弹丸射入车中。
“当心,是‘乌急白疯丸’!”舟行早眼尖,已经狂喝出来。
“乌急白疯丸”是“东瀛”金瓯长老模仿中土“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研制而成的火器,虽然只有核桃大小的体积,其爆炸威力却足以将一座七层铁塔夷为平地,对于这一点,见识过无名小亭一战威力的冷若雅,深信不疑。
车帘一动,射入的忍器陡然倒回,全部反击入急退的柳生寒的后背。“嗤嗤嗤!”一连三声,紧接着柳生寒一声惨叫,以更为不可思议的速度,跃入大海之中。
“小舟哥哥!接着!“有个清脆的声音自轿中响起,那颗黑白分明的“乌急白疯丸”飞了出来。
舟行早听了那声喝叫,脸上突然有了笑容,身形飘飞而起,剑尖一挑,将“乌急白疯丸”挑起在半空,青钢剑横扫,将这“乌急白疯丸”向柳生寒消失的海面打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乌急白疯丸”刚刚飞出六丈,已然猛烈地爆炸开来,火光闪过之后,爆炸直震得海面和沙滩都微微发颤。
“郡主……”辰源趋势不减,已经扑到马车前。
“她没事。”车帘卷起,露出一张娇憨可爱的女孩子的脸。
她跃下来,向舟行早笑道:“小舟哥哥,咱们又见面了!”正是潜伏在侧的冷若雅。
“哈哈,三姑娘,这一次幸亏有你,否则……”舟行早虽然脸上带笑,额上已经有了晶亮的汗珠。她可不想安琪儿这么快就被“乌急白疯丸”炸成碎片,毕竟,李相扳倒“叛国集团”,揪出所有的幕后黑手,还要从安琪儿郡主这个“活证人”身上下手呢!
舟行早和冷若雅自“百度亭”一战、联手除了“权力帮”六公子之一的“百变书生”肖剑(参看《无间道》卷第六章)之后,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配合得也极有默契。
辰源愣住,激战中,他对于冷若雅悄悄潜入马车内毫无察觉。安琪儿郡主的脸终于露出来,在朝阳海光映衬之下,犹自显得苍白无力,眉尖也不住地轻轻颤抖。
“姑娘只是点了郡主娘娘的茓道。”冷若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们放本宫走,我要去见柳生一刀……”安琪儿的三寸金莲正颤颤地踏在车辕上,绣鞋上的两朵怒放的牡丹栩栩如生。
这一瞬间,如在梦里一般……
第十章 小悔
?readx( 柳生寒漂浮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海滩,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令他一阵阵不住地晕眩。.
“血,我的血流得太多了,如果不能尽快止住流血,恐怕我的生命,也要到此为止了!”柳生寒还不想死,毕竟,未来还有大好的前程,等待着这位“东瀛”国少主。
冷若雅反击回来的忍器,已经深深地Сhā入了他背上,直贯入脊椎中。柳生寒拄着长剑,背高靠着一块巨大的礁石,勉强的站起,他辨别了一下方向,自己现在的位置,应该在“琉璃山庄”西北角一带。
他禁不住苦笑:“为了一张图,受这么重的伤,真的值得么?”他刚刚想要探手于怀中,再“狼皮卷”,面前突然移过来一个高大的影子,缓缓停留在了他的脚下。
“哦?”他猛然抬头,打了个突:“龙总捕,您已经到了?!”
来的人正是满面青气一身金衣体形傲岸的“六扇门”总捕头左相李纲第一强助“不死神龙”龙布诗!
——他一向喜欢独来独往,所以身边连一个捕快都没有跟从。
龙布诗严肃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冷笑,他自己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胁下悬挂着的“刑天剑”,然后慢悠悠地礼道:“属下‘幕府’八段忍者龙之介,参见少主。“
他的目光显得十分悠远而闲适,像一个游山玩水的闲客。他的衣着打扮也十分普通,毫无“京师”里一呼百应的总捕爷的架子。如果不是他胁下的“刑天剑”,十分扎眼的话,简直就是个丝毫不会引人注意的寻常江湖客。
柳生寒骇然,他迟疑的道:“龙总捕就是父亲大人,早年与我琪儿郡主一起派到宋廷的‘三大死士’中的八段忍者龙之介?!”
“柳生大将军早在十年前,就已开始着手入主‘中土’的准备工作,而属下龙之介安琪儿郡主,和少祝您,就被主公先后派到中土进行卧底收集情报下毒策反等任务nAd1(”龙布诗点头道:“属下很幸运,被‘铁胆御史’龙傲骨的老父相中,收留为养子,给了我‘宋人’的身份,保荐我入朝,属下也不没有辜负大将军的重托,隐忍十年,一直做到今天‘总捕’的位置。”
柳生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道:“‘狼皮卷’本少主已经到手,事不宜迟,你立即保护我去‘琉璃山庄’,与美熏公主会合,然后乘船出海归国!”
龙布诗向前踏了一步,他努力令自己的目光变得柔和一地道:“少主,你的伤……不太要紧吧?”
柳生寒脸上挤出自信的微笑:“还好,我还撑得住……”其实,他感觉晕眩一阵紧似一阵地迫来,如果不是有礁石撑着,他几乎马上就要扑倒。
“属下来替少主您检查一下伤口,或许可以帮得了您!”龙布诗又凑近一步。
柳生寒怔了怔,勉强答应道:“谢谢龙大人,我……”
龙布诗大步向前,转到柳生寒身后,见他身上“汩汩”的鲜血,已经自背脊直流到脚后跟,接话道:“少主,您的伤势好重,如果不马上就医,恐有性命之虞……”龙布诗叹了口气,他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全部是真话,事实情况只能是更槽糕。
柳生寒晃了晃身子,强撑道:“龙大人,大将军的大事要紧,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说这话,他忍不住油然一阵壮志未酬的黯然。
“只有属下帮帮少主了!”身后的龙布诗笑了,带着阴戾的邪气。
柳生寒暗自心惊,龙布诗的话里,似乎藏着另外的意思,只见他猛然一掌,拍在少主背上那三支精钢“忍器”上,“哧”的一声,“忍器”洞穿了柳生寒的前胸。
“啊!”柳生寒悲吼长声,脸上突然有了绝望的微笑。
他踉跄着向前迈了一大步,转身对着龙布诗:“好,龙大人,你真的很好……”
“少主!”龙布诗冷冷地笑道:“把你手里的‘狼皮卷’交出来,或许我可以美熏公主面前为你求情,薄你的小命,否则的话,属下只能将你丢进大海,便宜鲨鱼了……”
殷红的鲜血,自柳生寒的前胸,点点滴滴地落下,瞬间已经把沙滩的鹅卵石染红,然后又融进海水中nAd2(
“你?”柳生寒惨笑:“原来‘工藤’家父女早就背叛了大将军,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作嫁……”
龙布诗毫不隐瞒的道:“工藤大人近些年在‘琉璃山庄’网罗收聚了不少海盗浪人亡命逃犯,再加上沉中侠应诺巨额黄金的鼎力资助,以及少主手里的那张记载了‘大宋’军事布防兵备的‘狼皮卷’,我们的新朝大业,何愁不成?”
柳生寒垂首望着胸前露出的“忍器”,突然感到一阵惘然:“我真的要死了么?”他当然明白即使自己把“狼皮卷”交给龙布诗,对方已经背叛“柳生”幕府与工藤武勋父女一干乱臣叛逆结为同盟,接下来也必定是杀人灭口,根本不会保全自己的性命。
“好,我交给你,我交给你!”他把右手轻轻伸入怀中摸索着。
“少主,别耍花样,否则……”龙布诗单掌横胸,面容冷肃。
柳生寒的手汀,因为他发现自己珍藏的“狼皮卷”,突然没了踪影,他内心狂呼:“哦!天哪!图?我的图?”他一惊,也一喜:“总算没能让这叛臣如愿以偿!可‘狼皮卷’,究竟去了哪里?”
他摸索着握在手里的是最后一把“灭天”剑,这是他“伊贺”派弟子的保命之剑,也是他们失败后剖腹自裁的剑。
柳生寒低声道:“龙大人,这‘狼皮卷’……”他故意沉吟着汀,嘴角也涌出鲜血,落在衣襟上,甚是惊人nAd3(
龙布诗精神一振:“嗯?是‘狼皮卷’?好,柳生,你交给我,我保你的命!”
柳生寒惨笑:“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龙布诗兴奋的脸上,带着诚恳的笑,单人君子的堂堂仪表,谁能想到,他会做出这等以命要挟主上的事来?
“哧——”柳生寒“灭天”剑出手,带着一道精彩的蓝色光芒射出。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手,也是平生最惶急的一击。
“砰!”龙布诗右掌发出“大摔碑手”,霸道无比地劈中了柳生寒顶门。
“咔啦”连声,柳生寒全身骨骼尽被“大摔碑手”劈碎,他一声不吭,软软地倒下来。
直到此时,龙布诗仰面翻身,那“灭天”剑带着血腥气,擦过他的脖颈,刺地Сhā入了柳生寒曾经倚靠过的礁石,连尾没入。
龙布诗轻轻拍了拍手,冷笑道:“你爹这样,你也是这样!原来你们‘柳生’家,从来都学不会真心待人么?”
龙布诗仔细搜查了柳生寒全身,甚至每一个衣角每一道衣服的褶皱,却根本没有“狼皮卷”的影子。
“怎么会没有?”他出道于“六扇门”,对于“搜身查验”这种活儿绝对精到。如果柳生寒身上的确藏了什么的话,他绝对应该找得到。
现在唯一的解释便是:“狼皮卷”已经被别人盗走。
“是谁?”龙布诗的脸微微涨红,他杀了柳生寒,反倒是断了查找“狼皮卷”的线索。
——是谁?是谁盗走了“狼皮卷”?
赵本杉跟郭德缸全部身死,如果说还有谁能自“京师”里,一路而来自柳生寒身边偷走“狼皮卷”的话,当然只能是安琪儿了。
龙布诗这一刻受的挫折,为平生之少见。他以心思缜密运筹帷幄成名,并且有全天下的捕快辅助,一直是无往而不利。可在如今,他竟然受此打击,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东海之滨,“琉璃山庄”,所有的人,都即将会合到哪里,所有的事,都要在这里作个了断!
龙布诗向东面连绵的丘陵处望去,过了那片丘陵,便是东海“琉璃山庄”盘踞之处。他还有希望,因为沉中侠就在那里,工藤美熏的无敌舰队,也已如期到达。
铁壁合围,共襄盛举!
这一次,就要大展身手了!
龙布诗想通这一点,他满怀信心,大踏步离开。
寒凉的阳光和潮湿的海风,照拂在柳生寒失去生气的脸上,一代“东瀛”少主,就在海水的冲刷中,了却了自己的生命。
——那年,我初入“中原”,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就是林可儿,后来因为父亲和国家的需要,我抛弃了她(参见《七夜雪》卷第一章),沧海桑田,若干年后,又是因为家国大事,结束我生命的,又是可儿,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我不该,我真的不该背叛大哥和二哥……
柳生寒临死时又念起若雅对他种种的好又想起昔日在“青衣楼”时辰源对他的屡屡爱护提携以及楚羽真心待他的肝胆相照的兄弟情。
他在生命里最后,吐出了两个字:
“小悔……”{卷终)
第一章 你们全家都八嘎雅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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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中陡然出现的缕缕血迹,令刚刚到达海边的的布烟卿悚然停步。www。kanshu58
她向海滩望望,喃喃自语:“是谁流的血?”她直起身,回身叫道:“二叔!”
迎风听海的楚羽,听了她的叫声,转头问:“什么事?烟卿?”
布烟卿走回楚羽身边,沉吟着道:“有血迹。”她再回头看那缕缕不绝的血迹,将海水的一个漩涡,染成一片旋转变幻的怪异图画。
两个人在海滩上沉静地站了一会儿,楚羽突然道:“烟卿,也许咱们该去看一看?此地已经距离‘琉璃山庄’极近,任何事、任何人,恐怕都会跟你三叔柳生有关联。”
布烟卿轻轻击掌,声音清晰地穿入林中。“嗒、嗒、嗒……”随着一阵脚步声,雷大弓和唐鸟走了出来。
只见他们,每个人身上还负着一人。雷大弓在前,身上负的是一个锦衣束发,黑中带俏的妙龄女子;唐鸟在后,趴在她肩膀上的是个四、五岁的垂髫童。
那黑俏女子和童都沉沉地睡着,毫无声息。
——两个男女正是雷大弓和唐鸟,两人与巧舌如簧的布烟卿已经达成秘密协议,借为孟大当家爱子宝治病之由,顺利的挟持了孟东堂的老婆王巍呣子;不过这孩子宝不是孟东堂的,而是沉中侠的种,带着他们呣子俩,对于反击沉中侠一党和“东瀛”人、进而取得“狼皮卷”和“黄金宝藏”、各取所需,必定大有裨益。
楚羽脸上出现了微笑:“烟卿,咱们走吧!”
当下大家循着血迹踏进,楚羽任何时候,只要前方有危险,他总要走在前面。大婚之日,他已经答应了烟卿的祖父布先生,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流血牺牲,都要保护娇妻的安危nAd1(
楚羽是重情重信的好汉子,他答应下的事,就一定倾全力去做。
布烟卿跟两名“合作者”,带着人质,紧紧跟在楚羽身后≡从祖父死后,她的余生,只为“仇恨”两个字而活。在新婚燕尔,虽然楚羽以“琴棋书画”四艺授熏陶,全力化解她心里的暴戾跟怨气,可惜收效甚微。
当楚羽跟布烟卿找到柳生寒时,只看到了那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三弟……”楚羽跪在柳生寒尸体前,垂泪悲声:“好的三兄弟同心协力重振‘青衣楼’,你怎么就先走了呢?”
布烟卿紧闭着唇蹲下身去,伸出右手在柳生寒头顶摸了摸,再掀开他已经被鲜血染尽的前胸衣服看了看,沉声道:“二叔,三叔中的是‘大摔碑手’,精通这霸道外门功夫、而身手能接近三叔的,江湖上不出三个!”
“‘不死神龙’龙布诗已经来过了!”楚羽伸出右手细长的指甲,弹了弹柳生寒胸前露出的三根精钢扇忍器,铮秣响:“三弟,这个仇,二哥一定替你报!”
“可是,据布伯提供的资料显示,龙布诗原名龙之介,本是柳生一刀引荐到朝廷效力的‘遣宋使’,又为何杀死自己的少主?”布烟卿的眉深锁着。
——布伯,是“青衣楼”前楼主布先生的仆人,为“青衣楼一百零八楼”里,最神秘、也最机密,专属掌管收集情报资料的第一百零六楼负责人,“青衣三秀”以叔父辈侍之,为人低调,深居简出,即使是楼子里的人,见过他本尊的人,也少之又少。
“答案只有一个,”楚羽声音沉冷的道:“龙布诗已经另起炉灶,投靠新主。”
“‘琉璃山庄’,美熏公主!”布烟卿一语道破天机。
“或许我们还漏了一个最重要的角色,”楚羽沉冷一笑:“沉中侠nAd2(”
“工藤美熏、沉中侠、龙布诗,这些人每个人都是极难斗的角色,他们一旦联合起来,那将是一股可怕的力量。”布烟卿直起身:“二叔,我们先把三叔葬了吧,这样风吹日晒的暴尸荒滩,三叔在下面会不开心的,也辱没了他‘青衣楼’三公子的身份……”
“嗯。”楚羽应了一声,正欲去抱柳生寒,忽地,海上跃出两名“东瀛”忍者,挥刀直劈楚羽跟布烟卿。
楚羽冷哼一声,右臂一振,将那“秋水扇”往一侧撩去;扑向他的年长忍者,也是冷哼一声,右臂一抖,只见一片黑暗,笼盖了周围四丈方园。
布烟卿对上的,是年纪稍轻的忍者,那忍者手上用的,是“东瀛”国的长柄刀,只见那刀在水光中挥来,气势先声夺人,烟卿不觉一惊,身手一折,往回而去。
年轻忍者立即引刀而上,长刀划水刺向布烟卿双足!
布烟卿一翻身,避开了这一刀,右臂一挥,连连三点弹指,将敌人的长刃荡开。
此时,两个忍者,各自借力冒出水面,在半空中又交手了三回,再度回到沙滩之上。两人相貌相仿,应是兄弟无疑。
二人双目互盯,弟弟当先操着生硬的汉话,开口道:“八嘎雅鹿,是你们杀了我家少将军?”
布烟卿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上来动手,早就气不打一处来,再见其凶横喝骂,当即气鼓鼓的反击道:“你才八嘎雅鹿!你爹八嘎雅鹿!你娘八嘎雅鹿!你们全家都八嘎雅鹿!”
“烟卿,别顽皮了,”楚羽无奈摇摇头,向对方道:“你家少主,是在下的义弟,两位是——”
年轻忍者冷冷道:“‘东瀛’国‘伊贺’忍者,柳生次郎!”
年长忍者沉声道:“我是他的哥哥,柳生太郎!”
楚羽双眉一挑,道:“你们手上这的刀,似乎也与众不同nAd3(”
柳生次郎眼睛一亮,傲然道:“你很识货,我们手中的刀,是‘东瀛’十大名刀中名列第四、第七的‘迷雾’和‘击浪’!”
楚羽点点头,道:“刀如其名,果真都属上品,不过落在你们两个废物手里,可惜了。”
柳生次郎怒喝一声,挥“击浪”刀砍下。
楚羽亦大喝,出刀!
长天刀!
柳生次郎大惊,他连攻了七次,每次都是自己挂彩。柳生太郎心下狂惊,随手打出了“乌急白疯丸”,只见一阵暴闪巨震,方圆十丈水域,大大震动了起来。
水雾散去,竟不见了两名“东瀛”刀客。
楚羽和布烟卿寻去,只见远处那两名“东瀛”刀客,已然抱着少主柳生寒的尸体,上了快舟,急离而去。
………………
车马颠簸。
“大公子,走了大半日了,我们停下车先休息一会儿吧?”冷若雅从车帘内弹出半张美颜,低声征求道。
辰源勒住了马缰,回头看看神情恹恹的安琪儿,只见她眉眼低垂着,脸色也苍白得惊人,斜倚在车窗前,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前面是一片的树林,一条锦缎带子般闪亮的溪流,正绕过树林,向远处百尺高崖方向奔流过去,然后跌落山崖,坠入大海,化成美丽的水景。
他回头再望了望卷起的车帘内萎靡不振的安琪儿,拿起车辕上挂着的鹿皮水囊,默默向溪边跛脚走去。
“三姑娘,我有话要问你!”舟行早跳下马,拉着冷若雅的衣袖,仰面笑道:“咱们去树林那边聊聊。”
冷若雅挤挤眼睛,也笑起来:“好啊,丫头也正巧有事跟舟哥哥。”
他们两个携着手,直走入树林里。
地下的枯草正孕育着新芽,只待一阵春风来时,便会吐放新绿。舟行早突然心有所感,低低地叹了口气。林中有棵歪脖子树,粗枝横斜着,舟行早轻轻一跃,正坐在大树横枝上。
冷若雅仰面看他,白皙的脸庞微微扬起,树林间斑驳的阳光,照着她年轻细腻的肌肤。若雅的头发又黑又长,此刻用一只光闪闪的金环紧紧束着,数十条系着紫色风铃的碎麻花辫,乖巧地披在后背。她穿的是双紫鲨皮快靴,靴尖上垂着两个紫色的调皮绒球,此刻上面早就沾染了许多灰尘。
“舟哥哥,你变了,变了好多!”冷若雅由衷地道,她眯缝着眼睛望着舟行早,觉察得出对方心里,藏着的淡淡的忧虑。
“哦?我变了么?哪有?”舟行早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这一瞬间,冷若雅竟然在他年轻的眉目间,发现了几道细长的鱼尾纹,感慨道:“你看,舟哥哥,你竟然已经有了皱纹……”
舟行早抬手,用细致的手指抚摸着眼角皱纹,摇摇头无奈的道:“加入‘左相府’这三年,无一日不在为解救忠臣义士、追查奸相罪证而忙碌操劳,如何不老?”
冷若雅默然,“大宋”的内忧外患,她自“凉城客栈”的消息网络渠道也能了解一二。隔了一会儿,若雅再开口道:“舟哥哥,如果在官场上做的不开心,还是再回到江湖来吧?”
自“试蒋”一战之后,冷北城对舟行早印象极佳,倒是一直很想把他也吸收加入“凉城客栈”中。如果真能成行,则“凉城”旗下,便又多了一员顶尖高手。
舟行早摇头:“三姑娘,你是职业杀人,只懂得收银买命,锄奸惩恶;国家兴亡的事,你懂得太少了。我走不开,李相属下那些官民也离不开我……”
冷若雅微笑道:“我虽然不懂那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却知道,人活着呢,最重要的是开心。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生存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做杀手跟做国家帝王,在冷若雅眼里,这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一个快乐的杀手,跟一个整日抑郁烦闷的帝王之间,她情愿选择前者,而舍弃后者。
第二章 风卷大旗
? 那边溪畔,辰源将鹿皮水囊,在溪流里反复冲洗了六、七遍,方盛满了清水,走回黑色马车边,仰面叫道:“郡主殿下,口渴了吧?请您喝一点儿水吧!”
安琪儿慢慢睁开了眼,未开口,先抑制不住地轻轻咳嗽着。她自袖中展出一方洁白的绢帕捂住嘴,苍白的脸现出一团淡淡的红晕,就连她的咳嗽也是柔弱无力的,仿佛整个人是纸做的,咳嗽到极厉害时,一不小心便会散了架骨一般的脆弱。
辰源望着安琪儿跷着的尾指,指尖上一点凤仙花染就的朱红,心思忍不住恍惚起来。
“大公子,到……到‘琉璃山庄’……还有多久的路程?”安琪儿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费力得让额头的青筋暴跳起来。她伸手接过了水囊,凑近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便汀。
“哦……还有半日路程,天黑之前,必定能赶得到!”说话间,辰源抬头看了看天色。
“那还好,那还好……”安琪儿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郡主殿下,还是多喝一点儿水吧!我想就是柳生一刀大将军,他也肯定不喜欢看到您一路疲累的样子……”辰源违心的道。
安琪儿吃力地笑了笑,似乎是辰源提到“柳生一刀”的名字时,给了她一些精神上的力量。她用力喝了一大口水,把水囊还给了辰源,又倚在车帘下,沉沉地闭上了眼。
辰源张了张嘴,把要规劝她的话,又全部咽在肚子里。他实在不忍心再打搅安琪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安慰对方、援助对方,只能慢慢回到溪边,伏下身子喝了两口清亮亮的溪水,心思百转成结。
林子内,舟行早眉色一沉,道:“我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离开李相爷,听说柳生一刀要借助沉中侠的黄金和情报兴风作浪,而且不少国外势力已经介入到这件事里来。‘东瀛’岛国虽然向‘大宋’朝年年进贡、岁岁称臣,但图谋‘中土’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nAd1(”
冷若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解开发上金环,让满头乌发,随着银铃脆响,瀑布一般飞泻下来。
舟行早一跃而下,唇边有了笑意:“美熏公主做为柳生一刀的先遣舰队指挥官,她与沉奸早已暗中结盟,她自东海登陆的目的,便是接应到沉中侠之后,合力谋夺柳生寒,取得‘黄金宝藏’跟‘狼皮卷’,然后以‘琉璃山庄’的号召力,联络东海直到‘山东’海岸线的帮会人马,以此为基础,全力回攻‘东瀛’,取代‘柳生家族’,把反对‘工藤家族’的异己一举铲指挥官,重建‘东瀛’岛上势力割据的新局面,最后再一举进犯‘中原’。”
“刀兵一起,高官贵人还有活路可逃,无拳无勇的受苦百姓,可就遭殃了!”冷若雅拍了拍舟行早的肩:“想要消弭这场战祸,先要铲掉‘琉璃山庄’这个‘东瀛’桥头堡!”
…………
夕阳西下,暮光无力地笼罩着初春的“琉璃山庄”。
这是“京师”通向“东海”的要冲,也是东南沿侯有实力的江湖组织之一,庄内收留聚集了许多被官府通缉的流亡要犯,并组成为一支良莠不齐的强大力量。
环绕着山庄的是一条玉带般的护城河,成了“琉璃山庄”的天然防守屏障。樱花缀边的血色大旗上,写着“琉璃山庄”四个飞扬大字。山庄的碉楼箭垛上,到处可见警惕地四面瞭望的岗哨和巡逻浪人,来来往往,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秩序井然。
庄主工藤武勋,立在“琉璃山庄”的匾额下,气势昂然。
做为“东瀛”国内,实力和声望,仅次于柳生一刀大将军的“平安京”大酋,他虽然已经五十岁开外的年纪,但腰杆依旧挺得标枪一般笔直,一双狮目也目光炯炯,咄咄逼人。
“庄主,本庄东、西两面大道,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请庄主示下!”檐前有穿着黑色武士服、带着给色面罩的忍者,匆匆来报nAd2(
“咦?美熏为什么还没到?”工藤武勋向客厅里望去,有个铁衣中年男子,静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合着双眼,似乎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偶尔他的眉警觉地耸动一下,才显出这个人的卓尔不凡来。
他背后,稳稳立着两个人,一脸沧桑的“吾皇万岁,百死莫回”唐太宗跟精神抖擞的“血手”战飞。他们两个奉了“幽冥宫”宫主温宛儿之命,不知疲倦地护送守护着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
那个人,当然是沉中侠。
——沉中侠为了摆脱各路追兵,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他先使情妇温宛儿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带着被收服的大悲和尚、慕容黑山等一大批高手“药人”,浩浩荡荡的南下“云贵”,与蛰伏在那里的“青龙会”十大天王之一的“毒王”唐少,代表自己与其接洽会谈具体合作事宜;自己却乔装改扮,瞒过耳目,抄小路来到“东海”,参与卖国活动。
“沉老总……”工藤武勋回到客厅里,略微有些焦虑地叫了一声。
工藤武勋等的是女儿美熏公主一行人,一听到自小父女同浴的美熏公主渡海而来的消息,他便令全庄上下严加防守,做好迎接女儿入庄的准备。
沉中侠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睁开眼睛。他是今天“琉璃山庄”唯一的贵客,也是美熏公主的合作伙伴。所以,“琉璃山庄”就是他一路奔波逃亡、身心疲惫之后的归所和港湾。
工藤武勋的虎眉振了两振,没有说什么,他当年接受了柳生一刀大将军的命令,秘密潜来“中原”,创建了“琉璃山庄”这么大的一片基业,如今,该是他工藤武勋一尝夙愿的时候了。
沉中侠开口说话了。
“工藤大酋,咱们要做的,便是等待。等您女儿美熏公主到了,才能具体展开下一步的行动!”沉中侠仍然镇定自如,威仪如旧nAd3(
他虽然丢了官、失了势、被官府通缉、被仇家追杀……可他的神态,仍然不失为一代高官大豪的威严和威风。
——有一种人,天生就是百万大军的领袖人物,无论他们在其位或者不在其位,那种傲然独立、与众不同的风格,都永远存在。
沉中侠无疑便属于这种人,而且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
工藤武勋也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忍耐了十年、等待了十年,一朝思动,澎湃激动的心再也无法有半刻安宁。
海风,卷动着檐前樱花血色的大旗,就像沉中侠游移不定的心情。
“公主来了!“沉中侠眼睛倏地睁开。
“呼!”一阵风过,有个和服服女孩子自檐前跃了下来,背上一个黑包,神态间有风尘之色。
“美熏公主来了……”沉中侠站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公主一路上辛苦了!”他相信这一次跟‘东瀛’人的合作,必定能扭转自己目前一直以来的颓势和困局,所以这个微笑,完全是发自他本人的内心。
工藤武勋双手在胸前画了五、六个奇怪的符号,然后用“东瀛”话叽里咕噜地说了很长的一段,语声低沉,面容严肃,似乎是在念一种奇怪的咒语。
和服女孩子工藤美熏双膝跪倒下去:“美熏拜见父亲……”她的声音因太过激动而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工藤武勋赶紧扶住女儿:“美熏,快请起,几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
沉中侠道:“美熏公主,为什么到得这么晚?难道路上又有变故发生?“他没有看到美熏公主的金银铜铁四大侍卫长老,自然心生疑问。
美熏公主不去回答他的话,向厅外一指:“沉大人,我在路上遇到了几个人,想必你大有兴趣!”
“噢?是谁?“沉中侠一怔,就目前来看,他最感兴趣的是“狼皮卷”,什么人会让我感兴趣?
厅外没有人,大门外突然有了一声马嘶。沉中侠踏出客厅,一跃出了大门,正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青石台阶下的官道上。
车帘高高挑着,辰源正扶着脸色苍白的安琪儿从车门探身来,舟行早马前战定。
天色正缓缓阴暗下来,沉中侠的脸也像天色般阴沉:“辰源大公子、安琪儿郡主,柳生寒和‘狼皮卷’呢?”
辰源锁眉道:”我正要问你呢?”
安琪儿郡主倚在车门上,刚刚苏醒过来,只是满脸的倦意根本没有完全除去:“‘狼皮卷’只属于大将军……”
沉中侠立在廊檐下,仰面无语。
海风,刮过“琉璃山庄”院中的树梢呼呼乱响。
“沉大人……”美熏公主始终停留在客厅里不曾离开。“琉璃山庄”是她的地盘,并且将来这里会作为她反攻“东瀛”的强大后盾。她站起来,客厅里四根明晃晃的红烛都有小孩儿胳膊那么粗,火光熊熊,不时有烛花爆裂之声。
“公主……”沉中侠低声回应。
美熏公主扬手截住了沉中侠的话道:“我想宋国‘六扇门’的人,必定很快就要追击到这里来。这一次若应付不当,非但是‘琉璃山庄’,就连咱们也可能一起丧命在这里!”她谈到未来的生死,语气虽重,但脸上微笑不减,嫣然妩媚。
沉中侠隔得她很近,见她脸上肤色细腻,明眸皓齿,十分娇艳,比起柔弱的温宛儿跟刚强的韩飞燕来,别有一分刚柔相济的韵味。
“公主殿下,那‘狼皮卷’被柳生寒带走,可能此刻已经交给龙布诗手中。不过,我有把握能把它追回来,只是希望公主能宽限一些时间……”沉中侠微笑回厅,他低声下气地说了这些话,神情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
“咦?”美熏公主皱着眉,忽然向梁顶一指,低声道,“有人!”她耳中清晰地听到有人踏响瓦片的细微声音。
第三章 放开那个女孩儿!
? ——这里是”琉璃山庄”,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夜探重地?
工藤武勋带着手下亲信武士出去搜寻敌踪,仍然没有回来,四下里,突然变得寂静起来。⊙點說,..
辰源跟舟行早心道:“会不会是冷若雅暗中跟到了?”
沉中侠一跃出了大厅,翻身飞上厅前高树,铁衣猎猎,四下了望,除了庄中星星的灯光火把以及几队循规蹈矩来回巡逻的值班浪人之外,没有半分异常。
他重新回到客厅,向美熏公主道:“没有人,或许只是风吹得屋瓦乱响。”似乎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厅外的风,突然变得猛烈起来,摇动得枯树枝叶乱响。
“是么?难道只是风?”美熏公主皱眉,她凭借着女孩子特有的第六感,察觉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但却无法落到实处。况且,这里是他们“工藤”家的地头,她已经有了“绝对安全”的先入为主的印象,不免稍微有些麻痹疏忽。
——山庄墙高壁厚,易守难攻’中有三千死士,个个都能以一当百。“琉璃山庄”的确是沿海一带的赫赫有名的坚固堡垒。
“沉大人,我担心除了宋廷的势力之外,还有一派势力……”谈到那派势力时,美熏公主显得忧心忡忡。
“哦?是谁?”沉中侠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院中的辰源和舟行早。
“就是……”美熏犹豫了一下,敌人的攻击陡然发动,这攻击来得又猛又烈,把她下面的话全部淹没掉了。
猛烈的攻击,是从院落里和大厅内两个不同的地方,同时发动的。
辰源方抬头,已经有一把黑黝黝的鱼叉带着腥臭的气味,猛扎了下来,他急出“惊神指”与“九龙掌”,希望以指、掌先挡住鱼叉一击。
他蓦地发现,有人已经用一柄红缨闪闪的五节四尺链子枪,电一般截击过来,逼住了他的指与掌;更有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袖里拔刀,刀如流水般冷冽,先发制人,挡住了他要发未发的“血泪枪”!
舟行早伸手拔剑,一道辉煌的刀光、刀气和“屠佛”的霸气,已猛然向他斩落!
“啊……”安琪儿惊叫起来,突然出现的工藤武勋,已经抓住了安琪儿的肩膀,五指如钩,正把瘦弱的她自马车旁拖起来nAd1(
“啊……”安琪儿痛楚地脸色大变,洁白的牙齿已经把红唇咬破,犹忍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大痛,失声叫起来。
“放了她!”辰源大喝,可惜他除了喝出这声之外,其余的都无能为力,毕竟有三大高手正寸步不离地挟着风声杀意追踪而至。
“哈哈,放了她?十年了,终于等到我出头的日子了,我还会放过这个机会么?”工藤武勋笑容狰狞,目光疯狂。
他了这几句话,那边,辰源已经指、掌、枪齐发,跟手握鱼叉的叶良辰、横舞链子枪的何去、袖里出刀的何从,隔着碎裂的马车,交换了三十余招。
舟行早被安天命的“屠佛”宝刀,逼得始终没有机会拔剑,只要他拔剑在手,天下鲜有挡住他闪电快剑者,安天命自然不会给他快剑一击的机会。
“安天命,郡主可是你的妹妹!”舟行早有些急了,大声喝道。
“你错了,琪儿是柴家的女儿,是被皇上钦过继给老郡王的;”安天命宝刀狂舞,“呵呵”笑道:“而我这个孤儿,也不过是安太傅在‘禁军’中领养去为他看家护院的一条狗罢了!”
“啊!”
“呀……”
“哦?”
三声,马车那边的三人,已经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暂且后退两步nAd2(可辰源以一敌三,受的伤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重,淋漓的血正从他左右两袖飞溅出来,将洁白的车帘染得星星,如开了一幅红梅傲雪图。
“放开那个女孩儿!”辰源的“青衫袖”发出两道凛冽的刀气,无影无形地分斩工藤武勋腰际。
“嘿!”公工藤武勋大喝一声,双脚连环踢出,凭空踢碎了辰源的刀气。他平生最擅长的是“幽冥鬼爪”和“碎空腿”,身为“东瀛”三大九段高手之一,工藤武勋挟数十年神功,并未把辰源的“青衣袖”放在眼里。
辰源“青衣袖”,锐气受挫。工藤武勋借势踏近,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屈曲成钩,无名指横按,尾指飞扬如鹰隼试翼,直抓辰源头盖骨,同时高声厉喝:“去死吧!”
工藤武勋身列”东瀛”岛三大九段高手之一,于“幽冥鬼爪”功上有卓绝独到的研究。指未及,辰源的鬓发已经被他的指风掠起。辰源缩颈藏头,躲过头一袭,只是工藤武勋的鬼爪顺势一划,将辰源右肩膀上抓去五条血淋淋的皮肉。
鲜血飞溅,而辰源正是拼着牺牲自己的右肩,突入工藤武勋的怀中。他的身材远远比不过高大魁梧的工藤武勋,是以,他这一突之下,已经缩在工藤武勋的颌下。“惊神指”一指七杀,攻击对方胸腹七大茓道,指尖大肆开张,工藤武勋一招失势,马上就地后仰,身体自膝盖以上全部平倒了下去,贴在地面上,他的鬼手,始终牢牢扣在安琪儿肩膀上,不离半分。
“惊神指!”辰源怒喝,“惊神指”以绝望之势刺出。工藤武勋方起身,指已到,直刺他的面门人中。他已经避无可避,猛然张口,将辰源的指头咬住。
“哧——”工藤武勋的后脑射出一道血箭,辰源那一指的锋锐指力,自他口中直穿出去。
“啊——”工藤武勋不甘心地长啸一声,眼睛瞪得滚圆nAd3(他痛苦地呻吟着坐倒下去,双眼开始变得茫然。
工藤武勋死了,辰源已经夺回安琪儿,并将她牢牢护好。
袭击的三人冲到近前,扇面形将他迫住。
叶良辰奸笑着道:“大公子,她是舒柳生一刀和赵佶的女人,你又何苦拼了命保护她?”
辰源不语,他左手中指上鲜血正涔涔流下,他被工藤武勋咬到,牙上力道直透指上骨骼,疼痛难当。
何去踏上一步,倒垂的红缨链子枪“哗啦”一响,如同出茓之毒蛇昂然吐信:“死瘸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脸上神色狰狞,对方几次三番坏了他们的通敌卖国计划,何去早就按捺不住杀机。
辰源跟安琪儿的身体几乎肌肤相触,他能感觉到背后的女子正在微微颤抖着,他低声安慰她:“郡主,你不要怕,柳生大将军很快就会回转来支援咱们的,你马上就会见到他了……”
激战开始,辰源他身上的血一直在不停地流,他重创敌人时,敌人的兵器也不停地伤害到他的身体。这一战,他如在梦里,唯一支撑着他决不倒下去的信念就是——
——保护安琪儿,让她在死前能见上她爱的柳生一刀一面!
安琪儿的泪,已经模糊了双眼,她的身上也斑驳地溅上了辰源的血。在她记忆里,似乎就连柴如歌也不曾这般舍命维护过自己。
安天命刀刀紧逼,舟行早步步倒退,他之中没有机会,没有拔剑的机会。
厅中,“不死神龙”龙布诗突然出现,后面跟着一大群“六扇门”的高手,对上了赤手空拳的美熏公主和沉中侠。
龙布诗胸有成竹地大笑:“美熏公主、沉老总,乖乖交出‘狼皮卷’和‘黄金宝藏’,我还能考虑留下你们两条性命、去海上做一对神仙眷侣!”
他猛然挥手,客厅四面的窗户“哗啦哗啦”一阵乱响,三百名弓箭手用闪着寒光的箭镞,直指气愤无语的美熏公主跟沉中侠。
美熏公主皱眉问道:“龙之介,原来你早已心怀异志、要独立门户?”
龙布诗双目熠熠放光:“你们父女不一样也是背叛大将军?权势、财富,天下的人,谁不想要?”
“公主,现在怎么办?”沉中侠后退一步,低声道。
美熏公主轻轻摇头,单是龙布诗就已经难以对付,再多了那么多“六扇门”的高手和射手,向外硬闯的话,实在没有把握。
现在她唯一盼望的,就是留在海边舰队的铜琴、铁剑二先生,能及时警觉,赶来救援。金瓯、银瓶两位,被她差遣去接应柳生寒一直未归,可铜、铁二老近在咫尺,为何一直没有到来?
美熏公主有些失望,没有人喜欢尝试被人反叛的滋味,虽然她早已背叛了她的义父柳生一刀大将军。
“杀!”龙布诗大喝着拔剑疾进,“刑天剑”暴风骤雨般飞击工藤美熏。如果能生擒工藤美熏,无疑就控制了她的“巨鲸帮”舰队。
他的剑式里非但有剑法,更夹杂有“六扇门”里水火棍、回马枪、五虎断门刀、子母鸳鸯环、五股托天叉等等繁杂武功,变化多端,令美熏公主防不胜防。
美熏公主只能倚仗客厅中的梁柱、桌椅躲闪趋避,见隙还击,可是这样打法毕竟不能久撑,情势越来越危急。
龙布诗暗喜:“这一战,看你再向哪里躲?”
沉中侠眼珠乱转,正在寻找退路,外面围困客厅的“六扇门”射手群中大乱,有两个人旋风般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进来,在两人之前,更有一个紫衣女孩儿带着一路铃声掠来。
“铜琴!铁剑!”美熏公主大叫,喜形于色。
此刻,乱军丛中,铜琴先生激昂的琴声和铁剑先生冷厉的剑光,无疑是最亮丽的两道风景线。
铜、铁二先生听到美熏公主的叫声时,目光一热,立刻深躬到地,赔罪道:“公主,属下救驾来迟了!”
冷若雅冲近辰源身旁,跟他背靠背站定。
“哦?三姑娘是你!”辰源一惊,又一喜。
冷若雅低声道:“你和舟护送郡主一进庄子,我马上就感觉出来了不对劲,龙布诗和工藤武勋各怀鬼胎,姑娘就去通知了‘巨鲸帮’的那两个玩琴耍剑的老先生,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激战中,舟行早拼得肋下硬捱安天命一刀,终于抓住时间拔剑,安天命悲号一声,给舟行早的“快剑”当心穿过,扑地而亡。
他的铁那柄“屠佛”刀,抖手射入雕梁,铮铮有声。
第四章 香饽饽
?readx( “琉璃山庄”圈养的死士,有一大部分是工藤武勋从岛上带来陆地的浪人,如今见庄主身亡,倒有一大半人,赶来相助小姐工藤美熏,形势急转直下,龙布诗反变成了困兽之斗。( . .)
龙布诗一眼瞧见正步步后移的沉中侠,喝骂道:“沉老总,如果你是一个男人,就不要一直躲在女人的庇护下,先是韩飞燕,后是温宛儿,现在又是工藤美熏!站出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敢否?”
沉中侠铁面一寒:“好,让我来!大家都退出去,本座便与你龙总捕决一死斗!”
众人各怀警戒退到厅外,“哐啷”,客厅的大门,在他们退出后,紧紧地关闭了。
龙布诗的“刑天剑”,幻化出千百道耀目的霞光出手。这一战,无论胜负,他都无法离开“琉璃山庄”。所以,这绝对是放手一搏。
沉中侠的“判官笔”,也义无反顾地刺入“刑天剑”的漩涡里去。
剑笔相击,“叮叮叮叮”乱响,这声音通过门窗的直达厅外。
“小舟哥哥,你猜他们两个谁的胜面更大一些?”冷若雅问向有伤在身气色不佳的舟行早。
舟行早没有回答,他望的是神色复杂的安琪儿。
安琪儿咬着唇,依立在辰源的怀里,心心念念的想道:“一刀,海上风大浪大,你怎么还没来接我回家……”她唇已经咬破,那一丝艳丽的红映在辰源眼里,忍不住心痛。
他在袖中捏住一条洁白的手帕,却没有如此大的勇气,当面拿给安琪儿。
“刑天剑”的呼啸声陡然大了起来,冷若雅神色紧张地低声道:“龙布诗已经发挥出了‘刑天剑’上的全部威力,我猜五十招内,沉中侠必败!”
她紧紧地盯着客厅的门,眼睛眨都不眨nAd1(
美熏公主沉思道:“龙布诗的‘大摔碑手’还没出,可是……我想沉中侠老而弥坚,决不会轻易就被打倒。”她淡淡地笑着: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既然选择跟沉老总合作,我就相信他必定有翻云覆雨转败为胜的力量。”“呼呼呼……”工藤美熏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极端刚劲的掌风。
冷若雅惊叫:“龙布诗已经发出了他的‘大摔碑手’!”
沉中侠的笔声已经轻不可闻,满耳全是龙布诗“大摔碑手”的掌风和“刑天剑”破裂空气的风声。
蓦地,风声停了。
一切声息,都如同给一把无形的刀,全部斩断了一般,利利索索地全部消失。
众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心同时一沉:“怎么?这场决斗已经结束?谁杀了谁?”
“吱呀呀——”厅门缓缓打开,外面的火光倏地照进去,射在一个疲惫的铁面长髯中年男子脸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出来的人竟然是沉中侠?!
大家再定神仔细望去,果真是他。虽然衣衫上已经染了大片大片的不知道属于谁的鲜血,虽然脸上的倦容令他似乎突然间老去了十年,可他的确是“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无疑。
“中侠!”美熏公主第一个叫出声,要扑上去抱住他。
沉中侠用一个无声的摇头动作,阻止了工藤美熏,他缓缓地举起了一个锦帕裹着的物事,吃力地道:“我……在龙之介身上找到了这个,原来‘狼皮卷’的确是在他身上,是柳生寒交给了他,现在,我终于……”他踉跄了两步,步伐越发沉重nAd2(
“‘狼皮卷’?!”美熏公主眼睛一亮,瞪着那个锦帕,迎上几步,伸手去接。没料到,两个人手掌堪堪相接之时,锦帕自沉中侠手里滑落下来,他太疲倦了,以至于站都已经站不稳。
美熏公主伏身一抄,把那锦帕攥在手里,心里大喜。猛然间,颈后一痛,给沉中侠左手食指点中茓道,她半身酸软,动弹不得。
“谁都不许动!”沉中侠精神一振,铁笔压在美熏公主后颈,向正要逼上来的铜铁二先生怒喝。
“中侠,你这是何意?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啊!”美熏公主莫名其妙地气呼呼问。
沉中侠向美熏公主怀里一探,已经取了一张狼皮地图在手,仰面哈哈大笑:“‘狼皮卷’?哈哈哈哈哈,果然是你自柳生寒身上把它盗了过来?却在我面前装啮样,当沉某是傻子么?”
辰源跟安琪儿都怔住。
工藤美熏冷笑道:“不错,是我在柳生受伤昏迷的时候拿走了他身上的图,我想杀他的时候,龙之介就赶到了,我只能水遁遁走,你的金藏地点,不也是没和我坦白吗?你我半斤八俩,谁也别说谁!”
沉中侠“嘿嘿”笑道:“露水夫妻,男女之欢,我们都在相互利用对方,我们是都一类人,哈哈哈……”
“放开公主殿下!”铜琴铁剑二先生大喝。
沉中侠笑声不绝,状如疯魔。此刻,美熏公主的一条命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一干“东瀛”的高手,即使人多势众,也是不敢上前,无济于事。
“中侠,我怀了你的孩子……”美熏公主望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突然声音低沉的低首道。那一刻,她不再像一个千娇百媚万人宠爱的公主,而像一个受了委屈无处哭诉的小媳妇nAd3(
沉中侠不回答,他好似没听到美熏公主的话,他望着手里的“狼皮卷”,面上露出痴狂之态。
“啪啪!”有人清清脆脆地鼓了两下掌,自庄外里清晰传了出来:“好热闹啊!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烟卿,你来了?”辰源神情一震,庄门外。
布烟卿现身,楚羽出现在烟卿的身后,神情狂傲顾盼,洒脱不尘。
“小爹爹。”布烟卿向辰源福了一福,语气平淡,再也没了婚前的亲热劲。
辰源心痛一痛,就听楚羽语音悲愤的道:“大哥,三弟他……”
辰源痛苦的颔首:“我已经都知道了,我们终究挽不回救不了他……”
美熏公主继续努力说服沉中侠道:“中侠,你听我说,我是你的人,‘东瀛’国的千里沃土和数十万臣民期待的,就是你这样有魄力也有能力拯救他们于柳生一刀屠刀之下的新君,只要你愿意,我们合作,将来‘东瀛’国的新一任国主,将必定是你!”
沉中侠讶然:“难道你对做‘东瀛’国主,就没有兴趣?”
“我做了你的女人,做不做‘东瀛’国主,又有什么关系!”美熏公主声音柔和起来。
“她能给你的,我加十倍给你!”安琪儿一扫颓态,忽然道。
“十倍?”沉中侠卷摇头,他已经取得了场面上的控制权,也就有了好整以暇来谈条件的资本:“柳生一刀该不会舍得要将大将军的兵权和郡主你都拱手送给我吧?”
“沉中侠,只要你站在大将军这一边,给大将军一条生路,我会恳求大将军禅位于你,当然,如果您不嫌弃,也包括我。”安琪儿脸上犹带着镇定的笑。
沉中侠面色一迟疑,仰面大笑,美熏公主早察言观色找到焦点所在,她认真地道:“中侠,别听那个小狐媚子的,我们夫妻联手,你有‘狼皮卷’和黄金,我有战舰和水军,我们必定能够珠联璧合,做一番大事业。这一点,除了我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助你了!”
沉中侠还没有回答,冷若雅陡然好笑道:“好奇怪,这方面大耳的家伙,什么时候变成香饽饽了?”
“哦?“工藤美熏的话,打动了沉中侠的心,他不知不觉放松了对美熏公主的掌控。毕竟,在“东瀛”岛,工藤美熏的地位和名气,对于工藤武勋的旧部,还是能够起一部分作用的。他现在除了身边的两个“药人”,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最需要的是一呼百应的援助力量。毫无疑问,在这一点上,工藤美熏要比形单影只的安琪儿对自己更有用。
安琪儿失望的叹了口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明显心神恍惚的辰源,她担心,一旦工藤美熏和沉中侠重归于好结成联盟,她的柳生一刀大将军,就有大麻烦了。
“沉中侠,你当真要勾结‘东瀛’人,攻打‘大宋’?”楚羽冷傲的话顿住,布烟卿口中尖利地打了个呼哨,随着一阵拖沓沉重的脚步声,庄外又走出两个人。
一见之下,沉中侠惊呆了:“雷大弓?唐小鸟?”雷大弓唐小鸟是他埋伏在“大风堂”替他照顾自己的姘头王巍呣子的暗桩。
“你再们身后背的是谁?”布烟卿冷笑。
“嗤嗤”两声,楚羽以指风解了伏在雷大弓跟唐小鸟背上的女人王巍跟孩子小宝的昏睡茓。那个女人王巍满脸惊愕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黑黝黝的俏脸。她脸上的脂粉给数日来的奔波弄得一片狼藉,益发显得楚楚可怜。
面她缓缓地将四面的环境跟站着的人,逐一打量一遍之后,目光停留在沉中侠脸上,眼睛不停地眨动。沉中侠脸上惊愕的表情,比这女人还要重上数倍,四目相对,他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爹……”唐小鸟背上那个小男孩儿小宝叫了起来,并且张开双手向着沉中侠:“爹爹,救救小宝,救救娘!”声音凄厉,带着哭腔。
“啊?”最先惊叫出声的是工藤美熏:“什么?什么……你叫他‘爹爹’?”她向前迈了两步,用力瞪着那个扁着嘴哭叫的小宝:“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发现这个男孩子脸形虽还未完全发育成熟,但浓眉大眼,面方耳垂,却真的已经有几分沉中侠的味道,完全是沉中侠五官轮廓缩小一圈的黑版模样。
“这个黑女人是谁?那娃儿是谁?中侠,他们是谁?”美熏公主语气凄凉地道,目光直逼沉中侠。
沉中侠冷笑无言,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
“呵呵,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美熏公主,你要嫁的好男人沉中侠,偷了‘大风堂’大当家孟东堂的小老婆王巍,并且还和她偷偷生了这么大一个孩子……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沉老总和他的养女司徒破病的老婆韩飞燕也有一个儿子叫沉不弃……”布烟卿冷笑道:“沉老总还真是处处留情又留种啊,果然是位多情种子。”
“中侠中侠,你究竟瞒着我在外面养了多少女人?我要你解释给我听!”工藤美熏更加凄厉地大叫。她在这一瞬间,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失望,更有愤怒至极后的疯狂。
——原来,韩飞燕是第一个牺牲品,我呢?是第二个……中侠,你竟然骗我们如此之深?
第六章 脱毛的凤凰,也是凤凰
?readx( “中侠……”工藤美熏的声音喑哑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得到回答。.
“中侠,救我!救救我!”伏在雷大弓背上那黑里俏女人王巍,嘶哑着叫了起来。
楚羽跟布烟卿手里掌控着沉中侠的女人跟私生子,以为必可令沉中侠有所顾忌而束手听命。舟行早也这一点,他苦笑着摇头道:
“如果为了这个女人跟孩子,他就肯俯首听命的话,那他就不是沉中侠了……”
舟行早话里有话,众人都屏住呼吸听他往下讲,都想知道这位左相麾下掌握“堂”最高机密的人物,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来。
一个惊变连着一个惊变,冷若雅的神经都快给繁杂的事态变化折磨得失去耐性了:“沉中侠,到底你还有什么样的秘密瞒着大家?”她知道,即便是北城哥哥亲身到场,经历如此变化无常的怪事,恐怕也得目瞪口呆。
“韩五娘韩飞燕温宛儿王巍美熏公主,这几个女人,对于沉老总来说,只不过是风流过往中的一个小小Сhā曲……”舟行早的声音里充满了讥讽:
“他会巍这个黑女人跟这个孩子?笑话!‘南疆’边荒‘万花谷’内‘温柔乡’中,还有九个花枝招展的骚艳女人跟她们所生的十六个儿女,都在盼着沉老总这个好丈夫好父亲回家呢……”
“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沉中侠干笑起来,他掌中的铁笔往下压了压,喝道:“舟行早,这个秘密,你们‘堂’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已经伤了她们姐妹母女?”他此举无疑承认舟行早所言非虚。
工藤美熏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里听进去的话,她更不愿意让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污染了自己的耳朵,掩面向大门口跑去,一路踉踉跄跄,不辨路径。
美熏已经哭不出来,眼泪哽在喉咙里,重重地哽着,几乎令她无法呼吸nAd1(她的确深爱沉中侠,为了他,为了帮助他完成霸业,他背叛义父柳生一刀大将军,舍弃生父工藤武勋,可最终她又换来了什么……
布烟卿的口哨,又尖利地响了起来。
雷大弓手腕一翻,抓住背上王巍的头发拖倒在地上,那个黑里俏女人立刻杀猪一般大叫起来。
“沉老总,你还顾不顾惜你相好的性命?”楚羽冷漠地道:“只要你把‘狼皮卷’丢过来,我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要不然的话……”他的扇子举在半空,只要一挥落,雷大弓就会动手杀人。
“我……”沉中侠摇头:“楚羽,你该知道,我沉中侠平生,最恨别人要挟。”
“中侠!快救我啊中侠……”黑俏女人王巍的叫声,急促地惊起。
“吱——””布烟卿的口哨再响。
“嗤——”雷大弓的弓弦,切进王巍的胸膛。热血无声飞溅,雷大弓放手,王巍就软软地倒下,像一个被人刺中的墨汁水泡,迅速破裂干瘪。
“住手!”冷若雅大喝:“除去沉奸找回‘狼皮卷’固然要紧,但我们也不能伤害无辜。”
楚羽冷冷的道:“如果我们不狠下心来,战乱一起,将来被害的,将是更多的无辜‘中原’百姓‘大宋’子民!”
闻言之下,上前的冷若雅,只能苦笑着停步。
“沉中侠,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还不合作,你的私生子小宝恐怕就……”布烟卿走近去,轻轻抚摸着小宝又黑又密的头发。
“啊……”小宝惊恐地缩了缩脖子,要避开布烟卿冰冷的小手。
辰源用陌生的目光,讶然打量着布烟卿,烟卿只假做不见,依然我行我素nAd2(
楚羽的手扬了起来:“我只数到三,沉老总,机会已经给你,何去何从,都己的了,三……二……”
沉中侠惨然一笑道:“小宝,你怕不怕死?”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无比温柔,只有做父亲的人,才能体会到他话里千般无奈,万般为难。
“怕死,小宝怕死,爹爹你快救我啊!爹爹……”小宝还只是个孩子,还不想死。
“可是,小宝,这一次,爹爹真是实在无能为力救你!”沉中侠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每个字都带着痛楚的寒意。
“爹,救我……”小宝的眼神开始变得绝望,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与盼望的年龄,他真的不想死。
这种绝望的小小眼神,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始变得心惊胆寒,如芒在背。
“一——”楚羽的话音落下。
“吱——”布烟卿的的口哨响起。
沉中侠突然发动袭击,但他攻击的方向,并不是楚羽,也不是布烟卿。他的“判官笔”笔影霍霍,直扑向痴痴呆呆地立着的唐小鸟。
唐小鸟被布烟卿的口哨控制,刚刚揪住了小宝的胳膊,要把他自背上拖下来,沉中侠的笔光已经到了一阵漫天血雨过后,小宝弱小的身体,被父亲沉中侠的笔光绞得粉碎,肉块碎骨,乱纷纷地落下。
围观的众人,里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蹲下呕吐,他们从来没有一个父亲,竟然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残忍绞杀!
沉中侠脸上突然有了凄惶的笑容,向楚羽振臂喝道:“二公子,你还能拿什么要挟我?”他举着血淋淋的剑,仰面大叫:“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为任何人的话低头!”状如疯魔,恐怖至极nAd3(
布烟卿跟楚羽交换了一个疑问的眼神,楚羽蓦地飞跃起来,如一只巨大的鹰隼直扑沉中侠。他在空中出指,指如孤鹜,正是名动“京师”内外的“孤鹜指”指法。
指与笔瞬息间交手二十五招,楚羽身在半空,犹来不及落下。
自交手开始,沉中侠便一直在后退,以退的方式躲避楚羽的指上杀机。
楚羽攻了二十五招,沉中侠便退了二十五步,所退之处,一步一个深重的脚印,入地三分。
二十五招一过,楚羽“呼”地倒掠了回来,轻飘飘地落回原处,狂傲的脸上,也有了苍凉之意。
沉中侠又卦摇摇晃晃向后连退了五步,“叮当”地两声抛了“判官笔”,然后,他突然做出了谁都没有料到的动作——
——他陡然飞起,越过了围攻浪人的头顶,向庄外飞速逃遁。
“截住他……”辰源身形急起直追,沉中侠身上带着“大宋”最高军事机密“狼皮卷”,无论如何,不能任他这个极度危险人物逃走,否则的话,誓将后患无穷。
“中侠快走!”泪痕未干去而复返的工藤美熏,也紧追在辰源身后,以指为剑,剑法凌乱无度,间不容发地向辰源攻了六招,硬生生把他截了下来。
冷若雅和楚羽起步再追时,铜琴先生铁剑先生带领一群“东瀛”浪人,已经分头截击上来,眼睁睁中侠,带着两个“药人”远远地逃了出去。
“图!”冷若雅顿足道:“他带走了‘狼皮卷’……”
众人混战的时候后,安琪儿偷偷地离开“琉璃山庄”,她脚下一路高高低低地奔跑着,满脸是纵横交错哭笑不得的泪。
——柳生一刀,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亲自横渡“东海”,凤冠霞帔迎接琪儿于“琉璃月”下的!你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要骗我?琪儿为你叛国弃家,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安琪儿不知道自己对那个十几年前的夜,霸道夺去她处子之身的柳生一刀是不是痛恨,她只觉得这十几年来所有的情感跟信念,突然都打了水漂,涟漪过后,连这个仅有的水漂也不见了,只剩下空落落地茫然。
她觉着没脸回转“京城”去见宠她备至的皇帝赵佶,更没脸回“凤凰台”去见疼她至极的弟弟柴如歌,哭过之后,还回“东瀛”岛去么?毕竟,还有一个柳生一刀在……
她奔一阵哭一阵,又仰面无声地笑一阵,不知不觉已经奔入了海边一个岩洞中。她无颜见任何人,只希望这个岩洞越幽深越好,最好是永远没有尽头。待四面的光线幽暗得有些模糊之后,她扑倒在一块巨大岩石脚下,伏着脸,无声地抽噎起来。
“柳生一刀,我瞎了眼——”安琪儿忍不住低声地叫了出来,语气里充满幽怨。
”柳生一刀,他的确是瞎了眼!“一个猥琐的声音自黑暗里飘了过来,并且伴随着一声别有企图的叹息,似乎就响在安琪儿的耳边。
”谁?是谁?!“安琪儿扬声喝问,但她心里毫无恐惧。
她的心已经死了。
“是我叶良辰啊,郡主殿下!”一个黑瘦的渔民自暗影里踏出来,岩洞中有水波粼粼,映着他脸上不怀好意好整以暇的笑容。
“是你?”安琪儿当然认识权相蔡京布置在“东海”一带的外堂“龟杰堂”堂主与“东瀛”幕府大将军柳生一刀过往甚密的叶良辰。
“郡主受惊了。”叶良辰笑着,盯住安琪儿高耸的傲胸,像猛兽盯着已经落入掌中的猎物。
第六章 回家
? ——此前,安琪儿是皇帝的宠爱,是柴王爷的禁脔,叶良辰身为权相蔡京的奴才,也无胆细看,更无胆多想。◇↓◇↓◇↓◇↓,..现在,一切不同了,安琪儿叛逃,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他叶良辰成了形势的主宰,他喜欢怎么看就怎么看,喜欢玩多久便玩多久。
叶良辰向前踏了两步,站在安琪儿身前,炙热饥渴目光,越发无礼放肆。
安琪儿缓缓地起身,拂了拂襟袖上沾染的泥土,淡淡的道:“你个狗奴才,狗胆越来越大了呢?”
“郡主殿下,您连夜私逃,王爷可是生了很大的气。”叶良辰边边放肆地大笑起来,声音震得岩洞里嗡嗡乱响:
“您现在可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啦!”
安琪儿扬手,要打他一个耳光。叶良辰侧头躲过,伸手将安琪儿的皓腕抓住,嬉皮笑脸的道:“琪儿郡主,要讲动手的话,恐怕一万个你都不是奴才的对手。如果你肯乖乖地屈就奴才,或许奴才一会进入你身体里的动作会温柔怜惜一些……”
“呸——”安琪儿把一口唾沫吐在叶良辰阴晦的脸上,希望能激怒对方。她速求一死来解脱此刻满心麻乱的思绪,这些乱麻般的思想堵在心口里,剪不断,理还乱,几次险些令她窒息过去。
“叶堂主!”
“放开郡主殿下。”
叶良辰身后响起何时兄弟极为低沉、但不可抗拒的声音。
叶良辰身手去揭安琪儿郡主的裙裾,淫笑道:“何家昆仲,我知道你们哥俩不喜欢上女人,就一旁慢慢观赏叶某表演好了。”
“叶堂主,郡主是王爷名要的人,王爷和郡主的关系,你该了解的……”何从是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即使是天仙一般的安琪儿,在他眼里也视如粪土nAd1(
叶良辰迟疑起来,便借他三千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柴如歌争女人。
便听洞口上一个妖媚声音响起:“脱毛的凤凰,也是凤凰,算你们几个狗奴才识趣!”
何氏兄弟跟叶良辰一听这声音,齐齐变色,双齐齐·跪倒:“奴才参见王爷!”
“都滚去办正事吧!”那声音冷然的道,叶良辰跟何家兄弟立刻滚走了。
洞口之上,浮光掠影中,立着一个高贵邪魅的红衣身影,安琪儿一见之下,泪如泉涌,再也止不下来……
………………
在铜琴、铁剑的拼死挡护下,工藤美熏公主突出重围,在月下一路狂奔。
蓦地,一张带着腥味的渔网,迎面罩住美熏公主,叶良辰一脸狂相的与何家兄弟一齐跳了出来:“交出‘狼皮卷’,良辰必有重谢!相爷面前,本堂主也是大功一件!”
叶良辰正自鸣得意,两道凛冽的刀风,陡然翻卷上来,斩中了他的的双臂。
“啊——”叶良辰惨叫,双臂一痛,无法抓住鱼叉渔网,只能狼狈地就地一滚,避开对方接下来的飞袖袭击。
“叮叮叮——”连环三响,何从的“袖中刀”突然出现,跟对方这无形的刀气,连对三招,也退了三大步,丝毫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是辰源——”何去大叫,抖手抓住腰间红缨链子枪,枪尖一吐,直刺立足未稳的辰源腹,枪尖“嚯嚯”,借着何从袖中刀跟辰源“青衫袖”对决之激荡光芒,幻化出九朵灿烂的枪花,勇猛地刺进。
何从在这一瞬间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冲近,欲挟持美熏公主,抢夺“狼皮卷”nAd2(
不过,这一次,他出手虽快,但美熏公主猛然被辰源拖了一把,自他指下滑开。同一时间,辰源以被工藤武勋咬断的半截血指,直刺他的掌心。
何从心思一转,化抓为弹,左手食指“啪”地一声弹在对方指上上,挡了辰源的“惊神指”一击。
“辰源,你帮外族人,就不怕相爷治你的罪吗!”双臂受伤的叶良辰,歪倒在路旁,咬牙切齿的道。
“相爷位高权重,当知‘京畿’人马,尽归东宫调遣,‘狼皮卷’事关军国机密,呈于太子爷,方是法理。”辰源话间,抖手向工藤美熏就攻出七招!
“别欺人太甚!”叶良辰恨恨的道:“今日你伤我叶良辰在前,我老婆花美景会替我报仇的!”
“你们夫妻两个是不是还有个孩子叫‘奈何天’啊?”打斗中的辰源,不失时机的发出一声轻笑。
叶良辰诧异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辰源已来不及答话!
因为,何去的红缨链子枪,一枪七杀,“嗤嗤嗤嗤嗤嗤嗤”七声锐响,全部刺中,将辰源腹部青衫刺了七个醒目的枪孔。
他心中方才一喜,蓦地,脸前赤光闪动,辰源的“血泪枪”发出,森森寒气直逼何去眉睫,迫得他只能匆忙后跃,胯间早着了“青衫袖”半招,踉跄着退了出去。
辰源和何氏兄弟相互牵制,美熏公主趁机挣脱叶良辰的渔网,继续再逃!
楚羽凌空飞渡,欲要半路拦截,铜琴、铁剑二先生如影随行的尾追,死缠烂打,不容他有抢夺“狼皮卷”之机!
舟行早身形方展,想去阻击美熏公主,金瓯、银瓶二长老又赶来支援,联手堵住舟行早的快剑!
工藤美熏就在战局中,动如脱兔,四下奔突nAd3(
一块巨大如斗屋的礁石上,柴如歌披着着一袭猩红色的披风,头上亦是同样颜色的风帽,低低地压在两道妖异般的柳眉上。
他一条手臂,轻轻揽着伏在怀肩上低啜的安琪儿柔软腰肢,声音魅惑的道:“姐姐,除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眼前这些人,都不值得王弟亲自出手,却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上岸?”
安琪儿温驯的伏在柴如歌胸前,眼睛迷茫的望着汹涌的海面,喃喃的道:“柳生一刀……”
圆月下,眉眼明快的冷若雅,静静地伏在“琉璃山庄”最高屋的一角。
夜已经过半,西天一轮皎洁的圆月,正慵懒地照着“琉璃山庄”里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映得琉璃瓦面,更加流光溢彩,神迷目眩。
冷若雅长长地吸了口气,站起身拍打了一下裙角上沾着的浮尘,腰带上挂着的“相思刀”,也将悬着的流苏不住地荡来荡去。
她伸出洁白的左手握住刀鞘,感觉上面古拙的花纹雕饰在自己手底下,像一首瑰丽的楚辞般流淌着。刀柄长三寸,用西域进贡的紫色玛瑙石仔细地镶嵌琢磨过,在月光下闪着悦目的光芒。
她望着刀柄,闭目想象着一刀飞出的风情和刀光里相思般的凄冷——
相思的刀,在月空中一划而过,带着一片动人的雪浪,瞬息间已经杀到礁石之上。刀卷起的漫天的寒霜,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斩了下去——
出乎她预料的是,礁石上的柴如歌好似警觉到了什么危险,面色一寒,揽着安琪儿,在一阵长笑中,已经急速撤退,人影也不见了。
冷若雅的刀斩空,冷若雅拧眉冷笑,就听有人在耳边轻轻笑了起来。冷若雅旋身,已经望见一个风情慵懒的羽衣丽人,立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屋脊上,美如月下仙子。
“云端大姐!”冷若雅笑了。
这个羽衣丽人便是“大风堂”地位超然的大姐云端,此前在京外,冷若雅被何氏兄弟埋伏,曾以一箭之威,解救若雅出围。(参见《狼皮卷》第二章)
工藤美熏此刻,已经奔到海边,海的尽头黑压压的一大片,无数竖着血色樱花战旗的铁甲巨鲸战舰,正像一座座庞大的宫殿,以乘风踏浪的杀伐气势,向海岸这边迅速移动。
“铮——”云端玉手一招,“神哭斧”在月下留下一个美丽的金色弧线,工藤美熏应声栽倒在海水里,鲜红的血,染红了周遭的海面。
数百里之外,“千里眼”镜孔里,看到了这一切的柳生一刀大将军,胸口如中万钧铁锤重重一击,险些栽倒在铁甲战舰的船头。
“大将军!”
“您没事吧?大将军!”
数十位家臣大名,扶住了一身重铠,铁具遮面的大将军柳生一刀,焦急的问安道。
“大将军,柳生太郎和次郎带少主回家了。”高高旗楼上的瞭望哨兵,放下“千里眼”向下喊话,他的声音是低沉而悲切的。
柳生一刀猛地推开众人,冲到船舷旁,就见柳生太郎跟柳生次郎,一前一后抬着儿子柳生寒的尸体,自舟登上战舰的甲板。
舰上的家臣武士们,虽然看不到大将军铁面具后面的真实表情,但从他极力抑制的颤抖的铁甲躯壳上,每个人,都能强烈的感觉到这位做父亲的大人物,内心的震撼、痛苦、以及愤怒。
“大将军,宋朝左相李纲飞檄调动‘金陵’置制使宗泽将军父子,发兵三万五千,破釜沉舟,背水列阵‘东瀛’岛右翼,请令定夺!”柳生太郎躬身禀道。
远方海岸上的人们拍手相庆,柳生一刀断喝道:“扬帆,转舵!”
柳生一刀横抱爱子遗体,在月下海风中低语:“寒儿,爹爹带你回家。”(卷终)
第一章 南荒!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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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杀沉中侠!
自步入“南荒”地带以来,萦绕在冷若颜心头这个信念,就越来越强烈!!!
沉中侠必须死。zha4ngdegao±
几个月以来,“凉城四美”全部出动,围剿捕杀“大宋第一贪佞”国贼巨奸沉中侠,几番穷追恶战,几次都被沉中侠侥幸逃脱。
这其中,甚至包括“杀手之王”冷北城的一次亲自出手!
那是冷北城二十年职业杀手生涯以来,少有的惨败和第二次的失手。
沉中侠之所以如此难除,除了他本身满腹计谋、通身本领,是因为他的身边,一向不乏高手保护,一直不缺能人匡护。
他曾是“京师”堂堂大官,从的“北凉通判”,一直做到大大的“京畿九城稽查使”,官至“兵部”三品侍郎,屡升屡迁。
位高权重,自然有很多人保护和追随。
—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沉中侠的一路升迁青云直上,他身边的人也无不名利双收,飞黄腾达。
沉中侠还是富甲一方的大富豪。
他运用了职权,几乎对“京师”和“北凉”的柴、炭、米、盐、丝、绸、茶、糖、车、马等各行业都Сhā了一手,巧立名目,盘剥敛财,更私设青楼、赌场、烟馆等场所,牟取暴利,且慷国家之慨,予爵禄以交私恩,争取结纳了大批能人异士、亡命死土死心塌地的效力于他。
沉中侠更在多智善佞,倚势贪横之余,以“七星堂”总堂主和“正义联盟”四盟主等多重江湖身份,也广为结交武林各路英雄豪杰之士,远交近攻,对于“梅花镖局”、“铁琵琶门”等违逆其意旨者,或强征、或招安,一一收服旗下nAd1(
是以,沉中侠卷金犯案,震惊天下之后,为他出头、出言、出面、出手,奔走效劳的高人和高官,居然多不胜数。
——“铁琵琶门”韩飞燕、“黑水县”县令黑椒、“麻石县”县令麻油、“北凉县”总捕头独孤残峰、“木峰”何木木、“蛛蜂”唐蛛儿、“曲星军”何狮子、“武曲星君”雷老虎、“天机星君”仇鹰、“廉贞星君”唐豹、“贪狼星军”曲狼、“七杀星君”关踢狗、“破军星君”贺龙、“琉璃山庄”庄主工藤武勋、“东瀛”工藤美熏公主……都是这类人,他们都为直接或间接保护沉中侠而丧命身亡。
因为沉中侠牵涉在内,送命牺牲的官员、武者的名号之响、人数之多,更令朝廷为之震动,天下为之瞩目!
——“财神赌团”五财神季元芳、“崆峒派”长老傅红屎、“太岳山庄”三绝奇松、怪石、云海、“青衣楼”三公子柳生寒、“禁军”大统领安天命、“六扇门”总捕“不死神龙”龙布诗、“北凉县”独孤夫人、仵作“剪心刀”阴银刃、老牢头甄嬛传、“大风堂”少爷孟宝、“意想不到”赵本杉、“岂有此理”郭德缸……全都先后丧命在斯役里。
因为沉中侠,因为黄金藏,折损了多少英雄好汉、丧失了多少豪杰精英!
为了除掉这个巨奸国贼,牺牲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了!
但也就是因为牺牲已经这么大了,所以“凉城客栈”才一定要彻底铲除这罪魁祸首的沉中侠!
所以冷若颜才要出手!
所以“凉城四美”中的大姐冷若颜,才不管路险地荒、才不顾山穷水恶,带着“杀人放火金腰带”,千里迢迢的赶到了“南荒”。
决不允许沉中侠继续作恶下去!决不可以让更多的无辜生命卷进这场血腥的漩涡!
绝不可以!
冷若颜主婢四人一路踏进了南方蛮荒地带,因为她们们受到了“堂”最新的消息,巨奸沉中侠将在“万花谷”,跟“青龙会”巨头“毒王”唐少会面!
“万花谷”就地处“南疆”深处的不毛之地,那里是“百花帮”的旧巢,“百花帮”帮主花牡丹和帮中一干姐妹,都盘桓于此nAd2((参见《杀手楼》卷第七章)
花牡丹为什么要为沉中侠效力呢?
有人她是要还沉中侠的义。
——便像她跟独孤残峰一样,为履行对沉中侠的报恩诺言,因而不得已要为救助沉中侠出手?
还有人传她欠了沉中侠的情。
——就如韩飞燕、温宛儿、工藤美熏一般,本来就是“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的妻女情人,自然要拼命维护他?
冷若颜不知道。
但冷若颜却知道另外一件事,除了花牡丹之外,还有两个人物,只怕比这位百花之主更麻烦、更要命。
一个是“五毒教”教主蓝凤凰。(参见《七夜雪》卷第四章)
她是“大理”国王爷段兴智身边的红人,也是情人。
沉中侠得势时给了段兴智不少的“好处”,这其中包括黔地两块城池;听,段兴智只“还”了他一个蓝凤凰为贴身保镖,他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一个,那是“青龙会”布置在南方的两大天王之一的“毒王”唐少。
唐少是出身“蜀中唐门”的“大将”,据他的年纪很轻,确实和唐大先生、唐二先生同一族辈的“唐门”人物nAd3(
然而,江湖中真正见过唐少的人,如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因为见到唐少的人,基本都被他毒成了一滩黄水,不着痕迹。
“青龙老大”欲称霸武林,故向落难的沉中侠抛出橄榄枝,唐少便是奉了青龙左使楚风雪之命,全权代表“青龙会”,前来接应洽谈具体事宜的。
同理,“青龙会”如果欲夺取沉中侠手中的巨款黄金,唐少也一定会向沉中侠下手杀他。
冷若颜就是因为收到“堂”十三道旋风第一道旋风“剑神”舟行早的情报:“‘毒王’唐少正离开“蜀中”而赴“云南”,直奔‘万花谷’”,她才怀疑沉中侠会赶来“云贵”与之会合。
然后,她又收到另一个从“丐帮”净衣派少掌门“玉面神丐”谈仙传递来的消息:“有‘云南’分舵的‘丐帮’底子,看到蓝凤凰出现于‘万花谷’一带”,那便使的冷若颜益发相信——
沉中侠来了!
这个天下第一巨奸沉中侠,就在“万花谷”一带!
万里苍穹,浮云沉甸如铅。
天是惨青色的,像一张死神硕大无朋的脸,在阴森森的俯视着迷失在荒野森林里,披荆斩棘的女孩子们。
冷若颜并不担心她们迷路,她只担心情报有误,沉中侠并未取道“云贵”。
她还担心唐诗、宋词、元曲这三个女伴的安危。
而且,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麻烦事。
“玉面神丐”谈仙在她踏进“南荒”的第七天,又先后传达来了两个讯息:
——冷若芊追杀害死养母独孤夫人的凶手“一刀断头”姜斩,恶战一场,心神俱疲;冷若霜发现沉中侠的同僚“凉州”知府海上花,生怕案发会连坐,故企图为沉中侠疏通求救,一旦不成,便有聚众谋反之意,“北凉”诸地群情汹汹;冷若雅则需应付童贯门下“十三太保”所造成的“京师”危局,一时无法赶来截击沉中侠。
——“左相府”舟行早已经抽调“堂”一十三道旋风中的血鸢尾,专程赶来“云贵”追捕沉中侠。
听起来,第二个消息要比第一个讯息好一些,至少,血鸢尾出身“血河派”,武功不俗,无异于冷若颜又多了一个不错的帮手。
可是,对冷若颜而言,她并不是很欢迎血鸢尾的加入。
原因很简单:
因为血鸢尾也是一个细腰、长腿、大胸、白肤的大美人。
所以,冷若颜很是有些不喜欢。
可是,不管冷若颜如何的不喜欢,血鸢尾已经背负着左相李纲大人的使命和重托,一路高歌猛进的闯入了这片还未开发的蛮荒世界!
路上,雀斑脸的元曲偷偷问冷若颜道:“姑娘认为来的真的是血鸢尾?”
冷若颜好奇的道:“不是血鸢尾又会是谁?”
在前面挥动镰刀劈草开路的大龅牙宋词,哺哺自语道:“她总不会是花牡丹。”
肚腩的唐诗忽然Сhā嘴:“不定她是蓝凤凰。“
宋词马上反对:“不对,蓝凤凰她全身都是蓝色的,很好认的。”
“那血鸢尾是什么颜色的?你。”唐诗反问:“蓝凤凰是蓝色的,那么,照你的逻辑推论,血鸢尾应该是红色的,墨黑应该是黑色的,白裘恩应该是白色的,岳飞至少也应该长一对会飞的翅膀才对。”
宋词笑道:“楚羽也该有一对翅膀,但应该是有很多羽毛的。”
“那么,”元曲凑趣问道:“孙亚斌呢?”
“孙亚斌?”宋词吟片刻,即认真的分析道:“他首先应该是个孙子……”话未完,她就双眼发直,张大了偌大的一张龅牙口,手里挥舞的柴刀,也停止了。
因为她看到一个金发金冠金袍金靴的金面人,骑在一匹金鞍金蹬金鬃金眼的金色大马上,挥动金色的皮鞭,赶着一群男女童,迎面而来。
第二章 青华甲
?那群被像牲口一样驱赶的小童,约有十五、六个,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三、四岁,不论男女,都**着身体,没穿衣物,露在外面的一双双小脚丫,给地上的尖石跟竞技,刺得血泡肿块,满目苍夷,惨不忍睹。
每个小童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金色的项圈,上面刻着简单的数字。
他们不是用走的,他们是四肢着地,像动物一样爬行的,他们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神情嬉戏,队伍后面的几个年纪小的,还在草丛里,翻找蚯蚓生吞,爬的慢了一点,金面怪人无情的鞭子,就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唐诗、宋词、元曲,三个婢子看得怔怔的发了呆、发了傻。
但冷若颜却为之气结,她气得几乎为之气绝,她的玉手在发抖,戟指那金面怪人,忿而怒叱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虐待孩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金面怪人一勒金丝缰绳,那头金毛大马就辄然止步,就听那金面怪人反吼道:“老子养的孩子,老子想怎么虐待,就怎么虐待,关你这个臭娘们屁事?!”言罢便待就此鞭马驱童而去,把冷若颜主婢等人置之不理。
冷若颜怒喊:“就算是你的儿女,你也不该这样拿他们不当人待,你再不收手,便关姑娘的事!”
金面怪人马上停止推进,他回首瞪视着冷若颜,手捋金须道:“看你这小娘子有几分姿色,ρi股又大,不如跟着本王回‘万花谷’生娃娃吧!”
“万花谷?”冷若颜道:“那里不是沉中侠的老情人花牡丹的地盘吗?你又是谁?”
“我操沉中侠他八辈祖宗!”金面怪人吹黄须、瞪金眼,张着金色大板牙,破口大骂道:“花牡丹是我段兴智的老婆,‘温柔乡’原来就是本王的‘行宫’,被沉中侠用计赚了去,而今一年期满,沉中侠那老兔崽子,还有颜面霸占着谷里的女人不还我,本王就阉了他的卵蛋!”
震惊良久,冷若颜才问:“尊驾就是‘大理’王爷段兴智?”
望了冷若颜一眼,金面怪人傲慢的点点头nAd1(
冷若颜的柳叶眉皱了起来:“花牡丹是你的老婆?她不是沉中侠的相好么?”
皱眉的若颜,气质好看到了极致。
“是,”金面怪人段兴智自豪的道:“本王跟沉中侠共用一个老婆。”
“什么!?”
“共用一个老婆!?”
“天了噜!”
唐诗、宋词、元曲,纷纷叫了起来!
“一人轮换享用花牡丹九姐妹一年,一年日期一满,不管女人地盘,都换班易主。这叫一女二夫,其乐融融。”段兴智意兴大发的侃侃而谈。
“那……这些可怜的孩子……”冷若颜指着在乱泥杂草里打滚玩耍的小童,迟疑的道。
“当然是‘万花谷’那些女人生的,不过时间久了,本王也记不清,哪几个是本王的骨肉、哪些个是沉中侠的儿女了?左右是生出来给本王当耍物、解闷打发无聊时间的,管他们呢!”
说罢,段兴智打马催逐着童子们而去。
“这些小孩儿,好可怜啊……”已经身为人母的宋词,不禁想起丢在“湖南”老家的儿子思傲参见《欢喜佛》卷第一章,眼圈都红了。
“姑娘,要不要帮帮那些可怜的孩子?”元曲不忍心的试探着询问姑娘的意思。
“沉中侠和‘毒王’唐少,都在附近,他们都是极难应付的人物,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nAd2(”冷若颜叹了口气:“前途凶险未卜,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挥挥手,一主三婢,继续向前走。
一路上都是杂草和乱石、毒蛇和怪禽,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谷深,月寒。
风劲,旗动。
主婢正翻越上一座怪石嶙峋的陡岗,向“万花谷”里眺望
看到了!
她们终于看到了人烟。
那是一座花屋,屋前屋后屋左屋右,种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鲜花。
牡丹、芍药、兰花、梅花、掬花、桃花、荷花、虞美人、栀子花。九种花色争奇斗艳,赏心悦目,令人眼前一亮!
花屋之前,立着一根旗,黑色的布,红色的字,都像一面招魂幡。
“温柔乡……”唐诗轻声念着黑旗上的红字,表情不自然的道:“姑娘,婢子总感觉这里面怪怪的……有点渗人……”
原处的云雾里,有一个野镇,看着挺近,实则离她们立脚的地方,至少还要有两天的山路要走。
“按照地图显示,那个野镇叫‘刹马镇’,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个货物集散地,附近的土著,都会在那里交换食物和生活用品。”元曲指着地图上的标记说道。
宋词耸耸肩,摊摊手说:“据文献记载,‘刹马镇’之名,有唐太宗时期始之,这里是南方边荒最后一座城镇,平时市集热闹,商贾云集,出产矿石草药,也有不少妓馆、烟馆、赌馆、武馆、饭馆、客馆等销金场所,而今,却不知怎么,都萧条荒凉,零星败落起来?”
“前面有几座‘镇南军’军帐,我们过nAd3(”唐诗用手点指。
一轮冷月,照在残垣败墙上,仅远处破旧城垛处,还有三、四姑娘的眼睛好美,美的像一首诗。”唐诗仍在小声感叹道:“如果婢子不是女儿身,一定娶姑娘为妻。”
冷若颜向爱婢左望望、右瞧瞧,侧面端详一下,正面又审视一下,然后拭拭唐诗的额头温度,问道:“小诗你没生病?。”
唐诗为之气结:“姑娘你你真是一点诗意都没有!”
冷若颜媚笑数声,脸色一寒,疾道:“没有诗意,却有尸意。”
三个婢子也不约而同的发觉不妙,她们同时冲进了几座军帐后面的残垣废堡,里面有许多堆叠起来的灶佰,大概是作烧饭、取暖用,角落处还贮存着大量狼粪、枯草。
宋词低声向同伴解释:“这些是发现外敌入寇时施放狼烟,传达军情之用。”
残墙废墟极度荒凉,一个军士的影子也没有。后面又是三所帐篷,冷若颜玉手轻轻一挥,三婢就立刻采取了行动。
她们几乎是同时分头窜了过去,同一时间拔剑抽刀,同一时间划破了营帐!
目光落处,帐篷内,果然是堆满了死人的尸体。
“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可以确定都是驻守这儿的‘镇南军’边军,而且还死了不超过一个时辰。”
“他们看上去死得很恐怖,不是眼睛突了出来,就是舌头伸出嘴外,蛆虫在眼球和舌根进进出出,真恶心!”
“铁锅里还有煮熟的野菜汤,大部分的军士手里,还捏着半只硬馍,桌上还有些残骨,刀在鞘里,鞘挂在刀架上,看来,他们死得也很是突然。”
唐诗、宋词、元曲,将她们各自看到的、想到的,陈述了一遍。
这些戍守边防的“镇南军”藩兵,何以会暴尸荒野?他们是怎么死的?谁杀了他们?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何他们会死得这般猝不及防、如此恐怖?是什么厉害人能使这十多名行伍硬手、边军将士一夜空营全部丧命?
“是中毒!”冷若颜直起身来,肯定的道:“他们中了一种极厉害的毒。”
宋词讶然:“难道沉中侠和他的‘毒美人’蓝凤凰已早一步来了此地!?”
“‘青华甲’!”唐诗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叫道:“我想起来了,是‘毒王’唐少的独门奇毒‘青华甲’!”
主婢闻听此言,便觉山风更劲,夜色尤冷。荒山空寂,夜袅嗷哭,旷谷幽幽,幢幢的不知是人影,还是鬼影?绰绰的不知是神迹,还是天意?
就在三婢毛骨悚然之际,蓦然一声女子疾呼尖叫.竟从那“温柔乡”花屋内传来。
呼声危急。
叫声凄厉。
惊人的意外,始终在难以预料的时间里,不期而至
第三章 好胸 好凶
? 三婢互觑一眼,只听冷若颜两排贝齿间迸出两个字:“快去!”
三婢立即腾云驾雾一般,飞快而去,她们几乎是足踏飞轮,凌空虚度般,越过砾石、巨岩,飞扑向那百花丛中的“花屋”。¤點說,..
“嗖”的一声,冷若颜早在她“快去”字之时,已疾弹出营帐,身子腾空,双足决不沾地,像一头飞燕,己越过三婢头,当先如电掣垦飞,飞射向“温柔乡”!
“温柔乡”前后各有一道门。
后门禁闭,前门虚掩。
风吹得门扇“格楞哗愣”作响,在冷若颜飞射向“温柔乡”前门的同时,花屋的后方,也有一个身段窈窕,身法娇美,身手玲珑的红影,手掌上寒芒闪烁,也自花墙的阴影间射了出来,直扑向“温柔乡”的后门!
这血衣大胸美少女人在“温柔乡”附近匿伏已久,她一现身就逼近了后门,与冷若颜同时踢破花屋的前后二扇门,一前一后,抢冲了进去!
冷若颜一抢进花屋,就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
她首先看见了三个漂亮年轻的女子,她们都坐在一张长长的凳子上,她们都端端正正坐在一张凳子上,挺胸抬头,好整以暇。
居中一个鬓角Сhā着一支兰花、柔柔美美的女子,正对着前屋门,也就是对着冷若颜,把一张的樱桃口,张得大大的、圆圆的,在字正腔圆的呼喊:“救命——”
她们三个对面五、六尺之遥,也各有一同样标志的年轻女子,或者手拄香腮、或正襟端坐,在观看她们的“表演”,看着兰花女子表演喊救命。
冷若颜万万没料到,这大屋子里会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人,更想不到这女子喊救命是这么一个喊法,就像是在唱戏,并且还有观众席nAd1(
“掌声响起来!”表演者兰花女身左鬓Сhā掬花的女子,在煽动现场的气氛和观众的情绪,兰花女身右发贴桃花的女子,更是带头领掌。
对面观众席上,除了一个昏昏欲睡、美艳绝伦的虞美人女子,敷衍的鼓了数下掌,左右的梅花女子跟荷花女子都兴奋拍掌,热烈响应
接下来,迎接冷若颜的,除了热烈的掌声,还有始料不及的致命刀光!
自屋横梁上扑落的女子,鬓角一枝娇艳欲滴的牡丹斜簪,她当头就是一刀斩落,半也不含糊,丝毫不留情面!
这一刀斩得又急、又猛、又快,又突兀,防不胜防,刀斩落时,牡丹女子又厉叱了一声,先声夺人,后刀夺命。
若颜身后,又是剑光扑背,香气袭人。
花是芍药。
剑是杀人剑。
冷若颜迎着刀光后乍现的美脸、刀光中蕴藏的危险,突然一下抱住了鬓发肌肤衣袂散发香气的牡丹女子。
牡丹女子一剑落空,而在这时候,冷若颜的“多情环”便已脱腕发了出去!
一环正面直切芍药女子左胸、一环后面旋击其右背!
她紧紧抱住牡丹女子,对方的身体身子很软、很暖、很匀、很称。
那芍药女子应变之速,也是非同可。飞环来袭,她立时大回环绕剑一封,身子一个“铁板桥”大仰!“当”地一声,一枚银环给她的剑磕飞!另一枚银环险之又险的擦着她的秀颔掠过,削掉了数根秀发,与另一枚银环,空旋回到主人掌中!
芍药女子震剑直身,目透杀气,却不敢再上前半步nAd2(
因为她们的大姐花牡丹,已落入冷若颜手里。或者,是被冷若颜抱在手里。
花牡丹是个身材很均匀,骨肉很媚妍、身上很香艳,杏唇花颜峰秀胸酥发微乱,美得婉转动人。
“你是花牡丹!?”冷若颜戏谑的紧贴着“猎物”的耳畔,吐气如兰。
花牡丹酥胸一起一伏,还没回答,后门已有一个红衣大胸美少女,高举着刀,嘴里“唔呀呀——”一通壮胆也似的乱叫,撞门冲了进来。
然后她就被眼前这两个大美人紧紧拥抱的场面,惊得呆住了:“你们……你们这是……天啊!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男人都死光了吗……”着着,她自己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却忍不住在指缝之间偷瞧。
花牡丹美面绯红,更显得人比花娇。“蓝凤凰,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冷若颜一面跺着脚,一面咬着红唇,死死把怀里的花牡丹推开。她的脸,也红透了。
——这个美得让人的心口一痛的大胸美丽红裙少女,自然是左相派来“南荒”公干的血鸢尾。
就算在这样荒凉的幽谷里,在这般惊险的环境下,一瞥间,血鸢尾仍出落得如此娇憨,如此艳丽,凹凸有致,婀娜玲珑,无处不美。
血鸢尾瞪了瞪杏目,翘一翘艳唇,叉了叉蛮腰,大大咧咧的质问:“你是蓝凤凰?”
冷若颜怔了一怔,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秀匀的鼻子:“我是蓝凤凰?”看了看血鸢尾傻呼呼的假装聪明样子,冷若颜好笑道:
“如果我不是蓝凤凰,你是不是蓝凤凰?”
“我是蓝凤凰?”这次轮到血鸢尾发怔:“本姑娘像蓝凤凰?她有我这么凶的胸么?”
她骄傲的一挺傲胸,屋子里的女人,都在心底暗自叹服了一声:“好胸好凶!”
“鬼才知道蓝凤凰长什么个样儿!”冷若颜笑了起来:“但我知道你不是蓝凤凰nAd3(”
唐诗、宋词、元曲,这是全都冲了进来。
她们一冲进来,就被血鸢尾傲人的双峰吸引住,三婢看了看血鸢尾的巨胸,在低头看看自己的平胸,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牡丹婉然展颜,向着冷若颜花枝招展的笑道:“你不是蓝凤凰?”
然后,她用手指又指向血鸢尾:”你也不是蓝凤凰?”
冷若颜跟血鸢尾一起摇头。
“警戒解除!”芍药向屋中的几个手捧兵器的女伴,摆手示意。
“幸好你们不是,”花牡丹长舒了一口气,面色突然变得惨淡起来:“沉中侠派了手下用毒杀手蓝凤凰,来杀我们就姐妹灭口,却才见两位姑娘身手不凡,才误以为你们之中的一位是蓝凤凰……”
“你们姐妹不是沉中侠的私眷吗?”冷若颜狐疑的问:“他为什么要对你们下毒手?”
花牡丹面色一苦,正要开口道明原因,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寂静的夜里,诡异乍惊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温柔乡”花屋里的女人们,都不约而同的变了颜色。
兰花、梅花、掬花、桃花、荷花、虞美人六个“花屋”女子,都去看持剑的二姐芍药,芍药面带惊惧的望着大姐花牡丹,紧张的问:“会不会是沉中侠的杀手蓝凤凰来了?”
花牡丹咬着朱唇,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硬撑道:“姐妹们不要慌,大不了我们‘九朵花’和那个女魔头拼个鱼死网破!”
敲门声陡响陡停却没料到,一个稚嫩却狠勇的大嗓门大喊了一声:“官府办差,开门检查!”
“花屋”的前门被那人一脚大力踹开,紧接着一个盔斜甲破的半大孩子军官,背着一个脸挂灰、年纪更的娃娃,抄刀持盾,闯了进来。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男不女的站中间,都不许动!”娃娃军官竭力大声、充武逞勇的连声喊道。
“你瞎啊!”血鸢尾挺胸而出:“你看屋子里哪有男的?”众女看到娃娃军官滑稽的模样,都忍不住都笑,刚才紧张恐惧的气愤一扫而光,嘻声一片。
“都严肃!本大人正在办公呢!”娃娃军官以刀击盾,大声恫吓道:“都听好了,本大人乃‘大宋’左丞相李大人麾下、‘堂’第一旋风舟行早总管直辖、‘京畿’城防副使李仪之将军部属、‘新浪驿’九品驿丞,‘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胸藏百万甲兵,谈笑间虏灰飞烟灭,迷倒万千少女和少妇,文武全才,举世无双天下第一美男子’更更更更大人是也!”
他一边,一边摆出刀、盾、铐、链,乒乒乓乓、零零碎碎,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一套可以使用的,双手捧得满满的,踱着官步、打着官腔走到诸女之间:“现在不需要你们什么,但你们所的,将会成为刑堂证供,本大人从来都是抗拒从严,坦白从宽,好言相劝,屈打成招的……额,现在,你们谁先告诉我——你们几个里面,谁是蓝凤凰?”
“你也在找蓝凤凰?”女人们有一半人奇怪的问。
“别给本大人耍花样啊——”四更背着灰头土脸的娃娃,下意识的移步,挪到了一个相对比较旷阔安全的空间,色厉内荏的叫道:
“本大人最是怜香惜玉,你们最好给本大人老实交代,到底谁是蓝凤凰?要不然把爷惹急了,我把你们好看的先奸后杀,丑的先杀后奸!”
话音未落,四更歪歪扭扭的头盔,就被血鸢尾重重的连头拍了一掌:“四更,丫的,你吃错药了!‘堂’血鸢尾在此,哪轮到你这个兵长张牙舞爪大呼叫的?!”
第四章 关键时刻就是要挺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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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被打的眼冒金星,他怔了一怔:“自家人?”然后又眉开眼笑的道:“姐姐别生气嘛!我们‘一十三道旋风’为李相爷办事,从来都是单枪匹马、秘密行动,我们姐弟俩也一直是直闻其名、未见其面,不识怠慢之处,海涵弟则个!”
血鸢尾抱胸飞了这个“弟”一个大白眼:“这还差不多。zha4ngdegao︽”
冷若颜只能是苦笑,心道:“舟行早从哪淘来的这么多奇葩极品手下啊?”
——有什么事情,比遇上一个令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的人怪胎头大如斗?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遇上两个怪胎。
冷若颜现在看到血鸢尾和四更,就一个头两个斗大。
她强忍住笑意,媚媚的道:“四更大人是吧?贱妾听三妹若雅来信中起过你,知道是因为你曾经在‘新浪驿’保护韩飞燕孤儿寡母,手下的兄弟都战死了,韩姑娘死了,你受其师兄破晓先生之托,一个人带着孤儿沉不弃,千里寻亲,你是好样的!”
四更顿觉脸上有光,大言不惭的夸耀道:“那是自然,想我‘运筹帷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胸藏百万甲兵,谈笑间虏灰飞烟灭,迷倒万千少女和少妇,武全才,举世无双天下第一美男子‘四更大人,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血鸢尾虎着脸,问道:“我,你这么一大串唬人的绰号,是怎么来的?”
四更放下背上花脸猫似的不弃,一双亮贼贼的眼睛,眨了眨,自觉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个……那个……都是江湖上的兄弟、武林中的朋友,硬往本大人头上安的绰号,本大人实在是盛情难却,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又不想得罪同道,也就勉为其难,照单全收了,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冷若颜掩口媚笑道,“大人您可真虚怀若谷当仁不让呢nAd1(”
四更“嘿嘿”讪笑,摸头后脑道:“谦虚,一向是我的第二大优”
荷花忍不住Сhā嘴,问道:“那大人第一优点是什么?”
四更摆出一种忧伤的气质,手扶墙壁,做痛苦状:“我最大的优点就是长得太帅了,这个烦恼,困扰我十三年了……”
女子们大多转身做出“呕吐”状,并发出干呕的声响。
血鸢尾摇摇首,一本正经的道:“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你那两撇顽强的胡子。”
四更自喜的摸了摸两撇自认为相当“性感”的胡子,高兴的问道:“姐姐怎么?”
血鸢尾叹口气:“这么厚的脸皮,这些胡须都能破皮而出,也真够难为它们了……”
四更本来想发火,一见血鸢尾傲胸隆乳,美不胜收,他自己就心乱得无法收拾,再加上血鸢尾跟他挨得极近,吐气若兰,他便觉得她的笑容灿烂里,有了他的年少寂寞。
四更长得不高,好在血鸢尾她也不算高挑,看到她浪浪的站着,他单薄风尘的肩,仿佛己发出了邀她枕靠憩的红笺字,绵绵情话。
“嘭——”盔帽再度中到满脸盛怒的血鸢尾的一记“熊掌”重击,四更眼前金星四溅的从自己的意淫想象中,醒转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双手爪子,不知何时搭在了血鸢尾的傲人双峰上,他急忙收手,点头,傻笑。
“噗!”见四更可怜兮兮的模样,寒着脸的血鸢尾,没有扳住,反倒笑出声来。
这一笑,笑得极好看,满天的阴云消散。
“四更大人,我是‘凉城客栈’冷若颜,你怎么到了这里?”冷若颜收起笑意,转入正题nAd2(
“还不是帮不弃这娃儿找他爹沉中侠?”四更满腹牢骚的道:“江湖上传闻,沉中侠那个老王八蛋,最近和‘五毒教’蓝凤凰那娘们混在了一起,要找到沉中侠,就先必须寻到蓝凤凰,这不?本大人就一路背着这熊孩子找到这来了。”
血鸢尾将脸脏兮兮的不弃拉到眼前,见他衣衫破烂,面黄肌瘦,想是这孩子,这一路被四更这半大孩子磕磕绊绊辛辛苦苦带过来,定受了不少苦难,她心里不忍,掏出花手帕,细心的为不弃擦起脏脸来。
冷若颜见怯生生的不弃,此刻直勾勾的偷瞧血鸢尾露在衣服外面的乳沟,心中暗自苦笑:“真是沉中侠亲生的儿子,的年纪,和他老子一样的好色。”
血鸢尾也未在意家伙不老实的眼睛,擦拭完他的脸,又为他清理手。
“这下都清楚了,我们都不是蓝凤凰。”冷若颜媚媚的、迷迷的笑着:“刚才大家的误会,都一笔勾销好了。”
——“凉城四美”的笑容,各有各的风情和美丽。
四妹冷若芊平时很冷酷,眉头常常紧锁,有郁郁不欢,她少有欢笑,即使是笑,也仅仅只是嘴角稍牵出一点点笑意,就像万里冰封中的一点春色,足以让世间所有男子,怦然而心动;
三妹若雅性格比较憨厚可爱,性情开朗温和她是姐妹里最爱笑的一个,她的笑容灿烂、向上,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千年秀木风吹叶动,蕴有一股勃勃生机和郎朗希望,给人以信心、信任和信念;
二妹冷若霜刚烈而激越,遇强愈强,见敌杀敌,越战越勇,以恶斗恶,越挫不狠。其实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外冷内热的,平素杀气腾腾,生风虎虎,一旦笑起来,如风吹花开,日出天际,明艳动人;
大姐冷若颜年纪较大,饱历世故,历尽人世沧桑nAd3(她总是个笑看风云的美人,她的嘻笑怒骂,一切都以游戏人间为目的行天下,她的笑媚浪,有一切风尘女子的迷和痴、顿和悟。
“我们谁都不是蓝凤凰,”花牡丹问道:“那么,谁才是蓝凤凰?”
女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恐惧的目光看向了“花屋”之外的浓浓迷雾、茫茫野谷。
然后四更忽然绷着脸向了冷若颜问了一句:“本大人是千里送孤,你冷大美人带着三个丑……漂亮妞儿,跑这荒山野岭的干什么来了?”
肚腩的唐诗懊恼未消,戟指血鸢尾:“你这大胸妹子又来作甚?”
血鸢尾又是挺胸而出,反指花牡丹,喝问:““你们这些妞儿又是谁?为啥假装危险喊救命引诱我们?”三方人相互指责,互相质疑,不由得让冷若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两只修长、干净、白皙的美丽玉手,平伸出来,虚空轻轻下压两下,平复稳定大家激动紧张的第一情绪,才开口道:
“既然在场的人,每个人都有疑问,每个人都有目的,而且每个人都在疑神疑鬼不相信彼此,不如大家都坐下来,吃点东西,然后都要交换一下各自的消息,再交待一下大家来到此地的原因,可好?”
当然好。
四更第一个跳起来,欢呼雀跃的热烈响应:““好哎!好哎!好哎!”
他两手举得高高,就差把双腿和第三只腿也举起来表示赞成。然后,他手脚麻利的给冷若颜搬凳子、倒茶水、捶腿、揉肩,他简直是直接取代了“杀人放火金腰带”三婢的职责,更成了这座“花屋”的“新主人”。
唐诗、宋词、元曲,都目露“凶光”地盯着他,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
花牡丹跟芍药姐妹们,也“恶狠狠”的看着他,他依然嬉皮笑脸的我行我素。
——不仅如此,四更大人对他一个人能成功吸引十一双美丽(丑陋)女子的目光,貌似还感到很有些骄傲。
血鸢尾也盯着人,但不是向四更,而是比四更还的沉不弃。
带着母爱。
冷若颜也在看人,她不是盯着四更,也不是留意血鸢尾,她看的是“温柔乡”里的女人。
——在这荒山野古的蛮荒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女人?
而且这些女人,大都长得样貌不俗!
尤其那大姐花牡丹跟那个叫“虞美人”慵懒的花女,是这群漂亮女人中,最漂亮的两个。
四更大人年纪虽,却是场上的老手。
他八岁漂洋过海,在“西洋”读书,夷国男女之防不严,十一岁时便已和一些传教士在妓院之中,混得厮熟。
年纪的他,对女人这种“生物”,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女人,分很多种。
有的女人累人,有的女人烦人,有的女人伤人,有的女人害人,有的女人吓人,有的女人可人,有的女人迷人。
“温柔乡”大花屋子里,就有很多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
在四更心底默默的分类里,大姐花牡丹绝对是迷人的。
她的花容月貌,一笑一颦,不但迷男人,也同样迷惑女人。
她是“百花帮”的帮主,她和她的帮众在“北上”投靠“康王”赵构(参见《杀手楼》卷第七章)后,因忤逆王爷,被逐出王府,大部分帮众姐妹失散。
但无论她如何落魄,都有几个姐妹会忠心不二的追随着她、保护着她、照顾着她。
第五章 水缸里的死人头
? 这些女子中,有的是花牡丹的婢仆丫鬟,有的是她的表亲姐妹,有的是她的手帕交闺蜜,还有的是她一手养大的孤女。zha4ngdegao》
芍药,是被四更归于害人那一类的。
她大约二十五、六岁,是负责“花屋”日常的总管,“温柔乡”的第二号人物,很干练的勤快的样子,看上去还算顺眼,但并不漂亮。
兰花,也是大约二十多岁,是“花房”管理账目的花女,她的五官跟轮廓都很迷人,长得很漂亮,柔柔弱弱,斯斯的。
她属于让四更感到比较累人的那种女人。
梅花,高高瘦瘦,是“花房”负责烹饪煮饭的厨娘,很勤快,可是就是整天一副看人不顺眼的样子,使得四更也看她不顺眼,无疑,第一印象就被四更打入“伤人”那一个标签。
掬花,头大,个头大,块头更大,手大,脚大,ρi股还大,嘴巴大,嗓子大,口气更大,就连胸前的一对兔子,都往死里的大!
她是“温柔乡”的保镖护院,所有外界的麻烦,都有她出面处理解决。
四更一见她就害怕,她足能装下一个八更,也就是两个四更,那是一个吓人的女人。
桃花和荷花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们负责“花屋”的里外的打扫清理,这对姐妹花都很好看,都很娇气,就像用纸扎的纸人和瓷器娃娃,娇滴滴的,一捅就破、一触即碎。
四更很反感这种做作的女人,觉着她们这类女子,相当的烦人。
虞美人,花女里漂亮的一个,是花牡丹的表妹,一有些无精打采,腹微微凸起,心细的若颜,已经猜度到这个美丽的少女,已经身怀六甲,至少有四个月的身孕。
这种女人,是可爱的,这是四更的想法nAd1(
还有一个女人,自从客人们进“花屋”,就一直没露面,就一直躲在里间,不肯出来。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弱弱,披头散发,怯生生的看不清样貌,很怕生、很怕人、很怕事的模样。
花牡丹,那是她们最的姐妹,叫栀子。
因为年纪,身体,胆子又,常被外界的男客欺负,她就躲在里间做女红,从来不出来见陌生人,一天到晚也不讲一句话。
“她们都是我最好的姐妹,全是我最信任的亲人。”花牡丹这样介绍她的女伴们。
——花牡丹之所以将“温柔乡”设在“万花谷”,是因为这里是兵家必争之“重地”。
此处原是“大理”王段兴智的地盘,段兴智遭受大宋“镇南大将军”叶屠城的大肆攻袭,被打得连吃败仗,为了向“富贵集团”求和求援,只好将“万花谷”一带及其它五个部落寨堡,一并割让给“富贵集团”,在柴如歌的帮助和施压下,叶屠城收敛,段兴智这才算在大溃败中站稳了脚跟。
后来,大宋“镇南大将军”叶屠城因屠杀“北凉县”抗税农民、而被左相李纲弹劾,锒铛下狱(参见《屠城殇》卷);段兴智趁势重整旗鼓,重振声咸,将割让出去的地盘,只剩下了“万花谷”这要塞,双方争持不休,以致大动干戈,连年恶战,结果是平分秋色,难分上下,最后决定双方各管一年,轮流交替更换。
那时候,花牡丹是段兴智的心上人,所以对她很信任;但在一年期满之后,“富贵集团”的童贯和柴如歌派了集团最得力的也最年轻的“堂主”沉中侠,来统管打理“南荒”一路的事宜,结果,花牡丹在沉中侠的攻势下,也为他动了心,沉中侠可自有他独到的一套,他既接收了“万花谷”,同时也“接收”了“温柔乡”的九姐妹。
然而,花牡丹对段兴智却未能忘情nAd2(
段兴智是个怪人,他出身高贵,却狂野不羁,而且脾气暴躁,不解风情,可是他是真心对待花牡丹,用心良苦。
她喜欢他,是因为他专情忠心,是个好丈夫。
沉中侠则完全不一样。
他细心、体贴、温柔、周到,他床上功夫还非常好,沉中侠在情场上有过许多女人,但他却会令花牡丹开心使她觉得在他的身下,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喜欢他,是因为他体贴入微,是个好情人。
——男人可以同时爱上几个女人,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冷若颜忽然问:“牡丹姑娘,段王爷去了哪里?贱妾来时明明路上遇到他了,怎么不见人影?”
“段王爷是来过这里一次,他告诉我,沉中侠拍派了他身边的第一女杀手蓝凤凰,来杀我们姐妹灭口,然后就从匆匆赶着孩子们离开了。”花牡丹垂着头道。
“那些可怜的孩子,是怎么一回事?”大龅牙的宋词忍不住打听到、
“他们大多都是沉中侠在我们姐妹身上发泄完兽欲的产物,当然也不排除有几个是段兴智的,段兴智对沉中侠怀恨在心,就拿这些孩子们当作牲畜一样圈养驱牧,以泄心头只恨,我们本是女流之辈,原也无能为力……”这段话的时候,花牡丹表情有点凄然跟惘然。
血鸢尾握紧粉拳头,气怒的道:“简直都不是人!”
花牡丹掠了掠鬓边的乱发,只笑了笑:“我们知道了沉中侠太多的秘密,他迟早会派蓝凤凰杀死我们的,天快亮了,梅花,去给几位客人准备早饭。”
冷若颜向唐诗递了个眼色,后者站起道:“大家都饿了,我也去帮忙nAd3(”
厨房,宽敞而整洁。
唐诗摘菜,梅花便去取水淘米,当她一揭开水缸缸盖子,“哗啦”一声,缸里水下突然冒出一个头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头,脸上、头上和五官窍孔里,进进出出爬满了蜘蛛、蜈蚣、蟾蜍、壁虎、水蛇,她还冲着梅花咧嘴笑!
梅花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她尖叫一声,丢下水瓢,扭头就往外跑!
唐诗正往这边冲过来,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女人一个惊慌失措,一个惊骇欲死,都收脚不住,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起。
梅花的尖叫声,将外面屋子里的四更大人和一大群女人,都吸引了过来。看到水缸里的怪女人,有人震讶,有人迷惑,有人好奇与,有人惶恐。
冷若颜突然想起了什么,失声问道:“你是蓝……蓝凤凰!”
那水缸里冒出来的怪女人,看似艰辛极了,她全身都在抖哆着,并用手出力的紧握住自己的咽喉,发出一种“咯咯”的可怕声响来:
“快……通知段……段王爷……我蓝凤凰……有负重托……我……我不能再保护沉中侠……上……上‘万花谷’了……”
花牡丹花容失色的道:“蓝凤凰,你不是段王爷派去沉中侠身边做保镖护法的吗?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牡丹姑娘……你千万要通知沉爷……你跟他……我蓝凤凰辜负了他的爱护……遭受唐少暗算……你一定要告诉沉爷……‘万花谷’上的黄金宝藏……不可以让‘青龙会’夺去……唐少要独吞黄金……一定要和段王爷讲和……只有王爷的‘一阳指’才能克制唐少……请段王爷念在沉爷帮他……重振声威的份上……拉沉爷一把……帮助沉爷渡过难关……还有……你替我转告沉爷……蓝凤凰喜……喜欢他……”蓝凤凰的断断续续,到最后一句,竟是落了泪。
花牡丹一面听,一面频急点头。
蓝凤凰最后狂吼着抛下了一句话:“快!去会合段王爷,薄沉爷,记得要防备一个夜夜磨刀唱歌的祼女人,她就是……”到这里,蓝凤凰就咽了气。
“死了!?”血鸢尾自四更身后探头探脑的问,其他人也都充满了惊疑与不信。
“是的。”深谙毒道的唐诗,检查之后,向冷若颜禀告道:“奇毒攻心,没得救了。”
“轰”的一声,水缸突然爆炸了,整缸的清水,都变成血红色的血水,淌了一地,好生可怕!
“蓝凤凰是‘五毒教’的长老,一身毒功,横行‘天南’,想不到竟然还是着了‘毒王’唐少的道儿!”冷若颜心有余悸的道。
“是‘青华甲’!”唐诗用肯定的语气道:“和谷外营帐里被害的边军士兵中毒表像,一模一样,唐少就在附近!”
“或者就在我们之间……”冷若颜动情的眼睛,一一瞟过“花屋”里的人,她皱起了娥眉,那好看的笑意,已不复再见。
花牡丹沉吟道:“蓝姑娘如果是着了唐少‘青华甲’的暗算,中了他的毒,那就无破治之法,她只有潜入厨房,先将自身茓道封闭,浸在水缸里,暂时把毒力镇往,暂保一时不死,才将警讯传出,蓝姑娘对沉中侠抵死情深,真正让人扼腕惋惜了。”
血鸢尾道:“看来,是唐少与沉中侠起内哄了。”
冷若颜道:“‘青龙会’虽与沉中侠是共谋联盟,但他们彼此之间,尔虞我诈,各自提防;蓝凤凰本是‘大理’王段兴智麾下的高手,‘段氏’的人在这时候派出高手相助沉中侠,哼,难保他们不也是居心叵测,各股人马为了‘黄金宝藏’互斗,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第六章 白骨 锈刀 疯祼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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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斑脸的元曲兴奋的道:“这样看来,沉中侠这个罪魁祸首,是真的会取道来‘百花谷’来了。◎,”
三婢一向配合元间,元曲先表了态,其他二婢,自然也不会闲着。
宋词道:“如此推论,这‘温柔乡’便该是沉中侠带同蓝凤凰,跟唐少及段兴智会面商谈之所。”
唐诗的兴趣倒在另一个要点上:“重要的是,沉中侠那批不义之财,看来纵不是在‘温柔乡’里,也在方圆十里的‘万花谷’某处。”
四更紧张的搓着两手,道:“最好沉中侠唐少段兴智三路人马,狗咬狗的来个大互斗,斗死一个少一个,咱们最后收尾那就省事多了。”
血鸢尾却在旁冷冷加了一句:“抓到沉中侠,你四更大人,可是立了大功一件了。”
四更也直认不讳且理直气壮的道:“对呀。我答应了破晓先生,带韩姑娘的儿子去见沉中侠,答应过的话我就会做到,男人必须要守诺;但只答应帮他们父子见面,并没应承会帮助沉中侠脱罪。沉中侠是朝廷通缉的巨贪要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恶霸大毒瘤,身为朝廷九品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本大人有权利和有责任,将巨奸沉中侠捉拿归案,刑杀慰国。”
四更一本正经大义凛然起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也不滑稽也不搞笑了,形象也在一瞬间,突然就高大起来。
荷花向四更挑了挑拇指,不无戏谑的道:“今晚大人身高一丈九。”
“如果是我这抓了他,那我可真的是光宗耀祖了!哇哈哈,到那时,老子可就威风了……骏马游街,净水泼地,前呼后拥,左搂右抱,看贾不娘那个娘娘腔,还敢小觑我四更不!”帅不过一刻的四更,转眼间,就是一脸异想天开的猥琐样子nAd1(
水缸里水已经污浊,不能用来食用了。掬花脑子撞在门框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桃花跟荷花只得趁着微亮的天光,蹬水桶去后院的石井挑水吃。
那时,天还没亮,荒谷冷月,照得桃花姐姐心也有点慌惶,荷花妹妹更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诡异的事物,一闪而过似的,她霍然返身,却只见青色的月和惨绿绿的地,姐妹二人忙三步并作一步,急急要去井边取水。
豺狼跟山魈发出的惨嚎数声,似远似近,非远非近。
小姐妹只觉心头发毛,头皮发炸,手发麻,脚发软,于是两人的步履愈急。
她们还没到井边,就听到了令她们牙床为之发酸的磨刀声响。
两姐妹寻声望去,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三更半夜蹲在荒谷野店后磨刀嚯嚯的女人。
荷花妹妹先是疑惑,但再看之下,却令她的心忽地一跳,“哗”地要叫,幸给桃花姐姐及时捂住了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
当时,荒谷野地,月圆星稀,仍然分外清明,格外的白亮。
夜凉如水,“温柔乡”后院的水井旁,蹲着一个**女人,她的头发好长好黑,遮住了她全部的脸。她的肌肤好白,一身的雪白,雪白的臂,雪白的背,雪白的腿,雪白的乳,雪白的臀,通身上下,不着寸缕,雪白如刀,苍白如月。
她在一副骷髅白骨上,磨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霍霍有声,刺耳酸牙。
桃花姐姐壮着胆子,蹑手蹑足的悄悄绕近去——
——不知怎的,当时我就像着了魔,我很想走上前去看清楚她的样貌,想知道她是不是很美;当她转过来的那一刻,我的余生,都在噩梦中度过nAd2(
她还在磨刀,一边轻轻哼着一首哀伤的歌……
那个井边唱着哀歌用白骨磨锈刀的疯祼女人,猛一回头,披散在脸前的黑色长发无风自动,桃花跟荷花都下的昏厥过去!
——那个女人,竟然……没有脸!
准确的说,她是没有五官,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耳朵没有嘴,更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整个面部就像一张肉色的面膜糊在脑袋上!
骇!
人!
至!
极!
桃花跟荷花两姐妹醒转过来的时候,那奇怪诡异的疯祼女人,已然不见。
和白骨锈刀哀歌一起消失。
井边,只剩下一些真真实实的水渍。
听完桃花跟荷花舌头打结后怕不已的讲述,“花屋”里所有的人,都半信半疑,大家在恐慌中度过了短暂的白天。
夜,又降临了。
月影飞快,时暗时明,像给一只巨大白的猿抱在手里,在夜穹云海里,忽浮忽沉,若隐若现。
两眼冒着绿光的野狼,在不远处对着月亮,悲号呜咽,远处的荒山野地,好似有什么鬼火似的幽光,正在闪烁乍亮,但旋即又灭。
飞云时而笼罩冷月,青冷月光又时破云而出,以致这“温柔乡”前的花草篱笆,时明时黯,诡璀恐怖,神秘莫测nAd3(
高大的保镖护院掬花,拉着唐诗宋词元曲一起守夜,四个女人各携带兵器,紧紧地挨在一起,女人,毕竟是天生胆小的生物。
忽听远处又传来那鬼哭神号的曝声,元曲打了个哆嗦,不禁试探的问:“掬花姐,那是狼嚎?”
掬花摇头道:“不是。”
元曲又问道:“那是犬吠?”
掬花又摇头道:“也不是。”
宋词问道:“想必是猿猴叫了?”
掬花还是摇头道:“更不是。”
宋词又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怪声?猪?牛?马?驴子?孙亚斌?”
掬花连连摇头道:“都不是。”
唐诗冷笑道:“总不会是人在笑吧!”
“说对了,是人在笑,”暗影里的掬花嘶声道:“是人,是死了的人在笑。”
“哈哈!”唐诗生硬的勉强笑道:“你吓唬我们啊!死了的人怎么会笑?!”宋词跟元曲,心中也是一阵发毛。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说真的。”掬花幽幽一叹,道:“每到月圆之月,就会有僵尸在笑,对着月亮在笑。”
“啊……”三婢顿时脸青唇白。
就听掬花又往窗外一指,声音暗哑的道:“看,它们又来了……”
宋词全身发抖,偎在窗下,不敢去看。唐诗和元曲,一个壮着胆一个捂着眼,直身转首,顺着掬花惨白露骨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青色的圆月下,一只白色的僵尸,从荒野四合的迷雾里,双臂平身,身体僵直,一蹦一跳的向野地中心跃来。
那只僵尸非男非女,獠牙外露,在清月下,对着月亮,不时的发出尖锐而诡异的鬼笑,一声比一声凄怨,一次比一次凄厉。
“闹……闹鬼了……”唐诗跟元曲只觉一阵晕眩,抱在一起,整夜再不敢望窗外看。
吃早饭的时候,冷若颜问花牡丹因何与沉中侠反目成仇,花牡丹给出了两个相当可信的理由:
首先,沉中侠通敌卖国;
在过去的几年里,沉中侠几次三番的带着大将和高手,来“温柔乡”与“契丹”“党项”“女真”等外族的密探间谍会面,出卖情报,商议联兵结盟,里应外合,瓜分“大宋”。
——就算他背叛上级出卖朋友构害兄弟残杀部下抛弃妻儿,我都可以不管,但他如果把国家民族,都断送到蛮族夷寇手里,大好山河乌烟瘴气,黎民百姓惨受茶毒,我可不能不管!
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对国家大义,民族大气,我还是有的!
另外,沉中侠对我不忠。
她不光将我身边的姐姐妹妹软磨硬上都淫了一个遍,就连还未成年的栀子都给奸污了,同样也没有放过。
——他在江湖上官场中到处留情,我是早有风闻的,但而今他连我的姐妹都给侵占,我绝对不能放过他!
花牡丹明白沉中侠一定不会娶她的。
沉中侠是有原配夫人的,他的夫人“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不但是名门望族,在武林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早年更有一个女儿,在荒年走失;到后来,因为沉中侠升官发达之后,桃花处处,夫妻两人更是貌合神离,分居两地,多年已不在一起。
然而,两人始终保有名分,更何况,沉中侠之所以荣升发迹,开始都因这个有世家底子的女人力保荐举,才有今日。
“金尉迟银宇文玉司马帛上官”,这是唐宋以来官运最盛的四大富贵之家(参见《刀剑笑》卷第八章),沉中侠绝不至于因为花牡丹一个“野女子”而不惜与“上官”家为敌。
对于这一点,花牡丹不但心知肚明,而且也很有自知之明。
沉中侠噬人不吐骨头,他一生都很有女人运,所以,就算“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与他异离分居了,但都并不憎恨他,时不时的还会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他在逃亡落难的时候,最不顾一切收留尽力维护他的,还是那些曾与他有一夕情缘的女子,韩五娘韩飞燕母女,温宛儿,工藤美熏,王巍,蓝凤凰,莫不如此。
“温柔乡”的女人们,知道了沉中侠通敌卖国的秘密之后,沉中侠就决定派死心塌地效命自己的情人女保镖“毒美人”蓝凤凰,除掉这些“累赘”。
可惜的是,蓝凤凰还没有得手,却被沉中侠的合作伙伴“青龙会”大佬“毒王”唐少毒杀,而这时,认清了沉中侠真面目的花牡丹,也终于醒悟,她和她的姐妹们决定,如果沉中侠真的再来“万花谷”挖掘金藏,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按照以前的状况,沉中侠每次如常赶来“万花谷”,入宿“温柔乡”,他都会带着三四名亲信一起来。
当然,这两三名亲信,都是武功高强忠心精悍的一等好手,其中包括了独孤残峰何木木唐蛛儿,和一直撤随身边的“七大星君”,以及一对姓名不详如猫似狗年轻怪异的“夫妻杀手”。
但是,很少说一次过这十人都来齐,总是三四人不等,若进入“温柔乡”和那些神秘兮兮的辽人金人西夏人密议之后,沉中侠总是会在议完毕,找花牡丹**温存一番。
第七章 青月 黑血 白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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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牡丹跟冷若颜血鸢尾拟定的的计划是,先把沉中侠和他的手下亲信分开来,再进行逐个击破。
然而,沉中侠没有等来,第三天晚上,又出了事。
井水有血。
水里冒出大量的血,井水变成了血水!
不是红血,是黑色的血。
黑血。
哪来这么大量的黑血!?谁流的黑血?!大家正惊疑不定,负责账务文静如处子的兰花姑娘,点算人数,“温柔乡”的主客男女,一个也没少,大家这才算放了点心。
到底这是人血?还是兽血?黑血注入井中,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示威?是恶作剧?还是故弄玄虚?
白天平安无事。
但到第四天晚上,又不平静了。
“温柔乡”忽然在一夜之间,鸡犬不留。
“温柔乡”坐落荒山野谷,为了积谷防饥,未雨绸缨,花牡丹姐妹们当是饲养了不少鸡鸭鹅狗,加上猫兔羊和牛,至少上百只。
但忽然间,所有的家禽牲畜,全都口吐白沫,全都死光了。
第五天晚上,月圆,而且很亮,亮得发青。
轮值守夜的是虞美人和四更大人,而四更大人对于能有-n,..幸抽签到和虞美人这个漂亮女人在一组,他是感到十分满意百分幸福千分激动万分兴奋的。
虽然这个美丽的不输于冷若颜花牡丹和血鸢尾的虞美人,不知是怀了沉中侠还是段智兴的种,四更还是很愿意原谅她接受他nAd1(
他吐沫四溅的给虞美人姑娘,卖弄自己在“西洋”读书时的异国见闻,虞美人也相当配合得露出仰慕向往之情,拄腮倾听。
直到四更发觉面对自己的虞美人,脸上表情,从崇拜和憧憬,渐渐变得惊讶惊吓惊骇,最后她惊悚地指着四更背后,竟然说不出话来。
结果,四更一回头,就见到了在天边的月光底下,有飞行中的尸体。
四更揉了揉眼睛,是尸体。
一点也没错,真的是一具活脱脱的赤溜溜的标准美丽女尸,在圆圆的月亮下,平平横着飞过。
四更和怀有身孕的虞美人吓坏了,他们几乎也同时吓死了!
第六天的白天依旧平安无事,她们也知道不会有事。
因为她们已经熟悉了规律,每天的白日,都不会有古怪诡异的事情的发生,而那些诡异古怪的事情,都是出现在晚上。
第一晚睡缸里人头,第二晚祼女井边唱歌白骨磨刀,第三晚井中黑血,第四晚鸡犬升天,第五晚月下飞女尸。
照此类推,第六天晚上,也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惊怖意外!
为了安全起见,大家决定今晚谁也不休息,而是三人一组,分布在“花屋”的内外左右各个位置,备好武器,约好暗号,遥相呼应,全神戒备,齐心合力,势必要把这个搞鬼的“鬼”,给揪出来!
夜,带着诡秘的笑容,很快就降临了
这是第六夜nAd2(
冷若颜跟花牡丹这两个精致的美人,做了细致的部署和安排。
九姐妹中身手最好的芍药带着荷花桃花守在后院;四更大人跟着兰花梅花留在厨房;血鸢尾领着掬花虞美人防在花圃;“杀人放火金腰带”三婢盯在仓库,冷若颜与花牡丹护着小不弃,在客厅居中策应;栀子年纪小,不敢出屋,荷花跟桃花陪守在里间。
这一夜,没有黑血没有白僵尸没有疯祼女人。
只不过,也没有了两个人。
待在里间的桃花跟荷花这一对姐妹花,忽然就消失了,就连守在外间的冷若颜和花牡丹,也不知道她们两姐妹,是在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就不见的。
总之,在大家聚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就发现两一对娇气骄气的双胞胎姐妹,就不见了,就像消失在空气中,了无声息。
当晚,里间屋还有一名当事人在场。
弱小如栀子花的栀子小姑娘。
她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已极可怕至极的东西或者物事,整个小小的人儿,躲在床脚,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双手抱着头,不停的哭,不停的抖,任是大家怎样询问安慰,都一言不发,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都无济于事。
再逼问下去,小姑娘就眼瞅着濒临精神崩溃的的边缘,大家只好放弃作罢。
桃花跟荷花这两个小姐妹,会不会出了意外?!
大家越想越担心,越担心越怕,下一个夜晚,下一个被“鬼”无声无息摄走的人会是谁?
会不会是自己?
冷若颜安慰心乱如麻的花牡丹:“牡丹姑娘,别太担心了,也许是两个小孩子太贪玩……说不定……一会儿……两个丫头就自己回来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些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会相信nAd3(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那双失踪的小姐妹,不但娇气骄气,还胆小,她们根本没胆量自己跑出去。
而能在冷若颜跟花牡丹这样的绝世高手眼皮底下,悄无声响的将两姐妹给弄走,敌人的实力,可说是都到了厉害到可怕的程度。
阴气习习杀气腾腾的荒谷之夜,又黑黝黝地莅临了。
“大家今夜不要散开,都提高警觉,武器要时刻在身,随时随地提防敌人偷袭,发现异常情况,马上招呼同伴,不许单独外出或行动。”六神无主的花牡丹,在入夜之前,这般吩咐道。
吩咐完了,她就笑笑,尽管笑得很疲惫。
花牡丹是希望“花屋”的气氛,能够轻松一些。
但除了四更大人咧嘴干笑两声,再无人笑,大家郁闷沉闷的心头,根本就无法轻松的下来。
一下子少了两个喜欢胡吹大气,眼尖舌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两姐妹,本就显得有些空旷的的“花屋”,显得更加空荡荡的。
大家都笑不出来,花牡丹却下了决心似的,她仰着脸,走进了楼上的“鸽房”。
然后,血鸢尾在楼下仰首,就能看见花牡丹打开了窗,放出了两只矫捷的白羽信鸽。
鸽子一直都豢养在她的房间里,鸡犬升天那晚侥幸未死,花牡丹遥望信鸽远去,似充满了寄望和期望。
她放信鸽给谁?难道是“大理”王段兴智?还是以前的旧恩主“康王”赵构?
尽管大家聚在一起,尽管众人加倍小心,第七夜,还是出了事。
出了人命。
死了人。
有人死了。
出事的时候,血鸢尾正和梅花在厨房里烧菜,为大家准备夜宵。鸡鸭鹅都被毒毙死尽,幸好菜园里还种了大量且多种的新鲜时令蔬菜,除了“肉食动物”四更,其她正在减肥瘦身的女孩子,更喜欢吃素。
出事的时候,其他人在做什么?
花牡丹如常给“花神”上香。
膀大腰圆的掬花在柴房劈柴生火,芍药在后院拔菜,虞美人在庭间洗衣服,四更抄刀持盾在门口巡逻,母爱泛滥的宋词在给小不弃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唐诗跟元曲在陪着姑娘说话,兰花在内间和栀子做伴。
事情发生的时候,血鸢尾正跟美厨娘梅花学切菜。
梅花似乎心事重重,她的菜刀很快利,忽然间,“吱”了一声,她分了一下神,右手丢下了菜刀在砧板上,发出“咣当”的一声响。
血鸢尾赶紧去看视她:“梅花姐,你怎么了?”
梅花摇摇头,脸色苍白,然后血鸢尾注意到她左手指给锋利的菜刀切了一记口子,正冒着成细串的血珠子。
血鸢尾见了,心疼的责备道:“梅花姐,你怎么这么的不小心!”
梅花神不守舍的强笑道:“小尾巴姑娘,不要紧,我没事的。”
血鸢尾不同意的道:“万一伤口感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在这里等着,先别做事了,我去我的行囊里找‘金创药’给你,等我啊!”
梅花点点头,嘴里却道:“真的不碍事的,小尾巴姑娘你不用管我。”
血鸢尾还是去拿药了,她拿了“金刨药”,很快就回到了厨房。她一进入厨房,就给眼前的景像给镇住了吓呆了!
厨房里并没有外人,仍然只有厨娘梅花自己一个人。
血鸢尾看到梅花的时候,梅花正在用雪亮的菜刀,一刀刀切剁砍片她自己身上的肉!
她全身都是血,以及零零碎碎的肉条,她身上几乎已没有一块巴掌大小的完整肌肉。她一面目光迟钝呐呐自语,一面中邪似的在冷静麻木的剖解切割自己,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的,一点也不顾借,一点也不疼痛。
好像那些鲜血淋漓的肉骨,不是属于她自己似的。
血鸢尾再胆子大,也被眼前这怵目惊心的场景吓得惊呼尖叫
她一惊叫,冷若颜等人自然听到,赶到。
但当她们手执兵刃赶过来的时侯,梅花全身已被自己砍剁得七零八落,面目模糊,彻底没得救了。
冷若颜断定梅花不是死于他杀,她是自杀死的,惊心动魄的自杀死的。
梅花的死,震动人心,更挫动军心。
大家一时之间,都失去了斗志,都失去了勇气,只剩下恐惧,只剩下恐慌。
她们恐惧的是,她们的对手居然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负责打扫的桃花跟荷花两姐妹是神秘离奇失踪的,而厨娘梅花更是自己疯狂的砍杀自己,好似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敌人的可怕,看来不止来自外面,也来自大家的身体里面。
心里。
漫漫长夜,茫茫荒谷。
那个看不见的隐形敌人,就如同黑夜,以形的黑色大网,渐渐笼罩住了“花屋”里的女人们。
四更一口咬定他们的的敌人,只怕不是人,多半是索命的冤魂女鬼!
人并不怕,只要是人,只怕对方不是人。
大家怕的是鬼。
怕什么就来什么,第八天的晚上,又见鬼了!
第八章 鬼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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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见鬼的是怀了身孕的虞美人。︾,
她当时躲在床上的被窝里,她双手用力的抓住了被角,扯到唇下,用牙使劲的咬着。
她在被里的身子是**的,没着寸楼,她习惯祼着身体睡。她在大床上,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双眼瞳黑而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惧。
她就在惊惧的张望中,床头的烛火突然灭了,在一阵阴风吹动了后院门,门扉“吱呀”作响后,她看到了一幕诡奇已极的情景:
有个女人的身影,在后院里的井边,脱光了衣服洗澡。
那女鬼的头发很长很黑,她的下毛很卷很密,显得身形肌肤触目惊心的白。
虞美人马上发出尖叫!
她一尖叫,所有的人都到齐了。
大家早已剑拔弩张,惊弓之鸟,枕戈待旦,警觉性都相当的高。
只可惜虞美人要在好半晌之后,才惊魂甫定,稍定过神来之后,她才能战战兢兢的指出她看到异象的方向,大家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就先小心翼翼的包抄过去,由四更大人一脚喘开了后门——
女鬼已不在。
只剩下白花花的月亮和地上的水迹。
月华如练,将整个后院,照射的亮同白昼。
井沿只有点湿,井里的水,还在漾动。
人,刚刚才走nAd1(
可是,真的……是人吗?还是……女鬼?
——虞美人被吓的动了胎气,肚子里三个月的小生命没有薄。
又是一条人命。
等虞美人缓过来后,花牡丹一一问她遇到女鬼的细节,细得连腿有多长下毛有多卷也要知道。
“是她来了么?”花牡丹面色难看,仿似中邪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你既然来了,那你就来吧!明晚我等你!”
大家听了之后,更加担心,她们担心花牡丹会像桃花跟荷花一般失踪,更耽心她好像梅花一样的去寻死自残。
冷若颜叮嘱芍药跟兰花,互相照会,小心在意盯住了她。
第八夜,花牡丹一扫多日颓色和倦容,她断然下令:“姐妹们,全面准备作战。敌人是冲着我们姐妹来的。大家别怕,她是人,不是鬼。你们放心,段王爷就要到了,他可是一名强援。”
大家看花牡丹还有勇气奋战,大为振奋,四更大人却煞风景的问了一句:“牡丹姑娘,你怎么知道是人,而……不是女鬼!?”
说到“女鬼”字的时候,四更自己也明显地吓了一跳。
大家也跟着唬了一惊。
“鬼不用洗澡,更没有影子。”冷若颜笑着露出了皓腕上银晃晃的“多情环”,一晃一抖,发出振人奋起的声响。
花牡丹欲语还休,便听冷若颜道:“姑娘也猜出她是何方神圣了!”冷若颜的美脸,让银环寒光映得艳丽迫人:“天蛊娘娘,你要有胆再来装神弄鬼,姑娘就让你变成名副其实的女鬼吧!”
——“天蛊娘娘”上官腰舞?!
四更将小不弃揽在身前,张大了嘴巴,吃惊的道:“沉中侠的原配夫人上官腰舞?!”
“是!”花牡丹咬着银牙,恶狠狠的道:“早就听闻沉中侠这个老婆最爱吃醋,妒恨如虎,我们姐妹和她丈夫沉中侠都有过欢爱之实,桃花跟荷花年轻漂亮,最得沉中侠欢心,现在被上官腰舞掳了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再有梅花烧得一手好菜,沉中侠经常赞不绝口,还有我表妹虞美人肚里的孩子,也是沉中侠的……”
四更一听此言,将小不弃抱得更紧:“这么说,不弃岂不危险了?!”
说实话,除了担心小不弃的安危,年少好动的四更大人,心情还是蛮好的,偶尔哼哼大家听不懂的“西洋”小曲,间或去调戏一下兰花姐妹几个nAd2(
他自觉着交上了桃花运,在异国长大小小年纪就混迹官场的四更大人,耳濡目染,养成了两个毛病,一个好吹吹牛皮打打屁,一个就是喜欢在胭脂女人堆里浑水摸鱼。
——没有太多人关注这个九品驿丞的“小人物”,但也有个别有心人,猜测探知了四更的不同寻常之处,比如“京师”的权相蔡京,在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工部”一份《京畿驿站修缮勘合》时,突然指着右下角最尾的那一长串名字,对身边的人道:“去查查这个四更,什么来头?”
当时蔡京第五子蔡鞗在侧,不解的问他父亲:“小小一九品小吏,何劳父亲大人亲自过问?”
蔡京捻须道:“此子以一十三岁稚龄,领九品武职,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必是贵族子弟;再则,其幼年游学‘西洋’,若非殷实之家,又哪里有这等资费和远见,我料定该员家族,非富即贵。”
蔡鞗一查之下,果然打探出四更乃是出自“金尉迟银宇文玉司马帛上官”四大富贵之门的“司马”氏的一支子弟,其祖父曾做过真宗皇帝的“骠骑大将军”,两次护驾西征,其父兄四人,均为“陕西”将吏,有此家世,所有的问题,也便解释的通了nAd3(
基于贵族子弟的“恶习”,四更大人特别热衷于跟漂亮的女人厮混在一起,就算不是太漂亮,也没有很大关系,对他来说,女人总比男人好看好玩好说话好相处
最关键的是,由于他的幽默滑稽和厚脸皮,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不反感他不排斥他,这也是四更平日里颇为自诩自醉并自吹自擂的一件“得事”。
“温柔乡”里,现在就有很多女人,而且是清一水的标致年轻美女,四更更是陶陶然的乐不思蜀,即使有女鬼有僵尸有杀手,他也没打算敲退堂鼓借故溜走。
四更的胡闹戏谗耍笑搞怪,令人捧腹发噱,在这女鬼登门的紧张前夕,对于在荒凉山谷过惯寂寞岁月的女人们,还是极度欢迎开怀的。
花牡丹问客人们:“为什么留下来帮她们姐妹共度患难?”
冷若颜的回答是:“沉中侠卷走了我们‘凉城客栈’借贷‘富贵集团’的三十万两黄金,我必须留在这里等他上门。”
血鸢尾的答案是:“我在为李相做事,我的职责就是将沉中侠缉拿归案,绳之以法,我留下来,才有机会抓到沉中侠。”
当女人们的目光转向四更的时候,他把胸膛“砰砰砰砰砰”拍打得震天价的通响,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慷慨激昂的表示道:“我是男人,男人就是要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保护你们这些弱女子!”
大家一时之间,被他悲壮豪勇的言辞搞得膛目结舌。
还是阅人无算的花牡丹比较镇静老练,她笑着问四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免费的夜宵,说吧,你留下来帮我们,需要我们怎么报答你?”
“报答?”四更大人挤挤眼睛,慨然道:“我司马四更,堂堂男子汉大丈,七尺……四尺之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要何报答?不过呢……”他话锋一转,笑嘻嘻的道:
“本大人毕竟远来是客,我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到你们‘万花谷’来,一心帮你们姐妹驱鬼降魔除妖斩怪,鞋都磨破了好几双,你们就算不给几个买鞋的钱,也总该给我好吃的好玩的好睡的好服侍的,好享受的……”
说这话的时候,四更的一双“贼眼”,在芍药兰花虞美人,还有栀子,四个漂亮女孩子间“骨碌碌”地,转了数转。
“姐姐明白了。”花牡丹唤了一声:“掬花。”
站在她身后的大块头“男人婆”保镖掬花立即粗着嗓门巍然应道:“掬花在。”
花牡丹吩咐道:“你带四更大人去洗澡,好好侍候四更大人安寝。“
一看是五大三粗的掬花,四更就有点急了:“牡丹姐姐,可不可以换一个姐姐来服侍我?”
花牡丹只是冷静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四更还想争取,却只觉眼前一黯,掬花那只庞然大物,已扛着他,奔上楼,不由分说将他摔倒了大床上,然后一阵狞笑为前奏,一个“饿虎扑食”扑将过去——
四更人小力薄,他只有认命只好就范。
——反正来日方长,日后再说嘛!
听到里面四更杀猪般的嚎叫声,外面的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捂着嘴红着脸偷乐。
时间不大,四更衣衫不整的一下楼来,就见这些标志的女子,人人都捂着嘴窃笑,他默默后脑勺,虽然他不知她们笑他什么,但他还是觉着,有好看的姑娘女为他而笑,是一件荣幸骄傲的事情。
长夜漫漫,四更把握机会,滔滔不绝,逗趣说笑,使得紧张戍防的女孩子们,不知不觉就轻松了许多,就连年纪最小胆子最小,楚楚可怜的栀子小姑娘,也有两次也给他逗得“噗哧”一笑,只血鸢尾对他很敌视,掬花却拿他当宠物来研究玩耍。
让四更看不透看不懂的是冷若颜,她美的就像一场梦,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的多情梦。一旦醒来,便再也记不清楚;若长睡不起,在梦里看梦,更越看越懵懂。
除了四更,“温柔乡”里还有一个“男人”,准确的说,还算不上男人,那只是一个四岁的男孩儿,沉不弃。
小不弃继承了他父亲沉中侠招蜂引蝶的属性,他被唐诗宋词元曲,以及各种糖果和玩具,幸福的包围着。
花牡丹呢?
她在长夜里除了明显在防卫之外,她还在等。
她在等待什么?在等待谁?
在这荒山野谷,在这鬼蜮深夜,她还能等谁?她还有何人可待?
她在等沉中侠回头?
她还是在待段兴智回救?
四更终于忍不住,问姑娘们:“为什么刚才我一下楼,姐姐们就忍不住笑?”
大家一听,立即会心,又捂着嘴偷偷的笑窃窃的笑嘻嘻的笑羞羞的笑浪浪的笑。
掬花没好气的反问道:“你说呢?”
四更想了想,鼓起勇气,大声道:“因为本大人英俊潇洒。”
女孩子们笑得“噗”地笑喷了出来,血鸢尾更直接捂着肚子,满地打滚得笑嚷着喊痛。
第九章 也只是个苍蝇
:第八章鬼吹灯
四更老脸尴尬,再鼓余勇:“因为本大人勇猛神武!”
‘女’孩子们更是笑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血鸢尾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hua.]-79-
“我知道了!”,四更大人破罐破摔,硬着头皮又说道:“因为你们这些‘浪’妞,太久没见过男人了!”
话音刚落,一时间,“嘘”声四起,他身上至少中了十几件青菜、萝卜、抹布、胭脂盒、臭‘鸡’蛋、‘鸡’‘毛’掸子之类的事物,还有血鸢尾的一只绣‘花’鞋。
“‘操’!你们要合伙谋杀亲夫啊!”东窜西跳的躲过一阵“狂风骤雨”,四更气鼓鼓的说。
姑娘们乐不可支,笑得更欢,更‘浪’。
最后还是栀子小姑娘好心肠,蚊足似的对满头雾水小声说:“姐姐们笑你……因为……你和菊‘花’姐姐……”
四更奇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们都从未见过男‘女’上‘床’‘咕叽咕叽’么!?”
“去你的!”一时间,惹起民愤的四更,又被挂了一身杂物彩头,其⊙■79,m.中包括了芍‘药’的一盆洗脚水,这下四更大人像落汤‘鸡’一样,可就狼狈一些了。
“你……”栀子小姑娘抿着嘴,咬着‘唇’,好半天终于说了下去:“你和菊‘花’姐上了楼,就耍了一小会儿就出来啦……”忽然忍俊不住,“哇”地笑了出来,和身扑倒在‘花’牡丹怀里,吃吃地笑着。
四更终于恍然,红着脸,‘摸’着头,讪笑着自嘲道:“偶尔发挥失常啦!下次定要再战个三百回合,不让菊‘花’姐丢盔弃甲、抱枪求饶,本大人绝不收兵……”瞥见大只的菊‘花’正摩拳擦掌、杀气腾腾的看向自己,四更急忙捂住自己惹祸的嘴巴,逗得姐妹们又笑nAd1(
温柔抚‘摸’着怀里栀子小姑娘的秀发,‘花’牡丹忽然有些感‘激’起这个四更大人来。
因为她知道,这是栀子自遭到沉中侠‘奸’污后,第一次如此开怀的笑出声来。
冷若颜坐在一旁,看着栀子小姑娘搐动的痩小香肩,她美丽的眼神中,竟是充满了柔和慈爱。
夜已深。
“这鹿岛像一只船,在黑夜里摇啊摇,姑娘哟,你也在我的心里飘啊飘,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吹开了你的窗帘,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不断的向你倾诉,也只是个苍蝇,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我的心……”
在四更大人的“安东鹿岛吹眠曲”中,小不弃熬不住,已香甜入梦。hua.
血鸢尾压低声音笑道:“更更更更,你唱的太难听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吹眠曲’!”冷若颜也吃吃笑道:“四更大人的歌,比僵尸啸月、人猿嘶月还难听上几分,其中有一句还唱错了,‘椰子树的长影’,你唱成,‘也只是个苍蝇’!”
熟睡的婴儿前,年轻的姑娘们,不禁又轻声递笑。
“狗屁!是你们这些音痴太不懂欣赏,档次太低,太不是知音了好不?”四更一点也不脸红,只悻悻地道:“不弃跟着我一路向南,每天晚上都哭闹着找娘亲,几个月来我都是用这一首歌哄他入睡的,等他找到他那个王八蛋的爹沉中侠,本大人的使命完成了,也该回‘京师’向舟行早大哥述职了。”
姑娘们听他这么一说,想想四更一个还未成年的半大孩子,照顾保护着小不弃一路风餐‘露’宿、饥渴沿乞,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累病痛,受了多少白眼惊吓,悲从中来,便再也笑不出。
‘花’牡丹忽而推开窗子,含笑道:“姐妹们,你们快看,天快亮了nAd2(”
‘女’孩子们这才蓦然醒觉,天,竟快要亮了。
一夜又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这第八夜安然无事,一场虚惊,上官腰舞并未出现!
她失约了?
可怕的夜晚过去,大家迎来了相对安静、并且安心的第九个白天。
兰‘花’、虞美人等几个身子骨较弱的姑娘,轮班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精’力过于旺盛的四更大人,一刻也不清闲,跟芍‘药’一起戍巡防守、同血鸢尾一道烧菜做饭,陪栀子一道说笑解闷。
喂过小不弃早饭过后,四更观察到栀子小姑娘又开始忧郁的咬指甲了,他就凑过去搭讪道:“栀子小妹妹,你心肠真好,我喜欢你。”
栀子被他平白无故的一赞外加一表白,倒先是红了小脸,后也吃了一惊,怯怯的问:“你‘乱’说什么嘛?四更大人……”
“昨晚啊,”四更摆出一副感恩图报以身相许的嘴脸,真诚的说道:“昨晚小尾巴和芍‘药’姐姐她们都笑话我,就只有你认真告诉我听她们笑我的原因,你还没像她们那般嫌弃我的《安东鹿岛吹眠曲》难听……你这么善良厚道,以后一定会嫁个好人家,必有福报的。”
说完,四更大人就很快的红着脸走开。
留下栀子小姑娘愣了一会儿,她几乎感动的又要掉下泪来,却又忍不住用小袖掩嘴笑开了。
刚走开去的四更大人,背对着小姑娘,双手紧握拳头,上下用力虚舞了一下,他压低声音,喃喃自语的道:“她一定很感动的!她一定很开心的!我这样走开去,她一定会觉得我很潇洒的!她一定会爱上我的……”
他正在给自己打气,忽然前面一暗,他的心情也随之一黯,就见大块头菊‘花’揪住他脖领,将他双脚离地提起,并将一张猩红大嘴贴在他耳边,沉声警告道:“你敢打小栀子的贵主意,老娘阉了你的鸟蛋!”
四更知道,这个母老虎说的出,就一定做得到;为了薄自己的“鸟蛋”,四更大人只能对幼稚清纯的栀子小姑娘敬而远之,远而再远之nAd3(
也就因为这个缘由,四更更加地讨厌乃至憎恨霸占了他‘肉’体和灵魂的大只菊‘花’。
甚至,他有时候在吃饭、散步、解手、洗澡、睡觉,包括被菊‘花’压在‘肉’山下面承受摧残的时候,他都会无缘无故握着双拳尖声叫道:“菊‘花’!老子日你老娘!”
当然,这样的幼稚行为,只能招来菊‘花’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和蹂躏。
九天八夜的相处,‘花’牡丹对这些陪她们姐妹同甘共苦的外来“陌生人”,也由抱有深深敌意,渐渐发展成为比较知心的朋友。
“大姑娘,小尾巴,两位都忙碌好几天了,”‘花’牡丹热情如故的道:“这里荒凉贫瘠,不‘毛’之地,无以款待,几位姑娘远道而来,承‘蒙’屈就落脚,与我们姐妹同舟共济,愚姐妹心里感念,白日料想无事,不如几位先洗个澡、上房休歇一下如何?”
“谢谢牡丹姑娘的盛情。”冷若颜微微笑了一笑,忽把‘迷’人的笑意一收:“不过,若颜可不是为游山玩水、打尖歇脚而来的。”
也不知怎的,冷若颜风情一笑的时候,好像一朵富贵牡丹绽放而出;忽尔不笑了,又像冰封百‘花’残,大家心里都是凉了一凉,惊了一惊,冷了一冷,寒了一寒。
“昨晚看来是祥和宁静,但我们不要忘了,沉中侠随时都可能会来,‘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也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再带着妖魔鬼怪突然杀到,姑娘怀疑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大的干联。”冷若颜认真的道:
所以,我们不能一味的被动挨打,在还没有下一次事故及意外之前,我们应该先‘弄’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血鸢尾的神‘色’,有了半晌的愕然。
四更突然发现,小尾巴愕然的神‘色’,也是极美。
血鸢尾的‘唇’很薄,很‘艳’,并且,一直都微微开启着,她愕然的时候,还可以稍稍看到下排齐整编贝般的美丽齿龈,很是‘诱’‘惑’,很是好看。
等到血鸢尾会意过来,四更急忙收回窥视的目光。
“大姑娘说的有道理。”‘花’牡丹吩咐道:“姐妹们去找张椅子、凳子,没有凳椅的就去院子里拾一块干净些的木柴或者一颗石头,都围坐过来,我们好好分析商讨一下。”
姑娘们都纷纷像欢快的云雀一般,抢了凳椅都坐了过去。
四更抱着小不弃,靠得冷若颜最近,好象靠近一些,他就能多沾些光芒、多占点便宜似的。
只一个菊‘花’在‘门’口放哨,没有坐;栀子仍旧躲在里间,不肯出来。
冷若颜正‘色’道:“为了大家能够渡过这次劫难,有一些事情的重点和细节,我必须知道;旧事重提,或许会伤害到某些姐妹,但事关在座的每一位安危,‘性’命攸关,若颜只能先在这里赔罪了。”
似乎已经已经意料到冷若颜下面想要问的问题,‘花’牡丹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道:“大姑娘,你问吧,我们知道的,一定如实答。”
吸了一口气,冷若颜单刀直入的问道:“栀子姑娘是不是给沉中侠‘奸’污的?”
她第一句就问道最敏感的问题,栀子在里间‘床’上震了震,又紧抓被角,将头深埋进被里。
‘花’牡丹自齿缝很恨挤的出了一字:“是!”她知道这种丑事,栀子是答不出来的,但冷若颜不能不问,她又不能不代答。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冷若颜问。
“三个月前。”还是‘花’牡丹代替回答,但她的口气,有了明显的不善:“大姑娘,可以换一个问题么?”
冷若颜目光闪动,眼白的雪亮,黑瞳的漆亮,向那里间盯了一眼。
‘女’儿家家发生了那种羞人的丑事,当然不愿意有人再提。更何况栀子幼小、脆弱、善良,本来仍是处子之身,这件事对她伤害至极至深,好不容易才历三个月余平复了些,冷若颜再重提旧事,无疑又在揭开她的伤疤,其痛苦之状,可想而知。
‘花’牡丹疼惜她,‘激’愤亦可以想见。
这一点,久经世故的冷若颜自然明白,她也理解。是以,她也稍稍改变了话题和询问方式:“换一句话说,三个月前,沉中侠还来过‘温柔乡’。”
‘花’牡丹咬着‘唇’回道:“是!”
血鸢尾‘Сhā’嘴问道:“他是一个人来?”
“不是。”‘花’牡丹冷笑道:“他是一只谨慎狡猾的老狐狸,他一向不会一个人单独外出的。”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十章 喵小姐和汪先生
冷若颜接着问:“那么请问牡丹姑娘,上一次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有谁?”
花牡丹这次倒是对方问一句就老实答一句:“何狮子、蓝凤凰和两个怪人。”
“两个怪人?”冷若颜皱了皱眉,紧接着问道:“怎么一个怪法?”
花牡丹不假思索的就答道:“两个很年轻的杀手,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好像是一对夫妻。”
冷若颜吸了一口气,花牡丹马上警觉到了,她立刻反问:“他们是?”
冷若颜有点倦意地道:“我早就听说沉中侠在逃亡途中,重金招募了一对‘夫妻杀手’,男扮女装的丈夫叫‘汪先生’,女扮男装的妻子叫‘喵小姐’。这双夫妇性情怪癖,相貌怪异,杀人手法怪诞,是很难缠的角色。”
花牡丹点点头道:“上一次见到他们两个阴阳怪气的,确实是是透着几分古怪。”
冷若颜道:“那么,唐少呢?他没来么?”
“他?”花牡丹怔了一怔,迟疑不决的道:“……他应该是来了吧……”
“应该是?”冷若颜并未放过这两个可疑的字眼,追问道:“你不能确定,‘毒王’唐少上次来没来过?”
“不能确定,我们姐妹只能推测。”花牡丹回忆道:“唐少从不露面,他每次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楼上第七号房内,并严禁我们姐妹入内。所以,到底他那晚有没有来?我们姐妹也说不准,只知道,第二天早上,桃花去收拾楼上第七号房间的时候,发觉床榻有人睡过,梅花也发现碗筷莱肴都有人动过就是了。”
“所以,你们就推理,唐少上次来过?”冷若颜又皱起了眉头nAd1(
花牡丹有点不耐烦的反问起来:“大敌当前,大姑娘你为何这么斤斤计较上一次谁来了、谁没来这种无谓的小事上呢?不是应该是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保护沉中侠一同来的是什么人物吗?上一次他们人多势众或势单力孤,都已经过去了,跟这次我们要伏击他们,又有什么关联?”
冷若颜笑而不答。
回答的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我家姑娘要了解知道上一回保护陪同沉中侠来的高手是谁,就是要估量他现有的战斗实力,要是来的是原班人马,以我们的战力,是不是可以摆平?”这是唐诗的理解。
“而且,从牡丹姑娘提供的情报来看,在三个月之前,沉中侠至少跟‘青龙会’和唐少都还没闹有翻脸,他们还在一起鬼混。”这是宋词的体会。
“更重要的是,沉中侠那时并未丢官失势,他一个堂堂的朝廷高官,同时又是座统‘七星堂’的武林宗师,为何偏偏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地纠众来到这南荒蛮地,跟这么一班阴狠毒辣、武功高强的邪道好手密议?他们究竟为了什么?他们密谈的又是什么?”这时元曲的思考。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静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呢?
——沉中侠放着大官不做、扔着堂主不当,率领一大班武林高手,千里迢迢来这荒僻野谷密议,他们倒底所图何事?
大家都觉着这里面大有蹊跷,必有文章,然而,没有一个人答得出来这个问题。
倒底是为了什么呢?
屋子里的两个“大男人”和一群小女人,大眼瞪小眼,谁也答不出来。
月色如水银洒地,远处猿啼凄厉,一阵恶风吹来,吹得百花凋零,繁华不再nAd2(
“二更天了,”花牡丹眉眼悲哀的道:“夜已经来了,鬼还会远吗……”
荒谷之夜,寂寂无人。
姑娘们怀抱兵刃,东张西望,越接近午夜,大家的神经就越紧绷,精神就越紧张。
冷若颜十只极为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地弹动,倏地静止,忽然问了一句:““牡丹姑娘,楼上还住着其他客人吗?“
花牡丹怔然摇摇头,管家芍药、账房兰花、护院掬花、憔悴虚弱的表妹虞美人和缩在“大块头”掬花身后的栀子小姑娘,都跟着一起摇摇头,
“你们听——”冷若颜悠然抬头,往楼上望。
大家都纷纷屏住呼息,摘耳细聆。
——楼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声响,除了水声。
水声!
水声?
所有的人都聚在楼下,楼上又没有别的客人,怎么会有水声!?
“有人唱歌,”血鸢尾竖耳细听之下,变色道:“是一曲哀伤的歌。”
大家细听,除了“哗哗”水声之外,隐隐约约的,断断续续的,好像还有着气若游丝的飘忽歌声,或许这微不可闻的歌声已经持续很久了,只不过,大家都在说话,谁也没太去留意,而且夹杂在山外猿啼狼啸中,也极难清楚辨闻。
“水!”大家随着冷若颜的视线望去,更是吃了一惊。
滴答、滴答、滴答……
滴滴水滴,自众人头顶的木板缝隙间,一滴、一滴、一滴淌下来,浸湿了大家脚前的地板,形成了一圈小水泡子!
楼上有人!
大家都聚在楼下,是谁在楼上洗澡唱歌?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不是白了脸,就是闭了眼nAd3(
冷若颜用一种风平浪静的的语调,不疾不徐的道:“既然客人到了,小诗就陪姑娘去会会她,麻烦牡丹姑娘和兰花妹妹带路。
芍药跟掬花到门外候着,防备客人破窗而走;小尾巴姑娘和小词、小曲留在此处,保护几个孩子。大家记住,千万不要惊惶,不可乱动,小心别让灯烛给灭了,‘鬼’是最怕光的。”
冷大姑娘显然将一十三岁的四更大人,归入了“孩子”一国,四更大人正要为自己争取“大人”的资格和权利,冷若颜本来沉静曼妙已极的身子,突然变成了一朵云彩。
她自楼梯直掠上去。
她身后是直扑而上的唐诗。
花牡丹一咬牙,抄起娇小玲珑的双剑,就奋力急赶了上去。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这个名震江湖、威慑武林,“凉城客栈”第一美女杀手冷若颜,是何等的处变不惊,怎样的临危不乱。
无论敌人多么强大,自己的阵脚决不能乱。
阵脚一乱,就容易为敌人所趁、所乘。
冷若颜要亲自出手,她并不轻敌,所以,她选了眉精眼正、心细手快的“杀人”唐诗一起行动。
更重要的是唐诗并不怕鬼,宋词跟元曲却怕的要死。
她也选了“花屋”的女主人花牡丹和女先生兰花为其“引路”,毕竟,牡丹是“温柔乡”的大姐大,这里是她的地头,不但熟悉路径和房间位置,连人缘也熟,也可免致旁生枝节和误会;再加上博学广闻的兰花,应该是万无一失。
一走,楼下可不能群龙无首。
她跟花牡丹一走,楼下就群妞无主,没了主心骨。
不过,冷若颜曾和芍药交过手,她看好血鸢尾这大胸姑娘的战斗力,至于宋词跟元曲,斗鬼只怕力有未逮,但保护一干弱小,还是应该问题不大。
冷若颜还多想到了一点,她们正面强攻,万一女鬼破窗逃走,那该怎么办?所以在门外窗下,也必须布好伏兵。
所有人中,除了自己和花牡丹,战斗力最强的,当属“花屋”总管芍药,再辅以相对算是硬手的“大块头”掬花护院帮衬,也不至于出什么纰漏。
短短的时间内,冷若颜已就己方现有的单薄兵力,最大程度上编排好了进攻退守的阵势,彰显出来做为“凉城四美”之首的领袖之才。
冷若颜说完,就马上展开行动!
她的行动极快。
只一下子,四个女孩儿两前两后己掠上了楼,冷若颜跟唐诗身形左右一让,让随后的花牡丹和兰花且先行一步,免得走错方位耽误时间并时机。
花牡丹毕竟做过一帮之主,她马上会意,立刻辨声寻位,在快速精准的确定目标后,她提裙一路急奔,已到了一间房门前,然后她脸上,陡掠起一阵震讶的神情,忍不住低估了一句:“唐少来了!?”
冷若颜掠近一看,那房门牌号正写着“七号房”。
——“青龙会”大佬“毒王”唐少,每次来不都是会秘密入住这间“七号房”吗?!
冷若颜向唐诗微一点头,唐诗已飞起一脚,踢开了房门。
“轰”的的一声响中,冷若颜手挽银环率先冲入,只见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着的。
月亮照进来。
白色蚊帐飘飞不已。
房间有一大盆水,旁还有一个木桶。
盆边地板溢着水渍,盆沿边挂着一张湿漉漉、绣着牡丹花图案的旧浴巾。
盆里的水,还起着涟滴。
盆中却没有人。
水渍一路从桶旁湿往窗边、
花牡丹只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唇有点哆嗦。
冷若颜一看房中形势,立即向窗外喊了一声:“小心敌人已下来──”
忽听楼下大门呼地一声。
然后是楼下一声闷哼。
哼音很低沉。
接着又一声惨叫。
叫声很尖锐。
冷若颜脸色发白,跟花牡丹照了一面,道:“快──”身形甫掠,还不忘向兰花疾嘱了一句:
“兰花,你先守在这里!”
惊变急起,冷若颜已不及细想,和花牡丹并唐诗三道旋风似的,赶到楼下。
楼下,宋词、元曲紧紧抱住、护住缩在一起的虞美人、栀子和小不弃,四更拔出了长刀,挺起了大盾,一付雄赳赳气昂昂架势,但却在双脚不住后退、而不是在前进。
冷若颜一下楼,宋词、元曲都结结巴巴的叫道:“姑娘……鬼……有鬼!”
虞美人跟栀子的一见花牡丹,也全慌慌张张的喊道,“大姐……鬼……女鬼!”
冷若颜无暇理会她们,足尖再一点地,飞掠出大门,挽环四顾——
野地上,血迹斑斑,横出的树杈,挂着两团毛茸茸的物事,一只白猫、一头黑狗,显然已经断气多时。
(卷终)
...
第一章 楼上有鬼!
?readx( 第一章 楼上有鬼!
“温柔乡”大门外,月光如银,遍洒大地,照得分外清明,映得特别清亮。``
地上,已倒下了两人。
冷若颜一路人在掠起,心却在下沉。
猛地一沉。
月光明亮,她很容易得便认出倒在地上的两人是谁——
——精明干练的管家芍药。
——粗手大脚的护院掬花。
两个武功都相当不弱的女子,皆无幸免,全倒在血泊中。
敌人怎么可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里,一并重创这两大武功好手?
根本没有可能,除非……
——除非,来的不是人!
一念及此,冷若颜只觉手心冒冷汗,额头冒热汗。
她已失算。
她不该把芍药和掬花留在外面埋伏!敌人要远比她想像中的更高强更高明更高深!
思绪混乱之中,冷若颜潜意识里,总感觉自己好像哪里又出了纰漏?究竟哪里做的不对?倒底是哪里……
就在这时,突然她又闻听到一声惨嚎!
——自楼上传来。
冷若颜乍听,骂了一声:“我真该死!”
她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呢,她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个耳光,敌暗我明,怎么可以错上加错,一错再错!
冷若颜懊恼举步,很快又冷静止步,她提醒自己:“不能乱!稳住!不能再犯同样错误了!”
她环视四周,确无敌迹,才而向“花屋”里吼叫了一声:“小词小曲,快把芍药掬花的尸体扶进屋子里去!”
她叫的时候,娇美的身形己掠过了花厅,又呼啸着飞窜上楼梯,并大声叫道:“小诗,跟我上去!”
花牡丹见又有两个好姐妹被害,气得连秀发都乱了,挺剑开道,喊道:“我也跟去!”
血鸢尾寒着脸,一声不响,执拿“血刀”也冲了上去nAd1(
三人一齐抢进“七号房”,只见房间里中心的浴桶里,有一个女子,自头起,大半个身子全栽倒在水桶里边,桶里的水,都给染红了,
——兰花!
花牡丹失声痛呼!
一下子,“温柔乡”九朵花,被人暗算放倒了三个!
再加上此前自杀失踪的厨娘梅花以及桃花跟荷花双胞胎姐妹,已有六朵美丽的花儿遇害凋谢!
现在花牡丹的身边,只有刚刚流产虚弱不堪的表妹虞美人,以及终日生活在惶恐和阴影里的孤女栀子小姑娘。
局面急剧直变,且一波三折。
三更已过,猿啼渐止,狼啸渐没,天色终明。
天一明,大局也已分明。
危险退去,大家又赢来第九个白日的黎明nAd2(
死的人,就摆放在花亭前。
活着的人,又聚在楼下。
冷若颜一直没有休息,她带着深深的内疚,在逐一仔细检查三名花女的尸体。
兰花的后脖子,有上下四道小血口子,皮肉翻绽,像给打进去四跟钉于,又淬然掀拔出来似的,伤口发紫发黑,周遭一圈肌肉尽皆瘀青。
“看着好像是鬼咬的一样……”四更小声的低嘀咕了一句,下面的话,就被血鸢尾狠狠一个白眼,给瞪回到了肚子里。
“伤口有毒,毒性甚烈。”深谙毒道的唐诗,看过兰花的致命伤口,又补充了一句:“是被人活活咬死的!”
围在四外的几张小脸,都变了颜色,冷若颜又转去察看芍药的遗体,芍药的情形,要比兰花还惨烈得太多,她的后颈,也有两排血齿印,不过,她的身体四肢都已僵硬如铁,形如僵尸
小不弃一不小心见到了芍药恐怖的“僵尸脸”,吓得大哭起来:“鬼……鬼!四更哥哥……我害怕……”四更慌忙将孩子抱起。
虞美人,栀子都尖声惊叫起来,花牡丹连忙喝止。
三个死者之中,属人高马大的掬花死的最惨,脖子上八颗齿洞两手双脚,僵硬直挺,阴气森森,十分骇人。
冷若颜直起身来,叹了口气:“他们被僵尸咬中,随时都会变成僵尸来反噬我们……”
在冷若颜的一再建议下,为了防止尸变,花牡丹终于松口将三个姐妹在后花园火葬,烈火熊熊,香魂缕缕,虞美人几个柔弱的姑娘,少不得又大哭了一场。
“我错了nAd3(”冷若颜很痛苦的道:“我本以为是我自己发现了‘天蛊娘娘’就匿伏在楼上,没想到,是她故意要我们发现的。”
血鸢尾不解的问道:“那‘天蛊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调虎离山,”花牡丹表情古怪的道:“她是诱使我们分散主力,然后各个击破。”
冷若颜并未注意到花牡丹的表情变化,她推想道:“‘天蛊娘娘’早已潜伏到门外,见我们主力分散,有人出来,她便猛下毒手。”
四更纠正道:“是猛下毒口。”
冷若颜没有理会四更,她惭然道:“我还叫芍药和掬花到外面去兜截楼上的敌人,我这等于是叫她们去白白送命。”
血鸢尾看了若颜这般难受,不由出声安慰道:“大姑娘不要太自责了,你也是无心的。”
冷若颜仍是很赦然的自责道:“可是我又犯下另一错误,我把兰花留在‘七号房’内,我好笨!好悔!”
花牡丹看到冷若颜鬓边发丝凌乱,脸发苍寒手颤唇青的模样,也劝慰道:“不关大姑娘的事,当时我们一起上楼,不是都以为‘七号房’房间里没人了嘛,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错呢?”
大家越来劝慰,冷若颜越发感到羞愧地道:“其实‘天蛊娘娘’根本没离开,她也根本不可能走得那么快,她仍躲藏在房间中;我们当时见到了沐桶是空的,就产生错觉,误以为她已走了,当时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血鸢尾依然不解的问道:“但‘天蛊娘娘’她究竟躲在哪儿呢?”
冷若颜难过的抓扯住了自己的头发,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干涩嘶哑起来:“恐怕她就大胆的躲在蚊帐之内,当时,我们只要再进一步,就可以发现她了。”
花牡丹回忆起刚才情形,道:“然而,楼下门外芍药跟掬花的呼叫声却在这时候响起,也就是说,‘天蛊娘娘’不是一个人,她至少有一个到两个同伙。”
冷若颜黯然道:“所以,我们翻身下楼,又害了兰花妹妹,当时我就不该留她一个人在楼上,我不该的……”
看到冷若颜伤情,花牡丹脸上的内疚,也洋溢于色,但她毕竟是一帮之主,具有大家风范,不失冷静;然而不消片刻,就已折损三员女将,这是一向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冷大姑娘,出道以来从未遇到的惨败。
轻咳了一声,冷若颜额上的乱发已不乱,唇也不青了,手也不抖了,她的情绪,看来似乎已渐平复了过来,她盯着花牡丹问道:“牡丹姑娘,事关重大,有几句话,请恕若颜冒昧直问。”
花牡丹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仰了仰尖挺的鼻子,道:“大姑娘问好了,牡丹知无不答。”
冷若颜问道:“‘七号房’是不是原来一直为唐少所租住的?”
花牡丹答道:“一直是。”
冷若颜问道:“所以刚才你就以为是唐少来了?”
花牡丹答道:“不错。”
冷若颜眼神突然发寒:“若颜第二次返回楼上,发现少了一样东西,不知牡丹姑娘见到没有?“
花牡丹脸上,又出现先前那抹古怪的神色,不过这次,却被冷若颜尽收眼底。
见花牡丹不答,血鸢尾好奇地问:“少了什么东西?”
“浴巾,”冷若颜逼视着花牡丹,回答血鸢尾:“那块挂在浴桶上绣着牡丹花图案的旧浴巾。”
花牡丹神色惨淡,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第一次上楼的时候,那浴巾还在,我们第二次返回的时候,就不在了;而这期间,并没有人上楼走进那个房间,拿走浴巾的,只能是第一次上楼的人,兰花已经遇害了,当然不可能是她,也不会是我……”
“别说了!”花牡丹突然打断冷若颜的话,大声道:“是我拿走的!”
冷若颜这次沉静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要拿走那块平凡普通的浴巾?”
沉没半晌,花牡丹才回答:“因为那是我一位最亲的亲人遗留下的东西,它是我童年最深刻最温馨的记忆。”
冷若颜又过了半晌,才仔细审慎地问道:“那个半夜**洗澡磨刀唱歌的‘天蛊娘娘’,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旧友?是你老亲?”
花牡丹点头,神色有点哀怜:“大姑娘不觉着我和她很像吗?”
众皆讶然,纷纷张大了嘴巴。
“她是你娘亲?”冷若颜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
“是。”花牡丹毅然回答,然后面对反应各异的大家,她娴静宁溢地笑了笑:“我就是沉中侠和‘天盎娘娘’上官腰舞早年逃荒途中丢弃的女儿。”
没有人能描绘出当时的气氛有多怪诞有多尴尬有多凝重有多诡异,大家就想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式的笑话,都想发笑,但谁都没有真的笑出来。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全名司马更更更更的四更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四更笑得前俯后仰的,笑得捧腹跺脚,笑得气喘不迭:“太好笑了!你娘要是那个女鬼,沉中侠是你爹,你还是跟沉中侠上过床的的老相好,那你们岂不是父女通奸伦乱……哈哈哈哈哈……啊!”
四更突然嘎然捂嘴,他瞪大了眼珠子,待他发现有点不对劲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血鸢尾等所有人都在瞪着四更,像是在看一头猪。
会讲人话的蠢猪。
明知自己不该多嘴把话挑明,四更大人心中却还是不服气的嘀咕道:“明明就是乱七八糟的关系嘛,还不让老子说?!”
“怎么会是这样?”血鸢尾尽量“隐讳”尽可能的“礼貌”的问了一句。
“说出来,”冷若颜握住牡丹发抖发烫的双手,柔声道:“把你心中的痛说出来,或许是一种解脱。”
不过花牡丹却明显地并不介怀,她淡淡的语调中,有一种“戏耍苍生”的自暴自弃流露:“我的故事,还要从我七岁那年开始讲起——”
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那是一段怎样的过往?
七岁的小牡丹,倒底经历了什么,才有了今天的荒唐闹剧不堪人生?>
第二章 不做王爷做马贼的金甲将军
在冷若颜的一再建议下,为了防止尸变,花牡丹终于松口将三个姐妹在后花园火葬,烈火熊熊,香魂缕缕,虞美人几个姑娘,少不得大哭了一场。了一句:以后就跟着爷吧,就带走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金甲将军的名字,叫段兴智。”
花牡丹合了合眼睛,似乎有些累,心累。
她的睫毛很长,她的眼睛更漂亮,再怎么疲倦的时候,她眸子里两点星星还是极亮极亮丽的,没想到她眸子合上的时候,却更予人宁静安溢的感觉,感性得有了性感,四更大人看得像要痴傻了。
冷若颜抿着红唇也在看花牡丹,仿佛有些伤感,情伤。
“段兴智是大理国的王爷,这位王爷是一个及其古怪古板的人,他不喜欢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享受锦衣玉食酒池肉林的待遇,他大多的时间,是率领着他的卫队,在汉族人的区域,纵马掠夺,充当着臭名昭著的马贼角色。
段王爷虽然残暴嗜杀,但他对我还算宠爱,他收养了了很多的孤女,大约有百十来个,王爷把我们安顿在万花谷,因为我最得王爷的宠,就做了这些小姐妹的首领。
时间不久,我们的一些小姐妹,因为不堪忍受王爷的非人折磨,决定北上投靠宋朝的贵族康王赵构,并用段王爷掠自胡商转而赐赠给我,价值连城的霹雳牡丹为敲门砖晋身礼,段王爷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立即派他手下的得力大将北杀,半路抢回了霹雳牡丹参见杀手楼卷第七章。
因为珠宝丢失,失信于康王,赵构对我们姐妹新鲜一阵过后,就索然无趣,渐渐冷淡起来。我们姐妹私下一商议,都是后悔这鲁莽的私逃北上行为,最终,我们还是凄凄然的离开了富丽堂皇的康王府,离开了繁花似锦的汴京城,带着失落和疲惫,落魄的回到了生养我们却被我们嫌弃并离弃的贫穷荒凉家乡南荒。
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残暴成性的段王爷,这次竟然一改常态的原谅了我们的背叛,没有追究我们姐妹的集体私逃,他选择张开双臂,再一次接受了我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孤女nAd1(
我们重新回到万花谷后不久,王爷抢劫虐杀汉民的行径暴露,这惹怒了宋朝当时的镇南大将军叶屠城,双方军队战于两国边界。
叶屠城始发迹于大太监童贯参见将军令卷第一章,后为蔡京赏识重用,跻身于权力帮九大将军之一,用兵极狠,不留后路,段王爷和他斗勇,拼他不过,屡次败下阵来。
为了挽回颓势,段王爷与大宋国的小梁王柴如歌联盟,并用包括万花谷在内的几块地盘为代价,争取到柴如歌的帮助,勒令叶镇南退兵罢战,而我们姐妹,则成了段王爷的政治砝码,作为礼物,又一次送给了小柴王爷。
后来,叶镇南摊了官司,被下天牢参见屠城殇卷,而新上任的监军太监又不知兵,只会作威作福,手下逃兵不断,南方边境两事力量由此形成了此消彼长的倒转;段王爷趁机收拾旧部,积蓄力量,一举收回失陷跟割让的旧地,重振雄威。
但是,由于万花谷的地理位置重要,乃兵家必争之地,柴如歌死活不肯放手交还,最后屡次协商之下,双方终于议定,轮流管辖万花谷,当然也包括万花谷里的我们姐妹。
一年过去,到了换届交接的日子,柴如歌派了他的师父富贵集团最年轻的堂主来接管打理万花谷,我一见之下,居然是当年狠心抛弃我不顾的父亲沉中侠,我知道,我苦等苦熬十五年的报复爹娘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
花牡丹倦乏之色流露更甚,但这种倦意,却使她仿佛像月色淌落在荒山一般,镀了一层光泽的气质,让她出落得更成熟更香艳
...
第三章 空屋子里的艳舞
? “根据这几晚发生的状况,”冷若颜平复了一下胸中起伏不定的心情,将话题切入正轨,道:“‘天蛊娘娘’是无法一个人独立完成这几次袭击的,她至少有一到两个厉害的帮手。.”
“‘天蛊娘娘’已动手杀了人了,她就不会轻易散罢甘休,”血鸢尾道:“按照她的行事风格推测,她不将‘温柔乡’里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杀光,她是不会收手的!”
四更委屈的抱着小不弃小声嘀咕道:“俺们爷俩只是出来打瓶酱油……”
冷若颜白了四更一眼,接着推断道:“对方不少于四个人,修忽莫测,下手又残毒,片刻之间,已格毙我们三员大将,武功决不可小觑,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务必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家的表情又凝重紧张起来,冷若颜只好又宽慰大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邪不胜正,大家各司其职,各行其事,我们会守得云开开见月明的!”
听冷若颜这么一说,大家就宽心放松了许多,巡视的巡视,把守的把守,备饭的备饭,轮休的轮休,打扫的打扫,花牡丹身心疲惫已极,默默的起身回房休息,总的调度,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客人冷若颜的肩上。
午饭花牡丹没有出来吃,大家知道她没心情没胃口,也就没去叨扰她休息。
到了傍晚,花牡丹还不下楼吃饭,大家都团团围坐在桌前,拿勺的拿勺,端碗的端碗,都等着开饭,见花牡丹始终没有出房间,唐诗小声低估了一句:“不会出什么事吧?”
四更大人自告奋勇的道:“我辛苦一趟,去唤牡丹姑娘。”
冷若颜心中微微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露声色的道:“四更大人一个男孩子不方便,小尾巴,我们跟四更大人一起去。”
四更跟着冷若颜血鸢尾一道来到楼上的“一号房”也就是花牡丹的卧室房间前nAd1(
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三人没有敲门,他们在偷窥,在窃听。
三个人都觉着这“一号”房间里,一直有什么神秘古怪的东西,在呼唤他们在吸引他们。奇怪的是,三人心里,都有了这种怪异感觉,但都没有把这怪异的感受说出来。
就算本来不认得花牡丹住在哪一间房的三个人,自上楼后,也不必台费劲吃力,因为只有“八号房”从外面,最有讲究和考究,最具气派和气势。
还有一点,二楼的九间房,有八间屋子都是黑黑的,只有“八号房”那间房间,还亮着灯。
灯光微黄。
暮色来得快而无声,以致长廊的油灯,都未来得及点亮,只“八号房”里晃着灯光,其它的房间,全都是幽黑一片,一片黝黑。
血鸢尾若颜,冷若颜瞅瞅四更,四根点头悄声道:“就是这间了。”
于是,三个人绕道,分路,打手势,掩近“八号房”的窗根,又悄无声息地聚在一起,耳语,比手划脚,交换各自的意见。
房间里的烛火在晃动,灯火在暮夜中,像在透光的缝隙边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黄光似的。
里面有点“悉悉索索”的细微声响,但依稀中并不像是说话声。
冷若颜贴耳在墙上,听了一会,挤在身后的血鸢尾急着向打手势,几个动作连贯起来,就是问同伴:“听到了什么没有?”
冷若颜摆手回了个手势,意思是:“没有。”
血鸢尾不信,她换了个位置,靠临窗边,再竖细听nAd2(
这回是挤在最后的四更向她打眼色,挑眉毛,意问:“听到没有?”
血鸢尾一脸苦恼,两手一摊,表示:“什么也没听到。”
四更摇摇左手,右手指指自己,再虚拍两下胸脯,告会冷若颜跟血鸢尾:“都起开,让我来!”
冷若颜无奈的扁扁嘴,血鸢尾不屑的撇撇嘴,同时让开身形。
——既然窃听行不通,就直接偷窥。
四更用右手食指指尖,伸进冷若颜的嘴里,沾湿了点唾液,贴着窗纸轻轻压,压破了个小小的月牙形弯孔,淡淡的黄光,又自孔洞里溢了出来。
四更将手指在一脸气恼和无奈的冷若颜裙裾上,反复擦拭了两下,就闭上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顺着月牙孔,往里边张了张。
结果,他这一张望,他的嘴巴就张开了,张大了,张圆了,再也合不拢,眼珠子也贴着窗孔,也再转不过来。
冷若颜跟血鸢尾面面相觑,二女相互无声地传递着眼睛里的信息和疑问:
——这货么?为何会如此一副震惊欲死的德行?
——鬼才知道!
血鸢尾忙去拍拍四更的后肩,四更不理,瘦小的身子震了一震,然后眨了眨单眼,运足目力再往房里张望,仿佛他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第一眼所事物。
他顿在那里,眼珠子好像给卡在窗孔里,神志也仿似给定在房间里,整个人都如同给磁石牢牢吸住了。
冷若颜忍不住轻轻扯了他一扯,四更还是动也没动。
——他好像是被女鬼给迷住了!
四更霸着窗口的有利位置,僵住了不动,冷若颜跟血鸢尾交换了一个心有灵犀的眼色,两个女孩子立即动手,她们一左一右硬生生地搬走了四更大人nAd3(
只见被移走的四更,仍然身体僵直目瞪口呆,直直的矣上的月牙小孔,以及那个小孔里透出来的黄光。
四更大人究竟么古怪的东西?
血鸢尾很是不解,她也凑了过去,眯起一只眼睛,往那洞孔里面探了探目。
她本要所以然来,她眼,先是张大了嘴,然后脸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神情,整个人也似给定住了,她半蹲半立,定在孔洞前,嘴巴和眼睛,都睁得圆圆的,就好像庙里一尊泥塑雕像。
慢了一步的冷若颜,向血鸢尾指手画脚的询问,血鸢尾竟也没冷若颜生怕她也着了人家道儿,急忙一伸手,就把她扯到一旁去。
血鸢尾给冷若颜拉过一旁,也瞪着小眼愣张着雀斑脸杵在那儿,表情神态就跟四更差不多一样,都似被人用重手法点了死茓般,透着难以名状的奇怪。
冷若颜心里虽然直犯嘀咕,可她就不信这个邪。
她马上把眼睛凑到四更小粗短指头戳的窗洞前,她要花牡丹在屋子里倒底搞什么鬼——
——她猛眼一是什么异样特别的事物,也都没
房间里,白梨木方桌上,灯火微黄而微晃着,古香古色的旧衣橱放下了白色蚊帐的绣床,清亮鉴人的蛋圆形梳妆镜,梳妆台上有各式各样的胭脂砚台……
这就是一个女人的标准闺阁,实在是有什么异样古怪。
不!
冷若颜再集中精神,就发觉了一件最古怪的异样——
——房间里有桌,有灯,有衣橱,有妆镜,甚至有花样繁多的水粉,但就是没有人。
没有人在房间里。
房间的主人花牡丹去了哪里?
冷若颜心下虽然惊疑,但仍不是很明白,单是花牡丹不在房间里,血鸢尾和四更那大头兵娃娃,至于震惊成那个样子么?
冷若颜回头见血鸢尾跟四更,还一个怔怔忡忡一个忡忡怔怔的,她不禁好奇又好笑的问道:“你们两个小鬼,都么了?”
血鸢尾大口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
四更小脸煞白的反问:“大姑娘,你自己难道长眼不会
冷若颜摇头道:“我,什么也没!”
“没”四更将信将疑的道:“你确定什么也没”
“一些家俱和生活用品……”冷若颜老实的回答道:“不过我没丹姑娘在房间里。”
听了冷若颜这句话之后,四更这才似有些儿定过神来,血鸢尾的喘息,也没之前那么急剧了。
干吞了口唾液,四更问道:“你说……房间里没人?”
冷若颜只能如实的再重复了一句:“房里间没有人。”继而她又加重口气补充了一句:“半个人影也没有。”
嘴唇翁动了一下,四更好半晌,才问道:“大姑娘,你就没的?”
冷若颜摊摊手,很无奈的道:“我都说没有别的了,四更,你这个娃娃好啰嗦哎!”
好半天,罗四更鼓起勇气,突然趋近那个他自己先前戳出来的弯月牙形状的眼孔,壮起胆子,再次往里面张了张望。
这一次,四更久,好像房里有一条恐龙两只骆驼三只海龟五头金钱豹四个大胸大ρi股**女人一样的精彩多姿,让他一时目不暇接。
血鸢尾沉不住气,她挤不上去,也在四更的孔洞之旁,又戳破了一个指孔,又粗又大,她心想:“反正屋子里没人也就不用担心被人注意发现,洞口大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四更再一次把小眼睛凑到自己戳的小孔里,往里一张望,第一幕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体很白,玉体曲线很美,肌肤雪白得甚至有点刺目的**女人,在灯前,忘情且忘形的疯狂扭舞。
她的腰很白很软很细,像一条美人蛇般扭动抖舞。
不是每个女人的腰,都可以这样舞动曼妙。
——“天蛊娘娘”上官腰舞!
这个女人又来了!
四更又惊又疑,于是他揉了一下花乱的眼睛,定了一下慌乱的心神,他打算再楚,然而没想到,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在灯下卖弄细腰艳舞的**女人,已经诡异的消失了。
凭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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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午夜精灵在哭泣
?readx( 就在四更转念寻找的时候,忽然间,他就在窥视的小孔里的眼前,突地一大团黑色卷曲的毛发。
在这刹那间,四更一时还,还没弄明白,眼前这一簇黝黑卷曲的毛毛,究竟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那丛黑卷毛在往下缓缓移动,原来在窗口上面的白皑皑的女人胸脯,出现在四更的视线里,肌肤如绸缎一样滑腻,双峰似笋尖一般翘挺。
四更这个时候,终于警醒到——
——房间里的祼女,并没有消失;而是她就贴在窗前,正缓缓的蹲了下来,她本来是腹部贴着窥洞,现在她已俯身下来,将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儿,凑向空洞另一面的四更!
照此而论,先前出现在四更眼前的,是那女人双腿间下阴处的体毛。
四更这时正好与那女鬼打了个照面!
与此同时,血鸢尾也一个自己做梦也见不到骇人情景——
她从四更身边的“二号”新洞,她第一眼,就一个人头!
女人的头。
她感觉那女人头的眉目五官,好像还有点面熟,到底是谁呢?血鸢尾一着急,就偏偏想不起来。
不是血鸢尾健忘,而是那颗女人的头,是倒立过来的。
——女人的头,是头顶朝下,嘴额向上,是倒反过来的。
可以来,这倒过来的女人头,五官算是极好漂亮的;不过,一旦如此倒转过来,眉眼鼻嘴耳,全都变了形,即使再漂亮,会觉得诡异。
这还不算,那女人的人头,翻了眼珠子,白的多,黑的少,正在对着新窥孔,恶狠狠阴森森瞪着血鸢尾!
血鸢尾从未想过,自己竟会突然样一张倒转的鬼脸,还有这么一只翻白的鬼眼nAd1(
然后她又发现一件令她更加震骇的事情——
——与她倒眼对视的女人头,竟然是悬空的!
那颗女人头,倒转过来的头顶和垂直长发,井没有抵及地面,而是浮在平空在窥洞里,瞪着自己死瞧,一团血浆,正爬过女人头的下颊,又越过嘴,再浸过鼻孔,再往眼眶窝里流灌,最后顺着黑发,往地下滴落。
血鸢尾被这个悬浮半空的血女人头,已经吓得呆住了。
三个人,事物都完全不一样,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房间的主人花牡丹姑娘,究竟去了哪里?“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那流血的女人头,又属于谁的?
三个人缩在窗户下的墙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这时候,大地昏黑一片,山谷外那边,忽然传来几声猿啼,其声凄厉无比;接着楼下几个闷哑的异响,有人大叫一声,然后,大门“呼啦”一声,像被人猛然推开;接着下来,一阵急风,房间里的灯,一晃而灭。
楼上的长廊,一片黑暗,还有一片死寂。
第十个黑夜来了。
真的来了。
黑带着夜,以全胜姿态登场;夜伴着黑,以全盛姿势降临。今晚的夜色,格外的黑,好像已可以听到死神的鼾息。
黑暗的夜空,好像有无数只精灵在哭泣,响自天边。
四更用手捂着胸,听着自数着己的心跳nAd2(
——只有听到自己的心跳,至少,感觉自己的心还在跳,才会感觉自己仍然活着,至少,死神,还不算站得太近。
他尝试叫了一声:“小尾巴。”
没有人应声。
四更心里一慌,又叫道:“大姑娘。”
冷若颜在不远处的墙角黑暗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四更这才放下了半个心,问道:“小尾巴人呢?”
“我在你身后,”只听血鸢尾不耐烦地答道:“叫什么叫?跟叫魂似的!”
四更也有点生气,埋怨道:“刚才叫你,你个大胸婆姨又不应声,给吓得变成哑巴了吧!”
血鸢尾恼火道:“这长廊里黑里咕咚的,你这个样大呼小叫,不是暴露了方位给敌人可乘之机了吗?”
好脾气的冷若颜,怕血鸢尾话说得太冲,伤了彼此的和气,急忙补加了几句圆场:“我家爷教过我们四姐妹,遇到危险和强敌,需得提防,最好藏匿形迹,噤声隐身,静观其变,才是上策,所以我们最好不出声,别讲话。”
四更顶嘴道:“既然是这样,大姑娘你刚刚又搭理我,这不是违反了你家冷爷的教诲了吗!”
冷若颜道:“我不知四更大人你有什么事,只好小声的答应,算不上什么违反,你莫欺负我。”
“还是大姑娘对我好,明知危险,还冒险应我,必是怕我担心,不像某个巨胸女,凶巴巴的,小心嫁不出去……”四更调侃逗趣了几句,没听听到“对手”兼“对口”的血鸢尾应战,正自奇怪这丫头怎么突然改性了还是被人毒哑了?一旁的血鸢尾突然在黑暗里的尖声道:“我想起来了!”
四更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吓死本宝宝了!你想起个啥?!”
血鸢尾音调恐怖的道:“我想起那个流血女人头是谁了?”
四更干咽了一口吐沫,冷若颜小声的问:“是……是谁的头……”
黑暗里的血鸢尾,颤声道:“虞美人!”
四更有些怕怕的道:“真……真的是虞美人表妹那个标致姑娘娘的头吗?小尾巴,你……你不会吧?”
血鸢尾原本就瞧四更不上,又见他屡屡出口不逊,就冷冷地道:“哪个让你叫我‘小尾巴’?除了李相爷舟大哥冷爷和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还有墨小黑小师父,叫本姑娘‘小尾巴’的,不超过十个人,你又算老几,我不唤你‘小豆丁’,你倒来打趣本姑娘来了?!”
四更讨了一个没趣,刚才的慌怕之意,便消减了七成,先下的忿恨之气,却是升腾了五分,他“嘿”声道:
“呵呵!嘿嘿!好好!你们是李相爷身边的人,有相爷这尊大佬给罩着,身后又是大把大把的帮手,我四更无名无姓无权无势又无人,哪敢招惹您血鸢尾姑娘的霉头,我认怂就是了!”
血鸢尾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刺头,一听四更含枪带棒的话里有话,当即反唇相讥:“呦!这是从哪儿说起啊?您四更大人可是朝廷诰命的九品武官,我一个江湖弱女子,可开罪不起,刚才的话,大人您就权当民女放屁好了!”
四更一听对方话中讽刺意味十足,他在“玉司马”豪门长大,于“西洋”贵族学院读书有成,投军从戎期间,更得左相李纲“镇西大将军”赵轻侯等多个王宫大佬暗中关照,一十三年来,顺风顺水,他几时何尝受过这个冷遇和窝囊气,一时少年劣性牵扯而起,他就要拣最难听的恶言脏话耍泼还口——
忽然,就听冷若颜低声叱道:“你们快听nAd3(”
另外两人停止恶语相伤,凝神细听,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
二人人都是以为好脾气的冷若颜要打圆场,故意岔开二人的注意力,两人正待又重拾话题继续开骂,但又遭到冷若颜低声喝止:“别闹了,你们仔细听!”
这下,四更跟血鸢尾,都听出来了黑暗里冷若颜的语音,相当之紧张。
是以,两人都不敢再造次,他们立刻倾耳细听。
初听不觉,细聆确实是有一点点声响——
——悉簌悉簌悉簌悉簌悉簌……
三个人里,谁都辨别不出,那究竟是什么声音。黑暗里,大家都狐疑百生,惊疑不定。
冷若颜低声道:“好像是一根‘响尾蛇’,正婉蜒滑上楼梯……”
血鸢尾沉声道:“不,好像是一条变色蜥蜴,爬上了楼梯扶手……”
四更小声道:“你们说的都不对,好像是大群海藻,正在走廊里摸索牵扯……”
三个人各执一词,那究竟是什么怪东西?
好脾气的冷若颜不知道。
坏脾气的血鸢尾也不知道。
臭脾气的四更更是完全不知道。
然而,他们都知道一件事:这“怪东西”,正在摸索着攀爬着,翻滚着跳跃着甚至是在蠕动着挣扎着,正在楼下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渐渐逼了上来。
而且,是向他们三人所处的位置,渐渐逼近。
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相顾失色。
——不过,由于长廊里,光线太黑暗了,彼此都对方受到惊吓后的难。
大家该怎么办?他们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如果往后退,那是牡丹姑娘的房间,那里面可能有一只**唱歌的女鬼,可能还有一个血人头悬浮怪物,正在等着他们;
若是要往前走,那便一定会跟这正往上傲慢爬行的一个或多个甚至成群的“怪东西”,迎面遭遇个正着!
倒底如何是好?
大家越急越束手无策,越没办法越急——
这时,大家已经感觉到,那“怪东西”虽然爬行进行得极缓慢极艰难,也极迟疑小心,但已完全上到了楼梯,似乎站在楼梯口,怔住了一会儿,然后,它徐徐扭转身子,向他们三个人这儿,渐渐的迫近。
长廊的漆黑尽头,突然有了一点光亮!
走廊里的烛火,都被那股“妖风”灭了,楼下也无人点灯,那点光亮又从何而来?
四更很快确定一点,那束锥光,自天上来。
那是月亮的颜色。
月亮本已出来很久了,但给一团浓云给包围了,现在挣出一点儿亮角来,自屋顶木板空罐透进来的光芒,也只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对于三人来说,只那么一点点,那也就足够了。
毕竟,三个人都非平常泛泛之辈,一点点微弱的月色,就已足能令他们勉强辨识事物。
——从那“怪东西”扭身的动作来以断定对方是个“人”,而不是禽兽虫以妖怪,或是鬼魅了,何况,从柔细腰身来判别,来的还是一位有着杨柳小蛮腰的女子。
这个发现,最是让他们大为放心,只要是同类的人,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可怕。
冷若颜想要出声招呼,四更连忙出声制止道:“大姑娘……若颜姐,你怎么知道那东西……是……是个人?”
第五章 走廊尽头有个无头怪
? “当然是人啦!”冷若颜纳闷道:“她若不是人,怎么会有人类的身体?”
“如果她果真的是人,”四更依旧狐疑地道:“那她怎么走得如此之慢?左相府李大人养的那只‘孙亚斌’大乌龟,爬得都比他快!”
“走廊里这么黑,只要是人,自然都得步步为营,步步当心的啊!”冷若颜耐心讲道理道:“只有鬼魂才会飞,只有鬼魂才能在乌七八黑里飘啊飘的,鬼魂才不用走的!”
“就算你说得对,就算她是个人,”四更还是有疑窦的道:“你们又怎么知道她不是坏人不是敌人?”
“怎么会是坏人和敌人呢?”冷若颜反驳道:“你不见她是从楼下上来的,楼下的岂可能是敌人跟坏人?”
四更词穷,叹了一声,正待讲话,忽听血鸢尾自一旁扬声唤道:“这位姐姐,你迷路了吗?我们在这里。”
四更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因为血鸢尾已经扬声和对方打过招呼了。
那女子呆了呆,终于,拖着步足,向他们这儿移了过来。三人都觉察出她走得的确有点艰辛,而且,她还得一路摸索前进,好像年纪非常老迈,又似病得甚重,就是别人走路,都会也觉着吃力费力。
冷若颜不忍心得道:“我过去扶她过来吧。”
四更一把扯住了好心肠的冷若颜,阻止道:“现在不是发善心的时候,最近出了这么多的怪事,在没搞清楚她身份之前,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
血鸢尾冷哼道:“真是个多疑的胆小鬼,有什么可小心的?既是楼下上来的女子,不是小诗小词小曲,就是栀子小妹妹,都是自己人,还怕个什么!”
四更反诘道:“你们两个是猪脑子吗?如果是栀子她们,怎么会这般不熟悉路径?怎么会不回应你们的招呼?这里面分明是有鬼!”
冷若颜怔了一怔,虽然不确定四更所说的是否准确,最后她还是没坚持走过去扶对方一把nAd1(
三人争论的档口儿,那女子尽管走得慢慢腾腾磨磨蹭蹭,但还是带着微弱的月色走近了。她走得越近,三人就越能感觉出来,她走得极不自然,也很不正常,更不妥当。
血鸢尾干咳了一声,问道:“姐姐是哪一位?”
对面仍是没有应,但她的人更近了,且直挺挺地伸出了双臂两手。
冷若颜双手按住银环,四更只觉心里发毛,他开始后悔,刚才上楼时,应该将自己的大砍刀和大盾牌带在身边的,现在遇到危险情况了,手里连个自保的趁手家伙都没有!
那女子的双手,还在黑暗里摸索,她摸呀摸呀的,慢慢的慢慢的摸近三人的眼前来了,光线还是太暗,来人还是楚五官和轮廓。
血鸢尾只觉头皮发炸,冷若颜更是手足冰冷,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打也不是。
四更见那女子靠得近了,三人都挤到花牡丹“八号房”房门前,往后退已无路,又怕房间内有埋伏,他极目灵光一闪,往那那女人的衣袂胸花一下“哈哈”大笑一声,大刺刺地转回头向冷若颜跟血鸢尾笑道:
“都别自己吓辉己了!你们且瞧这套牡丹衣裙是谁的?原来是牡丹姐姐的!大家找得她好辛苦,原来她这个调皮鬼,躲在这儿专程悄无声息的,扮鬼吓唬我们!幸好本大人胆大包天,心细如发,明察秋毫,一眼便认得这件裙子——”
他还待继续吹嘘下去,可是他发现似乎有点不对头。
因为他得意扬扬的自吹自擂时候,若颜和血鸢尾,两个女孩子都张大了口,也瞪大了眼,甚至连耳孔也张大了,鼻孔更掀得奇大无比,的表情,连肌肤上的毛孔,都在一张一阖中,甚至愈张愈大nAd2(
她们眶毗欲裂,指手画脚的,她们想要说话,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喉咙里只一直发出“咯咯咯咯”的古怪声响,两人四手二十根手指,一个劲的直往四更背后乱指,好似急着要告诉四更什么……
四更的背后?
他的背后是……
——不是花牡丹吗?有什么可奇怪可紧张可恐惧的?
于是,四更暗笑着回头。
他徐徐转过身子,扭过头。
这个时候,那女子已经跟四更靠得很靠近的了,近在咫尺,以至衣袂都可以在走廊过堂风的作用下触及他。
是以,四更一回头,就了。
这次是真的她,因为他跟她距离太近了,简直是紧贴着粘在一起。
四更不但可以,甚至也可以触摸着她,嗅吻着她,这一下,他可是清二楚,真真切切了。
人,确实是花牡丹无疑。
——但是,她是没有头的。
没有头的花牡丹,正向他伸出了手,摸索着,像是要讨回一件东西,并且还不知从哪里还发出沙哑的声音:“我的头不见了……还我的头来……”
——我的天啊!
四更“轰”的一声,好像天边的巨雷,正砸在炸在他的脑顶!
一时间,四更的脚发软,脑子一片空白,一副小心肝,几乎要跳出了口腔,她的确是他们要找的花牡丹,但却是一个没有头的花牡丹!
而这个没有头的花牡丹田,居然一步一步一级一级的摸索寻上来,跟他们要索回她的头!
有鬼!
在无头女鬼出现的这一刹间,四更很想拔腿就跑,什么怜香惜玉什么英雄气概,他统统都不要了,他已经吓得尿了裤子,距离不远的冷若颜跟血鸢尾,都也闻到了了一股尿骚的异味nAd3(
他想逃走,可是不知怎的,他的一双脚。一直在发抖打颤,已然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那个无头女鬼贴得太近了,他想用手推开她,但他的两只手,也一直发麻,一点动弹不了。
四更就像是陷落在一个无涯的噩梦里,当噩梦噩到尽处时,他想动动不了,他想醒醒不来,他就连想叫也叫不出,甚至最后连眼睛都眨连不成。
这已经不是梦,因为噩梦变成了现实,现实中的噩梦,远比梦境更可怕。
冷若颜在这个时候,决定做一件事。
——不管做什么事,总比被动等待梦醒要好。
这三人中,冷若颜并不是胆子最大的一个,她偶尔也会相当胆怯,但她这个时候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退缩,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牡丹姑娘人那么好,即使变成了无头厉鬼,也没有理由难为曾经帮助过她的这些人。
所以,冷若颜大胆的做了个尝试——
她直接揭开了女鬼罩在外面的牡丹花裙子,并且往她颈项上摸一摸。
没有头!
确实是没有头!
她仍然不相信,牡丹会不会精通“下三滥”何家的“障眼法”,将自己的头藏在衣服或者别的地方了,若颜不信邪的又摸了几下。
还是没有头!
现在,冷若颜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站在面前的花牡丹,是一个会走动的但没有头的女鬼!
冷若颜回过头来,脸上出现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诡怪表情:“小尾巴四更,她真的没有头……”
那无头女鬼伸出了两条冰凉的手臂,鬼音飘忽的唤道:“还——我——的——头——来——”
一下于,发颤的冷若颜发麻的四更发抖的血鸢尾,几乎同时尖叫了一声,哗然而走速然而避倏然而散,只留下一具无头女鬼,直挺挺的站在那一束月色下。
她以僵直僵硬的姿态,在反复重复哀求着一句话:“还——我——的——头——来——还——我——的——头——来——还——我——的——头——来——””
胆战心寒,魂飞魄散的三个人,惊恐的一齐疾退,这往后一退,就撞在牡丹的“八号房”房门上。
也不知是因为三人都太害怕而至太用力,还是房门根本就是虚掩着没关好,只听“轰”的一声响,房门竟倒塌了!
二女一男三个人,一齐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牵牵扯扯,倒撞着跌入了花牡丹的“八号房”。
三人一起防备不及的退着,侧着,摔了进去,血鸢尾跌到一半,立刻滚过一旁;四更趴倒在地,一弹而飞;冷若颜身形一歪,借势飞退,斜飞跃开。
一时间,纠缠一团的三个人,都骤然分开!
牡丹姑娘的房间,比走廊里更黑,谁也不知道伙伴在哪里?无头女鬼又在哪里?周围一片漆黑,漆黑一团。
四更实实在在跌了一个大“狗抢屎”,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粘湿糊糊的圆了咕咚的东西,他就是给这东西给绊倒他的。
他将那物事眼前凑近一圆球上,一双女人的流血眼睛,正对视着他,吓得四更“妈呀”狂叫一声,抛了开去!
——那是一颗女人的头颅,头发长长的,脸额凉凉的,正是房间里那虞美人的头颅。
虞美人的头颅,在空中留下一个美丽的抛物线,落在地板上,一路上“咕噜噜”疾响,不知又滚到了房间哪个角落里。
四更缓了一口气,黑暗中随手划拉几下,抓了一个圆凳,挡在身前壮胆,他一面连爬带滚站了起来,一面挥舞圆凳乱打,打着旋喊着口号,往返了十多个来回,就怕有人更是惧有鬼欺近身边伤害到自己。
一通横扫乱打下来,房间里只听到圆凳的破风声和他歇斯底里的喊叫,别的什么都没有。
幸好没有!
四更感到累了,圆凳越舞越吃力,他渐渐地收了手,他稍稍喘定了气,心中却乱得一团糟糕。
糟糕的是房间里完全是黑暗的。
黑得他完全不知虚实,暗得他人鬼难辨
最糟糕的是,现在他只有一个人。他不知道冷若颜跟血鸢尾,现在是什么位置,一点也听不到她们的回应。
半点儿也没有!(.
第六章 有胸即是正义
?readx( ——人类有一个通病,不管遇敌也好,撞鬼也罢,都会感觉人多势众的胆壮硬气,强过单枪匹马的无助仿惶。
外面荒谷的“轰降”怪响,一声急过一声,一阵密过一阵,间歇传来惨嘶、狂吟、怪啸、哀号之声,也不知是山魈,还是夜枭,抑或是人类猎户跟开荒者,在山林里遇上什么鬼魅妖狐之类的可怕惨烈景像,或是给酷刑折磨时所发出来的悲嚎。
空旷荒凉的野谷里,猿猴悲泣不已,狼狈哀吟,狮象摆尾,地动山摇,仿若地狱之门大开,百鬼千魂于烟幕中出没,张牙舞爪,择人吞噬。
四更一面惊惶防范,一面往后倒退,他想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可以喘口气、歇下脚。
想起虞美人带血的头颅,四更就一个头两个大!
一想起自己刚才趴在地上,几乎跟那虞美人的死人头亲个满嘴,他心中就凉飓飓地,一阵发寒。
却在此际,他探在前面摸索开路的一只手,碰到一件物事。
四更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摸到了一只手!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右手抄起圆凳,“破釜沉舟”、“横扫千军”、“直捣黄龙”,一招三式,拨开黑暗中那只手,左手急探,已扣住对方的喉咙。
——四更大人祖传的“司马长拳”。
一招得手!
四更自己都料不到,会一招克扣住对方要害,他长舒一口气之余,心里也不免有点沾沾自得,他大喜往外,正要大呼另外个同伴来帮忙捉鬼,不料对方也立刻作出反应,甚至是更凌厉的反击!
对方右手立化掌为抓,“暗度陈仓”、“铁壁铜墙”,“围魏救赵”,也是三式一招,正好克制、抵挡住了四更的一招三式“破釜沉舟”、“横扫千军”、“直捣黄龙”,在四更发力扣死咽喉之前,已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脉门nAd1(
如此一来,四更一用劲,对方跟着也发力,喉核既是要害,脉门更是死茓,四更一用狠,对方几乎闭过气去,更做声不得,但对方一运功,四更也天旋地转,全身乏力,正想要开口,亦是为对方所制出不了声。
双方进入互掐死循环,你猛我就还猛,你狠我就更狠,一轮比一轮加力,一次比一次用劲,谁也不肯先撒手示弱。
四更一旦用力,对方也发力,他的脉门一麻,内息逆冲,登时功力锐减,几乎昏厥过去;同样的,对方想运劲将他震垮,但咽喉为他所扣,其人一发劲四更条件反射般也发功,她每次都是一口气卡在那儿,几乎窒息过去。
两人互相抓住对手的生死大茓,各试运功想要放倒对方,但都险些儿倒在对手手下。
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难舍。
二人一进一退,一退一进,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你来我往,往来几圈,大家都气喘吁吁,几乎力筋疲力尽,又全都强忍苦痛,天旋地转,随时全有可能不支倒地。
四更只有强憋住一口气,与对方斗死磕到底。他另一只手丢了圆凳,鼓起余勇,拼尽余力,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对方直挺挺、软绵绵的胸部上!
一触之下,四更当时就隐约猜到了对方是谁?
——除了血鸢尾,谁又有如此有手感、有质感的胸脯!
对方似乎也想到了自己的对手是哪一个?
——除了四更,极少有人会有这么没肉感、没骨感的爪子!
两个人心中都惊疑不定,一个仍用力掐住对方的咽喉,另一个就发力扣住对手的脉门,两人都发不出声音,都耗在那里,看谁先憋死谁为止nAd2(
就在这时候,幸好就在这当口儿,“嚯”的一声,一点火光,突然亮起。
有人晃着了火折子,照亮了整个房间。
举着火折子的人,居然是灯下犹艳的冷若颜。
她趋身走了近来,用火折子一照地上扭打撕扯的两个人,第一句就问:“你们两个小鬼在干嘛?”
她的语气充满了三分狐疑、三分不解、三分好笑,还有一分气恼。
火光一亮,四更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要掐死、披头散发好似“疯婆子”的人,果真是血鸢尾那“凶恶的母老虎”。
血鸢尾当然在骤亮的火光中,也同时发现,被自己差不多要捏死、鼻青脸肿如同“猪头三”的家伙,竟然真的是四更那“猥琐无良小人”。
原来,在黑暗里,摸向四更的人,正是同样看不清环境、四下摸索前进的血鸢尾,她一触到了他的手,正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四更,马上本能的做出极速反应,把其二哥、“长安镇守使”二更大人司马更更教他的三式长拳、以及三哥“长安厢军兵马都监”三更大人司马更更更传他的一招擒拿手,马上一并用上了,而且还用成功了,竟然一举扣住了对方的咽喉。
——“陕籍”大佬司马不更,膝下有四子,司马更更、司马更更更、司马更更更更三兄弟之上,还有一个大哥叫司马更,官拜“陕西经略”,一门父子五虎,深受当朝楚太后褒奖,富贵无比,荣宠无双。
血鸢尾一感知到危险,也马上使出姬北命传授她的“哥舒夜带刀”手法,及时扣住了四更的脉门,挽回了受制的局面。
现下两人各自拿捏住要害,灯下双方脸上的表情,真是既又啼笑皆非,更加咬牙切齿nAd3(
四更首先兴师问罪道:“大胸妹,你干啥摸本大人的手?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垂涎暗恋本‘天下第一美男’的美色好久了?想趁这个黑里咕咚的劲儿,偷吃我豆腐,对也不对?”
“我呸!”血鸢尾啐他满脸口水,火冒三丈的凶道:“你好死不死的,鬼头鬼脑的挨过来作什么?显然是心存不轨,要就黑占本女神的便宜!”
四更那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他火冒三丈反吼道:“你眼瞎,难道嘴巴也哑了吗?屁也不放一个!?”
血鸢尾当时就炸了,她火冒七丈的反吼回去:“日你大爷!你的狗爪子抓住我咽的喉咙,你让你姑奶奶怎么说话!”
四更更火了,跳脚就骂道:“废菜!就是我们‘新浪驿’养的一只小姆狗,也会吠一声,你连半声也不吭,就只会暗算自己人!”
“我暗算?”血鸢尾气得七窍生烟:“小豆丁!刚才是谁袭击老娘的胸来着?!说啊!!!”
“鬼才想摸你的胸!”四更被击中要害,气势一顿,马上忙不迭的反击,“胸大就很了不起吗?!”
血鸢尾将傲胸一挺,傲然道:“胸大就是了不起,有胸即是正义!”
两个“冤家”骂着骂着,已浑然忘记了无头女鬼、还是不是在外面,地上是不是有死人头颅,而“天蛊娘娘”上官腰舞在不在房间里、又在哪里等等这些要事了!
他们不记得,在一旁的冷若颜可记得一清二楚。
“两位大哥大姐,拜托你们都静一静好不好?”冷若颜无奈至极的道:“我的火折子快要熄了,要不是我亮了火,你们只会自己人打自己人,斗来吵去,有意思吗?”
“有意思!”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然后继续犹如斗气的一对公鸡,掐腰仰头,瞪视着对方。
本来,四更跟血鸢尾,都是小孩子未成年,少年人心性好胜,一旦语言上针锋相对,便谁也不肯让着谁,骂起人、吵起架来,就像醉酒的酒鬼,胡骂乱殴,倒谁也没隔夜仇,睡醒一觉,第二天又是勾肩搭背,嘻哈如初。
外面风大,冷若颜手里的火信子已燃尽,一阵急风吹过,“噗”的一声,火折子真是灭了。
房间里,又回到一片黑暗的世界中。
火光一灭光,三个人一时都怔住,吵架的不吵了,劝架的也不劝了。
四更跟血鸢尾,都没想到冷若颜说火灭就灭火,这火光一灭,大家可又重新陷入无边无涯的黑与暗里,无所适从。
一下子,罗四更问罪的勇气,也跟着火光全灭了,血鸢尾被袭胸的恼火,也随着光明都消失了。
“大姑娘,开个玩笑嘛,你怎么真的把火熄了!”四更皮笑肉不笑的道。
“若颜姐,快再点亮另一根,我怕黑!”血鸢尾头不晃脚晃的说。
火折子一灭,四更嗯血鸢尾,马上联起口来讨伐何冷若颜。
冷若颜气苦道:“不是我熄的火……是风……不知哪里来的怪风吹灭的……”
这个时候,四更和血鸢尾陡想起自己身上也有照明物,一个正在掏火石,一个正在翻夜明珠,忽听冷若颜这么说,都倏然汀了寻找。
——如果火折子不是冷若颜自己熄灭的,那么,“天蛊娘娘”岂不是已确知他们的具体位置了!?
此念一生,四更跟血鸢尾各自跃开五、六步,先离开之前所站立的地方,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要是自己也点火照明,岂不是又成了“天蛊娘娘”首要攻击的目标!?
是以,四更宁愿血鸢尾先照明,血鸢尾也希望四更先生火。两个人都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搞了半天,也都没有灯火照明。
就在这时候,忽听“嚓”的一声,又见一道火光乍亮!
火光下,是冷若颜一张风华绝代的绝世容颜。
光芒一起,四更已忙不迭的沉声叱道:“快熄火!”
冷若颜正又打亮了另一个火折子,一听四更惊惶之声,再见血鸢尾错愕之色,旋即又用力一吹,马上把火熄灭了。
可是一边的血鸢尾所在之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哀叫,接着就是扑地之声。
灯火熄灭前的一瞬间,四更认准方向,一把抓住冷若颜的手。
不明就里的冷若颜,立即就要挣扎反击,四更不由分说,扯着她撒腿就门外狂跑,一面跑,一面疾声道:“快离开这儿!‘天蛊娘娘’已看准你打火的方位,小尾巴已经着了道,两个人一齐跑,总比一个人落单好!”
说着话,四更拉住比他整整高出两个头的冷若颜,没命的向外跑。
——血鸢尾那个熊婆娘,眼看已出事,女鬼凶戾,战友还是多一个是一个的好啊!
...
第七章 衣橱藏尸
?readx( 相比对胸神血鸢尾,四更大人对冷若颜一直较有好感,他不忍见冷若颜再遭受暗算,他拖住冷若颜便逃。
然而这里只是一间房,除了衣橱、妆台,以及绣床,实在没有太多活动空间。
四更来不及辨认方位,一股脑儿猛跑直冲,“嘭!”“嘭!”的两声,与跟冷若颜一前一后,双双撞在墙上。
所幸的是,墙壁是木板砌制的,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撞击,和太重的伤害。
不幸的是,板破,墙裂,两人又没头没脑的撞进入了另一间房。
!猪!猪!岛!小说.zHuzHudAo.
这间房力,桌上居然有一盏油灯。
一灯如豆。
两个误打误撞的闯入者,无数个摸不清头脑的疑团。
——这是谁的房间?房间里怎么会点着灯?灯芯是新的,房间的主人又去了哪里?
桌上有一盏孤灯,墙壁前有个大衣橱,衣橱之左,是一张挂着白色蚊帐的大床,床前梳妆台,是一个椭圆形的梳妆镜,镜子下面,一排整整齐齐的小梳妆盒,里面玲琅满目、五光十色的摆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饰品……
怎么跟花牡丹闺房里的布置和格局,完全的一般无二、一模一样!?
四更和冷若颜撞入了这个房间,他们原本以为已经逃出鬼蜮、依然摆脱噩梦,结果更是闯入另外一片鬼蜮、进入下一场噩梦!
“天啊!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四更又打颤起来:“怎么一切布置都和牡丹房间里一模一样的?!”
“等一下nAd1(”冷若颜喃喃自语道:“这里是牡丹姑娘闺房的隔壁,是也不是?”
“是啊!”四更惊疑不定的道:“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闯到这里来。”
“我们刚才还在走廊外边,”冷若颜努力回想道:“但我们在走廊上时,只觉楼上所有的房间,都是一片昏黯,有的也是月亮透过瓦隙的微光……那时候……这房……明明没有灯……”
四更瘦小的身子,不自主的向冷若颜靠拢,目光惶恐的向四周打量:“可是……现在这房间里却有灯火……”
冷若颜忽道:“不好。”
“怎么啦!?”惊弓之鸟的四更,又是吓了一跳。
“我们先灭了灯。”冷若颜说着,凌空一掌,扫灭了梨花木方桌上的灯火。
油灯飘出一缕熄灭后的焦烟,气味有点呛鼻,但很快消失。
房间里,又恢复到一片黑暗。
“灭了灯之后,我们也看不到那个女鬼,”四更在嘿暗中,更加没有安全感的道:“黑黑的……有点害怕……”
“我们刚才就是因为亮灯,才暴露出位置,以致小尾巴为人所乘的。”冷若颜有点自责的道:“这房间里油灯,点得很有些来路不明,谁都知道我们在这房里,不如谁也看不见谁的安全。”
四更已快要哭出声来:“难道我们要在这鬼屋子里坐着等到天亮?”
“不是坐,”冷若颜居然答道:“是站,是站到天亮,牡丹姑娘和虞美人这两姐妹,显然都遭到了‘天蛊娘娘’的毒手,牡丹姑娘数日之前,已经飞鸽传书向男友‘大理王’段兴智求救,等段王爷的‘金甲骑兵’一到,大兵过境,铁帚扫壁,群鬼就无处藏身了……”
四更觉得此际除了跟冷若颜并肩作战共渡难关,已再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于是他出了主意道:“我们就这样站在这里,很容易招致女鬼的攻击,我们是否应该换个地方藏身?”
“不站这儿,难道去站在外面长廊?”冷若颜居然有心情吓唬对方道nAd2(
一想起花牡丹那具没有头却会走动的尸体,四更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当然不是,姐姐灭烛前,小弟我己看好了位置。”
他用手一指贴着墙壁而立的衣橱:“我们藏在那里,决不会有人发现,鬼也发觉不出。”
和一个臭男人共处在拥挤昏暗的衣橱里,冷若颜本来还有点犹豫,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瞥见一件事物,让她马上改变了主意。
——若颜的对面,就是窗户。
窗户本是禁闭的关着,些微的惨青月色,从缝隙透了进来。
在这时候,身为女人的冷若颜,最怕就是看见窗外有什么异样可怕的东西,她巴不得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事与愿违。
她越是怕,越是想看。
她越看,就越看见不想看见的“东西”。
窗外,有个“东西”飘过。
就这么平平的、荡荡的,在若颜眼前的窗外浮过。
——那是什么“东西”?
冷若颜可说不准,但看似衣带、裙据、布帛、飘带之类的女人服饰,那是可以肯定的了。
鬼是不用穿衣服的,服饰当然是穿在人的身上nAd3(
但那飘来荡去的“东西”,真的会是一个“人”吗?
冉冉地、徐徐的横空飘过,难道是一只女鬼?还是一具飞尸?抑或是一名女鬼的飞尸?
“有鬼……”冷若颜痴痴地指着对面四更背后的窗户,怔怔的道。
四更不敢回头去看,他二话不说,立刻拉着冷若颜,打开衣橱,就挤了进去——
衣橱里的空间,相当的狭窄,四更整个人,好似都被埋在冷若颜的双峰之间,窒息的就快要喘不过起来,两人拥挤在一起,女子的体香和**,让四更生生有了一种饥渴的原始**。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打开衣橱晾晒了,衣橱的里面,很有些潮湿霉臭的味道。
不过和外面的情况相比较,这些状况,简直都不叫状况。不管多潮、多湿、多霉、多臭,也总比面对一个没头的女鬼跟一个没身体的断头,要好得多得多。
年且一十三岁的四更,身材有些矮小,成熟风骚的冷大美人,却是长身丰腴,占据了衣橱的大半个空间,丰满的臀,卡在橱柜处,愈发的圆滚肥美。
“四更大人,你再往里面一点嘛,我半个ρi股,还在外面呢!”冷若颜用力往里面挤,一对浪乳,几乎将四更的五官给碾平了。
“额……我草!憋死老子了!我这儿也没有空地啦,你想谋杀亲夫啊!”四更在峰沟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抗议。
“在过去一点,我连门都关不上呢。”冷若颜继续往内蹭。
“关上了橱门,我们姐弟两,会不会给‘天蛊娘娘’来个‘瓮中捉鳖’啊?”四更腾着身子,担忧的道。
“胡说!万一‘天蛊娘娘’发现我们就躲在这里面,我们也不是死人,更不束手待毙,大不了冲出去和这个老虔婆拼了!”冷若颜说得一时发了狠,反而不觉得自己二人是在躲藏,而是正在布阵埋伏,作战决胜一般。
四更一面听,一面用上吃奶的劲儿往里挤,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丁点空隙来,千辛万苦,大汗淋漓。
冷若颜终于勉强关上了橱门,黑暗里的两个男女,被挤压得更紧密,四更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冷若颜直觉着,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事,直顶着她的下体,她毫不客气的狠命用力一握,威胁道:“再不管好你的兄弟,老娘捏碎你的卵蛋!”
四更疼得五官苦裂,又不敢叫出声来惊动女鬼,只痛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小声道:“俺也不想,俺在‘新浪驿’管着几十号兄弟,唯独管不着这个小兄弟……”
冷若颜在这种又狭、又窄、又挤、又闷、又霉、又湿、又脏、又臭的龌龊环境下,已经没有心情跟四更打趣,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有点担心小尾巴,她不会出事吧?”
四更黑暗里,两眼发着惊怖的光:“我担心的是……花牡丹那只无头女鬼。”
“你怕她找不到头么?”冷若颜忍不住嗤笑:“看你蛮喜欢她的,不如你出去帮她将头找出来还她,再或者,你不怕疼的话,将自己的头,借给她用用也可以。”
“别瞎闹!”四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我只奇怪,那花牡丹不是在房间里吗?如何从楼下拾级爬上来?还有,她既可从楼下缓缓而上,那么,楼下的不弃跟小诗姐她们,岂不是全遭了‘天蛊娘娘’的毒手……”
冷若颜心里打了一个突,她的的语音也变得沉重起来:“希望她们都能够平安无事……”
小产不久的虞美人被害,人头诡异的出现在她堂姐花牡丹闺房里,而原本在房间里的花牡丹,躯体却在“温柔乡”楼下拾步上来,人头又不翼而飞!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况!?
四更惶然,冷若颜哑然。
现在看来,此时此刻更严峻的,不只是楼上他们两女一男的安危,而是楼下等待中的沉不弃跟唐诗、宋词、元曲、以及栀子小姑娘这一群女孩子,只怕都已身陷险境,出了什么大的变故。
情知事态严重,四更涩声道:“大姐,小弃现在很危险,破晓先生拜托过我照顾好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不能出事啊!我们该怎么办……”
冷若颜在黑暗中咬了咬牙,也不知她正下了决心,还是受不了四更的唠叨:“我们应该设法通知‘八号房’的小尾巴跟楼下的孩子们有危险……”
四更道:“你怎么知道小尾巴还在‘八号房’里?”
冷若颜咬咬唇:“我不知道。”
四更又问道:“那你怎么又知道,楼下的同伴,没有遭受比我们楼上所遇到的更凶险,恐怖的袭击?”
冷若颜继续用力咬唇道:“我也不知道。”
四更道:“现在外面情况不明,恶鬼时时出没,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窝在这里等待天明再说吧!”
夜,漫长无声。衣橱里的两人,越等越心虚,愈等愈难安。
自己的朋友、同伴、姐妹,现在面临危险,怎可不顾、不救?
这种侠义观念,深深植在生长于“玉司马”豪门大族的四更血液里,他游戏官场行走多年,多数办事圆滑奸诈,但那颗初心,他还是存在的,遵守的。
第八章 百鬼夜行
:第七章衣橱藏尸
四更有此念头,至于冷若颜,在不违反“凉城杀手”这一职业行规的情况下,更是不敢有亏,更不愿有愧。{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hua.。更多最新章节访问:ww.。
是以,两个男‘女’都在橱柜里,都显着格外的站立不安。
不安有很多原因,除了生怕“八号房”的血鸢尾出事,也担心楼下的几个孩子有事,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因为局促的衣橱里,黑黝黝的有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令人恶心以‘欲’呕。
冷若颜伸手一‘摸’,那些难闻的物事,好像还淌出液体来,粘粘的。她只觉浑身痒痒的,很不舒服:“四更,你淌了什么下流恶心的东西?不会是你的小弟弟吐了吧?”
四更手足挣动,气急败坏地道:“不是我!我还以为你受不了本大人的阳刚之气、而‘花’心失守‘肥’水横流了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冷若颜忍不住掏出身上的石硝和磷片,要打亮火光,照个究竟,到底是谁在搞鬼。
四更心里害怕,想要阻止,冷若颜这次可不听他的,“嚓啦”的一响,火光亮了——
然后,两个人同时尖声大叫起来!
衣橱里,原来并不止他们两个人,还有一个人!
不!
是还有一个鬼!
一个无头的‘女’尸,紧贴着衣橱的内壁依立着,火光下,跟里面的四更紧紧挨着,脖子上断口处留下的黑红‘色’黏液,沾了四更跟冷若颜满手满身。
‘女’尸的全身腐臭,皮‘肉’都一大块一大块往下掉落,腹背肌肤溃烂且流着脓水,大条大条的蛆虫正在那‘女’人黑‘毛’茂密的‘洞’内外,爬进爬出nAd1(
冷若颜打着了火,然后,她看清了身边的无头‘女’尸。
——这显然不是外面游‘荡’在走廊里的‘花’牡丹,因为这具‘女’尸相对于‘花’牡丹的白皙丰腴,显得黑瘦骨感。
冷若颜尖叫回头,火光照出了四更也跟她一样惊骇可怖的表情,所不同的是,四更在惊叫的同时,忽然想起了“八号房”里,满地‘乱’滚的虞美人带血的人头——
不错!
是她!
这具无头‘女’尸,是属于虞美人的!
因为,“温柔乡”里的‘女’人们,只有虞美人,才有这样骨感黑瘦的身形体态!
火光仍在狭窄的空间里亮着,一尸两人就这样紧密贴着,过了好一会,冷若颜跟四更都不约而同,又大叫了一声,火硝石的光亮,又熄灭了。
两人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四八三十二、五九四十五,他们踢飞木板,砸碎木‘门’,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奔逃了出来。[hua.更新快,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往外跑的时候,两人还抱在一起,不敢分开,男的说:“鬼啊鬼啊鬼啊鬼啊鬼啊鬼啊鬼啊……”‘女’的道:“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他们一冲出房间,就迎面和一个人撞个满怀,结果三个人,有同事大叫了一声!
“啊——”
“啊——”
“啊——”
长声大叫中,冷若颜借助走廊里微弱的月‘色’,看见了撞在一起的血鸢尾惨白惨白的脸,立即停止喊叫,又是惊喜又是‘激’动的道:“小尾巴,是你!太好了!”
血鸢尾也抓住两个人的手臂,高兴万分的道:“又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四更冰释前嫌的道:“大家没事就好了!此地不能久留,我们马上下楼,跟他们会合!”
三个人,一致决定,不管怎样,先离开摆脱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三人商议妥定,便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摸’着黑,首尾照应,鱼贯下楼nAd2(
他们下楼的前后阵势,是事先商议好的。
血鸢尾在前,他们认为勇敢、勇猛的小尾巴是最胆子大、不怕鬼的,最适合冲锋开道;冷若颜押后,小伙伴们都觉得她江湖经验最丰富,最擅长断后支援;四更大人夹在中间,他自认是反应最机灵敏锐,大可以瞻前顾后,居中调度,左右逢源。
三个人,一前、一中、一后,一步一惊心的,一步一惊魂的,‘摸’索到了楼下。
他们都‘摸’着楼梯的栏杆,紧挨着、试探着下楼,直到四更不知问同伴,还是向自己的问了一句:“刚才牡丹姑娘的无头尸,是不是也把手扶在这楼梯栏杆上,一步步‘摸’上楼的呢?”
一听这话,前后两个‘女’孩子,随即触碰到毒舌板,缩回了手,都不敢再把手扶在栏杆上。
好不容易走下楼梯,他们抬头回望楼上的一片漆黑,犹自觉着是从地狱的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
“小弃!四更哥哥回来啦!”
“小诗、小词、小曲,你们怎么不说话?!“
“栀子姑娘,你在哪里?”
楼下,黑而无声,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nAd3(
原本围坐在饭桌前,等待开饭的沉不弃、栀子、“杀人放火金腰带”三姐妹,人均不在。
千辛万苦,历尽惊吓,好不容易,三人终于平安抵步楼下,却发现偌大的“温柔乡”,好像已成了空空‘荡’‘荡’的鬼屋。
桌椅板凳东倒西歪,杯碟碗筷七零八碎,现场凌‘乱’至极,人却不知到去了哪里……
三个人正在捉‘摸’不定的时候,“‘花’屋”后面面传来了一个似有似无,气若游丝,仿佛来自天际,又仿似响自心底的呻‘吟’:“救命……我死得好冤啊——”
四更跟血鸢尾面面相觑,冷若颜陡然变‘色’:“是后面的那口水井!”
屋里黑暗无光,屋后云破月出,清辉淡洒,遍地霜寒。
这呼救喊冤的声音好熟悉,四更首先都辨认出来道:“是第六夜失踪的姐妹‘花’,不知道是姐姐桃‘花’、还是妹妹荷‘花’?”
这哀哀怨怨的呼唤声,竟断断续续的传自屋后的井中。
血鸢尾颤哆,四更脸‘色’苍白,冷若颜面颊铁青,因为他们冲到后院的时候,同时看到了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恐怖一幕——
唐诗、宋词跟元曲,都倒在敌人的脚下,生死不知。
本来娇小、雪白、瘦弱、无依的清丽‘女’孩儿栀子小姑娘,忽然之间,裂开了血盆大口,伸出了醮血的长舌,将正往外奔逃的小不弃,生生吸进口里,吞到腹中!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看似纯真如幼‘女’,纯洁如处‘女’的栀子小姑娘,究竟是人?还是妖?
“小弃——”四更大叫一声,他目定口呆,已经完全傻了!
他一路保护、照顾、陪伴的小不弃,转瞬就成了别人的腹中餐,而吞下这可怜娃儿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大家心目中,娇弱清秀、楚楚可怜、一向饱受欺凌的栀子!?
脚踩“杀人防火金腰带”三姐妹的三个人,更是冷若颜万万想不到的三个人——
踏住唐诗的是金面金甲的“大理”王段兴智,而足蹬元曲跟宋词的,竟然是失踪数日之久的双胞胎姐妹桃‘花’跟荷‘花’!
——段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桃‘花’跟荷‘花’姐妹又是什么人?三婢是生是死、伤得重不重?栀子因何活吞了小不弃?她又是谁?
一个接一个的疑团,冷若颜在最短的时间里,抓到了重点,她开口就直接问栀子:“你是谁?”
栀子这时候双臂冲天,向月长啸,然后静了下来,披发向外,咧嘴笑了一笑。
月‘色’下,她裂开了血口,伸出了长舌,舌尖还在自己秀气的鼻尖上舐了一舐,才“嗖”地收回口腔里去。
然后,她的面容又回复了原来娇小柔弱、惹人怜爱的怯生生模样。
冷若颜猛地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青龙十王’中的‘毒王’唐少!”
什么?!
栀子是唐少!?
血鸢尾、四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在整个“温柔乡”里九朵‘花’姐妹中,四更跟血鸢尾心目中认为最纯良、最乖训、最听话、最弱小的栀子,竟会是传言中“青龙会”是大长老中,最恐怖、最可怕、最毒辣、最神秘的第七长老“毒王”唐少?!
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太难以置信了!杀了他们的头,他们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他们又不由不信——
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就在刚刚,栀子活吃了天真可爱、勇敢坚强小不弃!
——桃‘花’跟荷‘花’姐妹失而复得、翘首以盼的“大救星”段王爷,都成了敌人的帮凶,这已经足够匪夷所思了,而今这弱小无依的栀子小姑娘,竟然是大魔头唐少,那更是耸人听闻、荒诞绝伦的事情!
四更马上望向栀子,是希望她表态否认;血鸢尾也转首看向栀子小姑娘,是盼望事情出现转机。
栀子确实表了态,事情也有了转机——
栀子以出手表态!局面进入更坏的转机!
大家也没有见小姑娘扬手,但她显然已出了手,三蓬银针,一蓬打在四更的左胛骨、一蓬打进血鸢尾的右腰肋间、一蓬打向冷若颜的正心窝。
栀子一出手,就是不留活口、不留余地的毒手!
她杀人的时候,颜面依然是楚楚盈盈、惹人怜惜的小‘女’孩。
大惊失神之际,四更跟血鸢尾才看到了两蓬银针,两人看到银针的同时,已经中针倒地。
冷若颜没有倒下,她在倒飞,平平的倒飞出去——
枯谷里,山魈发出“啁啾”之声。
就听‘花’影里,有人叹了口气:“唐毒王,我们还是轻敌了。”
冷若颜双足落地,手挽银环,陡然转身,深吸了一口气,向‘花’影里斥声道:“出来!”
‘花’影里那‘女’子,全身一丝不挂,就站在月光照不到的幽黯中,只有一束乌瀑似垂地的长发,还映着惨绿的月‘色’。
四更窝在地上,惊道:“这‘女’人跟牡丹姑娘生的好像……”
‘花’影里的**‘女’子在黑暗中,没有动,她缓缓的道:“我是她亲娘,如何不像?”
血鸢尾直觉着心跳几乎停顿,呼息加速的道:“她、她、她……”
冷若颜盯着‘阴’影里的‘花’白身影,道:“她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天蛊娘娘’上官腰舞!”
“上官娘娘还有一个身份,”段兴智扯着金锣也似的嗓子,道:“她是我们‘青龙会’另外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天王——‘蛊王’!”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九章 阴阳同体
?readx( 冷若颜长吸了一口气:“贱妾在‘姑苏’之‘寒山寺’,曾与贵会的‘色王’鲁大师有过交手,和贱妾与舍妹若芊之力,贱妾尚且受伤不轻(参见《千机锁》卷第五章),今夜,‘毒王’唐少、‘蛊王’上官王腰舞,两大‘青龙’天王同时驾临,贱妾看来是难逃劫数了。”
栀子小姑娘仍然娇娇羞羞的,也不说话;上官腰舞依然在花影中,也不动;倒是段兴智又开了口:“鲁大师那个徒具虚表、度有虚名的老色鬼,怎么能和唐长老、上官长老两位相提并论?简直是可笑之尤!”
“贱妾还有一个比较感兴趣的事情……”冷若颜顿了顿,继续道:“‘青龙会’给了段王爷什么好处?能让您堂堂一位王爷,屈身听命于他们的指挥[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使唤?嗯?”
段兴智声如金铁的傲然道:“承蒙‘青龙老大’和楚左使看得起,封了本王青龙‘云贵’分堂‘九月堂’堂主。”
冷若颜费解苦笑,转而盯着栀子,问道:“你呢?你是栀子、还是唐少?”
半晌,栀子才娇弱的道:“我是唐少,也是栀子。”
冷若颜冷笑,又问道:“你是男?还是女?”
栀子温柔婉转的答道:“既是男,也是女。”
冷若颜再长吸了一口气,秋月下,她美的就好像是一位偷了灵药却无家可归,连落荒而逃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嫦娥仙子。
“你不相信我的话?”栀子笑了:“好,那我就脱了衣服证实给你们看,看了你们就会相信了。”
说完这句话,她真的解衣证实给大家看。
她含羞答答,慢慢地解开衣扣,缓缓地卸下衫纽,她一件一件的除去外服,最后只剩下胸抹和亵裤nAd1(
短紧的胸抹,已遮掩不住他玉琢也似的肌肤,以及两座仅盈一握秀气的妙峰。
她宽衣解带的动作,婉约、优美、含蓄、羞涩,每一个动作都灌注了一种舞蹈的姿态,妙峰上怒挺的蓓蕾隐约可见,大家为之屏息——
她索性把胸抹也除掉——
就剩下下体的花碎布小亵裤。
栀子还要脱下去,冷若颜忽道:“慢!”
栀子诡笑道:“大姑娘不想一看究竟吗?”
冷若颜道:“你已证实了你是女儿身……”她的后半句话,突然止住。
因为她发现栀子一把扯掉最后的一小块遮羞布,月色如练,冷若颜赫然见到的,竟是一具怒挺冲天的长根!
“你……”冷若颜仰了仰首,冷峻地道:“我相信你就是‘毒王’唐少了。”
“我是男人,也是女人,我能享受到男人和女人的双重快乐。”唐少的语音忽刚忽柔,同一张口发出来的几句话,时而是男子的粗豪,时而是女子的娇嫩,可谓诡怪到了极点,她狂野狂笑道:“怎么?大姑娘,是不是看我这种‘阴阳人’,很恶心?很瞧不上。”
冷若颜平静而真实的道:“每个人,都有选择性别的权利,我不会因为这个诋毁任何一个人,同样,我也尊重你的生活方式。”
唐少腔调变回女生,垂首顺眉的道:“谢谢你,大姑娘。”
这变化之巨,实在令血鸢尾惊愕绝伦,她好不容易稳住伤口,但仍无法镇定下心情,她语意也震愕莫已的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栀子小妹妹不会这样子的……栀子决不是这样子的……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大概是为了撑男人的面子,四更也“唰”地挺刀,遥指唐少,色厉内荏的喊道:“呔!你是何方妖怪!?不男不女的,本大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快快将我的不弃弟弟吐出来!”
唐少只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没有答话nAd2(
他们虽是气势汹汹、大义凛凛,却只是只喊骂,不肯上前马上动手。
因为他们不但带伤,更胆怯。
“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我能理解你的性别取向,但不能原谅你的滥杀无辜!”冷若颜刀眉一竖,冷哼道:“这些天来,‘温柔乡’里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是你在暗中捣鬼?”
“不,”眉清目秀,苍白小巧的栀子,怯怯的小手指了一下花影中的**女人:“还有她。”
“不止我们,”“蛊王”上官腰舞又指了指双胞胎姐妹:“还有他们。”
“原来是你们,”冷若颜的语音只有忿怒,但决无惊惶:“我早料到‘温柔乡’内必有内奸,但没想到是你们姐妹!牡丹姑娘待你们不薄,你们竟害死她!”
“当然是我们。”姐姐桃花面不改色的道:“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的跟她从繁华‘汴京’,到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来?她只顾讨好她的主子赵构,只顾和她的男人们享乐,我们姐妹却为啥放弃了花花世界的种种乐处,跟她来受苦遭罪?”
“就是我们!”妹妹荷花理直气壮的说:“她有赵构、柴如歌、段王爷、沉中侠一大群男人给撑腰陪伴,我们呢?她只会把我们姐妹提供给她的男人做玩物,她可有为我们设身处地的想过?想过我们的感觉、我们的出路、我们的终身大事!?”
冷若颜声音低沉的道:“牡丹姑娘为人行事,确有不周自私瑕疵,但你们两姐妹,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跟外人合谋,害死自己的主子啊!”
“蛊王”上官腰舞突然冷笑一声,阴森森的道:“像她那种勾引生父、分母独宠的小害人精,还是早点死了的好,免得我这个做娘亲的眼见心烦nAd3(”
“最后一个问题。”冷若颜后退了一步,目光扫过了后院里所有的敌人,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们在‘温柔乡’合谋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毒王”唐少叹口气:“还不是为了你身后这位沉中侠和他手上那笔天价黄金宝藏……”
冷若颜闻言一惊,她暮然回首,便看见了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行人。
这行人有男有女,风尘仆仆,各执兵器,并肩而站,好似一群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追命冤魂。
冷若颜不认识这群带有浓烈杀气和风霜的陌生男女是谁,但她对居中而立、铁衣猎猎、方面大耳、棱棱有威的中年风霜客,却只看了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个人,就是“凉城四美”梦寐以求、追杀天下的国之巨奸、“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
场中那么多人,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沉中侠离婚的发妻、“天蛊娘娘”上官腰舞。
她赤身**的站在斑斓花影里,她幽幽的问了一句:“中侠,你来了?”
沉中侠满脸风霜之色,同样声音低沉的道:“腰舞,我来了。”
上官腰舞幽声道:“我把我们那个不争气的**女儿牡丹给杀了,中侠,你不怪我吧?”
“不怪。”沉中侠面无表情地道:“那孽障构陷生父,毫无廉耻,死有余辜,你不杀她,我也会亲自动手。”
“你不怪我就好。”上官腰舞声音里,明显有了欢喜之意:“我把你养在‘温柔乡’里的坏女人,都杀光了,你也不会责备我吧?”
“怎么会?”沉中侠一双铁目,紧紧盯着“毒王”唐少,口中应答者前妻道:“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碍手碍脚的累赘,我早就想清理干净了,多谢娘子代劳。”
“中侠……你……你叫我‘娘子’?!”上官腰舞变得激动不可自持起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沉中侠铁面虎髯,給着月光一趁,竟似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张开双臂,声音温柔地道:“腰舞,你我八年的夫妻,沧海桑田,为夫在外面漂泊了那么久,也累了,想回家了,想回到你的怀抱了……”
花影里一丝不挂的“天蛊娘娘”上官腰舞,一听前夫这动听的话语,喜极而泣,“嘤咛”一声,就要现身投向沉中侠的铁怀——
恰在此时,“毒王”唐少不阴不阳的声音,惊醒了这痴疯祼女的美梦:“上官蛊王,你又要被沉中侠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吗?”
上官腰舞身形一顿,恶狠狠地看向唐少,恶狠狠的质问道:“唐长老,不准你污蔑我家相公!”
唐少吃吃一笑,声音忽男忽女、时粗时细的道:“上官娘娘,你这个疯女子,他若真心悔意的打算回到你的身边,怎么还会带着一个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女人、满世界的乱跑?”
上官腰舞厉目一转,就看到了小鸟依人般、依偎在沉中侠身畔的宫装女子温宛儿,她妒火沸腾、他怒不可竭的嘶吼道:“沉中侠!你身边这个小狐狸精是谁?!是不是你在外面养的野女人?!”
温宛儿脸色一愠,便听沉中侠宏伟有力的铁声道:“腰舞,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我与唐毒王、冷大姑娘、段王爷三位,有正经事要谈。”
上官腰舞还要争执,冷若颜已媚笑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三方四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有。”沉中侠上前一步,胸有成竹的道:“我们可以谈一笔生意。”
“毒王”唐少与段兴智互相望了一眼,段兴智笑道:“我们为什么要和一个输家谈交易?”
“因为,你们听——”沉中侠单指竖唇地嘘道。
众人细听,远处的夜色里,隐隐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杀伐声——
第十章 唐少
?readx( 我是唐少。
我知道我的已泄露了,他们都已知道我是“青龙会”是大长老之“毒王”。可是你他们不会想到,我宁愿做“毒王”,也不愿做“唐少”。
唐少只是“四川唐门”的一份子,唐老爷子的幼弟,以前,江湖中的人,尊重我、惧怕我,是因为我姓“唐”,是因为我是“唐门”正统嫡系里,除了唐老爷子和唐老太太之外,行辈最高的第三人。
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在唐老爷子和“唐门”的庇护和威名下,震慑他人,我却从未做出属于自己的创举和声威,我觉着我每天碌碌无为,我很不开心。
/猪/猪/岛/小说ZhuZHuDAo.nbsp “毒王”不同,“毒王”是我一手创立打造的人物,他只属于我,跟我兄嫂唐老爷子、唐老太太,跟“唐门”没有一点关系,他才是我。
我不要在唐老爷子的阴影下,再做那个狐假虎威的唐少,我要去做江湖上倏忽神秘、武林中闻风色变的“毒王”。
在我六岁那年,我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身体异于常人,有着男人和女人的共同特征。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人生可以多一种性别,多一种享受,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离开“唐门”,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一个男人。
我爱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楚风雪。
潇洒不群,文武天纵的楚风雪。
他说他是“青龙会”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青龙左使”,他说他愿意提携我、培养我、宠爱我、照顾我,一生一世。
九岁那年,一个风雪之夜,在“剑阁”的一个小客店里,我成了楚风雪的女人nAd1(
楚风雪,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没有之一。
我死心塌地的爱着他,我义无返顾的为他毒杀铲除所有反对他的仇敌和同党,只要他一个点头示意,我甚至可以为他跳进万丈深渊,死而无怨。
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心甘。
情愿。
那次,楚风雪一如既往的凌虐完我之后,语气冰冷的要求我去“百花帮”卧底,跟主动投诚的“富贵集团”堂主级人物沉中侠接洽碰头,并伺机夺下他手里的“黄金宝藏”,我欣然接受了。
替楚风雪做事,就是我最开心的事。
我假扮成流浪的孤女,在京城“康王府”府外流连乞讨,并很快如愿以偿的被寄居在王府里的花牡丹收留在身边。
花牡丹很疼我,王爷不在的时候,经常拉着我同塌而眠,我忍不住的喜欢上了她。
有几次,趁她熟睡,我将我男人一面的特征和特长,偷偷刺入她的身体,她是能察觉到的,却故意不点破,假作不知。
那个时候,康王构与太子桓正为了储君之位,党同伐异,争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跟心情旁顾花牡丹,花牡丹正值寂寞。
冷宫凄清,大好年华无情荒废,花牡丹最终经受不了康王爷的冷淡和旧情人“大理”王段兴智的勾搭,带着我们重返“南疆”。
花牡丹欣喜的偷偷告诉我:这次她是带了康王爷的秘密使命的,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沉中侠,套出“黄金宝藏”的下落,“康王”赵构承诺,事成之后,就立牡丹为妃。
她把我当作心腹的小妹妹,她从来不隐瞒我什么nAd2(
我们九姐妹,在“万花谷”周旋于段兴智与沉中侠之间,很多姐姐都产下了他们的孩子,段兴智以鞭牧这些孩子为乐,并乐此不疲。
花牡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耳语告诉我,沉中侠是他失散多年的父亲,为了报复她父母当年抛弃逃生之恨,她决定用更惨烈、更荒谬的方式,让沉中侠跟她的母亲上官腰舞声名狼藉,生不如死。
结果,她做到了。
她的父亲沉中侠含羞带怒的离家远走,他的母亲上官腰舞被气的半疯半癫,精神失常。
沉中侠那夜动了我,我没有反抗,反而感到窃喜,那是一个真男人,他能给我带来跟楚风雪不一样的感觉。
我知道,段兴智也早就垂涎我的身体,但他不敢碰我。
他是“青龙会”云贵分堂“九月堂”的堂主,他知道我真正的身份,他知道我是楚左使力排众议、抬举至天王级长老的女人,他有那个色心,却没有那个色胆。
经过很长时间的侦查,我已经确定沉中侠将那笔“黄金宝藏”就藏在“万花谷”的某个隐秘的地方,为了方便我们行事,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潜入“镇南军”设在“万花谷”的驻地营帐,神不知、鬼不觉得毒毙了那些在谷口巡逻碍眼的士兵。
“青龙会”总堂,又派了另外一位长老,前来协助我的任务,她是沉中侠的离婚发妻、排位到第六的“蛊王”上官腰舞。
“蛊王”是“青龙右使”南宫花月一系的人,很显然,南宫右使对楚左使,不是那么的放心。
武林中得到风声的一些江湖人物,在“万花谷”越聚越多,他们一批批出现不久,然后就一批批无缘无故的抛尸荒野,成为野狼秃鹰的美味,其中还不乏一些名震武林的好手nAd3(
我们由此推断,沉中侠在“万花谷”看不到的地方,布置隐藏了大量的忠心杀手和心腹高手,来为他守护宝藏,铲除各路入谷寻宝的江湖人马。
沉中侠放出风声,要他身边的女杀手、“五毒教”蓝凤凰,铲除“百花帮”,实则他是想让蓝凤凰通风报信,将他的宝贝女儿花牡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蓝凤凰本来是段兴智的手下,被借调到沉中侠身边后,却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新主子,做了沉中侠的情人保镖。
——对于这件事,上官腰舞跟段兴智,都是怀恨在心的。
一如他们对花牡丹的态度。
段兴智恼恨这个情人背弃自己、仍为“康王”赵构效命;上官腰舞气愤这个女儿不守孝道、败坏伦常。我们三个人一拍即合,杀光“温柔乡”的人,不怕引不出沉中侠来。
“凉城客栈”冷若颜等人的先后出现,更让我们加速了行动计划。
我们有九成的成功胜算,因为我已经用我很男人的一面跟充满诱惑许诺的花言巧语,成功的“征服”和收买了花牡丹身边的两个人。
——桃花与荷花姐妹。
我之所以选择她们姐妹两个,做为内应和帮手,是有我的道理。
这些人里,芍药是花牡丹的死党,梅花是花牡丹的同乡,兰花是花牡丹的手帕交,花牡丹还是掬花的恩人、虞美人的堂姐,这几个女人,对花牡丹都是忠心耿耿,绝无背叛之理。
而桃花跟荷花两个,则大不一样,她们姐妹跟随花牡丹时间最短,毫无感情可言,加之两姐妹都好逸恶劳、贪图享乐,我略施手段,很容易就将她们玩弄操控于股掌之中。
内应和外援,都已齐备,我开始展开我的计划。
——我用“青华甲”放倒了前来给沉中侠通风报信的蓝凤凰,那个女人的毒功,也十分了得,中毒之后,躲进厨房的水缸里,竟然强撑见到了花牡丹;
——为了制造恐怖气氛,混淆视听来掩盖我们“青龙会”的行动和真实目的,“蛊王“上官腰舞跟投降过来的桃花、荷花,一同出演了水井之夜的那一幕;
——月下白僵尸啸月,那自然是“蛊王”上官腰舞别出心裁的另一杰作,看到“花屋”的人,日渐恐慌,阵脚大乱,我暗自喜上眉梢;
——第三晚上,我偷偷将进水里灌注了大量的兽血,继续造成更大的恐慌;
——第四夜,我再加了一把火,将“温柔乡”的鸡鸭猫狗等家禽,毒杀的一个不留;
——月下飞尸当然又是上官腰舞搞的把戏,我们的本意是吓退冷若颜等这些外乡人,她们的身手都不弱,我不想她们留下来影响到我的夺宝计划,很显然,我们的目的,并没有达到预期;
——我决意采取更激烈的手段,首先我让我的两个内应、桃花跟荷花姐妹,巧妙地造成“失踪”假像,以便下一步的杀人行动;
——上官长老力主第一个下手的对象为厨娘梅花,因为这个女人太会炒菜,让她的前夫沉中侠屡屡在她面前夸赞其厨艺,上官腰舞恨她入骨,趁她切菜不备时,用“蛊虫”控制了她的身体,使其乱刀砍死自己;
——上官腰舞第二个对付的,是已经坏了沉中侠骨肉的虞美人,她成功的惊吓到虞美人,让她小产堕胎;
——赶到“万花谷”寻宝猎艳的江湖客,越来越多,我们决定加快袭杀步骤,以免夜长梦多。上官腰舞在楼上诱敌,桃花跟荷花在楼下杀人,芍药和掬花不防备桃花姐妹会向她们下手,遭二人咬死,而留在楼上的兰花,也被隐藏在蚊帐后的上官腰舞除掉;
——我假称要虞美人陪我去茅厕,将她格杀,与此同时,隐匿在楼上的上官腰舞,亦将昏睡中的女儿花牡丹分尸,并造成了一系列假象,迷惑牵制住武功高绝的冷若颜三人;
——段兴智自称援兵敲门,因花牡丹早前曾放信鸽向段兴智求救,留在楼下的唐诗几个人,也不怀疑,就开了门,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控制住了局面。
我们赢了!
我吞噬了沉不弃的,我能感觉出冷若颜背后那个人的愤怒。
因为那个人是果腹小娃的亲生父亲,“念气无双,铁面通判”沉中侠。
沉中侠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他的身边,好像从来不缺乏美丽的女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女人,也是他众多情人之一的“幽冥宫”宫主温宛儿。
温宛儿身后躬身站了五个人,五个“木头人”,也是五个高手,绝对的高手。
其中一个还是我的同族晚辈——“吾皇万岁,百死莫回”唐太宗。
那个精气内敛的黑老者,应该是“姑苏”慕容家失踪已久的慕容黑山吧,他身边的大和尚,就是他在“少林寺”出家的同宗兄弟大悲和尚是了,二人身后的白胖少年,必是“慕容世家”那个不成器的活宝慕容宝喽!
还有一个家伙,臂长冷面的,莫非就是“绿盟”的好手“血手”战飞?
不止这些,沉中侠魁梧的身后,还紧贴这两个人,一个男扮女装像条狗,一个女扮男装似只猫,两人紧紧贴在沉中侠的身后,都是一副很害怕怯场的神情。
一看这两个人的古怪模样,不消问,他们一定是,沉中侠新进收录的“夫妻杀手”、汪先生和喵小姐了!
沉中侠带着无比的愤怒,跟着这么多厉害的帮手来,事情看来到了最后的终极之战了!
我们三方,究竟鹿死谁手呢?
外界的杀伐之声,又是来自哪里呢?
第十一章 淘金客和猎杀者
?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所做的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已经不能回头。∽↗∽↗∽↗∽↗,..
我叫温宛儿,因为沉中侠的一句话,我带着大批的“幽冥宫”高手,深入不毛之地的“南荒”,我要为他保卫那笔、日后仗以东山再起的“黄金宝藏”。
他和我:“我那么多的女人,我谁也不相信,包括我的老妻上官腰舞和女儿牡丹;我只信任你,把宝藏交托给你,我才放心。”
听了这句话,我很高兴,也很开心。有了他这句话,我死掉也心甘情愿。
中侠要去“东海”之滨的“琉璃山庄”,和他的“东瀛”情人工藤美熏公主,商议结盟起兵大事,这笔黄金,就是他全部的身家和资本。
军国的大事,我不懂;我只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人,我能做的,就是为中侠,不顾一切的守住那笔黄金,守住他的希望。
我带着“幽冥宫”所有的药人和高手,暗中秘密南下,为了帮助中侠,我赌上了全部,也自绝了后路。
中侠委托我温宛儿来暗中主持“护宝”的行动,他的女儿花牡丹,只不过是幌子。
这连花牡丹也不知晓,沉中侠就算信得过他的女儿,他也决信不过隶属于“青龙会”的唐少、“大理”的段兴智,还有“康王”赵构这些人。
中侠另有自己的班底,他们就是汪先生和喵姐。
这对夫妻本来是大公公童贯身边的尖杀手,他们已背叛“富贵集团”,暗投了中侠。
因为中侠给他们的杀人价格,远比童公公的出手,阔绰一百倍。
——一颗高手级人头,给价一百两金;雄霸级一颗人头,给价一千金;宗师级人头,单价万金!
所以,他们夫妻见钱就红了眼,他们跟随我一到“南疆”,就开始忙碌起来nAd1(
忙着杀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黄金宝藏”已经惊动了各方豪杰、黑白两道、官商帮派,都纷纷遣人进入“万花谷”抢夺寻找。
为了免得活的人为死人报仇,也为了有活口逃出谷外招来更多的夺宝者,经我们共同商议,凡是进入“万花谷”者,无论是谁,都一律杀死、杀尽、杀光,杀个血流成河,杀个生人勿近。
这个决议,主要是慕容黑山叔侄、汪先生夫妻所力主的。
大悲和尚没有意见。
唐太宗跟战飞护送中侠远赴“东海”,不在身边,我也同意这样做。
——这些黄金,都属于中侠的,那些窥视垂涎宝藏的人,全部该死!
我们组成了数个临时的狙杀队,利用天时和地利,逐一击破,将入侵者一批批干掉。
人,真的是太贪婪了。
那些江湖人,不知从什么渠道,得悉“万花谷”藏有“黄金宝藏”,就扯亲唤友,三五成群的南下淘金。
起先,我们先挑选那些容易得手独行客下手,这期间也枉杀了不少不懂武功的樵夫和猎户,这怨得了谁呢?谁能保证这些樵夫和猎户,不是心机狡诈的江湖客所假扮的呢?
只能怨他们倒霉!
“万花谷”越聚生人越多,我已经来不及转移宝藏,同时,我也不相信身边这些如狼似虎的杀手和“药人”,我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一面杀人,一面等待中侠处理完“东海”的事情,赶来与我会合nAd2(
我们这些人里,汪先生和喵姐杀的人最多。
对他们这对似宠物猫狗多余似人的“怪物”来,杀人,不但是一个赚钱的手段,更是一个生活的爱好跟人生的乐趣。
他们每次都用不同的极残忍手段,进行血腥的杀戮。
这一个月来,有无数的野狼,终日跟在他们夫妻身后,等待分食包餐他们杀人后留下的江湖客尸体。
汪先生和喵姐,对人类很凶残,一向不手软,但对山谷里的猛兽禽,都很友善,从来不肯伤害;甚至就因为“慕容”家的那位宝少爷射杀了一只大雁烤来吃,夫妻两个和他翻脸动怒,更动上了手,虽然我及时出面喝止,慕容宝粉嫩的脸蛋上,还是留下了喵姐的五道爪印、光滑的手背上,多了汪先生两个齿痕。
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中侠给我讲的一个传:汪先生和喵姐,本是童贯大公公利用犬猫与汝奴合体所生、被他豢养训练来铲除政敌的杀手“怪物”!
这不由得使我,对这对夫妻怪物,多了几分戒心和恐惧。
除了汪先生和喵姐,还有一种东西,让我感到戒备以及惧怕,那就是山谷里一些不知名的怪虫。
这些怪虫时常攻击我们,我手下有还几个宫女和“药人”,都被这些神出鬼没的虫子给吃掉了,活活的吞到肚子里。
连慕容黑山也吃过它们的亏,在一次午间休息的时候,他颈上依靠的树上一条怪虫给噬了一口,幸好离他不远的堂兄弟大悲和尚,及时发出一记“大悲指”,吓退怪虫,否则慕容黑山已成怪虫果腹午餐。
除了天上飞的飞虫,还有地上爬的土虫,它们的形状大的像乳虎一般,的如山犬相若,它们常潜伏在坑内、洞里、土中、草下,我们经过时,忽然之间,它们就会钻出来、窜出来突袭吃人nAd3(
一个月下来,我们牺牲了很多人,除了少数是在狙杀江湖夺宝客时失手丢命之外,大多数是葬身在这野谷里那些不知名怪虫的口腹。
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慕容三叔侄跟汪喵两夫妇,而我们杀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一不感觉内疚,真的。
我们杀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贪婪之徒。他们进来“万花谷”的目的,本来就是夺宝,如果有谁跟他们争抢,他们也一样会不惜把人杀光了扬长而去;我们如果不杀他们,他们也一样会杀我们,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不就是这样。
最开始,我们只是杀了少数几个人,没想到,又来了更多的人。有的家伙,认为人死的愈多、宝藏里的黄金才愈贵重,有的该死鬼,却是为死了的亲友报仇的。我们也没有办法,我们只有杀光他们再。
坦白的讲,我们六个人中,慕容黑山、大悲和尚、慕容宝、汪先生、喵姐、还有我,我和慕容宝算是下杀人最少,他是因为胆怯,我是因为不忍心。
不过,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我是个坏女人,我从来也不否认。人在江湖,谁也脱不了身,我要是不杀人,只怕,我身边的五个人,就会第一个把我杀掉。
我不想为人所杀,就得要杀人。
我们日伏昼出,将那些梦想富贵无边的人,一一变成了地狱访客、狼虫食粮,甚至连天子派来寻宝的太监钦差、大内高手,也干脆一并杀了。
死在我们手下的人物名单里,有一个叫萧东虎的,他是“大辽”国“南院大王”萧南雁的亲大哥,有意要结纳中侠,但实则要过桥抽板,暗中通知“契丹”族高手来“黑吃黑”,我利用女色勾引他上床,在他泄洪时,先把他给做了。
还有一个“突派”掌门“凤尾香罗”薄几重,乃是“京师”权相蔡京手下的红人,他要夺取金藏奉献蔡相讨功,提出要跟我们联合作怪,结果,一不心,被自己也意图染指的同伴、“屈派”掌门“三春白雪”归青冢的暗器杀死。
不但外来的陌生人勾心斗角,相互残杀,即使我身边的“自己人”,也是互不信任,各怀鬼胎。
“慕容氏”的叔侄三人结成一伙,汪先生跟喵姐自然是夫妻同心,他们都想将中侠的宝藏据为己有,而偌大的“万花谷”,中侠只将宝藏的秘密地,告知了我一个人,时间越久,他们越对我起了提防。
其实我早就察觉到,擅长药理的慕容黑山,逐渐帮助他的两位族亲,摆脱了“彼岸花”药力的控制,如果不是我知晓宝藏的下落,他们叔侄三个,恐怕早就与我公开撕破脸皮,将我碎尸万段了;他们这般忍隐不发,自然是贪图中侠的黄金了。
至于汪先生跟喵姐,本来就是为了金银财宝在一起同流合污,原本就不是什么真情深交,大家只是利益关系而已。
除了心机深沉、城府极深的慕容黑山偶尔的旁敲侧击,他们也并没有强行逼问我金藏的具体地,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中侠没来,反正我不会去泄漏宝藏之密。
我一面苦心苦候中侠过来早与我会合,一面与五个“同伴”一起继续狙杀源源不断闯进、潜入“万花谷”的亡命徒、淘金客。
我觉着自己很累,我既要应付外来者,又要提防身边人,我在提心吊胆和对中侠的望眼欲穿中,度过了无数个难免不安的日日夜夜。
就在我眼见坚持不住,就要倒下的时候,中侠带着唐太宗跟战飞,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他的心情很不好,他的情绪很低沉,他的身体很疲惫,他的声音很失落,他将头埋在我胸间,他的“东海”之行失败了,他运筹多年的计划失败了。
我一如既往的抚摸他、安慰他:“不要紧的,中侠,失败了大不了一切再重新开始,你还有金藏,你还有我……”
中侠立刻恢复了自信,振奋了雄风,他带着我们所有的人,去“温柔乡”,他要取出藏在那里的黄金,他要重整旗鼓,他要大干一场!
在“温柔乡”外不远处的山坳里,我们看见了很多孩的尸体,中侠脸上铁青的告诉我,这些孩童很多是他的骨肉,他一定是鞭牧他们的段兴智杀死了他们泄愤!
我安慰中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你没有输,你还有和飞燕姐姐的孩子不弃,有个叫四更的少年,带着他正在‘温柔乡’里等你父子相会。”
我们闯入“温柔乡”,远远看到不弃被唐少吞掉那一刻,我知道中侠已经彻底疯了。
嗯,夜苍苍,野茫茫,月惶惶,人慌慌,是最后决战的时候了!
而铺天盖地的杀伐声,却就在这个时候,逼近了……
第十二章 若颜北城大段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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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个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
“或者说,这根本是个不算结局的结局……”
“所有的故事结局,都不可能是完美的,绝对不会!”
“那是因为爷太悲观了,妞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圆满、美满的落幕,虽然极少,但并不代表没有,与其悲天悯人,不如努力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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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姑娘若是复仇有因,沉中侠岂不无可原谅?”
“沉中侠他太贪了,贪恋美色、贪恋财富、贪恋权势,他之所以走到今天的穷途末路,只因为一个字:‘贪’。”
“颜妞儿,你说这个世界公平吗?沉中侠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他害死了那么多人,却还能逍遥法外,呵呵,都说苍天有眼,依爷看,那天老爷,必是个瞎子无疑。”
“爷,你莫要寻老天的不是?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也很特殊,我们三方人对峙,沉中侠已经与‘青龙会’的唐少彻底闹掰,所以,两方人,谁能争取到妞儿的助力,就意味着掌握了胜机。”
“照人数来论,沉中侠身边有温宛儿、慕容黑山、大悲和尚、慕容宝、唐太宗、战飞、汪先生跟喵小姐,有九人之多;而‘青龙会’方面,只有唐少、上官腰舞、段兴智以及两个武功平平的小姑娘桃花跟荷花,很明显,沉中侠一方,占据了上风nAd1(”
“但是,‘青龙会’胜在整体实力彪悍,唐少、上官腰舞身为‘青龙会’十大天王中的两位,不消说,定是神魔级的人物,即使那个段王爷,能做到‘青龙会’十二分堂堂主的位置,怎么也该是宗师级别的修为,他们整体的实力,绝对在沉中侠一党之上。”
“然而,‘蛊王’上官腰舞是沉中侠的发妻,即使她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谁又敢保证她对前夫沉中侠没有旧情?谁又敢说她对沉中侠出手会有所保留?还有段兴智,这个人表面乖张不羁,实则是个具有雄才大略的枭雄,他因势而为,庇护于‘青龙会’之下,多半是为了自己的雄图霸业,交起手来,他怎么可能不保存实力呢?”
“爷分析得没错,当时唐少也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她做了一件事……”
“和妞儿结盟?”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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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她确实聪明,她算准了妞儿不会拒绝她的结盟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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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颜妞儿必须和唐少联手,一起对付沉中侠?”
“唐少为了表示他的诚意,还释放了被他们劫持的小诗三姐妹,并给中针的血鸢尾跟四更大人解了毒nAd2(”
“换一个角度看,唐少或许是因为要控制小诗她们,就会浪费他们的人手;还或许解放了小尾巴跟四更,是想己方多一份助力。”
“即使唐少出于这样的考虑,颜妞儿也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颜妞儿不能眼见小诗她们落入虎口见死不救,更不能放任血鸢尾跟四更生死不顾,要知道,后面的两人,都是李相爷的手下、舟行早的兄弟,颜妞儿不想日后爷在恩公和朋友面前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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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和唐少联手面对沉中侠,就是十一对九的压倒性局面,无论是人数,还是实力,沉中侠都落了下风,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沉中侠这一次必败无疑,甚至也包括他身边的人。”
“事实上并非如此,沉中侠是从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险波折、前堵后杀,他仍然能够屹立不倒至今,除了部分是运气使然之外,他确实有他得天独厚的才能技艺和天赋异禀。”
“这只老狐狸当然不会认输,他不能保证自己会赢,但他一定要保证自己不输。”
“胜负形势已然明了,他一动手,必定会输。”
“可是,他并没有动手。”
“哦?”
“他选择了动口。”
“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聪明的人,能动口解决的,一定不会动手,那样不但会花太多的力气,还未必会产生自己想要的结果。”
“沉中侠就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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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就动了口,他知道自己不能动手,一旦动手,他极有可能失去所有,失去的他的财富、部下,以及生命。”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花最小的代价,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唐少是个不轻易让步的人,既然已被他们占了上风,想让她坐下来谈判,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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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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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数。”
“出了什么变数?”
“‘契丹’国南院大王萧南燕打着为大王兄萧东虎报仇的旗号,带领‘燕云十八骑’,公然开进‘南荒’,意图染指‘黄金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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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
“是,这种‘好事’,又怎么少了他老人家的出场呢?”
“蔡京老谋深算,胸甲百万,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重手!”
“爷料得没错,蔡相除了以‘突派’掌门‘三春白雪”归青冢为先导之外,更派了其外室所生的第九子染兮遥,秘密赶来‘云贵’主持夺宝行动。”
“染兮以从卧底‘堂’失败、暴露身份(参见《无间道》卷)之后,就一直蛰伏养伤,此子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是个棘手人物,此番被他父亲蔡京再度重新启用,必定竭尽心力,绝对是另外一个大麻烦。”
“而且,染兮遥还从‘汴京’带了一大批高手在身边听命,要知道,‘权力帮’最不缺的,就是武林高手。”
“有了萧南燕跟染兮遥这两个大麻烦意外进入‘南荒’,‘万花谷’的局面,就必将受到波及。”
“最主要的问题是,唐少的大后方、‘青龙会’也出现了大问题。”
“像‘青龙会’这种庞大到无所不在的组织,不出问题则已,一出问题,必定是致命的。”
“虽然这次出的问题,不至于致命,但却极有可能让唐少的计划,变成泡影。”
“后援。是‘青龙会’的后援出了大问题。”
“爷不愧是爷,爷又料对了,‘青龙左使’楚风雪布置好接应‘毒王’唐少、‘蛊王’上官腰舞的‘人魔’护法‘水魔’容百川部队,在开往‘南荒’的半途中,忽然接到楚风雪的急令,率队突然返回‘青龙会’大本营。”
“原因呢?”
“原因是,一直在‘中原’经略‘八大派’的‘青龙右使’南宫花月,突然带着亲信护法大将‘火魔’雷爆,星夜赶回‘青龙会’大本营夺权,而‘水魔’容百川,是制衡‘火魔’雷爆的唯一人选。”
“唐少失去了‘青龙会’大本营的后援,即使他拿下了沉中侠,他也无力同时对付越逼越近、近在咫尺的萧南燕和染兮遥两大势力,更无法将得手之后、多达三百万两黄金安全运出。”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接受沉中侠的意见。”
“沉中侠也算是豁出了老本,在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他将他手上的三百万两黄金划出二百万两,我们‘凉城客栈’跟‘地头蛇’段王爷各得五十万两、唐少三独得一百万两,来换取三方的联盟跟保命。”
“这个老财迷,事后一定会心疼得掉肉。”
“可他也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我们三方,巧妙用‘万花谷’的地势陷阱和怪虫猛兽,成功的脱离了‘契丹’大军和‘权力帮’高手的围堵,唐少带着自己那份黄金,火速回‘青龙会’大本营协助主子楚左使灭火,而沉中侠在温宛儿‘幽冥宫’的大力协助下,利用手里的黄金,大肆招募各族高手,图霸‘南荒’,大有重振‘七星堂’之势。”
“属于我们‘凉城客栈’那份黄金,爷委托了‘梅花镖局’押送,目前还在路上;为了安全起见,爷已经派了在‘川陕’道做事的霜妞儿就近暗中护送,希望他们能够一路平安。”
——这年深秋,冷北城在“凉城客栈”楼头,与冷若颜进行了一番对话。彼时,“梅花镖局”车队,正出“剑阁”,前途危机四伏,凶险莫测……
(卷终)
第一章 失踪的马行
?readx( 刑部,天牢。
门前的长街,从街头到结尾,不多不少,一共八百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辰源走完这段距离,却用了半个时辰,说紧不紧,说慢不慢。没有人去指责或者质疑辰源行走的速度,因为他有腿疾,更因为他是“京城”四大武林势力之一的“青衣楼”当家人。
做为数万“青衣楼”弟子的新一代领袖,辰源几乎是完全沿袭了义父布青衣行事手法和作风,不疾不徐,不愠不火,无论身处何等危险境地,不管身负怎样重要急情,辰源永远是那么的云淡风轻,气度不凡。
nbs[猪][猪][岛]小说ZhuZhuDAO.COmp 所以,即使他现在要去救命,但他还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他要去救命,救一个人的命。
这个人虽然不是自己,但在辰源心目中,却要比自己的性命,还要关键、还要重要百倍、千倍、万倍。
那是他姐夫萨那才恩的命。
辰源的父亲辰三破早死,母亲邹氏改嫁,他只有一个姐姐辰沅,跟他相依为命。长姐为母,辰源对姐姐的感情,自然是要比寻常人家姐弟的情感,要深厚的多。(参见《英雄会》第二章)
姐姐辰沅的丈夫萨那才恩,是个典型的“蒙古”汉子,大辰沅三十几岁,以贩马为生。辰源发迹之后,将姐姐、姐夫一家,接到京城,并出钱出力,为夫妻两个开了一家“马行”。
“马行”主要是向外租借骡马脚力,萨那才恩勤劳能干,辰沅精打细算,再加上“青衣楼”弟子们的帮衬和捧场,“马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老夫少妻的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可惜,好景不长nAd1(
“马行”出事了,出了大事!
三年多来,萨那才恩的“马行”,一直是信誉良好,顺风顺水,夫妻两个向官家或有钱有势的大主顾,租借骡马不下二百宗,成规模的生意,也有不下五十宗,都是平安无事,主顾合作愉快,皆大欢喜。
前不久,朝廷向“河南”灾区调配大量救灾物资,由于赈灾物品钱粮数目,极其庞大,“户部”的车马,已经远远供应不上;加之灾区的灾情有燃眉之急,有一个差池,即有可能引起民变,在左相李纲主持的紧急会议上,“租赁民间车行骡马”的建议,被一致通过。
于是,包括萨那才恩在内的六家“京师”信誉较好的大车马行,被“户部”选中,下文征用。这对括萨那才恩来说,是个喜讯,更是个美差。
要知道,每逢天灾**,朝廷各部司衙门的贪官污吏,无不借机大发国难财,即使层层盘剥下来,最后剩到萨那才恩手里的租银,也会是平时民间价码的三倍到五倍之多。
有了这等丰厚回报,萨那才恩自然是满心欢喜紧密张罗,全力筹备,他将“马行”里的好马全部分拨出来,又在家乡“蒙古”新购了十余批健马,更从西北马贩子手里再添置了二十多批耐力好、脚程快的“川马”;为了保证这笔生意万无一失,那些选拔配置的马夫、御手,都是跟随萨那才恩从小玩到大,骑术精良、朴实忠厚且孔武有力的同宗族人、兄弟。
萨那才恩本要亲自跑一趟“河南”的,可是,出发之前,妻子辰沅染了重病,而那时,辰源正在赶往“东海”、全力阻挡义弟柳生寒和“狼皮卷”的路上(参见《狼皮卷》卷),萨那才恩只能将马队交给自己的一干宗族兄弟,自己留下来照顾妻子的病情。
两个月后,一起出发的另外五家车马行,先后安全返回“京师”,向“户部”交差领银,唯独萨那才恩那一支马队,迟迟未归。
萨那才恩夫妇,又在焦急等待中,熬过了半个月,没有等到自己兄弟跟马队的一丁点消息,却等到了“刑部”司衙门的一纸捕文nAd2(
——萨那才恩勾结乱民,监守自盗,吞侵朝廷赈灾钱粮,交由“刑部”有司查办!
货不翼而飞,祸却从天将而降!
下达捕文的“刑部”风头正劲的少年新贵班马儿,入行短短不到一年,这位“金衣巡察使”班大人,已经领差查封了十几位朝廷官员、富翁大亨的家产,心黑手狠,不近人情,“京师”官民,畏之如蛇蝎。
班马儿对于抄家抓人这一套,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在他的指挥下,如狼似虎的“刑部”金衣卫,不顾萨那才恩如何喊冤辩白,不管大病未愈的辰沅怎样哀哭求饶,七手八脚的封了“马行”,木枷铁链带走了萨那才恩。
这个消息传开后,在“京师”市井中,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马行”的失踪,表面上是一起监守自盗、侵吞国财的案件,很多同行或者官民,只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跟随马队一起失踪的百余名马夫和“户部”胥吏人员的寻找上;但是,处于“京师”权利争夺漩涡里的几位大佬,却嗅出了不一样的气味。
第一个坐不住的,是“东宫”太子赵恒。
这些负责赈灾的“户部”官员,有大部分是左丞相李纲的门生故吏,李纲是“康王”一系官绅名流的精神领袖,而出事的萨那才恩,却偏生生是自己业师太子太傅布先生义子辰源的至亲,这就不由得不让太子恒坐立不安了。
还有一件事,更让太子恒感到不同寻常,一向审案办事拖沓不决的“刑部”司衙,这次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出奇的快审快决,萨那才恩才被捕不到三日,就被判了个斩立决!
事有蹊跷!
以“东宫太子”之尊,即便死上一百个萨那才恩,太子恒也不会在乎,问题是,明明是六家车马行一起出去,为何单单是自己老师义子家亲属的马队出了事故?
这背后,会不会隐藏着更大不利于自己的阴谋?
太子恒决定“拖一拖”——
至少要拖到辰源从“东海”之滨的“琉璃山庄”赶回来nAd3(
审议结果一已出,要改变这个结果,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在现在的“京师”,由于徽宗皇帝的过度倦政放权,直到导致“刑部”一系的官员权力膨胀,几乎凌驾于吏、户、礼、工、兵其他五部之上,他们主动向官家身边的新宠“殿帅太尉”高俅靠拢,自成一派,即使“权力帮”蔡京,以及“富贵集团”的柴如歌,不到万不得已,也尽量不去与他们发生不必要的正面冲突。
“刑部”党徒,近年来,俨然已继“权力帮”、“大风堂”、“青衣楼”、“富贵集团”之后,成为“京城”第五大势力,且渐有赶超创立发展较晚的“富贵集团”之势。
所以,太子恒花了很大的气力,请“东南王”朱勔出面,疏通“刑部”的关系,破天荒的将“斩立决”,改判做“秋后处斩”。
“东南王”朱勔雄霸东南,财雄势大,朝廷里有无数的高官为他奔走,江湖上有无计的高手给他效劳,他一发话,“刑部”的几位巨头,必须给他这个面子!
萨那才恩还是要死的,毕竟价值十二万两的赈灾钱粮,不是个小数目,尤其是在天灾当下、国难当头,“黄河”两岸的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每日都有数以百计百姓饿死、病死之际,没有人能救得了萨那才恩这只可怜的“替罪羊”。
“东南王”朱勔的一句话,只是让深陷“天牢”的萨那才恩多活了一个月。
但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等到辰源赶回京城了。
萨那才恩行刑之日前的第三天,在姐姐辰沅的望眼欲穿中,辰源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师”,回到“青衣楼”。
他一出现,就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他委托二弟“才高八斗,天下第九”楚羽,去“太子府”拜见、以及拜谢太子爷援手之恩,带着贵礼,一件让太子爷见了就会心花怒放的贵礼。
贵礼,不代表重礼。
——“狼皮卷”的失而复得,已足让这位太子爷在与御弟“康王”赵构的“储位之争”中,扳回一局。
第二件事,他拜托义女布烟卿照顾、安抚好病痛加身、备受打击,几乎处于崩溃边缘、天天以泪洗面的姐姐。
姐姐辰沅是他最亲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亲人,她绝对不能有事。
第三件事,他亲自拿着拜帖,去往“刑部”,拜望“刑部”三大巨头中的两位:“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以及“天牢”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
辰源的心情很急,很火,但表面上,他要故作轻松,焦急的性心情,一点也不能显露出来。
“刑部”这条八百步的街道,不知道隐伏着多少“刑部”的暗探、“天牢”的爪牙≡己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
所以,辰源不能急,更不能慌。他一旦急了、慌了,就会被对方看出朴破绽,就会给敌人把握住先机。
因此,这天,他一面赶去“刑部”,一路上还在吃着“花生”。
花生壳跟着他一跛一跛的步伐,在他身后丢了一路,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街角。
那些“刑部”密探,检查过地上的花生壳,每个都是一裂两半,整齐而不零碎,即使丢在路面,也是均匀有致,毫无错乱之感。
“大人,您看出了什么?”赤发独臂的“刑部”杀手火流星(参看《财神局》卷第十章),阴森森的问面前躬身察看地下花生壳、左手带着铁钩的少年。
“辰源的手很稳,他的心也够静,”班马儿丢下手里的花生壳,声音阴狠的道:“这是一个极不容易对付的人。”
“他只是一个跛子。”火流星语调里,充满了不服跟不屑。
“尚书大人曾经和我说过这样的话,”班马儿死死盯着自己这名同僚,语气不善的道:“一个能立大志、做大事的人,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举重若轻,如若不然,负担那么重,压都给压死了,累都累死了,还谈什么立大志、成大事?”
火流星马上闭嘴。
或许他有胆量挑战后起之秀班马儿,但他绝不至于蠢到,胆敢质疑顶头上司“十殿阎君”阎罗王话语的份儿上。
第二章 吃吃花生、喝喝茶
? ——火流星还清楚地记着,在一次尚书大人训话完毕,一位出身皇族贵胄旁支的赵姓司官赵天,就因为一不注意率先第一个停止了鼓掌,且大咧咧的先一步落座,尚书大人当时看着这位哥儿,皮笑肉不笑的“嘿嘿”两声,当时就把赵吓傻了。…點說,..
当天晚上,赵天这个人就如同空气蒸发了,到了半个月后,杂役才在“刑部”后院茅厕粪池里,找到这位王孙公子的头。
从那以后,每逢“刑部”例行开会训话,不等阎罗王先自行停止鼓掌坐罢,任何人都不敢止彩回座。
现在,在“刑部”后堂的客厅里,辰源就见到了这只“笑面虎”。
——“刑部”老总朱阎罗王。
从表面上看,“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矮矮胖胖,肥肥白白,笑态可掬,满目诚恳,一脸诚意,桥你的手,热泪盈眶称兄道弟问候你父母妻儿健康喜乐的时候,就像要把他的整颗心,都掏给你看似的。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就有可能翻脸无情,将你全家男女老幼全数凌迟处死,满门抄斩,无一幸免,他也绝不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
他现在就笑容满脸的拉着辰源的手臂,和气亲切一个劲的问好和道劳。
辰源在“京师”混了十多年,和这位“刑部”大佬,很是打过几次交道,他当然了解在自己眼前的胖子,是个什么人物。
记得以前有一次,布先生曾将这样告诫辰源三兄弟:宁愿再树一百个敌人,也不要得罪阎胖子这样的一个朋友。
——阎罗王这种人,简直都不能算是一个“人”,他随时都可能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或者最亲的亲人,不当成人,而当成猪狗一样虐杀。
当他称赞、表扬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心,心他会设个万劫不复的陷阱,让你不知不觉掉下去,还浑然不觉得感激和感谢他对你的好nAd1(
当他谄媚、奉承你的时候,你就得加倍留意,留意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已落在他的手上,他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如同狸猫戏鼠一样,将你耍个半死半活而不自知。。
就是他拍着你肩膀表示亲密和慰问的时候,你回到家里,最好也要剥开内外的衣服,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颈肩,有没给他下了毒、栽了赃。
辰源宁可去面对高太尉家中铁笼里那只豢养的白额吊睛猛虎,他也不愿意和阎罗王这种人打交道。阎罗王却好像很喜欢看见他,他不但赞扬他、迎奉他,还拍着他的肩旁和搂着他的腰,更勾肩搭背的请辰源一起喝茶。
就像阔别多年的老朋友。
这个“刑部”后堂客厅,除了一个侍候茶水、花不留丢、光不溜丢的姑娘,只有阎罗王跟辰源宾主两个人。
“这‘龙谷’名茶,可是柴王爷送给我那老搭档的索大人的私物,市面上有‘一两龙谷一两黄金’的法,虽言过其实,但也不离其右,我厚着脸皮求了好半天,才在索凌迟那只铁公鸡手里讨了半罐,大公子快来品品。”
阎罗王请客人辰源饮茶,客客气气。
“咱们‘汴梁’水土偏于湿碱,不适合花生这种作物的生长,倒是‘东南’一带,土质松软,气候宜人,花生长势喜人,果实甘美清脆,生食养胃,煮食下酒最好。这不,朱少宰知道草民喜好这个,大老远派人送到‘京师’来一些,今儿来探望大人,顺便也带来请大人尝尝。”
辰源请主人阎罗王吃花生,随随意意。
两个人,喝了一阵茶水,吃了一会花生,了一些“东海”的风土人情,讲了一段“京师”里这几日的风流雅事,客人起身告辞,主人端茶盏送客,看似一场普通已极的会面闲叙,并无什么了不得的一场nAd2(
辰源前脚一走,那个低眉顺眼,花不留丢、光不溜丢的姑娘就上前问:“主人,辰源就这么走了?”
阎罗王微笑着回答:“就这样走了。”
“他连正事都未提一句,就这样走了?”姑娘追问了一句。
“他已经把该的都了,完了自然就走了。”阎罗王一双骷髅鬼火般的眼珠,盯着姑娘的每一寸肌肤看。
“他了?”姑娘直接坐到了阎罗王的怀里,光滑粉嫩的手臂,从后面勾住阎罗王粗粗肥肥的脖子,又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问题:“他什么了?什么时候的?我怎么没听见?”
“他‘东南王’朱勔送给他的花生很好吃。”阎罗王只笑眯眯的回答了一句话。
“这个死瘸子在拿朱勔那个乡巴佬压主人?!”姑娘不服、不屑、更不忿的冷哼一句。
“啪!”
这次阎罗王回答了姑娘一个响亮而清脆的耳光!
姑娘光滑如缎的身子,马上从主人腿上滑落下来,她红肿着半边“猪头脸”,娇的身体,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像一只ρi股才被猎人射了一箭、受惊的白兔。
“知不知道错在哪了?如意。”阎罗王翘起了“二郎腿”,他依然是笑呵呵的,慈眉善目,语重心长。
“如意愚笨,请主人明示。”姑娘如意跪着爬过去,舔阎罗王的鞋底。
“第一,没有人可以向我阎罗王施压。”阎罗王笑吟吟的道:“第二,朱勔更不是什么‘乡巴佬’,就连高太尉都不敢轻视的人,你这条姆狗也敢瞧?”
“姆狗错了,请主人责罚nAd3(”
如意五体投地的趴在阎罗王的脚前,白花花的翘臀撅的老高,黑黑的长长辫子,垂在股后,像极了续貂的狗尾。
…………
辰源出了“刑部”衙门,东拐西拐,来到了一个暗巷里的“馄饨”摊前,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油混沌,蹲在路边慢慢吃着。
接着,又有一个用头巾包着火红头发的的独臂青年,从巷子的另一头走进来,同样要了一碗混沌,蹲在辰源的身旁,一口一个吃起来。
“你很赶时间么?”辰源低声问。
“我只有一刻的时间,班马儿盯我盯的很紧,出来时间久了,他会起疑心的。”青年的声音更加低沉。
“两个问题。”辰源低声道:“‘天牢’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最近是不是和‘梁王’柴如歌走得很近?”
“为什么这么问?”赤发青年不答反问。
“因为这是刚才喝茶时,你的主子阎罗王故意透漏给我的信息,”辰源依然细嚼慢咽的道:“‘龙谷’名茶就是柴如歌的私藏,他能送给一个四品刑吏作为赠礼,足见他们二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是。”青年仍旧吃的狼吞虎咽的道:“柴王爷得确最近常到‘天牢’走动,而且,索大人本人现在,就在‘梁王府’里,跟柴王爷饮酒谈心。”
“第二个问题,”辰源用筷子挑破一个混沌,澄出里面的猪油,又问道:“侍奉在阎罗王身边那个不穿衣服的姑娘,是什么人?”
“如意。”吃净碗里混沌的青年,已经在“咕咚咕咚”喝碗底的汤汁:“她是阎罗王自幼收养的孤女,精心培养的杀人机器,此前,有个赵姓的皇族王孙赵天,在‘刑部’当差,偷偷喜欢过如意,后来有一天晚上莫名其妙掉进粪坑里死掉了。
有人是因为这个家伙在阎大人面前不识时务的没有鼓掌叫好,得罪了上司;也有人,他是皇家打进‘刑部’系统、欲要夺权的暗子,被大人先下手为强;我猜,他的死,一定跟他喜欢骚扰如意有关,如意一直是阎罗王的禁脔和宠物,那子想要碰她,不死才怪。”
“如意,好俗气的名字,这名字应该是你家大人给起的吧?”辰源突然心情大好的低声道:“她是不是应该有个哥哥叫吉祥?”
“她确实有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哥哥叫吉祥,他们兄妹都是阎罗王忠心不二的亲信和玩物,即使他们的主子,让他们去刺杀皇帝或者吃屎,他们都会毫不迟疑的马上照做。”青年此时已经开始在身长舌头舔碗底了,他这个人似乎不愿浪费一丁粮食,尽管他头上包裹住他那一头火红头发的丝巾,产自“西域”,就价值不菲。
辰源微叹了口气:“我问完了。”
“我也吃完了。”青年站直身来,将干净如镜的碗筷,交换卖混沌的贩,然后道:“我的混沌钱,算在那位跛脚先生账上。”
辰源气哭乃笑道:“老伙计,你给我这两个消息,我就要付你二百两银子,你连一碗混沌三个大子的钱都不舍得,你也太抠门了吧?“
辰源的话未讲完,红发青年的人已经走远。
辰源只能是无奈苦笑,然后他发现那个貌不惊人的混沌摊贩,也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在愉快的笑。
“很好笑吗?”辰源从布褡裢里掏出六枚制钱,丢到案子上,其中有两枚铜钱,淘气的弹起桌面,落在地上,滚出好远。
贩一面弯腰去追逐捡起铜板,一面笑嘻嘻的道:“想不到佣金在四万两金的金牌杀手火流星,居然连一顿馄饨钱都要蹭别人的。”
“你还好意思笑别人?”辰源在夜色里,斜倚着摊子,盯着贩道:“堂堂的左相府‘堂’第一道旋风、舟行早舟大总管,不也是为了一枚铜钱而折腰吗?”
贩丝毫不在意的在草丛里,翻捡到第二枚铜钱,且凑到嘴边吹了吹上面的泥土和草屑,笑嘻嘻的道:“本生意,混口饭吃,没法子啊。”
辰源好看的抿抿嘴:“李相爷的左膀右臂‘剑神’舟行早,也来这种地方混生活、卖混沌?”
“我不但卖混沌,”舟行早一副市侩嘴脸的道:“我还卖消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辰源顺手将布褡裢丢过去道:“里面的碎银子,大概有个百八十两,你看能买到什么消息?”
“消息有两个,”舟行早居然从案板底下掏出一杆秤,一份一份称起碎银子来:“一个是此次处决刑斩贵亲萨那才恩的主刀刽子手,是刚从‘北凉县’因功升至京城‘刑部’总执事的‘一刀断头’姜斩。”
辰源心一凛,不动神色的道:“另一个消息呢?”
舟行早就着黯淡的月光,正眯着眼睛一个个检查碎银快的成色:“再附送你一个消息,‘凉城客栈’的四姑娘冷若芊,为了报养母独孤夫人被姜断头杀害之仇,已经秘密进了京城。”
第三章 黄金屋
? 第三章 黄金屋
柴如歌,一十六岁,未婚,世袭王爵,既富又贵,京城百姓将他列为“京师十大纨绔”之首。
对于这个不是很光彩的头衔,柴如歌并未在意,他反而和在一起灯红酒绿的郓王楷、蔡相长子蔡攸、首富阔少小宝哥等王孙公子,开玩笑说:“老话常说:‘三代为官,才懂得穿衣吃饭’,要做到‘京师第一纨绔’,那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借着这样的浪名为掩护,柴如歌正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些列颠覆“宋廷”的复国阴谋。
现在的时节,已经是秋末,虽然还没有到冬天,“梁王府”的“黄金屋”暖阁里,已经升起了火炉,价值不菲的“红箩炭”,在壁炉内发出“吱吱”的轻响,这种炭清香且不冒烟味,价格昂贵,也只有王侯大富之家,才用得起。
书房四面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连一点儿风丝,也都别想吹进来。
柴如歌最不喜欢的一件事,就是吹风。
“我很讨厌吹风,那几年,我跟着郭伯在‘河西’沙漠里,和沙盗们周旋,每天都要被风吹日晒。”柴如歌对着姐姐安琪儿郡主这样说道:“
现在我的身份不同了,就得待在四季如春暖阁里,用着精致的夜光杯,喝着上好的葡萄美酒,听着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词曲,看着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儿表演祼舞,等着美娇娥把剥好的金橘喂到我嘴巴里,这样的生活,才不辜负我的王冠蟒袍玉带朱靴。”
——柴如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极懂得享受。老天爷生下他来,也好像就是为了要他来享受这人世间种种醇酒艳曲祼舞美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天生就是这种富贵无双的好命。
清香弥漫,铜炉上温着一锅桂花莲子白果粥,沁人心脾nAd1(
柴如歌慵懒的的穿件纯丝的长袍,他赤着脚,站在“西域”巨商送给他的羊毛地毯上,慢慢的缀饮着一杯唬琥珀色的“葡萄酒”,倾听着书房外,秋风中的梧桐仿佛在低诉的相思。
安琪儿坐在琴案前,葱葱十指轻拨,“铮琮”一声清音出户,她的心弦,也已随着琴弦一样,不停的颤动。
柴如歌的水晶夜光杯,又倒了一杯“波斯”葡萄美酒,他自斟自饮的静静看着安琪儿,听着她弹琴、听着她唱曲……
“铮——”
琴弦忽然折断,戛然而止的琴声,骤地燃起满室的寂寞。
过了很久很久,柴如歌才轻晃着杯中嫣红如人血的“葡萄酒”,抬起头看看安琪儿:“你还在想着他?想着那个抛弃你于不顾的柳生一刀?”
他的语气很淡漠,他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睛,变成一把锋锐的尖刀,直刺入亲姐姐的心窝。
“没,没有。”安琪儿郡主低着头,声音很轻,轻的怕是连自己都听不见。她抚摸着断弦,就像在慰藉自己受伤的灵魂,跟千疮百孔的心。
柴如歌用刀锋的眼睛,瞪视着她:“既然没有,那就给我笑一笑,一会儿索凌迟索大人就要来了,不要在贵客面前,摆出这样一副臭脸,那样我的心情会很不好,我的心情一旦不好,晚上到了‘犬舍’里游戏,有你这小姆狗好受的!”
安琪儿郡主仿佛受到了惊吓,她马上收起哀色,她立刻换上一副欢容,她随即竭尽全力的挤出一丝笑意。
“这样才乖嘛。”柴如歌还算满意的点点头:“你想不想知道,我请索凌迟那个魔王过府,所为何事?”
安琪儿郡主眼睛深处,有着不可抑制的惊恐,她顺着乃弟的意思道:“王弟唤他,定是有要事分派他去做nAd2(”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刑部’最黑暗、最神秘、最恐怖、最可怕的地方,叫做‘天牢’的?”柴如歌笑着问。
“听说‘刑部’的大牢,按照入住犯人的罪恶等级,划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监押牢房。”安琪儿郡主的笑容,仿佛已经开始变得有点勉强地道:
“‘黄’级房舍里的囚犯都是女犯人,罪行较轻,刑期也较短;‘玄’字号牢房里,就多是犯有重罪的囚徒,差不多都是有命案在身;以此类推,再往上一级的‘地’牢,在押的无不是双手染满鲜血的江洋大盗和卖国贼,属于十恶不赦之列;在牢房最幽秘、最阴暗的角落里,有一排七十二间牢房,就是传闻里的‘天牢’了,能住进这最高级别死囚牢的犯人,那必定是恶贯满盈、危险度极高的大人物。”
柴如歌毒蛇般的目光,直视着瑟瑟发抖的乃姐:“你也该知道负责‘天牢’的总牢头、索凌迟索大人折磨犯人的方法,常常令人连作梦都梦不到。”
“据说有一位‘少林派’的和尚‘铁罗汉’法铮,以童子之身,在‘嵩山’苦修三十载,已经练成“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等横练功夫,后来下山得罪了王弟,被王弟送到‘天牢’囚禁了三天,以示小惩;三天后,‘铁罗汉’出来的时候,向王弟磕头请罪,王弟慷慨的送了他一个漂亮侍女陪欢,他想爬到侍女身上去,都爬不上去了。”
柴如歌饮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看起来,足不出户的王姐,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安琪儿郡主马上又慌张起来,眼睛的海心处,那抹怨毒,转瞬消失。
柴如歌问道:“我这次请索大人过来,就是请他要在‘天牢’里,好好的款待一个人,让他每天都想死,却又偏生死不了。”
安琪儿郡主静静的看着她面前的这个琢磨不定的少年,她很仔细的看着他表情中每一个变化,过了很久她才问:“这个人是谁?王弟为何如此恨他?”
“他叫萨那才恩,只是一个普通的‘蒙古’马贩nAd3(”柴如歌的声音,永远带着一种很难捕捉到的讥消之意,他淡淡的接着道:“不过他的妻弟辰源杀了郭怀忠伯伯(参见《霸王命》卷),只要我逼得狠了,就不怕辰源不来救人;只要辰源一犯禁,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为郭伯报仇了。”
“原来‘马行’失踪,是你一手搞出来的?”安琪儿郡主的手,忽然握紧,甚至连指节,都已因用力而发白。
“呵呵,‘马行’那几十个马夫和‘户部’的胥吏,我派‘杀人作坊’里的‘管杀不管埋’宋终跟‘日月星’的太阳公公、月亮姐姐、星小弟几个,轻而易举就收拾了。”柴如歌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孩子气的笑容:“至于那批价值事多万两的赈灾钱粮嘛,自然在我们‘大周’秘密复国基地里乖乖藏着呢!”
安琪儿郡主的眼睛直盯着乃弟:“你知不知道?就因为那批赈灾钱粮的失踪,前方灾区的灾民,一夜之间被饿死、冻死、病死的就是两万人之多?!”
这本来是一句本应令柴如歌非常反感的的话,可是柴如歌听到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而且笑得很有孩子气:“那些该死的贱民,死就死罢了。”他问乃姐:“难道那两万多条贱命,还会比抚养我们姐弟成人的郭伯血海深仇还要重要?”
安琪儿郡主黯然无语,柴如歌站起来拍拍乃姐的肩,替她倒了一杯美酒,他笑得很愉快的道:“不要愁眉苦脸的了,开心一点,我们邀请的贵宾索大人,已经到门外了。”
安琪儿郡主温顺的喝干了她杯中的酒,她偷偷看着他的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恐怖之意,但是很快就被不易察觉的仇恨与怨毒所代替……
……
“鬼见愁”索凌迟,今年四十一岁,面容清秀,手脚纤细如少女,像一个落第秀才,更多于像一个刑门酷吏。
当今“刑部”系统,由于职能的不同,出现了三位分管一面的头头。
——既是总揽全局的尚书大人阎罗王、“天牢”总牢头索凌迟、以及新近代替叛国逃亡的“不死神龙”龙布诗之职的“六扇门”新任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
京城的士绅官民,有了三种很形象的凶禽猛兽,形容这三位“刑部”巨头——
——如果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弓辰,办事铁面无情,效率雷厉风行,被人指斥为“刑部之鹰”的话,有“笑面虎”之称的“十殿阎君”阎罗王,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而另外一位主宰“天牢”生死予夺大权的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无疑就是一条伤人于不防的毒蛇。
阎尚书是正二品的大员,弓总捕头也是从四品的大官,索总牢头虽然仅是个五品的部吏,但手握“天牢”数万死囚亡命的生杀大权,地位特殊,就算是朝中一品、二品的高官显贵,见了他,也要落轿下马,主动接纳客套,不敢有所轻忽怠慢。
据说,索凌迟是“淮南”大派“鹰爪门”传人中,最成功的一个,他的武功和成就,比他的掌门师兄“鹰爪王”茅鹰,都要高出一筹,他的“鹰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多年前就已被“京师”同道公认为武林中的一绝。
他的手看来,虽然纤细柔弱,而且留着很长的指甲,可是只要他一出手,那双如女人无骨的手,就会都变成一对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索凌迟成名的一战,当属七年前的中秋月圆之夜,被囚禁在“天”字第十二号房的“天山”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趁着节日看守酒醉松懈之际,竟然群体越狱。
索凌迟在酒酣耳熟之余,施展“鹰爪功”和“七十二路小擒拿手”,以一人之力,将这四十一名穷凶极恶的“天山”大盗挑筋断骨,重新一一像拖死狗般抓回“天牢”!
第四章 牢头 刽子手 卖花少女
? 和顿顿不离山珍海味、无肉不欢的上司阎罗王不同,索凌迟吃素,他绝对不沾荤腥,他用的厨子,都是曾经在“少林寺”香积厨做过的有名大厨。,
与经常流连秦楼楚馆、换女人如换衣衫的同僚弓辰相异,索凌迟不嫖不赌,她对于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甚至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是干净的,在他的心目中,除了才出生的幼女,所有的女人,都是肮脏的垃圾。
他只喜欢幼女。
这二十六年来,不堪他折磨,死在他身下的幼女,并不比“天牢”牢房里的跳蚤少多少。
他残毒无比,他害人无数,但他却偏偏又是一个非常讲究风雅的文人墨客,他对于书法的精炼和对音律的造诣之深,甚至连翰林苑中那些自命不凡的翰林学士,都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当然,做为“刑部”最最出名的酷吏,索凌迟最在行,也是最酷爱的,还是“刑术”。
他热衷研究刑法,喜欢制造刑具,痴迷刑虐囚犯,他为想出一个新刑法而手舞足蹈,他为发明一种新刑具而欣喜若狂,他为折磨一个囚犯生死不得而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总而言之,索凌迟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十足怪物。
令人想不到的是,在这个怪物的心目中,他也有一个他崇拜尊敬学习向往的偶像。他崇拜这个人⊥好像一个多情的少女,崇拜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样。
他的偶像,就是“富贵集团”少东、小梁王“翻云覆雨,十月如歌”柴如歌。
索凌迟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潜意识的模仿、靠近、致敬他的偶像柴如歌。
他穿着他的一身在京城第一流裁缝“天衣有缝”独孤一凤那里,以二百两银子订制的纯黑丝长衫,现在坐在铜炉对面的深褐的竹椅上,毕恭毕敬的用玉匙,一小勺、一小勺,慢条斯理的浅尝着,安琪儿郡主亲手为他盛奉的一须“桂花莲子白果粥”nAd1(
已经将近冬天的深秋,晚风已经相当的凉,喝下一须极具营养的热粥,踩着夜霜急吧吧赶来的索大人,立时觉着全身上下连里带外,都暖和了许多。
甚至连他的细长的眼睛,都已泛红,不知道是因为喝了热粥,还是由于见了偶像。
他对安琪儿郡主那种慑人的美丽,似乎四死而未见,他只在意的仰视着柴如歌,聆听着偶像的旨意。
在说完正事之后,柴如歌才笑着为乃姐引见:“这位就是‘天牢’的主人索凌迟索大人。”
他并且很高兴的笑着说道:“我可以保证他‘鬼见愁’的声名,绝对不掺水。”
安琪儿郡主微微颔首,仅仅是礼貌的笑了笑。
索凌迟也笑了,他在柴如歌面前的的笑容,总是那么的谦卑而诚恳:“絮爷过誉了,卑职只不过景攫罢了。”
安琪儿郡主冷笑:“只可惜,‘京师’里的官员和百姓,好像都不是太喜欢你。”
“是。”索凌迟依旧谦和的笑着:“卑职只为皇上效力、为絮爷分忧、为阎大人办差,至于别人喜不喜欢,都不重要。毕竟,卑职不是为了他们的喜欢而活着。”
柴如歌冰冷的声音,像刀锋般切断了索凌迟的笑容:“本王刚才交代你办的事情,你可都记下了?”
“是。”索凌迟转而道:“卑职全部记下了。”
柴如歌再次强调道:“本王相信,你一定也知道萨那才恩这个人,对本王的重要性?”
“是nAd2(”索凌迟回答的更恭谨,头垂得更低。
柴如歌道:“距离行刑之日,还有三天,本王想知道,这三天,他有没有机会逃出去、或者被人救出去?”
索凌迟的回答是:“绝对没有。”
他的态度仍然同样谦卑:“能够有资格被关进‘天牢’七十二所死囚牢的,通常都是非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在‘天牢’已经有二十六个年头了,已经有陆续一千三百六十多位不赦死囚,从我手底下押往刑场处决,卑职可以保证,如果我把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说出去,都会在江湖上或是官承,引起一躇然大波。”
“他们没有人能逃得出去?”柴如歌眯起了凤眼。
“没有。”索凌迟自信的微笑:“有我的两个兄弟‘天龙地虎’坐镇‘天牢’,连半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如果他们想不开要自寻短见呢?”柴如歌还是不放心的道:“他们是不是能够死得了?”
“王爷,你一定要相信卑职,”索凌迟趋身道:“在卑职的手上,死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没有我的首肯和允许,他们即使想死,都死不了。”
“你确定?”柴如歌又追问了一句。
“卑职保证。”索凌迟的笑容更温和。
柴如歌脸上,又露出了他独有的那种优雅的微笑,他象征性的举起了茶盏,索凌迟知趣得起身告辞,他刚走到“黄金屋”的门口,就听身后的柴如歌,突然问了一句:“对了,索大人,絮送你的‘龙谷’茶叶,味道还好吧?”
索凌迟毫不迟疑的回身躬礼,笑道:“絮爷的私藏,当然是人间仙品,不但卑职如醍醐灌顶,绕梁三日,就连卑职的上司阎尚书,也讨取了甚多呢,想一想卑职都心疼的,如割肉一般。”
“哦?”柴如歌笑道:“阎尚书不是一直喜欢喝高太尉送的‘普洱’么?”
索凌迟笑得意味深长道:“‘普洱’喝多了,也是要换换口味的nAd3(”
柴如歌闻言笑了,大笑。
三天之后。
“刑部”就传出消息,“勾结江洋大盗、侵吞赈灾物资”的萨那才恩,将要被处决。为了慎重其事谨防意外,还特地请来了“刑部”第一号刽子手、总执事“一刀断头”姜斩,来主刀行刑。
姜斩行刑杀人,只用一刀,对于他和他的刀来说,砍掉那些死囚的脑袋,就跟切一块豆腐一样简单容易。
他从十四岁就开始做刽子手,从第一次在“北凉县”郊外河边,处斩和乡绅西门大瓜通奸、下毒谋鹤夫武大饼的淫妇潘金帘时的战战兢兢、刀都拿不稳,事后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到两天之前,于“京师”菜市口,面不改色,带着三分醉意,切瓜砍菜般剁下了“太行山”独脚大盗彭三虎的脑袋,他这一干,就干了整整十个年头。
这十年来,他记不清自己砍落了多少死囚犯的首级。他有没有错杀呢?至少,有一个,是他万不该杀的。
这个人,就是他在“北凉县”的同僚、县总捕头“马蜂”独孤残峰的姑母独孤老夫人。参见终南晚卷第八章
或许是不愿意面对席青谷老爷跟一般县衙同僚,也或许为了掩饰平复心中的愧疚,时隔不久,姜斩给恩师阎罗王写了一封秘密信,请求调回“刑部”工作;顷阎尚书为防止索凌迟的势力坐大,马上同意了他的申请,并破格提拔,给予了“执事”的职位,借以来抗衡和钳制索凌迟手下两大助手“天龙地虎”的潜在威胁。
做为“刑部”执事跟官方刽子手,姜斩除了一笔优厚的傣禄之外,每次行刑时,还有很多规例跟孝敬可拿。
这已经可以使一个人生活得非常富裕,也是一种让人既羡慕又讨厌的公家职业』管怎么样,杀人总是件非常刺激、非常血腥的事情,但是,杀入而不犯法,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刽子手”这一行当了。
人缘很好的辰沅姑娘,很快的找到了这位“刑部”知名的“刽子手”,她想买通这位刽子手,她要救丈夫萨那才恩一条生路。
姜斩在京城,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所以辰沅姑娘并没有费多大周章,就打听到了姜斩座落于“刑部”衙门后大街的下榻老宅。
姜宅就在这条巷子的深处,走进巷子口,还没有转入巷子,辰沅姑娘已经可以听到深巷中,传来一阵阵凄凉的卖花声,听来就仿佛痴怨少女的低诉。
这个时节,腊梅和水仙的花事,都已阑珊;蔷蔽和牡丹的花讯,却姗姗来迟。
卖花少女这个时令,卖的是什么花?
那是一个拄着双拐的残疾少女,在秋分瑟瑟的街边叫卖,脚边竹笼里,有十几个花罐罐子,种的也不知是什么花,花色有些骄傲的倔强。
“这么大冷的天,出来卖花,必定是一位穷苦人家的女孩儿。”辰沅姑娘向身边随行的“青衣楼”第一百零五楼分楼主“千面狐”胡灵儿吩咐道:“去把那个小姑娘的花儿都买了吧,怪可怜见的!”
于是,两位姑娘婷婷袅袅,就来到了这条巷子口那个看到了可怜贫苦的卖花少女近前。
“小妹妹,你这些瓦罐子里,都种的是什么花?”辰沅姑娘随口问道。
“这是种很奇特的嫁接姜花,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移植过来的,我叫它‘斩姜花’。”卖花少女用一双孤清的眼睛,望着天际最后一线的余光。
“现在姐姐把你的花都买了,”辰沅姑娘示意胡灵儿掏银子,又笑着打听道:“小妹妹,你在这附近卖花一定已经卖了很久了吧?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条巷子里住了一位名人?”
“名人?”卖花少女重复了一句,瘦而小的脸上,有了狐疑之色。
“听说是一个刽子手。”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辰沅姑娘故意压低声音,装出很很神秘的样子,说道:“姐姐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看见过刽子手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冷酷、很威风吧?所以忍不撞想要来瞧瞧,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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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犬舍罪恶
? 买花少女疑虑之色稍减,道:“姐姐说的那个名人,一定是在‘刑部’里当差的的姜总执事吧,他就住在巷子最底那一家老宅。”她往前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姐姐,你可千万不可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刽子手’,他们干这一行的,最忌讳‘刽子手’这三个字,你见着他,一定要称他为‘姜执事’。”
辰沅姑娘故意做出很害怕的样子,问道:“姐姐听说,这个姜执事,一刀就能把犯人的脑袋,刀不沾血的砍下来,倒底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卖花少女清冷的一笑:“干他们那一行,从磕头拜师第一天起,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刀工,要用一把砍人头的鬼头大刀,反手提着顺在豆腐块上,刀锋向外,以刀锋片,豆腐片得愈薄愈好,等到手法练熟了,那才算有所小成。真正出师就一定要在刑场上见红,手起刀落人头也落,这一刀一定要砍在犯人的脊椎骨的骨缝里,错不得毫厘。”
见辰沅姑娘脸色有些难看,卖花少女瞟着二人,语气奇怪的道:“两位姐姐也不用害怕,那个姜总执事很喜欢花,如果你们将这些‘斩姜花’全部买了送给他做见面礼,他说不定会很高兴见你们的。”
——姜斩,他以二十四岁的年纪,成为“刑部”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刽子手总执事,“刑部”上上下下的人,都称他为“姜断头”。
凡是有重大、重要的红差,上面的头头们,几乎都指派他去行刑。犯人的家属,为了减轻被处死的亲属临刑时的痛苦,也都会在私底下,赠贿他一笔厚礼。
入暮时分,辰沅姑娘在竹篱外,看见姜斩的时候,他正在老宅的院子里,在夕阳的一余晖下,专心致志的磨刀。
——一把厚背、薄刃、头宽、腰细、刀把上还系着红绸刀衣的鬼头刀。
柴门虚掩,姜斩一心一意的磨他的刀,双掌长满了老茧nAd1(
“小女子姓辰,我想来找一位在“刑部”供职当差的姜总执事。”辰沅姑娘手捧鲜花,人比花娇。
姜斩没看她,他只看到了她捧满怀的“斩姜花”,磨刀的动作却停止了,他吟冷的问道:“你来找姜某有什么事?”
“辰沅想求先生救一个人。”辰沅姑娘咬咬唇,补充道:“救我的丈夫。”
“你找错人了。”姜斩继续磨刀:“姜斩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辰沅姑娘用力拉住了姜斩的衣抽,斩钉截铁的道:“只要先生答应我救外子一命,不管你要什么,小女子都会给你。”
暮色已深,姜斩慢慢的站起来,直视着她,依旧冷冷的道:“你能给本执事什么?”
“我的人和我的命。”辰沅姑娘毅然决然扯开自己的胸衣,雪白的胸脯,在暮色里格外的靓丽。
姜斩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进屋,老宅里没有点灯,他那瘦削的背影,很快的就没入黑暗。
辰沅姑娘咬了咬牙,也跟着追了进去:“我是个从小就生长在山野里的女孩儿,从小到大都一直不停的劳动工作,所以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很健康活厉而且都非常结实,我今年才三十岁,您一定会满意的。”
端坐在黑暗中的人姜斩,淡淡的说:“你用不着再说下去了,小柴王爷让你丈夫死,没人能救得了他,我也不能。”
辰沅姑娘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根本就没法再说出一个字。
一听到“柴如歌”这个名字,她的全身上下,都已僵硬。
最终,辰沅姑娘还是默默地离开了。
走得黯然,唯留下了黄白相间的“斩姜花”,在幽暗里,满室生香nAd2(
姜斩嗅了嗅花香,摸着筷子,吃了两口桌上的凉菜,喝了两口壶里的冷酒,然后用白花花的馒头,蘸了碗里的鲜血,一口一口吃着,吃的津津有味。
“听说用刚出笼的馒头,沾人的新血吃下去,是壮阳补肾的偏方。”黑暗中,一个红色的影子笑吟吟的道。
这个人,好像一直就早早在那里,好似没有老宅的时候,他已经长在那里,就像一件红色的名贵家具,却又和黑色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
“不错。”姜斩对红影出现在自己的家中,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仍在大口大口的吃着血馒头,好像没日子再吃了似的。
“姜先生肾亏不举?”红影饶有兴趣的问。
“没有。”姜斩淡淡的道:“姜斩只不过喜欢这种‘血馒头’的味道而已。”
红影大笑,举杯饮尽杯中酒:“明日午时,那个一身羊膻味的蒙古人,一定要死在先生的刑刀下。”
姜斩用一种非常职业化的声音,道:“小王爷放心,明日午时三刻,我一定会带着我的刀去菜市口。”
暗影里的柴如歌欢喜的笑起来,就像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监斩官是和你师傅一向不对付的总捕爷弓辰,希望姜总执事胜任愉快。”
他洒然走到门口时,忽然留下了一句话:“小心巷子口那个卖花女孩儿,她身上有杀气。”
姜斩继续埋头吃他的“血馒头”,不再讲话。
夜深了,巷子口的卖花少女,佝偻着身子,靠在长满苔藓的潮湿墙壁上,沉沉的睡着了……
………………
华灯初上时分nAd3(
“青衣第一楼”,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守卫楼外的护法华画,并没看清客人是谁,他只知道,那客人斗篷面纱掩盖下,必定是一张惊艳绝伦的美颜。
密室里,辰源大感意外的吃了一惊:“郡主娘娘,您不会开玩笑吧?!”
安琪儿郡主激动、紧张、兴奋、焦急、疯狂的紧紧地、牢牢地、死死地抓住辰源的双手:“我要回‘东瀛’!我要去找我的柳生一刀!我一天都不要在‘京师’待下去了!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受够了!你把我送走!求求你了!在‘京师’里,现在也只有你有这个能力了,只有你能帮我了!”
辰源努力的安抚着女孩儿近乎癫狂的情绪,柔声道:“郡主,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安琪儿郡主一把扯下自己的衣袖,又三下五除二撕开自己的长裙,只见那本该凝如玉脂的肌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触目惊心的烫伤和瘀痕。
“怎么会这样……”辰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弟弟柴如歌他不是人!”安琪儿郡主彻底奔溃了,她歇斯底里的喊道:“自从我被他从‘琉璃山庄’抓回来之后,他就发疯的折磨我,他逼着我舔其脚趾和私物,他迫我吃他排泄出来的脏东西,我稍加迟疑跟反抗,他就会对我一阵拳打脚踢,他是个疯子啊!他比魔鬼还可怕!我撑不住了!”
“畜生!”辰源生平第一次发火道:“柴如歌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姐姐?!”
安琪儿郡主眼泪流下,泣不成声的继续道:“这个人有病,他经常三更半夜的把我当马骑,骑在我身上,到坟场荒地散心,我只要爬得慢一点,他就会用针扎我的指尖跟脚心;王府后花园有个犬舍,里面豢养了数十条猎狗,每逢雷雨天,他就把我跟他两个人不穿任何衣服的关到犬舍里,和那近百只凶猛脏臭的猎狗挤在一起,他要我叫那些大狼狗做‘公公爷爷叔叔爸爸’,还要我每叫一声就向它们磕一个响头,他在狗群里和我发生关系,再让那些畜生来……”
听到这里,辰源已经忍不住要呕吐:“你不能再回‘梁王府’了,我立即安排二弟楚羽,护送郡主殿下去‘东瀛’,永远不要回来了!”
安琪儿郡主如获重生的拜下来:“大公子大恩,琪儿没齿不忘。”她转身时,忽然担忧的道:“这次‘马行’的事,是柴如歌针对大公子的,你千万要留神,一个不小心,他就会毁了大公子跟大公子的‘青衣楼’,切记!”
“到了‘东瀛’,莫要助纣为虐,好好规劝柳生一刀大将军收起侵犯‘中原’的野心,再休生刀兵。”辰源背转身去,双目微合:“不管怎么说,郡主都是世宗后裔,炎黄子孙。”
“大公子的教诲,琪儿谨记在心。”安琪儿郡主重新戴起斗篷、遮好面纱,在青衣羽扇的楚羽引导下,出了后门,那里,一辆双辕马车,正静悄悄地等待在夜幕里……
送走了郡主安琪,内间帘子一挑,泪痕犹湿的辰沅姑娘,默默地从里面走出来,她面容憔悴的默默地望着“天牢”的方向,怔怔出神——
“姐姐,你放心,无论如何,天亮之前,弟弟也会把姐夫救出生天!”辰源摘下壁上雕弓,“吱——”地一声,引弓如满月,瞄准“天牢”的方向,神态之间,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能托的人,都托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辰沅姑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疲惫的容色里,有了心死如炬灭的惘然。
“铮——”弓弦一响,辰源虚发了那一箭,半晌不语,然后他摇头道:”一切可能都是柴如歌从中筹划,意在陷害姐夫,可是……他陷害姐夫,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难道他对数年前郭怀忠大总管的死,还耿耿于怀……”
他神色一整,决然道:“姐姐,你放心,这件事,只要‘青衣楼’还有一个人在、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手不管!今夜,如果失败了,明日,‘青衣一百单八楼’必定全力以赴,劫了法场,解救姐夫,然后……然后……”后面的事情,他还没有仔细考虑过,是逃遁出京,从此浪迹江湖?还是……最重要的,他还根本没有把握能把萨那才恩,自“京师”八十万铁甲“禁军”里救出来。
辰沅姑娘眉心皱了起来:“我们……或许还有另外的解决办法?何必要去走极端、要采用劫法场这种手段?姐姐不希望看到‘青衣楼’这么多兄弟姐妹,因为你姐夫一个人,都沦为朝廷的钦犯,从此过上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活。”
“姐姐,实话跟你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辰源无奈的喟叹:“柴如歌已经买通了皇上身边的近臣和“刑部”的要员,‘东南王’的条陈,根本到不了圣听,太子爷今日早朝之后,又遭到了太后的申斥,发声不得。‘青衣楼’的兄弟姐妹,身在江湖,到了万无办法的绝地,便只能按照江湖的规矩,来解决问题。”
第六章 致命美丽武器
? 从此时到日出,还有四个时辰的间隔,辰沅姑娘一想到即将面对丈夫的刑杀跟“青衣楼”的绝境,她的额上,就迅速地冒出了冷汗:
“源源,柴如歌狡诈如豺狼,你有没有想过,这本身会是一个陷阱?你姐夫和你的关系,柴如歌绝对能考虑得到,他焉能不防范?更进一步推算,柴如歌会不会借此良机,一举摧毁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的‘青衣楼’?”
“陷阱?”辰源冷笑:“弟弟已经想过了,可面临如此绝境,即使明知面前是陷阱,我也要生生往里跳!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才恩,你还好么?”辰沅姑娘忆起跟萨那才恩一起贩马放牧、举案齐眉的欢愉幸福时光,再想到天牢里“鬼见愁”的种种残酷手段,对丈夫的担心,就更深了一层,紧紧地揪住了她的心
楼前有弟子禀报:“大公子,四楼主求见!”
声未落下,挎弓荷剑的“青衣第四楼”楼主柳舒逸,已经踏着急匆匆的脚步,穿过楼梯长廊奔了进来:“大公子,属下回来了!”眉色之间,大是焦灼。www。kanshu58
辰源负着手,目注柳舒逸:“舒逸,怎么样?‘天牢’那边进行的如何?”
“我们的营救行动,失败了!!”柳舒逸肤如凝脂的脸,在月光下显得一片无望的苍白。
“只能明日劫法场了么?”辰源自言自语了一句。
“大公子,这一夜来,为入‘天牢’冒死救姑爷,咱们已经前仆后继折了五十几名兄弟姐妹。”柳舒逸悲愤的道:
“‘刑部’大牢,尤其是‘天牢’,不是一个任人来去的地方,属下也曾明着暗着入了‘天牢’数回,‘鬼见愁’索凌迟早把自己的根基,牢牢扎在‘天牢’里,他若不点头放人,无论是谁,都进得来出不去!”
想到索凌迟的手段,辰沅姑娘忍不住心惊,无奈地悲鸣了一声nAd1(
“索凌迟,的确是块硬骨头!”柳舒逸感叹道:“‘天牢’里并非只有索凌迟孤身一人坐镇,属下还跟索凌迟手下‘天龙地虎’中的雷地虎对决过,四十回合,未分胜负。区区一个雷地虎,已经挡住了属下救人之路,真想入牢中,再救被施了大刑的姑爷出来,谈何容易?”
“只有劫法场,砸囚车,或许才是救人的唯一通途。”辰源沉吟道。
柳舒逸迟疑地问:“大公子,‘刑部’这么急着问斩姑爷,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老楼主不在了,事关‘青衣楼’的盛衰生死,咱们不得不防!”
辰源转首去看姐姐,只见辰沅姑娘想到一直在牢中受苦的丈夫,眼圈一红,几乎要垂下泪来,慌忙别过头去,装着看窗前月,声音沉稳的道:“明日法场一战,我亲自带队,我出事后,由二公子楚羽接替‘总楼主’之位,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是!大公子。”柳舒逸躬身应道。
窗外,月西沉,黑夜即将过去,晨曦马上便到。辰源从来没有如现在般渴望明日赶紧到来,又从来没有如此恐惧过明日的如此快的到来——
——说实话,姜斩昨晚睡的并不太好。
行刑前,本应该睡足饭饱精神抖擞到每一个细节都必须万无一失;可是,姜斩却意外的失眠了。
时间尚早,他决定先去“刑部”点个卯,当他经过小巷口时,清寒依旧的卖花少女,仍在兜售那些黄白相间、不知名的野花。
姜斩远远地看见,他顿了顿脚步,双手拢在衣袖里,慢慢的踱到了巷子口。
“执事大人,今天要不要买一束我的花?”卖花少女脸上孤清的笑意,温暖如冬阳
姜斩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少女的花担前,他看着少女那抹孤清的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卖花少女清冷的笑:““姜大人是‘京城’的名人、‘刑部’的红人,十四岁的女孩儿,执事大人想必是经常见的,我们彼此见过,也不奇怪nAd2(”
姜斩也笑了。
他看着她一双眼睛,忽然变成了两根钉子,盯在她腿上。
一个贫穷寒门的卖花少女,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就于深秋的早晨,就在车马稀少的巷口,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视着。
姜斩用钉于一样的眼色,盯着少女的时候,她一直都在笑,而且还带着笑容问道:“姜执事现在你是要买我一罐花?或者是还有什么话要问我?”
“花儿我要买,话我也要问你。”姜斩说:“因为,有一件事,我一直、一直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少女微笑着问。
“你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手杀我?”姜斩突然沉声问了一句。
卖花少女非但没有觉得惊讶,甚至反而笑得比刚才更愉快了,她问姜斩:“你早就知道我是来杀你的?”
“嗯。”姜斩钉子般的目光上移,定格在少女那双干净洁白的手上。
“你是怎么能看得出来?”卖花少女笑容不减的问。
“你有杀气,”姜斩叹了口气:“你托辰沅转交给我的那些花儿,也有杀气。”
卖花少女也叹了口气:“我该猜得出来,你一年四季都在杀人,你对杀气最熟悉nAd3(”她盯着姜斩看了很久,眼中渐渐露出了一种孤冷莫测的笑意。
姜斩深沉的道:“大小姐,你改了装、易了容,从千里之外的‘凉城’,带着独孤夫人生前最喜爱的野花,到我门口来卖,岂非就是为了要我知道你的来意。”
卖花少女长长的叹气:“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一眼就看穿我是谁。若芊也跟你一样,也是以杀人为职业,只不过,我是个杀人犯法的杀手,你是个杀人合法的执事刽子手。”
姜斩歪着头,想了半天,好像在思索着一个很难解释的问题,过了很久,他才叹着气说:“我杀人确实合法。”
“那么,我养母独孤老夫人呢?你杀她,是不是也合法?”冷若芊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说不出的神秘诡诵。
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姜斩拢在袖子里的手掌,掌心里忽然冒出了把冷汗。
就在这一瞬间,惊变迭起!
买花人群中,流风一根杀人的琴弦,已经刺向姜斩右背肩下一寸三分处,在瞬息间,就可以从他的后背,直透心脏。
只要姜斩的反应慢一点,就必将死在这一根琴弦之下。
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冷若芊所吸引,竞完全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等到他听见流风最后一响脚步声时,他的背脊已经能感觉到琴弦上的寒气和杀气。
就在这生死呼吸的一刹那间,他的脚尖已转,腰低拧身转旋,右手已抽出袖子里的“鬼头刀”,反握刀柄,顺势斜斩流风、
刀锋的寒光才起,飘雪的铁棋盘,就阻挡住了姜斩的杀招。
紧接着第三个少女杀手飞花出现!
飞花的腰,柔软如灵蛇一样扭动,“生花笔”间不容发的没入姜斩腰间。
姜斩的身子,已经翻飞而出凌空一丈,腰上突然喷出了一股血树,转瞬间就烟花般散开,化成了漫天血花血雨飞落。
血光散动间,姜斩发足向巷子外狂奔,只要逃出巷子,就是“刑部”衙门的大门口,而里面,有无数的同僚和高手,可以救应自己——
然而,第四个少女杀手逐月的画布,又当头罩下!
姜斩直觉眼前一黑,他大急,他的“鬼头刀”旋转如风车,一招将罩在头顶的画布,绞个粉碎!
片片碎布,犹如纷飞蝴蝶,渐迷人眼。
这一招,是他的智慧、经验、体能、身手、刀工和应变能力,混合成的精粹一刀。
姜斩转腕挥刀,刀风如啸,刀上的血珠一连串洒落。
逐月带着一声惊叫,身形急退——
这是姜斩超水平发挥的完美一刀,即使姜斩本人,也不由自主的,对自己这无懈可击的一刀,感到骄傲和意外。
然而,这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也只能停留在这了,而且,是永久的停留在这了——
因为下雨了。
——冷若芊的“暗器雨”来了!
她的暗器,不是飞镖,不是飞刀,而是飞花,竹篓、瓦罐里那些“会飞的花儿”。
那些黄白相间的花儿,就像下了一场花雨,而花雨之中,清冷肃杀的冷若芊,双袖飞舞,就像散花仙子,将致命的美丽武器,洒向人间。
狂奔的姜斩,拼尽全力向巷子外飞逃!
花叶切断了他的喉咙,他不管,继续奔驰;花瓣割破了他的眼睛,他不顾,持续奔逃……
只要逃出巷子,值守在“刑部”衙门前的同僚,就会看见自己的危险,就会听到自己的呼救,自己才能逃过一劫,薄一命!
他完全不管不顾自己身上,被漫天飞舞的花雨留下多少伤口,他只是逃!
狂逃——
巷子口就在眼前——
十步——
七步——
五步——
三步——
“噗通!”一声,失血过多,体力不支的姜斩,终于倒在了距离巷口三步之遥的地上!
他奔跑时,上半身是努力向前伸的;他倒下时,他的头部,也是响外倒下的,他甚至看到了不远处“刑部”衙门门口守卫的一双双蹬着官靴的脚……
他想喊,却喊不出……
冷若芊发带飘飘,随着花雨徐徐而降,那些黄白相间的花儿,洋洋洒洒,葬落在了姜斩冰凉的尸体上。
第七章 人头信物
? 天牢,昏暗无光。zha4ngdegao@
“哗啦”一声,紧闭着的沉重牢门,格外惊心的响了一下,那刺耳的回音,在阴森的天牢秘道里,久久回荡,火流星披散着满头红发,打着哈欠走进来,或许是因为起得太早,也许是因为睡得太迟,他连脚步声,都显得是有气无力的。
潮湿地上闭着眼睛趴卧着的蒙古汉子,听到响声,费力的睁了睁眼,又无力地合上。他那张皱纹如刀刻,古铜色的脸上,披拂着凌乱打结的脏发。
这蒙古汉子只轻轻挪动了下腿脚,脚上厚重的镣铐,就“哗啦哗啦”地一阵刺耳乱响。
火流星左右看看,除了几个牢头跟禁子在秘道头上的一间干净的暖房里饮酒驱寒,周围并无别人,于是,他在栅栏前停步,且蹲了身下来,向里面那蒙古汉子仔细打量着,轻声道:”喂,你是萨那才恩?”
那趴卧的蒙古汉子,艰难地呻吟了一声,他想努力地抬起头来;可是,他受刑太重,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损伤至严重不堪的地步,所以,即使这个抬头的动作,他已经无法顺利完成,他的喉咙里,只能是传出一声喑哑的无力哀嚎。
“你真的是萨那才恩?!”火流星低声叫着,他的语气,十分惊疑。
“是人……官爷你……你是谁?“蒙古汉子伸出双手,用力撑着乱草覆盖的石板地面,他向栅栏边一点、一点挪过身子来。
萨那才恩满头的打着散结的乱发,都披垂着,将他的脸遮挡住了少半边,大半边的脸上皮肤,也被血痂和尘泥,涂抹得面目全非,甚是悲惨。
火流星的脸,蓦地苍白失色,惊问:”你……你不是晨时就已经被……被囚车押赴去刑场了?怎么……怎么……”
萨那才恩脸色“唰”地蜡黄,他急促地道:”官爷,刚刚带去刑场的是一个假的萨那才恩,这是柴如歌跟阎罗王,设计好的一个陷害‘青衣楼’的圈套!”他拖着镣铐在地上翻下个身,似乎他身体上的伤口被扯动,他咬着牙呻吟着,凑在栅栏边,脸上的肌肉颤抖着道:“官爷,拜托您……拜托你……一件事……”
火流星立即俯过身去,两个人唇耳相贴,快速交谈了几句,他们声音虽然已经很低,但还是惊动了外面守卫房里喝酒的几个人,有个满脸酒气的牢子,在秘道尽头的拐角那边,喝问道:”火大哥,您在里面嘟嘟囔囔的,跟谁话哪?”更要命的是,这个牢子一边问,并且一边迈着醉步,向秘道这边的囚室走过来nAd1(
火流星的脸色猛然一变,急声道:“老萨,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信物,可以交付给我?我拿去迅速通知大公子!我跟大公子仅是情报钱财往来,在这种危急情况下,若想让外面一心要劫法场的大公子,相信囚车里是假的萨那才恩,那绝非可能的事情啊!”
“信物?”身陷牢笼的萨那才恩惨笑摇头:“我自入狱以来,过堂受刑大四十余次,早就体无完肤,更何况随身的信物?”
外面的询问声跟脚步响,越来越近,转眼间,就要拐进秘道来。
“老萨,来不及了!快!赶快!”火流星的红脸,在天牢内暗淡的光线下,惊惧变色。他不怕死,怕的是不能达成使命,辜负了布先生当年派他潜伏在“天牢”里的一片苦心。他曾身受布青衣活命大恩,此生就算肝脑涂地,也报答不尽。所以,在解救萨那才恩这件事里,他无论如何都要竭尽全力,生死不计。
“辰源姐弟为了救我这条残命,这些日子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不能再这样无休止的伤亡下去了!也罢!便拿我的头,去做信物吧!”萨那才恩陡然一头撞到栅栏铁柱上,脑浆崩裂,鲜血直流。
“带着我的头,去见辰源,让他们姐弟撤兵死心……”歪倒在栅栏旁的萨那才恩,弥留之际,了这样一句话。
火流星料不到这蒙古汉子刚烈至此,他张了张嘴,却不出什么nAd2(或许,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苍白而无力的;或许,江湖上的热血男儿,每一个都该有这种“牺牲我、成全大我”的大无畏精神。
秘道尽头,杂乱急躁的脚步声,就在耳边,眼见马上就要拐进来。
火流星没时间再耽搁,他动作麻利的割掉萨那才恩的首级,撕下一块披风包好,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秘道尽头大步奔去。
——救人如救火,囚车一出动,“青衣楼”肯定会齐集菜市口救人,转眼间,就跟布下埋伏的“刑部”铁甲精锐大军“地狱骑兵”开火交手——
危险!大公子危险了!
火流星的心里,也像在烧了一团火,他提着披风包袱,健步如飞。
“火大哥,你刚刚在跟谁讲话?”秘道的拐角处,有个蓝色衣服的断掌少年横步现身,他苍白的脸上,着鬼火般的一双怪眼。他的身材极瘦,那件蓝衫却又太肥大,所以走起路来,晃晃荡荡像个飘动着的游魂。他的声音,也是阴阳怪气的,一边叫一边翻着眼睛狠狠盯着迎面奔到的火流星。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已经趋近四尺。
火流星见了这少年,身不由己向后退了一步,他的背,已经贴在阴暗潮湿的秘道石壁上。可他胸前感受到的阴寒之气,比后背更甚,他陪着笑道:“班老弟,没、跟谁谁话!你听错了吧!”
牢房里的气温并不高,但火流星的额角鬓边,已经有细密的汗珠偷偷渗了出来,握在右手里包裹人头的包袱,此刻也似有几万斤重,坠得他的手臂几乎拿提不住。
“是吗?””那班马儿阴森森地笑了笑,从火流星身边掠了过去,向秘道深处的囚室,直扑过去。
火流星得了空暇,赶紧转过秘道,要向“天牢”外面奔去。可那班马儿身形一顿,陡然转脸大喝一声:“站住!”
火流星浑身一颤,脚下一缓,他心里有鬼,他不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破绽,他吓得魂外,撒腿就向外面奔去nAd3(
猛听得班马儿的怪笑声,在后面撕肝裂肺地响了起来:“你果然心里有鬼,给爷我一诈,就给诈出来了!”他一边历啸,一边向火流星急追。
“刑部”大牢“天牢”这一部分,深入地下,中心分布着四条狭长的秘道,编号依次是“天、地、玄、黄”,并且是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延展,每条秘道的出口,都集中在大牢中央的大厅里。
自这个长宽各有十余丈的大厅向上去,有条大约四十几级的宽大青石台阶,台阶尽头,才是一道厚重的大铁门,生天跟地狱,就是由这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隔离成为了光明和黑暗两个不同的世界。
火流星是自“天”字秘道逃出来,后面不远处,班马儿一边狂追一边尖利地打了声口哨。大厅里长桌前坐着的两个人,各抄兵器,“腾”地跃了起来。
火流星急中生智,他急促地道:“唐大哥,雷二哥,有人劫牢反狱,跟班兄弟动了手,你们快去帮他!”
那坐镇中枢大厅的“天龙地虎”,身材都极高大,雷地虎大喝:“啊?是何方鼠辈如此胆大包天?”他挺手里的“虎尾棍”,向“天”字秘道里扑过去。
秘道狭窄,雷地虎人高棍长,他一出手,一下子就把秘道的入口封死,也就阻隔住了班马儿追出来的出路。
另一个唐天龙手持“龙头鞭”慢了半拍,稍一迟疑,他眼珠一转,忽然顿步问道:“火兄弟,你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火流星愣了愣,他溜目一扫,台阶上面那道铁门紧闭着,他若再向上闯,必定会给唐天龙一伙追到,非但误了自己这条性命,消息更没法传递出去。他正迟疑间,铁门外响起数声熟悉的混沌叫卖声,他不由得心头一喜——
后面秘道里何班马儿已经怒骂出来:“滚开,雷老二你这个浑大个儿,红毛鬼是内奸……”
“好啊——”这边儿唐天龙听得真切,已经抖手打出一枚银色龙形暗器,尖啸着射向火流星!
火流星听到暗器破空声,伏地一滚,避开暗器,借势前扑,把手里带着血的包袱,丢到铁门外那个卖混沌的贩脚下,嘶吼着叫道:“请把它交给‘青衣楼’辰源大公子……”他话未尽,那枚龙形银色飞行器,自他头顶飞过,在他前面石壁上反弹回来,又长了眼睛般自火流星胸前射入,再从背后穿出,洒下一溜艳丽的血光,重新回到唐天龙的掌心。
火流星倒下,不过他把人头信物交给了铁门外那卖混沌的贩,总算没有辜负当年布先生的栽培和信任,老萨一条性命也算没有白白牺牲。
那卖混沌的贩,接过滴血的包袱,他攥起拳头,注视着铁门里火流星的脸,可他已经带着欣慰与期许的笑容,悄悄地去了。
班马儿跃过来,重重在火流星腰上踢了一脚,气呼呼地骂道:“早就在大人面前过,他们‘五行杀手’是‘杀人作坊’投靠过来的,根本不可信,一会儿在大人面前,看金老大他们四个鸟男女怎么解释?”
唐天龙抬起头来,正碰上那卖混沌的贩厌恶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声音深沉的道:”舟行早舟总管?李相养不起你们‘堂’一帮走狗了吗?怎么落魄到走街窜巷卖起混沌来了?”
“唐牢头,你身在‘刑部’,却如此藐视‘大宋’律法,动辄杀人害命。难道阎尚书跟索大人,平日就是如此交代给你们的么?”那舟行早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无一丝笑容,而且他的话义正词严,咄咄逼人。
雷地虎干笑了一声,道:“这个火流星,要给朝廷钦犯通风报信,死有余辜,唐大哥只是正当执法,舟总管您可别拿大帽子压人!”
第八章 绝唱
?readx( “那么敢问,通风报信?通得什么风?报得什么信?雷二哥口中的朝廷钦犯,又是谁?”舟行早步步紧逼,毫不妥协。
“舟行早,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儿是‘刑部’,这是我们的地盘,不是你们的‘十三道旋风堂’,似乎——我们没有义务回答您老人家的问题吧?”年少气盛的班马儿眼角一斜,懒洋洋地爱理不理。
“若我‘熊神’执意要尔等回答呢?”舟行早向前跨了一大步,两道虎眉,竖立如刀。
“嘿嘿——”唐天龙磨挲着手中的银色龙形飞行器,冷笑了一声:“那就恕这班兄弟,不给李相爷面子了!”
班马儿左手锯、右手钩,跟横着“虎尾棍”的雷地虎,立在何唐天龙左右两侧,横眉冷笑。
“要动手是么?”舟行早也在冷笑。他们“堂”十三道旋风,对“刑部”狐党的阴奉阴违、欺上瞒下那一套,早就看不惯、忍不下,如果对方主动生事,他倒也乐得奉陪。
“哈哈,大家都是为朝廷与皇上办事的,一个槽子吃食,何必弄得剑拔弩张、大眼瞪小眼的?多没意思啊?”有个人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推开厚重的铁门,慢悠悠的走下台阶。
外面的阳光,自门口射进来,却给这人胖大的身形挡得斑驳陆离,待射到大厅石墙上时,早已暗淡无光。
这个人,中等圆胖身材,胖脸上泛着油光,把两只小眼睛挤到眼眶深处去,几乎要全部眯缝起来。他笑着,浑身的肥肉,都因为这大笑而激动得乱颤,弄得身上一件闪闪放光的上好锦官衣,起了一阵阵镏金烁光般的波浪。
“‘剑神’舟行早是咱们‘刑部’的贵客,平日请都请不到的。现在来了,说不得本官要做东,请舟总管赏脸吃了饭再走,哈哈、哈哈……”他用左手转动着右手尾指上那只硕大的翠玉扳指儿,一路上笑不离口。
“很好、很好,想不道尚书大人在,怪不得您的这些部属如此气势逼人,非要跟小舟动手呢!”舟行早冷笑,对这大笑着的阎罗王亦是八分厌恶nAd1(
“岂敢!岂敢!”阎罗王再次大笑。
“那么,小舟就不打扰了,告辞!”舟行早冷笑了一声,挑起混沌挑子向那街口走去,再不向已经冰冷地卧在铁门血泊里的火流星望上一眼。
——“十殿阎君”阎罗王身居正二品“刑部”尚书,仅低于李相一级,舟行早即使在艺高人胆大,也不敢有所造次,毕竟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通知、阻止辰源去法场救人!
待舟行早消失在铁门外,何班马儿瞪起眼问道:“大人,干什么要对他低声下气的,难道大人您就怕了那老不死的李纲老头儿不成?”
阎罗王胖连的笑意,已经突然隐去,伏下身子看看火流星,陡然间双掌齐出,悄无声息地拍在火流星胸前。
他拍了这一掌,张口猛然吐出一口黑气,空气中立刻弥散出一阵血腥气息。那“天龙地虎”用衣襟捂住了嘴退开,他俩知道阎罗王最擅长的是“化骨绵掌”,掌中蕴藏着极厉害的毒药,即使只是嗅在鼻子里,也会令内脏受损。
“咯咯咯咯咯!”
火流星的全身骨骼,起了一阵急促的脆响,然后所有的皮肤肌肉,缓缓地化作血水,四散在青石地板上。没过多久,他连人带衣便全部化尽,只剩了一股散发着怪味的水迹。
班马儿的脸色,连变数变,他不由得为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感到后悔和后怕。
阎罗王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双掌,正在由一股焦黑色,缓缓转化为正常的红白肤色nAd2(他缓缓地笑了笑道:“你们三个刚才都看到了,火老四是被谁害死的啊?”
三人闻言一怔,唐天龙第一个反应过来:“回禀尚书大人,火流星却才是被李纲的得力干将舟行早所杀!”
头脑灵活的班马儿,随即就想到了主子“栽赃嫁祸”之计,内心大为钦佩的同时,立刻配合道:“属下等人亲眼所见,舟行早为救‘青衣楼’的要犯,残忍杀害了我们的好同僚、好兄弟火流星。”
这个时候,就算四肢发达、头脑迟钝的雷地虎,也反应过来了,忙不迭的连声表态。
阎罗王用雪白的手掌掩住了鼻子,吩咐道:“想办法通知‘五行杀手’的师父‘五行头陀’,把这个不幸的噩耗告诉他,请他老人家节哀顺便。”
…………
此刻,“青衣楼”上下已经全体出动,遍伏在“状元大街”首尾。
——希望,我现在去,还能赶得上见阻挡辰源!
舟行早的脚步,从来没有如此急促过,远远的,望见“青衣楼”的朱漆大门,静静地半掩着,门口两盏残破的灯笼随风乱摆。门口没有人,只有没有归宿的晨风,静静地拂过一尘不染的汉白玉台阶。
——晚了!我来得太晚了!
舟行早一急,拔步上了台阶,随手将门上硕大的紫铜门环一叩,不待声音传递入院子,他已经急掠了进去。
院子里也是同样的静,小径落花,无人清扫,所有的门和窗都四敞大开着,似乎这院子里的人离开时太过匆忙,不但门窗来不及关,连檐下的鹦鹉都来不及收。
“是什么事,令大家走得风风火火?”此时,除了奔赴菜市口解救萨那才恩,还有什么事能令大家如火上房般急迫?
想到此处,舟行早先黯然叹了口气nAd3(他深知柴如歌在“状元”大街跟菜市口布下了凶险可怕的天罗地网,他苍白着脸,转过一道雪白的影壁墙,向后院里走过去。
蓦地,一阵细碎低沉的琴音传入耳中,“叮叮咚咚”,似乎抚琴的人心事无限。
“有人吗?”舟行早放声大叫,快步向前。
正面是一排青砖碧瓦的北小阁,门口帘幕低垂,琴声就是从这帘幕后面传来的。
“谁?”有人在帘幕后面低喝了一声,也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帘幕一挑,一个青衣女子已经冲了出来,满脸俱是悲凉之色,正是“千面狐”胡灵儿。
“里面抚琴的姑娘,是大公子的姐姐吧?”舟行早急声道:“在下李相府总管舟行早,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大公子!”
“灵儿,请客人进来——“琴声一歇,辰沅姑娘说了这句话之后,又将那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琴声继续下去。
胡灵儿展开双臂,横在门口,满脸狐疑之色。
舟行早来不及多解释,斜肩撞开胡灵儿,掀开帘幕跨步进去,蓦然一惊。
屋内空荡荡地,除了席地而坐的辰沅姑娘以及膝头一琴之外,竟然四壁空空,别无他物。满室清冷,只有垂着头抚琴的辰沅姑娘,将满头青丝垂下来,遮住颜面。她的十指纤细修长洁白,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在晨色里泛着淡淡的光芒。
这弹琴的辰沅姑娘指下曲调哀婉,深有夫君已殁,只作最后一奏的决绝。令舟行早听了忍不住鼻子里先微微一酸,几乎要在琴声里落下泪来。
“辰沅姐姐。”舟行早只觉着对方像一个邻家大姐姐般可亲,他感到自己眼睛里揉了沙子般生硬地难受,余下的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只怕一不小心先把眼泪勾了出来。
“小兄弟,你是我家源弟的江湖朋友吧?你来迟了,他出去做事了……”辰沅姑娘微笑着道,声音说不出的凄婉动听。
“快、快让大公子他们回来!法场内外重重埋伏,死囚是假的,真的萨那才恩,在‘天牢’里不堪酷刑折磨,已经自尽了……”舟行早抬起了手,缓缓伸展开包袱,露出里面那颗带血的头颅,血已经干了,在头颅上留下暗紫色的污痕。
“姐姐,‘天牢’里有个叫‘火流星’的人,要我送姐夫的首级出来,他也已经牺牲了——”舟行早扭转头,不敢去看那姐姐哀婉欲死的容色。
琴声一顿,曲调马上变得破碎不堪,无以为继,可抚琴的辰沅姑娘并未站起来,她脸上仍有镇定的微笑,她只是音有些颤抖低声吩咐了一句:“灵儿,放火花信号,通知大公子取消行动,才恩……已经安全回家了……”
胡灵儿难过的应了一声,快步离去。
辰沅姑娘脸上始终带着那让人看了心疼的笑容,她换了一身白衣素缟,双手捧着亡夫的首级,低低的呜咽着……
舟行早守在小阁门外,想着心事,不知道他的心弦,触动到了什么,他忽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好似自言自语的道:“人家是才丧夫君的新寡姐姐,我怎么能有喜欢上她的龌蹉念头?熊神啊熊神,你还是不是人?”
一浅二深,两急一缓,三道青色烟花,冲天而起——
“撤!”伏在“飘香楼”楼顶的辰源,在天空中烟花的映衬下,神色悲愤的向身边的柳舒逸,挥手下令!
紧接着,无数条青色的人影,从暗巷、楼牌、闹市、街边、人从等各处,消无声息而又错落有序的,徐徐退走——
刑场四周都有佩刀的金衣卫士,在看守巡戈靠墙的背风处,还摆着一张公房用的长案和一张铺着大红布的交椅。
监斩官“六扇门”新任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是一位年且三十,长身玉立,头戴鹰形面具遮挡住五官的的神秘人物。
他此刻正对着盘踞在一旁那条卧而不僵的大蛇“鬼见愁”索凌迟,冷笑道:“看官们都走了,看来小柴王爷这台戏,是白布置了?”
索凌迟“嘿嘿”一笑:“柴如歌后院起火,亲姐姐安琪儿郡主私逃‘东瀛’,他此刻正在皇上那儿请罪呢,哪里还顾得上这里?”
“这个‘替死鬼’是谁?”弓辰用尖削的下巴,指了指刑场中心,红衣刽子手鬼头刀下、跪等临决、披头撒散发的死囚。
“他就是在李师师家邻球场‘山河社’,醉打当今皇上和高太尉的安东野。”索凌迟故作神秘的俯身低声笑道。
“所以,”弓辰“鹰神”面具扫过刑场四周暗藏兵刃的汹涌人群,吸了一口气道:“今天我们的观众,不止一批;我们还要把这台戏,继续唱下去——”
午时三颗即到,索凌迟眯起了蛇眼:“好戏,才刚刚开始——”
(卷终)
...
第一章 我骑过龙……
凉城客栈 这次,恐怕,谁也救不了他了!
大祸!
弥天大祸!
安东野在“京师第一名妓”李师师邻家球社中大醉,乘着酒兴,一顿炮拳飞脚,将微服寻欢的当今天子和殿帅太尉高俅,打成了猪头三!
这是滔天大罪!!
抄家灭门的死罪!!!!
事情的起因,要从十那个傍晚的一次“争吵”说起
那日的起灯时分,“大风堂”的两位主要在京领袖,云端与安东野,在是否援助“青衣楼”劫“天牢”、解救辰源大公子的姐夫萨那才恩这一问题上,有了分歧,起了争执。
三东家安东野是极力主张出兵相助的,他的理由有二:
一,这是修复两家旧怨、重归于好,联手共同对付“权力帮”跟“富贵集团”的最好契机,“大风堂”不应错过良机;
二,“大风堂”创立之初,本就是除暴安良为宗旨、扶弱驱强为己任,如今坐视柴如歌跟“刑部”的一干贪官酷吏,罔顾国法,枉杀良民、为非作歹,就是违背堂口侠义初衷,愧对大龙头在天之灵!
大小姐云端权力反对Сhā手“青衣楼”劫牢行动,她的观点也有两个:
首先,“大风堂”¤¤,x.跟“青衣楼”是宿敌,更是死敌,大父亲云大龙头尸骨未寒,血海深仇历历在目,堂口不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地夹攻“青衣楼”,已经算是尽到江湖同道的情分了;
其次,这次“马行”事件,摆明了是“小梁王”柴如歌串通了“刑部”系“高二党”,来构陷“青衣楼”的,堂口一旦参与其中,就无异于跟朝廷公然做对,其后果定会被蔡京、柴如歌之流,列为“叛党”名单,对堂口大肆绞杀,到时候,“大风堂”不但在“京师”的地盘保不住,连“关东”老家的基业,恐怕也难以自保了!
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从起灯争到了起更,从争执演化到了争吵,场面开始有些难以收拾起来nAd1(
云端像负气的鱼儿,鼓起了香腮,红了脸。安东野向恼急的乳虎,攥紧了拳头、立了眼。
周围的人,都手口无措,他们都不知道该说着什么,该做些什么。
如今的“大风堂”,能有资格跟资历和这两位争吵中的青年男女平起平坐的人,并不多。
孟东堂算一个,熊东怖也算一个,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京师”,他们都在“关东”总堂看守老巢、全力对付近来将势力逐渐侵入“辽东”地界的“西夏”组织“一品堂”。
做为“大风堂”的托孤老臣子,四当家诸葛喜,也勉强算一个。
大家伙儿把求助的目光,都投向了一旁抽着水烟袋的诸葛老夫子,诸葛喜众望所归,避无可避,他硬着头皮出来,才劝解了几句,就见大小姐云端眼圈一红,就要落泪,老夫子急忙拉着安东野,落荒逃走。
“好啦,三爷,别拉着一张脸了,大小姐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是过不了辰源大公子那个坎儿。”看到安东野很郁闷,也很气闷,诸葛喜提议:
“‘山河社’(参看《霸王命》卷第一章)今晚跟‘女真’人有一场‘蹴鞠’比赛,我带你去散散心。”
“大宋”跟“女真”两国国家球社代表队的“蹴鞠”大赛比赛场地,就在西城的“山河社”。
“山河社”为“大宋”最顶尖的球社,乃是当朝皇叔赵山河所创办,旗下曾经出了一位名噪天下的球星高俅nAd2(
高俅如今独得圣眷,连升八级,摇身一变,成为了执掌军机的“殿帅府”太尉,并仍旧挂着“山河社”名誉教头的虚衔;其球社的现任领队和总教头,为赵山河皇叔的族弟赵山鸡。
今晚,“山河社”面对的对手,是“女真”国完颜格格带领的“黑水社”球队,实力不容小觑;加之,宫里传来旨意,稍后,官家会恢微服亲自前来观战,使得这场比赛,更加的非同小可。
“山河社”早早就由“御林军”,以及大内侍卫过来戒严防守,比赛当晚,防守得更加特别森严,没有一定身份的平头百姓,是休想进去看比赛的。
安东野跟诸葛喜,当然都是有“身份”的人,甚至当晚轮值得四个“御林军”虞侯,有两个是“大风堂”的记名弟子,还有一个大内侍卫统领诸葛英,是诸葛喜的族侄晚辈。
两个人都被请到了看台上,相对较尊贵的位置落座。
相对的意思就是还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比后面那些散座要好一些,但比起前台那些雅座的环境和待遇,却又是天壤之别、大大不如了。
前台雅座,都坐了些什么人?
安东野一眼扫过去,那二十几位尊贵的客人里,他至少认识三、五个。
“认识”并不代表熟悉,点头之交也是认识,半面之缘也算认识。
其中一个留着胡须的太太监是童贯。
这位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蓄有胡须的大宦官,对强占民女、虚报军功的**,怕是远远大于观球吧?
还有那位像个没牙老妇人的王黼。
这位皇帝身边的宠佞小人,最喜欢看真金白银,还有翡翠宝玉,他才不稀罕冒着大太阳、流着一身臭汗来看球赛呢!
那个侧歪螓首与主人赵山河巧笑私语的丽人,桃花美面,鸾髻云碧,明眸秋水,怕就是官家的宠爱、“京师第一名妓”李师师吧?
一个风尘“婊子”,居然也和一干堂堂国之重臣同座,成何体统?
安东野一声重“哼”,好巧不巧的传到李师师耳朵里,隔着数排座位和两道回廊,李师师停止跟皇叔的寒暄,远远向安东野这边望了一眼,便即向一旁伺候的奶妈低语了几句nAd3(
时间不大,那奶妈领着两个长眉星目的大丫鬟,来到安东野座前,福了福,拜道:“这是我家师师姑娘赠送英雄解暑的。”
杯是玉杯,酒是美酒。
三大杯美酒,安东野一饮而尽:“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待安东野再往前台看时,李师师却已经不知去了何处,心下不免有些惘然若失。
球场里闹哄哄的,两国正式的比赛,还没有开始,一些燕瘦环肥,玉佩金钗女的小宫娥,正和一群油头粉脸,竖着兰花指的小黄门在“蹴鞠”,你推我搡,嬉闹一团。球场四周,林立着许多禁军戎服的键汉,虎背熊腰,精猛悍勇,气势慑人。
看了一会,安东野越发觉着索然无趣,夜风吹来,刚刚落肚的三大杯酒开始上涌,更有了小解之意,他跟身边的诸葛喜交代了一句,自往球社后面的偏僻处寻去。
寻了一个没人处,安东野正解间,耳听花丛假山那边,传来男女嬉笑之声,安东野听得好奇,束好腰带,顺着声音,一路寻了过去。
转过假山,却是一片典雅精致的花园,安东野猛一抬头,就看见李师师被一个气质高贵的黄服高冠汉子横抱在怀里嬉戏。安东野当时酒劲、醋劲一起上涌,怒吼一声:“哪来的无耻狂徒?竟然这般无礼?!”
他虎吼了一声,然后就比老虎还凶猛彪悍地扑了过去。
这一瞬间,花丛里的两个**的男女,都惊住。
男的呆住了。
女的愣住了。
二人谁也想不到,会在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时候,扑出了如此凶横的一个大汉,对官家还发动狙袭。
李师师在惊叫、惊叱、惊喝:“护驾!有刺客!快护驾!”
护驾?!
护什么驾?
这电光火石之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英俊长须大官儿,已从背后双手一把横抱住了安东野的虎腰,并大喝:“休伤吾主!”
安东野已一把揪住了那黄服高冠痩汉,痩汉骇得回身便逃,安东野却扯住了他的衣襟,对方一发足,“嘶”的一声响,扯开了一大片。
安东野正要追赶,没料腰间一疼,英俊长须大官儿已用双指刺入他左肋中,痛如心脾,盛怒之下,安东野反手一记铁拳挥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这一记勾拳,直将把英俊长须大官儿轰得鼻口流血。
原本,以那大官“殿帅太尉”高俅的真实战力,大有还击的余地和余手,但安东野委实如天神降临,声势过人,高太尉一时吓得慌了手脚,平时他对人颐指气使,纵是百万雄兵天将,也得听他一人调度指挥,而今一旦给人重拳砸中面门,躲避不得,慌惶之中,竟也忘了自己身份,连声大叫救命。
安东野正在气头上、火头上、醉头上、醋头上,他“右勾拳”完了,又是一记“左勾拳”,“砰”的一声,中标,高太尉满眼金星;安东野紧接着又是踢腿一记“扁踹”,又中高太尉下阴,高太尉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手捂裤裆,痛踣滚地。
安东野觉得余怒未消,猛一回头,见那黄服高冠汉子,未及跑远,宽大的黄袍,就被一支横枝刮住,挣扎不掉。安东野不理在地上打滚哀号的长须大官儿,纵身追上。
那高冠客已给吓得脸无人色,急喘不已。
“猪狗不如的东西,看三爷不打得你哭爹喊娘的!”安东野一把钩倒了对方,跨步骑上去,扬手就掴了他一巴掌
耳光清脆响亮。
那高冠客竟抚着脸,大哭了起来。
方他这一哭,安东野倒是怔住了,又一个耳光扇过去,骂道:“瞧你这个熊蛋包的样儿!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蹄的像个小娘们,成什么样子?!”又鄙视之极的吐了他脸上一口唾液。
高冠黄服汉子吓得连裤裆都尿湿了,他颤声哭道:“好汉饶命……朕……朕是皇上……”
第二章 山鸡
? 安东野酷爱骑马,他童年在外公霍祥云的“祥云堡”喂马、养马时,就常年住在马廊里。后来成名后,在“关东”和“京师”都经营过自己的马场,他爱名马,更胜于爱美人。
安东野也骑过驴子和骡子,他与堂下的贩夫走卒称兄道弟,在流放大沙漠的那段时期,他甚至还骑过骆驼。
当然,他晚上骑得最多的,还是秦楼楚馆里的那些姹紫嫣红的窑姐姑娘,他有着跟所有男人一样的通病,他隔三差五的也需要找一些大胸大ρi股的女人来发泄过于充沛的精力。
他几乎什么都骑过,但就是没骑过龙。
然而,他今儿晚上,他居然骑到了皇帝!
被他骑着扇耳光、吐口水的家伙,居然是当今天子?!
安东野的酒劲儿和醋劲儿,一下子,全醒了!
就在这时侯,李师师引着数百号人,“呼啦啦啦”一齐向他冲来,有鸡飞狗跳的太监,有哭天抢地的宫娥,有张牙舞爪的侍卫,人声纷杂,呼号连声,宛似世界末日,即将降临一样。
“奴才救驾来迟”
“抓刺客!”
“快!快先救万岁爷!”
“大胆刁民,竟敢行弑皇上,给我拿下!”
℃≧,..安东野傻了眼,自己ρi股底下这个尿裤裆的熊包,真的是九五之尊的当今天子,这已经是确实无疑的,安东野就算不认识皇上,扑上来的御林军大统领“金钩铁爪”娄野鹰的鹰钩鼻子,跟大内侍卫大总管“摩云手”吴大鹏的秃脑门,在“刀剑笑”那一夜,他还是留有印象的。(参见《刀剑笑》卷)
能让这两位大内最高武官这样惶急紧张的,除了当今圣上,还会是谁?
安东野还是抱着侥幸的心里,在那一大群人未包围上来之前,低头问胯下那“熊人”:“你……正的是皇帝……”
那“熊人”的高帽子,早不知歪到哪里去了,他哭丧着脸、扁着嘴、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还结结巴巴地道:“好汉饶命,朕……朕是明君……”
大群护驾的的人,已经冲近,却还是不敢妄动,因为这“凶徒”就一ρi股坐在官家龙身上,大家投鼠忌器,怕伤了龙体,都不敢轻举妄动nAd1(
“我……我居然骑过龙……哈哈哈……”安东野终于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安东野这一笑,就难免分神。
安东野还未笑完,秃顶白发的“摩云手”吴大鹏从他胯下抢救走了官家,另有八个带着鹰爪护手的高手,跟着“金钩铁爪”娄野鹰一道狠命出手,向他身上狠狠地招呼!
却听有人沉声喝止道:“要捉活口!”
发令的是刚才被安东野一套“左勾拳、右钩拳、扁踹”组合套餐,打成兔子的长须大官儿“殿帅太尉”高俅。
那些跟着娄野鹰发动攻袭的鹰爪卫士,武功都很高,爪法也快的快、狠的狠、绝的绝、奇的奇、怪的怪、诡的诡、妙的妙、险的险,安东野一方面惊诧过度,无心接招,另一方面,他堪堪避过了八人的“鹰爪力”,“金钩铁爪”娄野鹰也一把制住了他身上八处要茓!
只听高俅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匹夫胆敢行弑皇上,殴打大臣,必有图谋,幕后定有人指使,要留着活口,以便‘刑部’审查清楚,追究到底,将那些图谋不轨之徒,一网打尽,除恶务尽。”
然后他便大声传令:“所有人搜查‘山河社’,一经发现可疑人等,就地逮捕!”
高太尉一声令下,“山河社”场中大乱nAd2(
看台上的“大风堂”四当家诸葛喜,一听说有个酒醉的“关东”大汉,殴打了大臣和官家,被大内高手执拿,心里叫了一声:“大事不好!”幸亏他见机得早,经验又老道,在侄儿侍卫头头诸葛英的掩护下,从后门快速撤走,一溜烟的跑回“大风堂”报信去了。
球社全场大乱,人皆惶恐,大家都怕天子盛怒降罪下来,在场全所有的人,都要担上个“护驾不力”的罪名,轻则降罪充军,重则难保不会诛连抄斩,祸及九族,众人越想越怕,自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今儿在“山河社”侍候官家的,都是禁军的好手、大内的高手,即使遇上这种突发的事件,也能很快地擒住了“刺客”,稳住了场面,将官家和太尉大人,安全护送到了皇叔府里守卫最森严的“庚依室”去定魂压惊。
被紧急召至的四大御医,“太医院”百药门“望闻问切”四大长老司马望、司空闻、司寇问、司徒切,紧急给官家心神稍定,敷药治疗之后,王黼、童贯等一干人等,才纷纷如丧家之犬,在驾前跪求请罪不已。
这些跪求恕罪的人,最诚惶诚恐、最惊心动魄的,当然就是皇叔赵山河。
这刺驾弑君的逆行,发生在“山河社”,身为主人的赵山河,自然是责无旁贷,吓得尿滚屎流!
本来接到宫里的管家微服出巡的旨意之后,赵皇叔就一早什么都安排妥当齐全了,包括戌卫、警戒、玉食、美女……林林总总,压轴戏还精心策划了与“女真”国完颜格格一场“蹴鞠”比赛,为了能更加讨得官家的欢心,赵皇叔甚至出面请了一墙之隔比邻而居、一向深得圣宠的“京师”红角儿李师师过府来助兴。
至于保驾方面,赵山河并不用太费心,皇帝身边有的是高手。
“大内”侍卫总管、“少林派”俗家“宗师”级高手“摩云手”吴大鹏,“御林军”统领、“鹰爪门”大弟子“金钩铁爪”娄野鹰师兄弟九人,负责保驾;身边有这些能人高手,官家更可以放心跟李师师纵情玩乐去了nAd3(
然而,千算万算,赵山河都没算到,官家居然在自己的球社里出了事,连同官家身边的第一宠臣高太尉,不但受了惊,还受了辱,更且受了打,这还得了!
这次,可把赵皇叔给吓坏了!
出了事情,总是要有人出来顶罪的!
皇上大发雷霆之怒,不推出一个“顶罪羊”,那是万不可能的了!
童贯和王黼,一个是皇上的爱将,一个是官家的宠监,两个人拉着老皇叔到僻静处,耳语了半天,又将高太尉请了过去,最后商议让赵山河的弟弟、“山河社”的总领队兼总教头赵山鸡,将所有的咎错,都领了过去,薄了老皇叔的晚节和颜面。
削爵罚俸,赵山鸡当时就懵逼了!
因为和官家“共患难”,救驾有功,高俅又再升了官、加了俸禄,更加得宠,在朝中更是叱咤一时,无以比肩。
高球趁机为赵山河、童贯、王黼、吴大鹏、娄野鹰等人求情。官家冲着高俅情面,也就一一答允应承了。
这一来,朝中、宫里的重臣大将,都对高太尉感激万分,纷纷表示愿为高太尉卖命效死;然而高俅则不必自己出一个大子,就可以尽得这些在朝在野、在官场在武林,响当当的大人物来为他出力呼应。
接下来,他又向官家请准将那刺客交由他处置,官家本就忙着和李师师游龙戏凤鸳鸯戏水,哪有功夫和闲心管这些俗务,就交给高太尉全权处理了。
高俅马上出动了他手上三只凶禽猛兽,全力处理“安东野谋逆”一案!
一虎。
一鹰。
一蛇。
“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马上秘密审讯安东野,不管是严刑逼供、还是色迷利诱,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将安东野和“大风堂”谋反作乱的罪名做实、做真、做大!
“六扇门”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率领公门金衣高手和“地狱骑兵”,包围“大风堂”的三条街,任何人不得任意出入,有抗命者,立即格毙当场!
“天牢”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严密监押重犯安东野,凡有营救者,均格杀勿论。
高太尉对手下的三员大将,一向很有信心。
果然,阎罗王不出三日,就定了安东野的罪:“当众枭首,以儆效尤。”
“大风堂”的地盘,被弓辰的公门马队,围得水泄不通,成千上万的弓箭手、火铳手,将弓箭跟火铳,对准了“大风堂”和里面就要如同一座火山爆发的人们。
索凌迟手下有的是爪牙和高手,看守安东野的是“五行杀手”:金钟罩、木雪涯,水夕影、火流星、土仲冥等五大高手,所以高俅也很放心。
以他所控制的局面来讲,坦白说,也没什么不让他放心的了。
而与此同时,他也要手上七大锋将“东南西北中发白”分头去打听清楚:“青衣楼”里辰源大公子的动向、楚羽二公子的动作;“富贵集团”内柴如歌的动静;“权力帮”中蔡京的动态。
在确保另外三股势力不干涉“大风堂”一案之后,高俅终于高枕无忧的宣布:安东野谋逆,凌迟处死!
为了防止“大风堂”救人,高俅用安东野代替蒙古马贩萨那才恩押赴菜市口行刑,想要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既杀安东野,又设计辰源。
“山鸡哥没有抱怨本帅吧?”高俅慵懒的躺在“山河社”的“庚依室”里的软榻上,笑眯眯的问面前的一对男女。
“太尉大人多虑了,能为大人做事,是我们兄弟的福分。”老皇叔赵山河笑吟吟的回答道。
“太尉下了这么一盘棋,就是为了逼‘大风堂’走上谋反的绝路,只要云飞扬的徒子徒孙一动手救人,太尉大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这群市井草莽全部铲除,一扫而光。”说话的是一代尤物李师师,她正在为高太尉捶腿献媚。
高俅手抬李师师的下颌,奸笑道:“还不是师师姑娘那三大杯‘红颜’药酒的功劳,哈哈……”
李师师嘻嘻一笑,赵山河陪笑道:“我们就坐等好戏开锣吧!”
第三章 火锅
? “大风堂”。www。kanshu58。
曾经经历,起起落落,而今依旧独峙“京师”武林的“大风堂”!
无论云大龙头辞了世、还是安三当家出了事,任谁也抹煞不了“大风堂”,这半甲子在动荡江湖中无以取代、傲视群伦的声势与地位,权威与气派!
云端姑娘的怅惘和慵懒,不仅仅是对历过往烟云的万千感慨,也对人世间不断变迁的无限追思。
但此时此际,她不得不把所有的惆怅和慵懒都暂时放到一边。因为大姐有急务要事亟需解决、急需处理。
——安东野深陷囫囵,孟东堂跟熊东怖在“东北”与“西夏”的“一品堂”斗智斗勇,浴血奋战,寸土必争,分身乏术。
“京师”大局,如今只有大姐挺胸而出,独立担当。
有时候,人不被狠狠逼一把,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责任有多重。
云端现在是“京师第一大帮会”、“大风堂”的领袖。
她没有退让跟躲闪的选择。
她只有上。
——迎难而上。
如何能当好一个领袖?
云端从来没有想过。
现在,她必须面对这个问题了。
她曾经问过身边的人,怎么才算一个好领袖?
每个人的答案,都显而易见是不会一样的:大师兄孟东堂要有人气;二师兄熊东怖要有霸气;诸葛四叔要有才气;七嫂要有大气;杨十三当家要有志气;东东要有义气……
大家都莫衷一是,法不同nAd1(
云端去问父亲,云大龙头给的答案是:要有勇气。
——勇于担当!
要做大事,要做一个好的带头人,就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云端大姐,想在就要承担一件惊天动地的担当,解救安东野,解除“大风堂”的危机。
这件事太大、太重、太重大,云端一个人面对不来,也担负不起。
一个成熟、乃至成功的领袖,不应该是事事亲为、独力专行的角色,应该是一位善于挖掘属下才能、集思广益,发号施令的人物。
一人智短,众人智长。
云端大姐走上“领袖”位置、面临危机公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会。
为了能够成功圆满的解决好问题,云端大姐几乎招集齐了“大风堂”在京的所有高中级干部。
开会的目的,相当明确而简单:某位“德行”不好的当家,因为喝酒误事、争风吃醋,殴打了当今的官家和太尉,大家接下该怎么部署和应对?
那位“无良”当家,不言而喻指的就是三当家安东野。
而引领某野去看球赛、喝花酒、抢女人、打群架的四当家诸葛老夫子,无疑成了众矢之的的“罪魁祸首”,老人耷拉着头抽着水烟袋,连看一满脸寒霜的大姐一眼的勇气都欠缺。
安东野是“大风堂”的主心骨、顶梁柱,人一定是要救的,关键是在于能不能救、怎么救?
“京师”武林,风云变化莫测,贸然行动救人,会不会破了大局、坏了大事?会不会中了高太尉的阴谋诡计?
这个为题,就像一块三千钧的磐石,压在与会之人每个人的心头上,让在座所有的人,都沉重得有些舒缓不过去来nAd2(
但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今晚的会议,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会付出难以估量的损失跟牺牲。
包括大批大风子弟的宝贵生命,跟“大风堂“的锦绣前程。
如果不救三爷,“大风堂”就会给江湖人唾弃不齿,日后在武林同道面前,势难再抬起头来;况且,就算道上的朋友能够理解和原谅,“大风堂”的众兄弟姐妹们,自己心里头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个坎儿!
怪只怪三爷太年轻,不知轻重,在这个节骨眼上,干出这等荒唐无稽的事祸来!
一想到这里,大家又不由得把谴责跟不满的目光,都转向佝偻着被躲在角落里抽烟的诸葛喜——
三爷年轻,您四当家一把年纪了,您怎么就不知道经管着些呢?
三爷不知轻重,您老夫子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江湖了,咋就让三爷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呢?
所有人的眼神和表情里,都是这样的责备和疑问,一向以“铁口神算”著称的四爷,此时老脸红到脖子跟,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时间就这么一滴一滴过去,大家都沉默,没有人表态。
大家都很为难,如果提议出兵救人,自己很可能就会成为将组织拖进叛党跟毁灭的千古罪人;若要表示反对出兵,就又有可能沦为他日江湖中给人唾骂的不义无耻之徒nAd3(
但是,总要有人第一个开口发言的。
“大风堂”在京的当家中,除了深深自责、无法讲话的四当家诸葛喜,职位最高、身份最重的,当然是七当家、“黄鹂堂”堂主“女诸葛”朱七七。
所以,当云端大姐将询求援助的目光望定她时,朱七七略微整理了一下心中的腹稿,清清嗓子,开口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儿,更要一步步做。越是万分紧急的大事,我们就越要一步步来,不能出一点差错跟纰漏;否则的话,自乱阵脚,反而误了大事。”
不愧为“女诸葛”,开篇寥寥数语,已经稳定住了大家目前焦躁不安的紊乱情绪。
见大姐跟一众同僚,都将注意力集中过来,朱七七才慢条斯理的分析道:“现在我们需要决定几件事:一,要不要出兵营救三爷?二,出兵的话,我们将采取何种方式营救三爷?三,营救三爷成功后,我们如何善后?”
大家频频点头,朱七七表面看上去,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实际上是为下面的议题理清了脉络和步骤。不管怎么,总算有人开了口、起了头。
天下间任何事情,只要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就不会难办到哪里去。
朱七七很显然开了一个恰当的好头,大家纷纷出谋划策,各抒己见。
古往今来,开会的目的,无非有两种:解决事情和逃避事情。
身为“京师武林第一大堂口”,“大风堂”一向注重工作效率,以行事简朴著称于世,自然不会同朝廷那般,只是歌功颂德、谄媚勾斗、虚饰浮华、吃喝玩乐一番过场。
早在“大风起兮”云飞扬大龙头主政时,就严格的控制了堂口会议的时间,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所有的人事和问题,都要快捷有效的得到相应的解决,结束时间一到,云大龙头就会立刻停止会议,绝不押会、拖会。
云飞扬做事,讲究的是雷厉风行,即使再重要、重大的事,时限一至,便立下决定,决不允许再作空泛讨论跟无意义的争论。
云大龙头一向赏罚森严,功过分明,每次开会伊始,各堂主、各香主、各坛主,自然会有话快、有事快报、有议快决、有屁快放。就算时间尚早,只要一有人开始琐语废话连篇,他就会大声咳嗽一下,闲扯的家伙,就会赶忙结束无聊的话题阐述,立即给出最好的结论,马上结束烦闷的会议。
到了第二代领导人安东野这儿,他却又是一番做派。
安东野不像他的师父那样表面威猛、内心温和;他为人处事,极为严苛,不光对属下,他对自己,也一直要求极其严格,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
没有哪个属下会、或者敢,在安东野面前些不着边际、不切实际的空话、官话、套话、闲话。
与云飞扬追求的效率相比,安东野更注重的是会场的纪律。
他甚至在开会的时候,要求包括自己在内的人,要站着开会,要站着议事。
安东野认为,坐着只能让人松懈下来;站着讲话,就简练有效得多了。
会议经行过程中,他如果认为不需要、或者没必要听的,他就会马上立刻打断别人的话,且不管你身份地位有多高、资历辈分有多老,甚至在有需要和必要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扭断对方的头,来停止对方的废话。
时间就是生命,人的一生,是由无数个个体时间组成的。
安东野是要做大事的人,做的事情越大,就越需要时间。他绝不容别人浪费他的宝贵时间,那就是在浪费他的生命。
云端大姐呢?
她的想法和做法,跟父亲和师弟的风格,又有所不同。
云端是一个随性且随意、但绝不随便的女孩儿。
她不热衷于功名利禄,她很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生活。她甚至认为,珍惜时间和浪费时间,都是生活,只要浪费的开心,浪费一些时间又有什么关系?如果珍惜时间,会让自己很痛苦,那自己为什么还要起珍惜时间?
是以,云端开会,讲究的是情调、气氛,最好有有笑、不着边际,甚至破天荒的把火锅搬上来,大家一起涮火锅,一边讨论问题。
就像今天这样。
牛肉麻辣火锅,在桌子中心,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却无人有心思动筷。
朱七七提出的的第一项议题:要不要救三爷?
“救!”十三当家紫貂堂堂主“紫貂”杨弋捷第一个表态,杨弋捷最能代表堂口主张全力营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一派人的意见,杨弋捷也是和三当家私交最亲密的一个,甚至堂口里曾经一度传出两位当家有“分桃断袖”之恋。
杨弋捷的理由很充足:“兄弟手足落难临刑,我们见死不救,还是人吗?日后再在江湖上走动,就不怕别人戳断我们的脊梁骨、笑掉大牙吗!”
“救,一定是要救,关键是第二个问题,我要怎么救?”七当家朱七七自“刺虎图”一役之后,明里暗里成了诸葛老夫子的情人,与三当家安东野也时有暧昧风闻传出,堂口的众兄弟姐妹,念她年纪轻轻就会彭怒守寡这么多年,也是不忍多加责备,只佯作不知。
她分析道:“天就快要亮了,距离三爷当街处斩,也就只有五个时辰的时间,咱们应该如何部署?大龙头新逝不久、军心未稳,以现在的实力要跟朝廷‘禁军’、“刑部”高手打一场硬仗,值不值?成不成?能不能?行不行?”
“我带着‘黄鹂堂’的姐妹去救东野,但大姐不能去。”女中豪杰朱七七接下来的意见,又代表了“大风四子”等另一大部分人的意思。
朱七七的论点是:“大姐代表的是云家,是整个‘大风堂’;她不去,我们的救人行动,论性质就可当做是个别人的单独行动,罪不致牵连堂口;万一我们的几个分堂功败垂成,只要大姐在,群龙有首,就不致于大伤元气,薄实力,再作他图。”
“如果营救三哥,‘神魔级’的大姐不出手,单凭我们,只怕……只怕难有希望……”杨弋捷又恢复了不男不女的冷僻表情,声音诡丽的出了许多人的顾虑:“即使大姐去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高俅那厮老奸巨猾,不输蔡京,他是要借个机会,将他的‘刑部’派系‘高二党’,取代我们的‘大风堂’位置,进而跟其他三家再逐鹿京城。”
第四章 画眉
? 云端看似漫不经心的用筷子,拨动着火锅里的“嗞嗞”冒着油泡的鲜嫩肥牛肉,实则她很仔细的用心在聆听。
现在的问题症结就在于:若出兵救安东野,云端就必须出手,只有她的“小舞”跟“鬼斧神工”,才能对付得了刑场监斩官、“六扇门”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的“苍穹神枪”跟“十二飞龙”;
然而,云端大小姐一出面,救不救得成,尚且不说,但却必给予朝廷谋反的口实,彻底铲除“大风堂”的京城势力。
如果要云端大小姐袖手不管,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她问大家:“还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可行方法?”
大家都摇摇首,表示没有。
云端大小姐转首,凝注角落里一直默默无声的四当家诸葛喜:“四叔,侄女儿想听听您老的意见。”
老夫子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大小姐还会虚心求教询问自己的意见,他满脸皱纹的额下,眼睛一热,老泪差一点夺眶而出,他哽咽道:“大小姐,我……”
云端大小姐心平气和,执礼甚恭的道:“这次不关您老的事,您当时只是想着化解侄女儿跟东东的矛盾,才拉着东东去‘山河社’散心,是东东年轻莽撞,中了高太尉一先设计好的圈套,与四叔您老无关,大家都是心急口恶,您别千万往心里去。”
诸葛喜一听大小姐这话,心里更是感动的不得了,他站起先向云端郑重行了一礼,云端娇躯微侧,只接受了半礼;诸葛喜又向在座的男女作了一个罗圈揖,这才肃容道:
“办法倒是有一个,既有机会救出东野,又能薄‘大风堂’的基业。”
云端大小姐当众人前,深深向诸葛喜一揖:“请四叔赐一万全良策!”
大家的眼睛都齐刷刷转向老夫子,诸葛喜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只说了两个字:
“借兵nAd1(”
半个时辰之后,会议在争论中下了决定,大家囫囵的吃完火锅,按照jìhuà,分头行事。
——云端将这次营救行动,命名为“画眉”。
云端大小姐跟诸葛喜、“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去搬救兵、请援军;并安排由朱七七、杨弋捷跟“大风四子”等镇守“大风堂”,以防万一,便于应援。
朱七七聪敏机智,虽然近日她因为牵挂三爷而她有点迷迷噩噩,但暂由她率领大伙驻守大本营,也可应付yīqiē突变。
杨弋捷juéduì是个慎言慎行、高深莫测的干才,有他协助朱七七固守“大风堂”,至少也可保一时之平安。
至于后起之秀崆峒子、青城子、点苍子、天山子,则是当打的“实力派人物”,他们都能拼敢拼,有他们坐镇总部,更是万无一失。
而云端大小姐带出去的,则是“大风堂”的老臣和重将。
诸葛喜一向是“大风堂”的智囊,三朝老臣。
雷大弓、唐小鸟、梁少兔、何老狗,这些都是云端父亲一辈,留下的宝贵财产,他们都是悍将,都是死士,都是杀手!
一行六人去的第一个地方是东城的“平安镖局”。
他们夤夜请出了在那里养伤的“武当派”名宿玄鹤道长。
然后,他们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另外一个地方:西郊的“水月庵”。
他们也请动了盘桓于彼处的“峨嵋派”掌门恨天师太nAd2(
玄鹤道长与恨天师太,在云大龙头的寿宴上,都欠了安东野的人情(参见《刺虎图》卷),云端请他们出马相助,他们就会一定赴约。
——虽然云端大小姐心里清楚,那次的事件,是由于小师弟的野心,而变得十分的不光彩,但是如今人命关天,也顾不得了那么许多了。
除了请动了“武当”、“峨眉”这两大派,云端还散播出消息,接受过安东野恩惠帮助、与“大风堂”有着交情的江湖朋友,明日晨时,齐聚菜市口之旁的“胭脂巷”,相约劫法场救东野!
——已经收到准确答复,确定会参加义举的,还有“落日牧场”司徒落日、“半月坛”胖半月、“流星花园”董流星、“祥云堡”霍祥云、“崆峒派”楚流脓、“黑风寨”彭少阳、“蝴蝶帮”胡蝶……
这些人的重诺和义举,着实让在夜色里东奔西求的云端大小姐,感动的热泪盈眶,江湖自有真情在,自己一个堂堂大小姐,放下身段和架子,逐门挨户的请求于人,固然心酸,但安东野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她不得不委曲求全,不能不奔波劳苦;
但这些古道热肠的热血江湖汉子,跟着她,抛头颅,洒热血,撇家业,赴死战,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而又慷概激昂啊!
天亮时分,云端一行人,去了最后一个目的地——
“飘香楼”。
这里是“凉城客栈”大姑娘冷若颜艳名四播的场。
在云大老头的六十大寿寿宴上,云端大小姐与冷若颜这位“武林第一美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云端在天明未明的曙光里,带同诸葛喜、雷大弓、唐小鸟、梁少兔、何老狗一起去见冷若颜nAd3(
冷若颜马上联同唐诗、宋词、元曲在困意朦胧中接见了他们。
——她们主婢也是整晚未睡。
事实上,冷若颜和“杀人放火金腰带”也十分留意今晚“大风堂”与“青衣楼”在“状元大街”跟“菜市口”一带的兵马频繁调动。
果然是出事了。
大事!
是夜,你唱罢来我登场,“京师”风云色变。
先是,安琪儿郡主私逃,“小梁王”柴如歌的jìhuà落空,萨那才恩惨死“天牢”,“青衣楼”大公子辰源含恨收兵。
然后,令冷若颜主婢感到奇怪的是,“状元大街”和“菜市口”埋伏的重兵、潜伏的高手,不但没有撤走,反而有了添兵增将的迹象。
冷若颜不明白“刑部”这么做,是为什么,直到好姐妹云端大小姐的突然造访。
云端见到冷若颜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姐姐的‘楼’里,近日住了一位贵客,只要能求得他出手,我家东东就有救了……”
冷若颜似乎有些为难:“妹妹,你该知道,他的出手,是很昂贵的。”
云端笑笑:“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大小姐那一笑,又有了慵懒的绝代风情。
冷若颜去请示完“那个人”回来后道:“他已答应出手,打你要留下一样‘东西’。”
时间不等人,云端留下“东西”,谢过若颜,一刻也不敢当耽搁的告辞,直奔“胭脂巷”,去赴群豪之约。
——大家约好了的,天明时分,齐聚相对隐蔽的“胭脂巷”,共商救人大计。
为了安全起见,雷大弓和唐小鸟守在巷子口警戒,梁少兔跟何老狗侯在巷尾把风,诸葛喜则陪着大小姐云端,在巷子里的深处,等候群豪来会。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答应过来助拳的英雄好汉,一个也没见到人影!
云端大小姐奔波求助了一整夜,她疲惫的靠着墙,蹲在地上,眼神也渐渐失去了光辉。
“大小姐,你别心焦,临斩重犯,京城各街各路戒严,大家伙儿人多显眼,想要带着兵刃这么快赶到这里,也非易事,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他们马上就到了……”
云端大小姐已经无计可施,她只能选择相信老夫子的话,选择等待希望的chūxiàn。
可是,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圆烘烘的太阳升得老高,还是不见一个人影来。
云端大小姐笑了。
无力的笑了。
她绝望的坐在了地上,悲声笑道:“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哪来的雪中送炭?世间人情冷暖,不过尔尔!”
“大小姐……”诸葛喜想要劝慰云端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一时之间,立在一旁,看着日近中午,行刑在即,多谋广智如他,竟也是没了主意。
绝望!
绝路!
绝境!
云端大小姐长发披散,抱头哽咽,就在她决意带着“大风堂”一支孤旅,独闯法场孤注一掷的时刻,巷子口的雷大弓和唐小鸟,突然发出了一声兴奋的尖锐呼哨——
这是“大风堂”有援军到达的暗号!
迷迷糊糊之中,云端大小姐耳边只听老夫子激动地唤了一声:“大小姐,快看!”
于乱发之间,泪眼婆裟的抬面看过去,云端大小姐只见巷子口外,鱼贯而入一群武林健者,司徒大伯、胖二伯、董三伯、霍四伯都在其内,一马当先、满身纱布的玄鹤道长,大袖飞舞的豪声笑道:“贤侄女儿,官府鹰犬当道,叔伯们来晚了!”
云端大小姐喜极而泣,正盈盈站起,巷尾处梁少兔跟何老狗也同时发出喜悦而短促的尖笛声!
云端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回头看处,只见左胸平平的恨天师太,带着一队江湖豪客,阔步自巷尾外,正对着玄鹤一伙走入。
巷尾来人打头的恨天师太高举“诛邪”剑,高呼:“云老鬼不在了,还有我们这些老朋旧友护着你,端儿,老尼已经召集了更多的江湖朋友,今天,我们就和朝廷‘刑部’的狗官酷吏们,拼个鱼死网破!”
老尼姑身后的群豪纷纷呼喊响应,一看之下,没有皮囊的彭少阳和白骨森森的楚流脓,还有空腹无肠、以竹管排泄粪便的胡蝶姑娘,都手举兵器紧随其后。
云端大小姐眼见着首尾两条长长人龙,ji情无限,热情无比的向自己汇聚,她感动和激动的哽咽无声,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第五章 麻将
? 高太尉极少起的这么早,他昨夜在“山河社”赵皇叔私赠的两个未破苞小姑娘儿身上,浪费掉了不少精力,但他还是一大早就起了床。
因为今天对他来说,是一个集特殊的重要日子。
接见“麻将”的日子。
今晨的雾,格外的浓。
“麻将”在客厅,恭候多时。
这里的“麻将”,不是一件娱乐工具,而是七个人。
七个姓麻的将军。
“太尉府”七大悍将“东南西北中发白”,已经在“庚依室”苦侯很久了。
这七个人,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两个草寇、两个海盗、两个马匪、还有一个盗墓贼,都不是什么善类好人。
他们都是高太尉从死囚牢里选拔到身边,为其效力卖命、暗杀政敌的。他们兄弟七人对高太尉感恩戴德,唯命是从,近年来死在他们刺杀行动下的忠臣义士、才子高僧,不在少数,朝野正直人士多他们畏之如蛇、恨之入骨,背地里都称呼他们“高门七犬”。
高太尉放开怀里的两个嫩苞初开的幼女,打着哈欠起个大早,就是为了接见了他们。
“麻家七将”最多只是“殿帅府”七个小小的从八品裨将,高太尉是在不用如此注重和隆重接见他们,太尉大人在意的是,他们带来的外届消息。
高太尉官拜“检校太尉兼殿前都指挥使”,从二品的武官大佬,继安天命之后的第二位“禁军”领袖,这样尊贵身份的大人物,当然不是一个人接见下属的。
他带同“十殿阎君”阎罗王、五行头陀,以及他自己三个儿子、一个义子,一齐接见“麻家七将”,在座的还有“山河社”老板赵山河、总教头赵山鸡兄弟nAd1(
高太尉在听“麻将”经彻宵不眠查访而得的各方面报告。
老大麻东风详细报告了昨晚“大风堂”四处奔走求援的过程,高俅听得很仔细,听取汇报的过程中,他英俊中带着痞气的脸上,既没有流露出满意的神情,也没有不满意的颜色。
麻东风心神不宁的报告完毕,退到一旁,等候主上的训示。
高俅只是淡淡地说:“云端那小妞儿说到底还是一个女娃娃,他的死鬼老爹跟安东野,都玩不转‘京师’这盘棋,她能自保,就已足可上香拜佛了。”
然后麻南风又做了详细且想尽的汇报:
——昨晚,“大风堂”灯火通明,通宵达旦,显然终宵集会商议;天明时分,各分堂人手有大调度,且调动都频密而迅急。
——云端大小姐携诸葛喜,曾赴“武当派”和“峨嵋派”的在京驻地,还请出了两派的驻京代表人物玄鹤道长和恨天师太。
——不少黑白两道的帮会头目,今晨在“胭脂巷”一代游弋、集会,气氛非常反常。
高俅听了,嘴边始才浮现了一点点的满意笑容,然后他才问:“他们最后去了哪儿?”
这次是麻西风的报告:“回殿帅,是‘飘香楼’。”
高俅环臂而笑,道:“云端小妞儿去找‘凉城客栈’,那就对了。”
次子“安国军承宣使”高尧辅锐声哼道:“敢情云端那小妞儿,一定找冷北城那病夫搬请救兵!”
左厢首座的“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眯着眼笑道:“二公子,是冷城主,或者叫北城先生也无妨,不是病夫nAd2(”
高尧辅不以为意的冷笑道:“一个徒有虚名的痨病鬼,二少爷叫他‘病夫’,都已经是高看他一眼了!”
阎罗王笑着再次更正道:“是冷城主,或称呼北城先生。我们要尊重我们的敌人,轻视敌人,那是相当幼稚的行为。“
少年得志的高尧辅正欲勃然作色,就听父亲高俅怒斥道:“老二,你阎叔叔教你怎么做人,你听不到吗?老大,掌他的嘴!”
高尧辅被他的父亲严厉一和,顿时不敢再声张。
大公子“岳阳军承宣使”高尧卿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轻不重,响而不疼、恰到好处的掌掴了二弟尧辅两个耳光,饶是如此,高二公子受掴时,仍有傲慢不逊、压抑不忿之色。
高俅微笑问:“北风,李纲呢?”
麻北风一愣:“李纲?”
高俅耐心地道:“李纲昨晚今晨,可有什么动静?”
麻北风赧然道:“属下……属下并没有注意到李纲方面的情况……”
高俅摸着鼻尖,笑了。
他这一笑,麻北风就觉得自己不寒而栗,身子也簌簌颤抖起来。
“大师,”高俅转过头去问身边的第一高手五行头陀:“你有什么新发现?”
——五行头陀,姓名不详,师门不详,自号“鑫森淼焱垚”,最精“五行杀人秘术”,其五大弟子都在“刑部当差”。他也是目前唐云公子《凉城史记》“杀手榜”上,排名进入前十的超级杀手。
高太尉发迹之后,持宠而娇,售官鬻爵,抢男霸女,不知在官场、在民间树了多少敌人、惹了多少仇家,针对他的刺杀跟伏击,如影随形;为了安全起见,其义子高玩,花大价钱请出了五行头陀师徒出山,保护义父的人身安全nAd3(
只听“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恭声躬身道:“两个时辰之前前,李纲出动了‘十三道旋风’里的第三道旋风墨小黑,在‘刑部’左近逗留,具体意向,暂时不明。”
麻北风张大了口,震诧莫已,李纲的Сhā手,完全不在他意料之内。
高俅悠悠地笑了,他悠悠地问:“李纲好像不是第一次营救安东野了吧?”
阎罗王转身笑道道:“安东野做赏金猎人时,曾经当街击杀了调戏民女的童大公公亲弟‘花花太岁’童贳,被流放‘塔克拉玛干’(参见《七夜雪》卷第四章),也是李左相救了他一命。”
高俅幽幽地道:“所以这次,李纲还会出手。”
阎罗王笑着道:“‘大风堂’一向是‘康王党’在民间依仗的武力。”
高俅摸鼻,缓缓掀盅,呷了一口“普洱”茶:“‘法场’那边儿,有索大人跟弓总捕,铜墙铁壁,万无一失,‘刑部’那里,会不会力量薄弱了些?”
阎罗王自信的笑了:“有卑职的亲弟‘活阎罗’阎罗爷,率领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一帮亡命降将,留守‘刑部’大营,李纲手下那个姓墨的毛头小子,料想也玩不出什么新鲜花样来。”
高俅放下了茶盅,和善的道:“由二爷坐镇大本营,本帅也就放心多了。”
“多谢太尉的信任。”阎罗王再度微笑躬身。
高俅漫然侧首唤道:“康儿。”
兄弟中最得父宠的三公子“桂州观察使”高尧康,连忙应道:“父亲大人。”
高俅问道:“你说说看,李纲今天的行程有什么安排?”
三公子高尧康忙道:“李纲今天上午要侍奉圣上与太后,去‘太庙’祭祀上香。”
高俅“嗯”了一声,睨了五行头陀一眼,淡淡地道:“李纲在皇上和太后身边,一时之间抽不开身,今天正是我们一举围剿歼灭‘大风堂’、取而代之的大好机会。”
笑容一敛,高俅向五行头陀道:“今天的事儿,就交由大师您全权打理。‘刑部’高手死士和‘禁军’精兵猛将,随你指挥调度,本帅要求尔等在一天内,瓦解‘京师’武林中与我为敌的反贼乱党!”
五行头陀大任在身,精神抖擞的领命道:“属下鑫森淼焱垚遵命。”
——鑫森淼焱垚,这是五行头陀的名号、法号、代号。
高俅游目又问:“‘权力帮’和‘富贵集团’那两处,可有什么风吹草动?”
麻红中开了口:“蔡京内五堂的人马,纹丝不动,没有任何yìyàng。”
麻发财接了话:“柴如歌的六大分堂跟‘杀人作坊’,行踪诡秘,动机不明。”
麻白板总了结:“两方的人,都布置了大量的暗探和线报,他们表面按兵不动,其实肯定必十分注意今日事态的发展。”
“这是当然了!”高俅“哼”声道:“这一老一少的,等这一天,也都等了好久呢!”
阎罗王陪笑道:“蔡右相跟李左相斗了几十年,一直难分高下,卑职料定蔡相会在‘太庙’全力拖住李纲的;童公公跟小柴王爷,一位是枢密使、一个是负责京畿路巡抚的王爷,今儿的‘刑场’暗波伏流,群情汹涌,他们二位职责所在,也一定是要亲临现场他弹压面的。如此一来,他们想要隔岸观火、置身事外,也难了。”他一挑大拇指,赞道:
“用安东野这一颗棋子,将‘京师’三大武林势力都牵扯进来,太尉大人这‘一石三鸟’之计,用得可是高明啊!”
“哈哈,尚书大人,见笑了。”高太尉打着哈欠,笑道。
见高太尉打了个哈欠,一直Сhā不上话的老皇叔赵山河,趁机谄媚的讨好道:“太尉大人操劳国事,日理万机,想是乏了,山鸡,去‘寂园’把师师姑娘请过来,陪陪诸位大人,好好消遣一番。”
“遵命,王兄。”不等高俅假意推辞,赵山鸡消瘦的身形,已经一阵小跑,转进室外的晨雾里。
今晨,王畿九城,雾锁京华。
雾浓,且大,更重,yīqiē的yīqiē,都让人看不清楚,望不分明……
第六章 颜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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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晨,迷雾。
整个“富guì集团”,被摆包裹在清晨的雾气里,好似也有了潮湿的韵味。
小王爷柴如歌的轿子,就停在“颜如玉”精舍的拱门前,这里是“富guì集团”高层休息聚会的地方,有资本和资历入住此处、享shòu高级尊贵服wù的人,全集团不超过五个。
——大富豪马耘与王剑临,大贵族童贯和柴如歌,还有一位身份极度神秘、从不公开示人的贵客。
今天,柴如歌穿着一身绚丽夺目、惊丽炫人的红袍,用一根银带围腰系紧,路过拱门的时候,语气不佳的问守候在精舍的两个异族少年:“都谁在?”
能有资格把守“颜如玉”正门、给里面消遣休息的大人物们站岗放哨的,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小人物。
那两个异族少年,长腿雪发得叫霍昆仑(参看《黑白道》卷),背弓挎箭的叫苗箭。
两个少年,一个是“昆仑族”后生,一个是“苗族”勇士,他们都是童贯大公公的义子。
四太保霍昆仑一望之下,就看出小柴王爷今天的眉宇神色间,很有点焦躁,颇不似往常的气定神闲,是以小心翼翼的应道:“回王爷,大公公在里面饮酒听曲。”
“哦。”柴如歌又问:“两位朝奉不在吗?”
“回王爷。”第八太保苗箭礼道:“王剑临王老去‘江南’四大财王处收账未回,马耘马老一大早就急冲冲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去了。”
柴如歌起疑道:“你们可知,马老去‘里面’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听说是马老家的大太保,昨儿个辱骂了当今的名媛李师师姑娘是‘立贞洁牌坊的婊子’,还指使豪奴烹吃了她家的‘西羊犬’,师师姑娘闹到了‘刑部’,‘活阎罗’被逼不过,就把大太保客客气气的请到了‘刑部’七碟八碗吃的早饭nAd1(”霍昆仑依旧小心翼翼的回答。
“小宝哥一向是敢说敢当的人,一个富可敌国的阔少,睡睡姑娘、骂骂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柴如歌不觉得好笑吩咐道:
“一会随便找个人,拿上我的帖子,去跟‘刑部’阎罗打头的兄弟两个打声招呼,小宝哥贵为爵爷,当年他老爹马老接济过太后,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得起的,他们哥俩惯着李师师那个婊子,本王可不惯着她这个**,让阎老二客客气气三跪九叩八抬大轿吹吹打打十里铺红把小宝哥送出来,要不然,我柴如歌就一把火烧了他们‘刑部’衙门!”
柴如歌拂袖入内,两个太保连声应“是”,几乎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恶气,压迫得透不过气来。
精舍里。果然只有童贯一位客人。
他半躺在一个大胸肥嫩的祼妇怀里,眯着眼睛,一面捏玩着祼妇圆滚硬实的乳粒,一面喝着另一个赤体乳娘喂到红唇边杯中酒,时不时的又去吸吮乳娘的奶汁,且听着另外两个赤体少妇的两个淫词艳曲。
他一向很会享乐。
童贯大公公当年入宫时,净身并未经干净,到如今做了偌大一个官来,等同王侯,别的男人能想的、能做的,他也可以,而且老而弥坚,老当益壮,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别的男人不同的是,童大公公一向喜欢肥胖肉多的女人。大公公自小就双亲尽失,他缺乏母爱。他认为,太瘦的女人没有兴头、没有玩头,只有和肥胖的女人在一起,他才会感到温暖、感到安全。
服侍童大公公日常起居的仆妇丫鬟,全部是一色的大胸、大ρi股的肥胖女人nAd2(
大、肥、胖,但五官都极漂亮,皮肤都很光滑白皙的女人。
童贯这些女人,大多都是结过婚和生过孩子的妇人。
高太尉喜欢的是年轻的女孩子,越年轻越好,幼女和处汝,才是他的最爱和心头好。
童大公公不一样。
他喜欢成熟的妇人,尤其喜欢人ℚi。
他将属下跟同僚稍有姿色的妻女、母嫂、姐妹,都弄到“颜如玉”里,供他淫宿玩乐,看着这些女人的逆来顺受,以及那些属下和同僚的敢怒不敢言,童贯特别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怀拥着童贯的肥胖妇人,是十三太保石白眉的母亲风骚骚,两个“咿咿呀呀”唱着淫词小调的祼女,一个怀着身孕的少妇是“禁军”教头潘伟博的新婚娇妻黎笑笑,另一个是前“枢密院”副使童贳的女儿童娇娇,也就是童贯的亲侄女。
童贯不管这些,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丰胸巨臀的近属家眷美妇,他都想方设法弄到自己身边,供他一人享用。
当然,这些女人的儿子、丈夫、兄弟、父亲,也都因此官运亨通,飞黄腾达。
正因为如此,将自己老婆主dòng双手奉上,换取一顶乌纱的,也大有人在。
就像给童贯吸吮乳汁的哥舒苗苗,就是她的哥哥哥舒一休送进“颜如玉”的,第二天,哥舒一休就有一个第十八级的禁子,一下子升做了“刑部”副总执事。
哥舒苗苗入“颜如玉”之前,才产下麟儿不久,乳汁充足而新鲜,芬香而甘美,很受主人童贯的喜爱和贪食。
年纪老迈,却不甘心就此老去的童贯,以前曾经听御医金梦枕(参看《报恩箭》卷)和他说过,年轻母亲的新鲜乳汁,最有养颜防老的功效nAd3(
驻颜有术的童公公,现在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年过半百的老人。
他虽然醉卧百花丛里,但却穿上内廷的官服,戴冠披纱,更显得他浓眉白发,红脸白髯,不怒而威,长相庄严。
唯一让你感到不适的是,他的唇太红,太艳!
比他身边的四个美妇还艳,还红。
在柴如歌眼里,义父童大公公身边的这些“猪”一样的女人,跟官家的李师师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供上位者宣泄、淫弄的宠物、玩物,都是人尽可夫、千枪过洞的“婊子”。
这个想法,直到这个有雾的清晨,就幡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那是在柴如歌刚一踏进拱门的一刻,四个黄门小太监,一起闯入“颜如玉”,一起向左搂右抱,前贴后拥的的童大公公出手!
杀手!
一个“伏虎罗汉拳”刚中带柔,虎虎生风;一个“两仪八卦掌”慢中打快,排山倒海;一个“乱披风剑法”乱里有序,剑气纵横;一个“无极潜渊刀”攻守平衡,刀光如雪。
四个太监杀手,武功招数不同,下手目标一致。
——袭杀大太监童贯!
拳风,掌影,剑气,刀光,红唇,皓首。
童贯一点都没有惊慌。
童贯大半世生涯,不是在明争暗斗的官场渡过,就是在明枪暗箭的疆场生存,比眼前还凶险、还凶恶的场面,他都不知经lì过多少。
童贯没有动,柴如歌也没有动。
童贯是不想动,他懒得动,他甚至是不屑得动。
柴如歌是来不及动,或者是他不愿动,或许他想看看义父如何化解这场危机,他想知道将他一手拉扯成人的童大公公的武学,究jìng到了什么样的修为?也或许,在他的心底深处,他很希望这个一直压在自己的头上、压在自己身上的阉人,就这么被人一拳打死、一掌劈死、一剑刺死、一刀砍死……
甚至,在某一个念头里,柴如歌很想冲上去帮忙,帮忙掐死这个从幼年一直摧残自己至今“阉人”。
然而,童贯并没有死。
童贯没有动,他身边的四个被柴如歌认为是“花瓶”、“尿壶”、“玩物”、“婊子”的女人却动了。
她们一动手,就要了四个太监刺客的命。
打拳者被肉山也似的风骚骚一ρi股作坐死,劈掌者让童娇娇胖乎乎的小手手捏碎了喉咙,出剑者给黎笑笑的两条大粗腿夹断了脖子,舞刀者死的最诡异,他为巨胸狂摇的哥舒苗苗激射而出的乳汁击中双眼眼珠,惨叫未几,七孔流血而亡。
童大公公看也不看各扯着一只腿,将地上的尸体拖出精舍的四个女人,他现在的眼里,只有倚门而立的柴如歌。
“现在的年轻人,都想着出位、出名、出人头地,真是太不珍惜自己生命了。”童贯习惯性的唠叨了一句,招呼柴如歌道:“小王爷,过来坐。”
柴如歌此时已经换了一副恭顺的状态,在义父面前,柴如歌永yuǎn是恭敬而温顺,不管是在童贯的“管教”后他的身体某些部位如何的疼不可当。如何的不适应。
早在“凤凰台”陪王伴驾的时候,小如歌就学会了隐忍。
柴如歌很庆幸,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按照内心真是的想法去做;童贯能把自己身边的女人,秘密宣训liàn成“杀人武qì”,他太高深莫测。
“都是一些小角色,”柴如歌欠身道:“‘叛国九宦官’(参见《离别钩》卷第一章)的余孽。”
“昔年让‘九宦官’替咱们爷俩背了这个黑锅,冷若霜跟冷舒克看来还没把他们这些杂碎处理干净啊(参见《霸王命》卷第六章),”童贯带笑抚髯道:“不过也没什么用处,这些个游魂野鬼的功夫虽然还是相当有一套的,但就是太中规中矩了,太花哨了;杀人的功夫,要得就是快、准、狠,太多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有骚骚、笑笑、娇娇、苗苗这四个义父一手训liàn出来的一流女杀手,在义父身边日夜贴身保护,孩儿就放心了。”柴如歌不无讽刺得道。
“昨儿个宫里来了消息,高俅那厮奏请官家,让咱家爷俩负责今日刑场的治安秩序,看来我们要大开杀戮了。”童贯冷笑道:“高俅那小丑,就因为踢得一脚好球,极得圣宠,圣上对他是言听计从。这明摆着把我们’富guì集团‘当枪使,让我们父子背这个得罪天xià英雄的黑锅吗?”
柴如歌望了童大公公一眼,没说什么,只向他敬了一杯酒,自己也仰脖子干尽了杯中酒,还用红色袖袍,胡乱的抹了抹嘴边残沫。
这很不同于柴如歌平时的作风,童贯眯着眼睛问:“吾儿,你……没事吧?”
“没事。”柴如歌回答得飞快。
“安琪儿私逃‘东瀛’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童贯脸色一沉:“派去追逃的第十一太保常骷髅中了一指,看伤口极似楚羽那狂生的‘孤鹜指’,哼!料想没有‘青衣楼’的暗中协助,安琪儿那臭丫头怎么可能逃出京城!”
“今天孩儿很有点杀人的冲动。”柴如歌看着自己的十根修长干净的手指,眸子里又有了近乎变态的疯狂。
童贯怔了一怔,忍不住还是劝了一句:“今天八方会‘京师’,天xià瞩目,能少杀些人,就能少得罪武林中的人物,江湖的好汉。”
“这个孩儿晓得,”柴如歌眉宇间,仍是带着抑压不住的烦躁:“有时候,杀他一个血流成河,我才会觉着自己是真实的活着。”
柴如歌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两团烈火,心里心中更孕育了一头血兽。
这个清晨,雾气渐jiàn散去,杀气缓缓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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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宝哥二三事
? “天牢”的昏暗长廊里,“吁……呼……”的如雷鼾声,有节奏的回响着。
安东野卧在草堆里,四仰八叉,蒙头大睡。
一栏之隔的萨那才恩,摇头叹了叹气,自言自语道:“都是要掉脑袋的人了,难为这家伙吃得饱、睡的香……”
说到吃,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牢头土仲冥,就真的送饭来了,一只鸡、一尾鱼、一方肉、一壶酒、两大碗白花花的米饭。
大牢里平日里吃的都是发霉的窝窝头,这样好的招待,只能是“断头酒”。
——临刑前最后一餐。
“三爷,起来吃了东西,好准备上路了。”平日里凶形恶相的土牢头,今天对安东野,也格外的客气。
翻了一下身,安东野醒了,他在伸懒腰。
“断头饭”不是给萨那才恩的,他迟疑了一下,慢慢缩回了手。
安东野嗅了嗅,闻到了酒香跟肉香,他翻身而起,一手抓起整只烧鸡,一手握住酒壶,一口肉、一口酒,大吃猛喝,豪态尽露。
“三爷,多吃点,做个饱死鬼,来世托生一个好※∷爱上书屋,人家……”土仲冥留意了一下左右无人,趁着给安东野拔饭的贴近劲儿,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和兄弟姐妹们,都在刑场四周侍候了,到时候三爷见机行事。”
安东野听的入耳,也不答话,只狼吞虎咽的扒了两大海碗白米饭,肉也吃了不少,只是那尾鱼他一点未动,他将鱼碟和剩下的酒肉,都推到萨那才恩面前,笑道:“我那个姐姐,不喜我吃鱼,丢了浪费,都送于老哥哥你好了,老哥莫要嫌弃。”
这时候,匙声响起。
外面沉重的牢门,开了nAd1(
时辰到了。
安东野带着颈链脚索的“呛啷”声响站起,向萨那才恩打了声招呼:“老哥哥,东野先走一步了!”
萨那才恩拱了拱手:“兄弟,一路走好!”
安东野“哈哈”一笑,身后监门打开,人未进来,清晨的雾气,已先行蹑足拢涌了过来。
“三爷,公务职责在身,得罪了!”斯文白净的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客客气气的出现在身后。
看着这条“眼镜蛇”身旁提着枷铐的五官清秀、面沉似水的汉子,安东野豪笑两声:“好说,好说。”他爽快的伸出脖子,抬起腕子。
——那为安东野落枷带铐的清秀汉子,是索凌迟的副手,“天牢”的第二号人物,副总牢头“死神”陈则。
据说这个人心狠手辣,犯人落到他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埋怨父母把自己生出来。他最大的癖好,就是活取人心做醒酒汤。他在“京师”的酷吏之名,甚至隐隐超出了索凌迟。
有“天牢”一正一副这两大总牢头,亲自押赴安东野行刑,看来“刑部”对这趟红差,是前所未有的重视和戒备的。
雾天霜地,这天早上,又多了几分秋凉。
“刑部”衙门外,整衣出发的“地狱骑士”,都觉得雾浓霜重,秋寒料峭。
这些久经训练、见惯生死的“刑部”正规武装,三三五五乱中有致的散立在衙门门前的“黄泉大街”上,虽然和往常一样,是押送重犯死囚去“法场”伏诛,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有着上战场厮杀的感觉。
——“黄泉大街”是因为“刑部”衙门而闻名,进了“刑部”,那就等于进了地狱nAd2(
“刑部”律例,临刑重犯都是在午时在“菜市口”斩首示众的。
行刑选择的的时和地段,都是有讲究的。
选在午时,尤其在“菜市口”,正是人多时地,特别能收“杀鸡儆猴”、“杀一儆百”的儆尤之效。
但今天很特别。
“刑部”的队伍,在天刚放亮,已然押着犯人冒着雾气、踏着霜气,向“菜市口”小心翼翼的进发。
从总牢头索凌迟,到刽子手哥舒一休,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今天是一次极特别、极特殊的“斩首示众”。
因为将给斩首处死的犯人,他的名气太大了!
他豪气干云,他交结的朋友遍布五湖四海,他救济过的兄弟分布三教九流,这些人,怎么会见死不救、有恩不报?
所以,押送安东野赴死的人,也很不普通。
真正的“刑部”军士衙役,只有四十二人,其他的,除了一队雄赳赳、气昂昂的“地狱骑士”开路,守在囚车附近的,不是绣着仙鹤麒麟的高官、就是身份隐秘、气势惊人的大内高手,其中还夹杂着很多效忠朝廷的武林知名人物,就连很长时间不露面、退休在家,曾经名闻遐迩的几位“六扇门”前辈老捕头,也意外的出现在队伍里。
这前前后后,明明暗暗,浩浩荡荡,足有六百余人。
这等大阵仗,简直是非同小可!
那些普通的军士捕役,心中直是暗暗叫苦不迭,他们都知道这一趟红差绝不好走,说不准,自己这些“小角色”,只是给那些“大人物”牵上了道儿,有一个不好,可能要比问斩的那位三爷,还要早一步人头落地,向阎王爷报到去nAd3(
他们这些马前卒,更了解一件事,今天这趟红差的主事人,绝对不会是他们。
——就连“总牢头”索凌迟同“总捕头”弓辰这两位“刑部”老总,今天都只怕主不了事。
今天主事者,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紫冠蟒袍的黄须白眉老太监,“枢密使”大将军、大宦官童贯。
大家都知道这个有胡子的大太监,相当的不简单,据说他在朝在野,都有权有势有名有望,很多权贵、公侯、高宫、名将、宗师、雄霸,都跟他有着密切来往。
囚车的队伍之后,还有一位今天的主角,一位坐在八抬大轿里而不意露面,长相俊俏、气质风流的年轻人。
据说他就是这次红差的第二位监军人物,柴小王爷。
大家都说,柴如歌柴小王爷才是“富贵集团”里的“宝贝”,相较起来,童贯童大公公只不过就像是收藏宝贝的锦匣。
除了这名倾朝野的“富贵集团”一老一少,还有许许多多人,是这些普通军役完全不认识的,根本不知道那些形形色色、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僧僧道道,倒底是效命于哪位大人、隶属于哪个衙门。
但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上的杀伐之气!
杀意腾腾的杀气!
如果只是是杀一个三爷,这些高官、高手的杀气不可能如此之厉、如此之盛,厉得使这些普通兵士捕役走在清晨的霜街,双脚不由得有点打颤;盛得让街上的市井百姓纷纷惊慌闪避,就连小童都惊吓的捂住了圆圆的嘴巴。
囚车队伍,刚一出“黄泉大街”,又出现了新的队伍。
不是一队,是两队。
一队人自“山河社”展开阵势,押着又一辆囚车,整然步出,主领的是挂着“禁军”都虞侯跟副总教头两个头衔的“一唱雄鸡天下白”赵山鸡。
还有一队人马,默默地跟随在赵山鸡囚车队伍后面的七十丈处,不紧不徐的跟着。押后的是“殿帅府”第一高手“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
前后两支队伍与柴如歌押解的这大队人马,背道而驰,直奔城西“小校军场”里,明显地杂有更多的武林好手、“禁军”硬手、“球社”好手、“刑部”杀手!
八抬大轿里的柴如歌,对镜梳妆,就听轿前已一匹金鞍银蹬的宝马良驹上,一个大眼睛大骨架子大开大合的男子拍马路过,不耐烦的嚷道:“小柴,宫里的司礼太监王黼让我进宫一趟,说是楚太后那个老女人有话要问我,想必是因为李师师那婊子的事,不能陪你去监刑啦,先走一步哈!”
——能直呼柴如歌姓氏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
大眼睛大骨架子大开大合的男子叫马小宝,他是“富贵集团”两大朝奉之一、首富马耘的独子。
当年官家登基之初,“京师”大灾,国库空虚,百官、胥吏、宫人、侍卫纷纷罢朝逼饷,正值皇室束手无策之际,是京城八大钱庄老板马耘慷慨解囊,荡尽家财,帮助朝廷度过了这个难关。因此,楚太后一直念着这个好,非但在事后双倍偿还了马耘钱粮,更赐了其子马小宝子爵的爵位,可任意出入宫中,对马氏父子端的宠信。
这位小宝哥身家百万,却对家族生意并不上心,最爱留恋灯红酒绿,最喜抨击名流雅士、名媛贵妇,嬉笑怒骂,随意任性,年少轻狂,口无遮拦,时出出一些或令人嘀笑皆非、或使人目瞪口呆的事来。
令人嘀笑皆非的一件事,莫过于他在一次国宴中,醉后当着权相蔡京之女、当今圣上宠妃蔡玑娘娘的面儿小解,吓得蔡贵妃等一干内宫妃嫔、宫娥华容失色,惊呼四散。面对内官、宫人的叱责,小宝哥反而“哈哈”大笑,不屑一顾。
事后,马耘亲缚这胆大妄为的“逆子”,跪在午门前“负荆请罪”,众人都以为这次马氏父子铁定脑袋要搬家了,哪知徽宗皇帝非但没有降罪,居然还夸赞“马公之子天性流露,率真自然,甚得朕喜”,大家都不知道皇都老子是不是脑子被“花岗石”给挤了,还是小宝哥福大命大,反正那位冲着皇妃撒尿的“恶少”平安无事,还得了不少内廷赏赐的御器和玩物,大摇大摆的走了。
使人目瞪口呆的一件事,那就当属两年前,高太尉的义子、“太尉府”的小衙内高玩,无意中看上了老郡王安太傅身边的一个服侍大丫鬟杨蜜,直接使人来索要为妾,遭到了视蜜蜜为亲生女的老郡王严词拒绝。高玩仗着义父高太尉正得圣上隆宠,权势正张,欺负老郡王孤老无人,竟狗仗人势的带着一干豪奴登门抢人。
小宝哥闻听此事,约了一帮纨绔恶少、地痞混混,抡枪绰棒,一路打进了衙内府。(
第八章 一哥
? 小宝哥这一发作,不但暴打了高玩一顿,还连同蜜蜜在内的妻妾、仆妇一股脑的都抢了走。后来,高太尉和安太傅养子安天命大统领将这事闹到金銮殿,有意偏袒安琪儿郡主的徽宗皇帝,也只是派中官将两个“寻衅滋事的不肖”高玩和小宝哥,各申斥一顿,敷衍了事。
最近轰动朝野的一件事,是小宝哥臭骂了皇上的情人李师师,还烹煮朵颐了她养的一只价值千金的“西洋”名贵金毛宠物狗。
小宝哥贪玩成性,没有一点阔少的架子,在民间好评如潮,无论男女都称其为“相公”,比那些贪肥官绅,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柴如歌当年就是因为在勾栏院认识了小宝哥,并由其牵线搭桥,得到了小宝哥的富豪父亲马耘“掏饱财阀”的全力资助,更投在了小宝哥义父大宦官童贯门下,从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一举成就了“富贵集团”。
柴如歌生性阴毒乖张,喜怒无常,仰其鼻息鼻息者众,但真心好友却是一个也无。
如果说勉强合得来的,也仅仅这位小宝哥而已。
柴如歌听了小宝哥风风火火留下的一句话,轻而柔笑笑,拢了拢大红锦袍,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要说队伍里,最紧张的,要属刽子手哥舒一休了。
原本这趟红差,上面的几位大佬,一直点名让总执事“一刀断头”姜斩,亲自来执行;可是队伍出发之前,不幸的消息传来,姜总执事被人暗杀于跟“刑部”衙门仅五十丈远的暗巷口(参见《血馒头》卷第六章),不得已,副总执事哥舒一休被临时授命,披红出差。
哥舒一休虽然是靠着才做了母亲的亲妹子哥舒苗苗乳汁贿赂,打通了大宦官童公公这条路,坐上了今天“刑部”四十六名刽子手里的“二哥”,并由于姜斩的意外被刺,很有可能补升“一哥”,但就事论事,在姜斩没有调到“刑部”总衙之前,他在同行中,算是资格跟资历,最深的一个了nAd1(
此前,每有重要的红差,无不是哥舒一休出马,二十多年来,也从来没有chūxiàn大的差错,但他从来没有如今天这么紧张hàipà过。
以往,只有囚犯和家属惊怕,而不是他哥舒一休。
合法砍人头者永远不必惊怕,惊怕的只是那些不合法给砍头的。
可是,今天,哥舒一休却是又惊又怕。
他看得出yīqiē的情势都非同寻常,这个押解死囚的队伍,每走入一条街,就都仿佛随时已准备好,随时都要跟劫囚救人的强敌劲旅,拔刀拼命、血溅长街似的。
他甚至看到了队伍里在大内任职的本家宗亲哥舒一刀。
他比谁都清楚一件事,这位官居三千大内侍卫总管的宗亲,那是皇帝身边的最后一道护身符,经年跟官家寸步不离,那才是真正的“一哥”,就连蔡京、柴如歌这些大人物,都要称呼其“一哥”而不名,可是,今天连他都给惊动了,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有大事发生了。
究竟要发生什么事呢?
哥舒一休并没有像一个长舌妇似的,上前向自己这位官居要津的宗亲打听探寻。
他不敢问。
砍了二十多年不知多少英雄好汉、败类杂种的脑袋了,哥舒一休自然知道,有些不该问的事情,还是装糊涂的好。
这些年来,哥舒一休当上了“副总执事”后,在他手底下被处决的死囚越来越多,就连扒饭的时候,都会感到一股血腥味;就连洗澡的时候,他从井里打出来的水照头淋下,闭眼的一霎间,仿佛也觉得自己是沐欲在艳红红的血水中。
因此,他吃不好,睡不安nAd2(他患上了很严重的头疼和胃疼的毛病,每次发作起来,都是裂骨蚀髓似地疼。
他的宗兄哥舒一刀跟他说,这是一种报应。
他自己也知道,每次断送别人性命的同时,他也在断送自己的寿命和福荫。
自从他在“刑部”任职之后,那些昔日的同乡、族人、街坊、邻居,虽然无人敬他,但亦无人敢不畏他。
因为他的手里有刀,杀人不犯法的“公刀”。
握有生杀大权的他,虽然没有宗兄“一哥”位高权重,但在市井小百姓面前,他还是很有威风的。
这种威风表现在,就算哥舒一休上妓院招嫖,那些细皮白肉的骚婊子们,极尽服侍之余,也不敢向他要钱;就算哥舒副总执事到街市买半斤猪肉,那脸肉横生的肉店掌柜也会选精肉,恭敬地双倍奉上,就当顺个交情。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落在的哥舒一休刀口下。
他下刀断送性命,如何断送法,则由他控制,如何下刀,也由他自己随意决定。
如果他想折磨一个人,一刀落下去,就会让你死不了,头也没断落,人却一直在嚎,血亦一直在冒,监斩官不下令,他就一直抱刀旁观,只等犯人干耗哀号,哭等血流尽人才断气。
如果谁得罪了他,他一刀定会斩歪了,不是斩断一根琵琶骨,就削去一只耳朵或者半边脸,犯人痛入心肺,不是疼死,就是吓死。
更夸张的是腰斩,他将死囚斩成一刀两段,但却能让死囚神经不死,上半段对着下半截肢体,喃喃自语近一个时辰,血给晒得凝固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咽了气。
有一次,他相中了邻居一个小寡妇,要玩一个晚上,被她年轻气盛的儿子撞破,还臭骂了恬不知耻的哥舒一休一顿nAd3(时隔不久,衙门来人搜家,直接在他家房梁上查出了违禁重型弓弩,少年被以“私藏军械,蓄意谋反”之罪押上刑场。
哥舒一休gùyì一刀一刀地斩一这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一刀下去,少年脑袋瓜子去了小半片,脑浆东一滩、西一洼,溢了满刑台,小伙子居然偏偏不死,趴在地上,写了许多个“冤”字,一把屎、一把尿将他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寡娘,瞪着眼、捂着心,一刀一刀地心痛。
最后,天色不早了,哥舒一休也解了心头之恨,一刀下去,少年身首异处,血漉漉的头,一路滚了出去,亲人跟发小,随着血印子,寻了个半天,却偏始终找不到那颗人头。
那年轻的寡母哭呛了半天,只等送上门去,让哥舒一休舒服了一个晚上,哥舒一休才将藏好的人头送回,死者得以完整下葬。
然而,今天,哥舒一休可是半点也威风不来了。
他眼前囚车里虬髯虎目的关东大汉安三爷,一点都没有求情告饶的意思,甚至对这位即将送他上路的刽子手,连瞧都没瞧得上眼。
而大街两旁所有的市井好汉、草莽豪杰看着他的眼色跟表情,他早已经意会出来——
——斩吧,你斩吧,你这家伙这一刀斩下去,整个“京师”的好汉豪杰,都会与你为敌!你跟你的老爹、老娘、老婆、孩子,甚至你家的猫猫狗狗,每个晚上都不必shuìjué了,白天更都不必上街买菜了!
三爷也没有哭哭啼啼的亲人跟友人来送行,但哥舒一休又偏生觉得,这尾随不散的浓雾里,有的是牛头马脸的恶鬼、三山五岳的强梁,等一会儿,谁先送谁先上路,现在还真难说得紧哩!
哥舒一休领了这趟红差,自然是怕得要命,但对“刑部”老总阎罗王的提名钦点,他是万万不敢拒绝乃至推诿的。
人在矮檐下,不由不低头。
纵使有童大公公罩着,忤逆顶头上司,那也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以阎罗王“笑面虎”的小心眼和阴毒手腕,哥舒一休当然不敢得罪。他更知道,他手上刀下砍的不少冤得七月飞雪的仁人志士,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不小心或太大意,招惹到了这只“笑面虎”不悦和不满,以致从此脑袋分家,有冤没处诉,魂断奈何桥。
他现在已没有别的办法,要薄自己头,就要砍掉安东野的头,既然没得选,那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看一步走一步。
他相信宗兄哥舒一刀,跟他的心境跟处境很相似。
因为,向来少寡美孀、黄金白银,哥舒一刀索取得远比自己多,谁教他官比自己高呢?
——这对宗兄弟本都是“西突厥族”哥舒部的胡人后裔,后来因为战争的原因,他们这一支离开部落,远来“汴京”,一代一代幡繁衍生息,逐渐汉化,定居下来。
少数民族骨子里的悍勇和凶顽,让他们这一代,出了不少官场扬名的子弟,其中官阶做到最大、名声闯至最响的,当属这位“一哥”哥舒一刀了。
据说,徽宗天子狩猎时,被一只白额吊睛大虫追袭,恰巧被砍柴路过的樵夫哥舒一刀所救,三拳两脚打死了饿虎。为表彰壮士的救驾之恩,更欣赏勇士的勇力,官家钦赐哥舒一刀“一哥”封号,带刀陪王伴驾,宿卫皇宫,成为“大内”皇宫第一大高手。
这次,哥舒一刀就是奉了旨意,带着“琵琶手”汪铁鸥、“毒龙手”葛元鸠前来监刑。
第九章 杀死!
:第八章一哥
押解安东野的囚车队伍,在提心吊胆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到了处决死囚的“菜市口”。{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最新章节全文阅读hua.-.79xs.-
虽然已过晨时,“菜市口”的雾很大,就连菜市场牌坊上横着“安居乐业”的四个如今看上去相当讽刺的朱红‘色’大字,也是看不很清楚。
依照往日惯例,这个时分,京城百姓家的主‘妇’们,都该起身到街市买菜的买菜、购米的购米、送娃的送娃、遛狗的遛狗,命好富贵的,便大可以叫婢仆什么的,代理代劳,代跑这一趟。
令人奇怪的是,今天的菜市口的人,似乎特别少。
很冷清。
今天早晨的雾,呈银灰‘色’,时聚时散,就如灵魂一般幽柔无依。
行刑问斩的时辰还没到,但什么也都没有发生。
童大公公坐在高台上,扪扪须角,看着自己白‘花’‘花’的翘眉,他突然觉得自己像这深秋里的寒霜,身边落座的柴如歌,就像这冬初的严雾,有点捉‘摸’不透。
一想到这儿,就有一口浓痰,忽而毫无来由地涌上了喉头,他不禁‘激’烈地咳嗽了起来,生出一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觉。
耐心听他呛咳了一阵,柴如歌微凑身过去,低声关切的问道:“义父,您的身体无碍吧?”
服‘侍’身旁的风‘骚’‘骚’跪地双手奉上痰盂,童大公公重重的吐尽一口浓痰,黎笑笑细心的用柔软的丝帕,抹去了主人须髯间沾着的唾沫子,童贯这才道:“小王爷,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来?”
——童贯对柴如歌的称谓,一向很有分寸,在‘私’人独对的时候,两人仅可以父子相称;但在公开场合或者有外人在场,两人又都心照不宣的称呼对方的爵位和官位nAd1(
“这个很难说。”柴如歌沉‘吟’了一下:“那个满身羊膻味的萨那才恩在‘天牢’里自尽,高俅的‘一箭双雕’的计划,算是落空了一半,‘青衣楼’的辰源悄悄退兵,剩下的‘大风堂’便孤掌难鸣;
孟东堂远在千里之远的‘辽东’,跟‘西夏’人周旋,来不及听到消息;最接近关内的‘山海关’熊东怖部,路途遥远,就算听到消息,也未必赶得及入京。要出手救人,就只有云端、诸葛喜这些人,以及一些不堪一击的散兵游勇。
云端心系安东野,容易感情用事,但以诸葛喜这个老狐狸的智慧,没道理看不出这是个局的。”
童贯的眼神也跟今天的天气一样的灰冷,他问:“所以,小王爷认为王‘大风堂’这些人不会来?”
“刚好相反,他们一定会来。(hua.”柴如歌‘胸’有成竹的分析道:“云端、诸葛喜这些自诩为‘侠义正道’的人,明知道是局,早知道是计,却还是一样会来。他们自称是‘侠义正道’,一旦给自己套上了‘侠名正气’,就变成了不顾‘性’命、只全名气的蠢人,实在让人可笑至极!”
说话时,柴如歌的眉宇眼神,又掠过一抹少见的浮躁之‘色’。他甚至按捺不住,猝然地用手虚空比划了两下,“唰唰”有声,霍霍生风。
童大公公侧视着这一切,第一次,眼里隐隐有了担忧之‘色’。
刑场监斩席上,正副两个监斩官,也同样在窃窃‘私’语。
正牌监斩官,“六扇‘门’”刚刚走马上任不到两个月的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显然有点担心,他忍不住向担任副监斩官的“天牢”总牢头“鬼见愁”索凌迟问了一个、童大公公却才问过柴小王爷的问题:“索总,你说‘大风堂’那班人,会不会来救人?”
索凌迟不答却笑nAd2(
他的笑,犹如过眼烟云,他身边的人,几乎很难觉察到他的笑意;他的笑,绝对是‘阴’恻恻的,不但带着‘阴’,而且兜着险,甚至怀着恶。
同事多年,弓辰是极熟悉索凌迟的笑,所以他十分证据确凿地肯定,身旁这条“眼镜大蛇”,确曾笑过了。
索凌迟不但笑了,还笑着反问了一句:“弓总好像很担心?”
弓辰本想摇头,但到头来还是点了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活动,根本就瞒不了那双蛇眼。
“弓总在担心什么?”索凌迟笑着问。
“今天到场听命的,大部分主要都是‘金枪无敌’龙老爷子、“点头狮子”赵总镖头等这些朝廷控制下的武林人士,真正的大内高手、禁军猛将、公‘门’大腕……好貌似并不多啊。”
“弓总没有看错。”索凌迟慢条斯理的道:“形成现在的局面,主要愿因有三,弓总不妨猜猜看。”
“弓某愚钝,最多……只想到一个可能。”弓辰道。
“弓总说说看。”索凌迟道。
“安东野的大靠山李纲李相爷,在武林中和军队里德高望重,他暗示支持他的派系和军队,不要来蹚这趟浑水,如此,自然有许多大内高手和武林好手都不敢、不便响应太尉大人之命‘Сhā’手‘山河社’一案了。”弓辰说出自己的答案。
“这确是原因之一。”索凌迟承认道:”李刚老贼以‘正臣之首’自居,朝廷里、江湖上为他奔走效力的,大有人在;如果没有蔡相暗中钳制掣肘李纲的势力,太尉大人恐怕也很难不下这盘大局nAd3(”
“其余两个原因……愚兄就想不出来了。”弓辰道。
“第二个原因是,太尉大人也受皇上节制。”索凌迟道:
“官家虽然看似十分信重宠溺太尉大人,高‘门’父子四人,皆掌虎符军权,但官家也有暗中留意宫中乃至京里的风吹草动的。太尉大人要全权调度京中跟宫内的高手出马,只怕动静太大,惊扰了官家与太后,毕竟是天子脚下,也不是太尉大人一个人,就可以翻云覆雨、为所‘欲’为的。”
“那是自然。”弓辰不满的道:“不然,太尉大人怎会在近期如此极力拉拢你我,无非也是要把借我们之力,把阎胖子兄弟赶下台去、扶他的心腹‘五行头陀’上位而已……”
“太尉大人不‘欲’官家太过留意此事,也不想太显‘露’他在军中的实力,所以,军方高手猛将的调度,自然就不敢太明目张胆、堂而皇之了。”索凌迟无意于顺从同僚的满腹牢‘骚’,避重就轻的道。
“那么,”弓辰问道:“最后一个原因呢?”
“依我猜度,”索凌迟再度趋身,低声道:“太尉大人这次有意让京师武林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势力互相大血拼,以收消弭平祸之功。”
“用安东野为引子,再加上官军推‘波’助澜,让忠于官府和反对朝廷的两方‘京师’武林人物,相互火拼消亡,太尉这一招,可是用的绝啊!”弓辰笑道:“这样一来,京里的武林人士、江湖人马,非友即敌,势难中立,就只有作殊死、背水一战了!”
索凌迟附和着笑道:“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等!
所有的人,都在等。
等午时三刻斩决时辰到!等铺天盖地的暗器雨!等无数的亡命徒来劫法场!
负责盯着箭盘沙漏的“副总牢头”、有着“死神”之称的陈则,大声报道:“大公公、王爷殿下、两位老总,时——辰——到——”
终于,到了。
陈则虽然见过许多大场面,但已等得心惊‘肉’跳,哥舒一休虽然砍了不少恶人头,却也等得手汗脚软。
而今,处斩时辰终于到了。
囚车里的安东野已给十多个悍卒推押出来,在刑场中心强迫跪地。
正印监斩官弓辰案后站起,展开“刑部”早已拟好的“斩令”,大声宣读安东野罪状,然后,三声追魂炮响,掷下了“斩立决”令牌——
头裹红绫、袒‘胸’赤膊刽子手哥舒一休,举起了系着红飘带的鬼头大刀,迎空“嚯”地舞了一道刀风,刀锋在午日阳光中,漾起了一道刀光,这一手起刀落,安东野就要倒起头落——
哥舒一休警惕以及,他生怕突然有一道暗器飞来,要他的命,或‘射’向他的手和打落他手上的“鬼头刀”。
通常,“梨‘花’园”戏班子里,那些“劫法场”的戏文,都是以这一幕为开场曲。
哥舒一休早有提防,他早就盘算想好了步骤:怎样躲闪开这第一道暗器,怎么逃避开劫囚歹徒的攻击,以及怎地遁到安全的地带保命。
或许,有史以来,从来没有一个斩杀人头的刽子手,会如哥舒一休这般小心翼翼、狼狈不堪,既怕暗器打到,又恐有人猝袭,甚至已在心惊胆颤的等待有人劫囚,一面要执行处决令,一面又要薄自己的项上人头。
一方面,他又不能不斩那安东野的头。因为他打伤了天子和大臣,犯下了弥天大祸,是他安东野自己杀死了安东野,咎由自取;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这一刀斩下去,会为自己惹上满天下的仇家和一身的祸‘乱’血仇。
——这个安东野这连天子、相爷都打,为他们报仇的同党还有什么不敢做?
刑刀扬起,刀光飞漾——
场外一声叱喝,陡然响起:“大风起兮,救三爷!”
——来了!
柴如歌跟童贯马上‘交’换了一个眼‘色’。
——果然来了!
弓辰和索凌迟也立刻‘交’换了一个手势。
随着那声断喝,“法场”四周,涌现无数的人影,揭开了一场‘乱’战血拼的序幕——
此时,“山河社”内,“庚依室”里,高俅与李师师缠绵方休。
就听轻轻的叩‘门’声响,一脸福泰的老皇叔赵山河兴奋异常的张着双臂,小跑步入,人未到,声先到:“恭喜太尉、贺喜太尉!‘大风堂’那些反贼和那些江湖二大爷们,果然中计,在‘菜市口’公然劫法场,现已和官军‘交’火接仗!”
李师师大方的坐在高太尉怀里,就像坐在自己凳子上一样的随意而自然,她白藕似的粉臂,缠着高俅的脖子,媚笑道:“恐怕所有人都料不到,现在在‘菜市口’待刑的安东野,只是一个‘西贝货’,真正的安东野,早就被山‘鸡’哥与五行大头陀,押到城西‘小校军场’,秘密的处决了!”
窗外,风乍起,多了几分寒意。
将一件狐裘大氅披在身上,高俅双目一阖,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起风了——”
(卷终)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一章 雾锁京城
? 雾未散,风就起!
暗器!
漫天飞舞的暗器雨!
刽子手哥舒一休在执刑之前,他已盘算好,只要一见有劫匪chūxiàn、只要一看有兵器打到,他立刻舞开“鬼头刀”护住自己的要害,退闪一边薄小命要紧。
他想的很完美,也很完全。但状况一发生,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阻止他行刑的,不是劫匪、不是兵器,而是暗器。
身为“西突厥”后裔的哥舒一休,他的刀法跟勇力,纵然不及宗兄哥舒一刀的万分之一,但也并非酒囊饭袋之辈,三五件暗器,还是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的。
问题是,攻向他的暗器,不是三、五件,也不是三、五十件,至少有三、五百件的成把的、成蓬的、成堆的暗器,向举刀下落的哥舒一休身上招呼过来。
这些可怕的暗器,都射自暗器高手手里,其中还有一少半,还是暗器名专家发出来的。
要不是哥舒一休早有心理准备,滚避得快,他必然成了个马蜂窝,饶是如此,他身上还是着了六十多件暗器,滚到台下,不知生死。
迷雾中,无数的人影和刀光,疾闪急晃,跳跃如飞。
童贯不慌不忙,将黎笑笑跪奉的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来了。”柴如歌兴奋嗜血的舔了舔鲜艳的红唇,匣中的“惊梦”小刀不停震动,且发出惊魂夺魄的“嗡嗡”声响。
数不清的劲装大汉,黑巾蒙面,杀入“法场”。
这些人在不同的地方涌现,却都几乎在同一时间chūxiànAd1(他们就像这长街上的游魂和怨灵,生前经过残暴大军的血洗屠戮,而今地狱大门四开,又陡然聚啸涌现,向这一世的人,讨还上一世的血债。
这些劲装大汉,虽包围着“法场”,但似乎不急着救走安东野,他们只在寒刀利剑闪动中,一批批解决掉守在“法场”外围的官军与衙差,并进一步把包围圈缩小。
童贯横卧在丰满美肥的风骚骚怀里,不惊不忙的竖起兰花指道:“哪来的兔崽子啊?”
打斗的人群里,十个顶天立地的“东北”大汉后,跃出一名身材瘦小、身姿娇小的红巾蒙脸小妇人,手里抱着一把偌大的长刀,足比她本人高了一两头有余,娇声叱道:“阉贼!放了三爷,我们就放你走!”
另一个老汉也是黑布蒙面,长得活脱一条老癞皮狗也似,空着两手,没携带任何兵刃,笑嘻嘻地道:“小王爷,别挣扎了,你们被包围了!”
童贯眯着双目,在侄女儿童娇娇横练玉体上细嗅,如痴如醉。
“你们看是谁在包围谁?”柴如歌露齿一笑,玉齿像编贝般的齐整莹白,他像女儿家一般,他将右手除拇、尾指外的三指并伸,轻轻击打在左手掌心,在云雾里发出清脆的掌声。
他一拍手,然后,他的伏兵,就惊现了。
“富贵集团”伏兵,也不知有多少,反包围了原先chūxiàn的那些蒙面劲汉。他们就像一直都藏身在迷云浓雾之中,而且个顶个的都是武林高手、个赛个的全是“禁军”猛将。
——其中包括了“十枪骑”中六位,“霸王枪”项拾羽、“涯角枪”赵乘龙、断魂枪”罗少成、“芦叶枪”杨小昭、“梅花枪”霍无病、“裂马枪”李承吉(参见《霸王命》卷第八章),另有襄助朝廷讨贼的“义师”首领“金枪无敌“龙傲天、“点头狮子”赵日天等人。
柴如歌笑吟吟的道:“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nAd2(”
那小妇人忽然一仰首,背后的火筒,竟然发出五彩的光芒。
这五彩光芒不是射向柴如歌,也不是打向童大公公,而是发向天空。
这五道不同颜色的光芒,飞上十数丈高云空时,忽而绞成一团,撞在一起,发出“嘭!嘭!嘭!嘭!嘭!”五声响,并爆出五彩斑斓的火花来!
然后,奇迹chūxiàn了——
“菜市口”四通八达的各条街、各条路、各条巷、各家铺,包括状元大街、榜眼大街、探花大街、黄泉大街、七道街、猫耳胡同、胭脂巷、飘香楼、大白楼等等地方,都有青年壮年黑衣男女,手抄兵刃闪出来!
奇怪的是,这些新chūxiàn的人都不蒙面遮脸,但连熟透“京师”各帮各会各路人马的弓辰跟索凌迟,也都认不出这一个个充满杀气的陌生脸孔。
这些陌生的武林豪客,又在最外围,反包围了“富贵集团”的官军高手,而且,远处各处街角,还隐隐约约传来战鼓声和厮杀声。
柴如歌冷“哼”一声,徐徐而立,他那鲜艳如血的红衫,在白色浓雾里,显得特别触目。
他秀气修长的手,已搭在他腰间比红衫更鲜红的刀柄上,他盯着人群里那十个铁塔金刚也似的“东北”大汉,锐声道:“都说‘关东三虎’相互不和,今日看来传言太谬,安东野这一出事,熊东怖布置在‘山海关’的人马,就大举入关增援,对啊!本王倒是忘了,孟大和熊二对云端大小姐一向是俯首帖耳的,云端大小姐没道理请不动他们的部众来送死的。”
刀匣的“惊梦”小刀,争鸣作响,振翅欲飞!
忽然,童贯压低声音道:“小王爷,今天咱们爷俩可不是主角儿,犯不着给那个踢球的高二做嫁衣、跟道上的人马,结下深仇大恨nAd3(”
经童大公公提醒了这么一语,柴如歌才长吸了一口气,稳住凌厉的杀势与浮躁的情绪,甩长袖坐回座位,然后才平复了激越的语音,也向童贯细声说:“大公公训示得是。”
那为首的小妇人,乃是“大风堂”的女将唐小鸟;那个又老、又癞、又笑嘻嘻的老汉,正是大年初一缺勤被安东野丢进护城河的“烤肉店”老板何老狗。(参见《刀剑笑》卷第一章)
就这两个人的身形体貌跟声音,其实即使蒙了面,也很容易给官军认出来。
然而行动中,他们仍然坚持罩着面巾。
道理很简单:他们在“京师”还都有各自的家眷和生意,他们还想在京城里行走营生,尤其在此役之后,“大风堂”的兄弟姐妹们,留下一个是一个,这也是云端大小姐跟几位当家的意思。
只要他们在“画眉”行动里遮掩住本来面目,以他们的身世和门庭,若没有真凭实据,当场指认,“刑部”衙门借他们个胆,也不敢登门捉拿落案。
这两人的背后势力都不好惹,唐小鸟出身四川“蜀中唐门”,而何老狗是山东“下三滥”何家的老手。就算在皇城里庙堂上的掌权者,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与下一滴毒汁就能毒死几百人的“唐门”,或者开罪了他们不是缘无故地掉入茅坑里给大粪噎死、就是吃一口饭也能咬出三根锈铁钉的“何家”作对过不去。
唐小鸟跟何老狗带领星夜驰援进京的“关外”子弟兵,已反包围了“富贵集团”的人,并开始亡命的冲杀向“断头台”上跪地待斩的安东野。
他们一开始冲击,就遇到了对方强大的反挫和反击。
“富贵集团”和高俅强制召集的“京师”武林门派高手,马上里应外合地截杀正往内冲的“大风堂”子弟。
场面,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童贯与柴如歌坐在高台上,俯览全局,却没有任何举措。
弓辰和索凌迟守在监斩台上,监视着等待处决的安东野,虎视眈眈,以防有任何的异动。
唐小鸟跟何老狗率领“大风堂”的兄弟姐妹,猛冲向“断头台”,旨在营救安东野。
同时,在外包围大风子弟的高俅指派的武林黑道人马和大部官军,又自劫法场的大风子弟身后攻杀过来。
同一时间,在外一层的各街各巷埋伏、其他应云端大小姐之邀而来助拳的一众武林人物、江湖好汉,为了解大风子弟之危,又往内截杀高俅手下的武林走狗并官兵。
包围,反包围。
冲杀,反冲杀。
血流成河,一场“京师”武林各大帮会的生死存亡大对决,无以计数的人,就在天子脚下的浓雾中奋身肉搏,就在“安居乐业”牌坊下血腥厮杀。
无论死多少好汉,不管亡多少官兵,高台之上,白眉映雪的童大公公和粉妆玉砌的柴如歌,依红偎绿,举杯对饮,于血雨腥风前,稳如泰山,巍然不动。
几乎所有的外围zhàndǒu,都是以内围的一股洪流为核心服务的。那股洪流的浪尖,就是唐小鸟和何老狗,他们拼命的向安东野冲杀。
唐小鸟人小刀长,更喂了毒,只要被刀锋扫破一点皮,就免不了一死。
唐小鸟虽毒,但还能防备;跟何老狗对阵,却防不胜防。
对手也不见他如何出手,他有时候好像也根本没有出手,他只扬了扬眉,或耸了耸肩,冲向他、杀奔的官府高手和朝廷兵将,就中了邪般,无缘无故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路高歌猛进,很快就迫近了待斩的死囚安东野。
待斩的安东野显然并没有瞑目待毙,他也在挣扎脱囚,但弓辰的“天龙八爪”、索凌迟的“五鬼锁喉”却制住了他。
——如有必要,他们即会格杀安东野!
第二章 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
? 弓辰和索凌迟,唐小鸟跟何老狗,四个人,两对台上,两对台下,一方以人质为要挟,一方投鼠忌器,一下子怔然对峙起来。
就在这时,一枝狼牙利箭,带着风声,突然射到,更有一个蒙面兔耳少妇,展双刀自牌坊上跃落,刀光如雪。
弓辰吃了一惊,撮五指如龙爪,一把抓住射到面门的狼牙箭,由于射手的臂力惊人,箭矢力道沉猛至极,弓辰抓箭在手,身体却被那箭的来势,带得后退了两步半,才稳住马步。
几乎与此同时,索凌迟已疾弹出去,清瘦的身形,如风中竹叶,仅以足尖沾地,急如毒蛇吐信,已连攻那扑落的蒙面兔耳少妇十五、六记“五鬼追魂腿”。
索凌迟的出腿,又狠又恶又毒,那少妇身上和内脏显然都受到了重创,五官七窍也全冒出了鲜血,她仍手舞双刀不倒、不退。
索凌迟有点为这少妇的拼命气势所慑,不大敢再贸然抢攻了。
兔耳少妇刀刀拼命,步步紧逼,索凌迟眼神流露惊色,已开始缓缓退却,后退当中,他忽然向弓辰大叱:“弓总小心!”
弓辰一怔,他猛斜身,如龙摆尾,让开了牌坊上一弓背蒙面汉子的第二支狼牙箭!
一众大内高级侍卫簇拥下的“一哥”哥舒一刀,猛然喝道:“大家小心脚下,地底有人!”
“脚下!”
“地底?”
众人正惊疑不解之间,哥舒一刀已经及时发现,有一道贲土,自“断头台”远方,迅疾翻动,眨眼间就接近到了死囚安东野脚下。
哥舒一刀大吼一声,奋起神威,须眉皆张,五指骈缩,以掌腕直捶下三尺深土里去,霹雳断喝:“去死吧!”
“轰”的一声,一个五短身材的黄衣汉子,自泥土里翻身而出,在电光石火间,居然土拨鼠一般地弹跳上来,以头肩臀肘加两手双脚,跟哥舒一刀交手了九招!
“土仲冥!”索凌迟一看之下,恼羞成怒的喝骂道:“前番出了个叛徒火流星,今次又有了个奸细土仲冥,你们‘五行门’,尽出吃里扒外的料!”
他喝骂声未落,那从地底跳出来、方方正正的土仲冥,像被削树桩似的,被哥舒一刀一式九刀平均匀称的斩成了十截nAd1(
“大风堂”这些人虽然都是蒙了面,可是他们自己人当然认得自己人,狂斩索凌迟、负伤多处的兔耳少妇,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梁少兔,以弓箭远射钳制住弓辰的弓背汉子,是雷大弓;梁、雷两人也马上辨认得出来,从地里暗袭的惨遭分尸的矮汉,正是“大风堂”里在“刑部”唯一内线、“五行门”弟子土仲冥。
“大风堂”子弟都是经过严格演练配合,才展开“画眉”行动。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富贵集团”也一样做了完全的准备和缜密的安排。
弓辰、索凌迟、哥舒一刀这三大高手,都被暂时缠住;唐小鸟跟何老狗正待向安东野逼近,就遇上了六个人、七杆枪。
他们原本是“小梁王”柴如歌身边的“枪骑卫”,昔日“霸王命”与辰源一战,“十枪骑”三死一叛,而今唯余六人,仍忠心不渝的守在柴如歌身边的。
——“霸王枪”项拾羽、“涯角枪”赵乘龙、断魂枪”罗少成、“芦叶枪”杨小昭、“梅花枪”霍无病、“裂马枪”李承吉。
这六人七枪组成枪阵,困战唐小鸟跟何老狗。
“十枪骑”联成一阵,虽曾为辰源抢占地利、各个击破(参见《霸王命》卷第一章),又落得“六枪骑”之数,但这六枪骑的声势与实力,就算唐小鸟应对得了、何老狗应付得下,只怕要想救人,却再也无能为力了nAd2(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就在这时候,有十个顶天立地、金刚铁塔也似的“东北”大汉,及时的chūxiàn了。
这十个身高丈二、腰阔三围的“关东”巨人,都是“大风堂”二当家熊东怖旗下的猛士,也是“狂狮堂”自“山海关”入京增援的这批关外子弟兵的主力和重将。
他们用长槊、长矛、长刀、长斧、长枪、长戟、长镋、长叉、长锤、长钯等重兵器,他们分别叫滚犊子、扯犊子、护犊子、完犊子、装犊子、瘪犊子、小犊子、王八犊子、猫驴子、傻狍子,他们号称“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
——滚犊子、扯犊子两人既是“八大犊子”之一,又是与猫驴子、傻狍子合成“四大神兽”中的两个。很多人都误以为“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是十二个人,其实是十个人。
“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一齐出手,对抗“六枪骑”。
“六枪骑”的枪阵,虽然厉害,但这“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用的都是长兵重器,且结成阵势,先把“六枪骑”分开、挡开,让他们无法结成枪阵,枪势亦一时无法全面展开威势。
若是单打独斗,“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只伯并非“六枪骑”中任何一人之敌,但这十个大块头联手一条心,就像十堵墙,格开了枪骑,打散了枪阵,一时竟占了些许上风。
唐小鸟与跟何老狗把握住千载难逢的时机,骤然冲近“断头台”,一以刀砍,一用手劈,解开枷锁,释放安东野!
高台上,童贯与柴如歌又互望了一眼,柴如歌身后的“四大外族勇士”捧了一杆血色长枪,递了过来,但柴如歌只挥了挥手,就叫四大侍卫退了下去nAd3(
局面如此危机,这一老一少,似仍,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在他们父子眼里,他们根本无需出手。因为,唐小鸟与跟何老狗,很快都会变成死人。
枷锁被唐小鸟的刀剁开,铐链给何老狗的手扭断。
安东野重获自由,他自由后的第一件事是——
——猝袭唐小鸟和何老狗!
一手用刀!
一手用剑!
他当然不是安东野!
虽然他与安东野有八分的神似,同样的虎背熊腰、同样的虬髯怒目、同样的威风凛凛、同样的英雄气概,但仔细观看之下,他还是比安东野年轻了那么一点点、清瘦了那么一点点、气短了那么一点点,就如同十年前的少年安东野。
他是谁?
——他叫拓拔东野。
他本是“鲜卑族”的青年武士,他因羡慕敬仰安东野的威名,不远万里从家乡,来到“京师”投效。他不但长得酷似安东野,他举手投足、音容笑貌,都续学足了安东野,最后,更把自己的原来的“鲜卑”名字,直接改成了拓拔东野。
每个见过他的人,几乎都将他误会成为安三爷,争相结纳;得知不是安东野本尊之后,自然也是百般嫌弃、千方奚落。
或许是因为太过相像、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安东野婉拒了拓拔的好意。拓拔东野这才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安东野,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模仿偶像,他始终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安东野。
心灰意冷的拓拔东野,投入权相蔡京的长子蔡攸府中,做了一名小小的护院。而后与蔡攸小妾互有暧昧,此事传入蔡攸耳中,蔡攸非但没有责罪,反而亲自做主,将自己那小妾赐给了拓跋东野完婚≡此,拓拔东野对蔡攸死心塌地,赤胆忠魂。(参见《青龙煞》卷第三章)
这次,高俅设计安东野跟“大风堂”,拓拔东野主动向主子蔡攸请命,假扮安东野、伏击“大风堂”,他要一雪当年被拒之耻!他不要再做安东野的影子!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东野!
那就是他——拓拔东野!
蔡攸也想给拓拔东野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权力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都是“老鬼”的人,要想代替父亲蔡京的权势,就要让自己手下可用的人才,建立更高的功劳,攫取更大的权力。
蔡攸与父亲蔡京交恶,与父亲的“暗敌”高俅,却相处甚欢、私交甚好,两人一拍即合。所以,拓拔东野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就变成了“法场”上待斩的死囚。
这本就是高俅布置的一个局,一个处心积虑将“富贵集团”拉扯其中、要将“京师”武林人物一网打尽的大局。
拓拔东野隐忍多时,看准最佳时机,骤然发起出其不意的突袭!
那么近的距离,如此惊变,所有人都以为唐小鸟跟何老狗都死定了!
但,那都仅仅是以为而已。
现场发生了小小的意外,拓拔东野左手刀、右手剑,他才一出手,唐小鸟就突然向拓拔东野迎面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然后及时闪身,但拓拔东野的“火焰刀”居然火光一盛,仍然烧焦了她的头发。
唐小鸟负痛大嘶了一声,扑地灭火。
扑地之前,唐小鸟那个小小的喷嚏,已发出了一十七枚完全不同形状的暗器。
拓拔东野一刀得手,转攻为守,以“火炎刀”瞬间砸飞格掉了来袭的暗器,右手的“冰寒剑”,急刺何老狗。
何老狗在这个时候,莫名奇妙的的摔了一跤,恰巧不巧的闪过了拓拔东野的一剑。
拓拔东野刀剑一收,傲然道:“你们早知我不是三爷?”
秀发焦糊的唐小鸟,怒声道:“当然!”
童贯和方柴如歌再对视了一眼,前者咳了两声,唐小鸟跟何老狗一见童贯要发话,急忙接连退开了六、七步,保持了相对的安全距离距离,何老狗才道:“你们早知道有人要劫法场,又怎么会把真正的三爷押来‘菜市口’处决呢?”
童贯倒大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这群猴崽子,明知是个圈套,为何还来白白送死?”
“大公公,你错了。”柴如歌目如冰火,突然道:“他们并非来送死的,而是gùyì来拖延我们的!”
“他们故作冒险袭击,拖住战局,好要让朝廷误以为他们真的中计,实则,他们已另派人去劫囚救人。”童贯“呵呵”叹道:“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云端那个小妞儿了!”
柴如歌手按腰畔“惊梦”小刀,目注全场,目炽杀机:“这些‘东北’蛮子,太嚣张、太猖狂、太可恶了,今天本王就要大开杀戒,让他们损兵折将,哭爹喊娘!”
“你要亲自出手的话,那可就是意味着,要与整个天下的英雄好汉为敌?”童贯眯着眼睛,提醒道。
柴如歌座后“四大外族勇士”手捧的血色长枪,又发出慑人历啸!
第三章 东南西北中发白
? 柴如歌低首,去审视自己一双秀气纤细、粉妆玉琢般的手,喃喃自语:“不杀则已,要杀,就杀他一个血流成河,风云变色……”
彼时,街口各路,金鸣马嘶,喊杀震天,“禁军”甲士、“刑部”死士、“富贵集团”骑士等各部后援大军,已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包围掩杀过来……
茅草深没人膝,满目荒凉。
就在童贯、柴如歌以及弓辰、索凌迟、哥舒一刀,率领一班高手,押解“假安东野”拓拔东野,在清晨浓雾里,向“菜市口”进发时,“山河社”里又先后chūxiàn了两队精英好手,由“一唱雄鸡天下白”赵山鸡领队,“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压阵,押着囚车上真正的安东野,没声没息地向城西“小校军场”进发。
比起rènào非凡、人多兴旺的“菜市口”来,“小校军场”就显得冷清了太多。
这里曾经是“大风堂”二当家熊东怖以杀人练刀的屠场(参见《刺虎图卷第三章》),这一带偏僻荒凉,龙蛇混杂,是黑市跟绿林道交易、谈判一些见不得光生意的场所。
押解的队伍,走进“小校军场”,在破损废弃的“点将台”前,陡然止步。
赵山鸡将手一挥,两队人马同时行动起来,一队布阵,严防死守,如临大敌;一队布局,准备处决安东野。
这两队人,都是从“山河社”和“殿帅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办事效率雷厉风行,时间不大,yīqiē就都已布置好了。
布置就绪,是不是就要执行处决令了?
并没有。
赵山鸡和“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似乎仍在等待着什么。
人在刀下,肉在俎上nAd1(
他们,倒底还在等待什么?
答案,很快就给揭晓——
——来了。
一匹快马,分开长草如浪,蹄声如密鼓,急掠而至!马上是个剽悍的人,整个人就像一只大铁鸟!
那乘快马人未到,负责外围警戒的司徒破病(参见《终南晚》卷第九章),已经病里病气的率先走报:“山鸡哥,大师,一哥遣汪铁鸥急报!”
赵山鸡铁着脸、嗔着眼、寒着语调:“请汪总管。”
策马奔走虽急,但马上的锦衣汉子却脸不红、气不喘。
这铜铸铁打般的汉子,向赵山鸡拱手长揖。他的手掌钝厚肉实,十指粗短肥大,犹如两面铁琵琶。
他正是“大内”侍卫大总管“一哥”哥舒一刀的贴身手下:
——“琵琶手”汪铁鸥。
“禀告山鸡哥,”汪铁鸥礼道:“一哥要小人向您急报:安东野的党羽,果真在‘菜市口’动手抢人!”
“很好!”赵山鸡顿时“呵呵”笑了起来,“太尉大人这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果然是妙招!云端那伙贼男女,既救不着人,又要落个尸横遍野!痛快啊!”
“琵琶手”汪铁鸥抱了一下拳,铁衣猎猎,退了下去。
赵山鸡一歪头:“大头陀,动手吧!”
这位皇室旁支,觉得自己的权力,似乎多少有点要受五行头陀的节制,他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不理会赵山鸡脸上的猪肝色,只向身后的二弟子木雪涯略一点头,木雪涯立即带着两名手下打马而去nAd2(
“我们还在等什么?”赵山鸡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
五行头陀目光如电,只见一匹快马,如密雷急炸,自场外的长街,急驰而至。
这次马上是个瘦小精悍的鸠面汉子,马未到,人已一掠近前。
赵山鸡马上惕然,鑫森淼焱垚目光一闪,已点破道:“是葛总管!”
来人是哥舒一刀手下另员一心腹大将:
——“毒龙手”葛元鸠。
此人身轻如燕,柔若无骨,两条手臂颀长无比,比一般人起码长出一半左右。
“禀告山鸡哥,”葛元鸠也恭谨作揖的致礼道:“一哥使卑职来报:目前在‘菜市中’劫囚作乱的逆党反贼里,并未发现云端的踪迹。”
“什么?!”赵山鸡闻言,就是一震。
鑫森淼焱垚点了点头,摆手示意葛元鸠下去休息。
“云端如果不chūxiàn在‘菜市口’,那只有两个可能,”鑫森淼焱垚慢条斯理的分析给赵山河听:“第一、这个女人为了保全家业、薄小命,不敢露面出手救人,放任安东野生死。不过这个可能,微乎其微;第二、就是云端事先得到了风声,她使手下在‘菜市场’把动静闹大,她带着实力高手暗度陈仓,来这里救人。本座认为,这个极有可能。”
赵山鸡一听这话,脸上就不自然了。他只想痛痛快快砍掉安东野的头就好了,他可不想去面对云端和她的“鬼斧神弓”!
鑫森淼焱垚又扬了扬手,他身边另一位亲信弟子水夕影,马上领两名“五行门”好手,策马离开nAd3(
“五行头陀”接二连三的调度,让赵山鸡感觉很没面子,仿佛现场所有的行动和布置,都要听这个家伙的指挥跟部署似的。
赵山鸡不舒服归不舒服,但却一点没有办法,他暗想:
“谁教相高太尉近日极信重这个大头陀呢!不过,太尉大人信任的人,可多了去呢!看你能逞多久的威风?看你有什么好收场?说起来,太尉大人可是从我的‘蹴鞠队’发迹起来的,咱对大人有过提携照顾之恩,你一个杀手头子,哼哼,想和我比?门都没有!”
赵山鸡心中对“五行头陀”的目中无人,颇为不甘,就连对以“麻将阵法”守住安东野的那七个个汉子,也颇看不顺眼。
那七兄弟,各抱军器,各占方位,目不斜视,纹风不动。
这七人正是高球的心腹家将“麻家七将”:
——麻东风、麻南风、麻西风、麻北风、麻红中、麻发财、麻白板。
押解队伍一在“小校军场”停顿下来之后,“麻将”七兄弟,就按照“北斗七星”方位,死守在囚车周围,一直没有动过。
“只要‘麻将’在,能救走安东野的人,只怕再过三百年,都生不出来!”这是临行前,高衙内说过的一句话。
——麻家七兄弟,就是高玩从大牢里发现、挖掘、提带、重用的好手。
虽然高玩的话,多半是为自己手下脸上贴金,未必就可信,但赵山鸡看到他们严阵以待,心里多多少少踏实一些了。
他想早点完事交差,早点回到府里搂着小妾喝着酒,这样他才能完全踏实,是以,他低声下气的请教鑫森淼焱垚道:“大师,时辰不早了,我们可以动手了吧?”
鑫森淼焱垚若有所思地道:“解开三爷身上的哑茓,先验明正身。”
赵山鸡向身后耸立如门神般的金钟罩点了点头,金钟罩马上拍开了安东野的身上被制的茓道,但并没有打开囚车。
安东野一开口就开始骂人:“妈拉个巴子!高俅!李师师你个婊子!阴你们三爷,老子操你们八辈祖宗……”
“住口!”赵山鸡锵然拔刀,刀作龙虎啸,他自己也作势如金鸡长啼:“看我斩了你!”
他根本没打算打开囚车、除开枷锁,他隔着牢笼,就要用利剑斩掉安东野的头颅,交差,报功,领赏,扬名。
赵山鸡要亲自拔剑,斩落安东野的头,他与安东野并没有什么过节。但他也觉得能手刃辱骂殴打过官家和太尉的大反贼安东野,那是一件功在当代、青史留名的事情。
以后,在朝野上下,谁不会挑着大拇指说上这么一句:胆大包天欺君犯上的大反贼安东野,乃是被神勇威武正气凛然赤胆忠心的山鸡哥明正典刑!
想一想,那该是多威风、多露脸啊!
是以,赵山鸡要争着、抢着,立这个大功。
他心里早已盘算好,安东野再凶、再恶,只要不给打开他的囚车枷锁,他就juéduì奈何不了咱,自己也就juéduì安全无事。
赵山鸡一向胆小如鸡,只有在juéduì安全的范围内跟情况下,他才会如此一马当先、勇不可挡。
眼角余光见鑫森淼焱垚在一旁斜觑着他,看神情也仿佛极为“欣赏”自己这“英勇”气概,赵山鸡不禁暗喜:“大头陀,这回可让你见识到我山鸡哥的英雄本色了吧?”
刀风划破晨雾,赵山鸡挥刀直斩完全无法动弹的安东野——
他这一刀斩下去,眼看昂首挺胸、视死如归的安东野,就要身首异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高声断喝:“一哥在此,刀下留人!”
只听一阵马蹄声急响,一条大汉骑在马背上,分开茂长草丛,急驰而来,他整个人,已几乎跟马连在一起,背上晃亮着一把雪亮的长刀,格外耀眼。
赵山鸡下意识的止住了下斩的刀势,鸡眉豆眼肃了肃,“嘿”声笑道:“这次连‘一哥’哥舒一刀,都亲自出动来给我山鸡哥传信报讯了。”
他话未说完,已听草丛里有的手下惊呼急叫,此起彼落:
“你不是哥舒大人?!啊——”
“不好!后面快截住他!”
“来者何人?快停下来!!”
“啊!我的腿……”
待布置在“小校军场”外围的“山河社”蹴鞠高手,惊觉有异时,那长身刀客,刀快马更快,眨眼已单骑冲进“麻将”阵中,距离囚车,仅仅一步之遥。
那长大汉子,背上晃亮的长刀,已亮到了手上,刀光挥处、刀风过处,血光暴现,阻截追击的球员、家丁,纷纷让出了一个缺口。
这人对包围追袭他的人出刀之后,大家这才发现,他也戴着一张精巧的狮子面具。
“东南西北中发白”麻家七将,依然冷视全场,各抱军器,守住囚车里的安东野,纹丝不动。
赵山河这才意会到情况不妙,“啊”的一声,退开三步。
“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只看了一眼,冷哼道:“来的只是熊二,大鱼还在后头。”
此刻,熊东怖一人一骑一刀,已为“刑部”双雄“天龙地虎”的唐天龙和雷地虎截住恶战,“小校军场”各处响起的喊杀战鼓之声,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逼迫而来。
鑫森淼焱垚发倒立如戟,神情却依然悠闲,他幽幽的道:“来了一个熊二,还怕云端大小姐不来吗!”
赵山鸡见势不妙,二度挥刀,划空横斩安东野首级,气急败坏的叱道:“先宰了安东野狂徒要紧!”
第四章 给我三百管城,我能踏平东京!
? 赵山鸡要斩安东野——
他的刀未落,四周草丛里响起一片叱喝,只见箭矢夹杂着暗器,加起来至少三百六十七种夺命武器,七百六十三种一着夺命暗器,全部向赵山鸡身上招呼!
攻势如山,深可没膝的茅草丛中匿伏埋伏着的高手,一拥而出,一拥而上!
指挥发暗器子弟的是“黄鹂堂”堂主七当家“女诸葛”朱七七,负责放箭矢帮众的是“玉麟堂”堂主四当家“铁口神算”诸葛喜,带领“敢死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冲锋陷阵的是“紫貂堂”堂主十三当家“紫貂”杨弋捷……
这些“大风堂”的高手,一直都藏身在草丛里,就等这一刻猝然出击!
他们都戴着各种各式各颜各色的面具,有的凶狞,有的可爱,有的惨绿,有的粉红,甚至还有两个大头娃娃。
他们的目标和目的,都是一致的。
他们的目标是救三爷安东野,他们的目的不让官府将自己认将出来,因为他们还要在“京师”继续混下去。
为什么他们偏还要在“京师”里苦撑,而不是回到“关外”老巢暂避风头呢?
因为,他们还要支撑大局。
——“青衣楼”连受打击,老楼主和柳生三公子先后折损,元气大伤;“大风堂”要是再撑不下去,偌大的“京师”武林,就得拱手让给“权力帮”、“富贵集团”、“高二党”这些祸国害民的组织,为所欲为,而全无人抗衡和钳制了。
三大当家全部冲杀过来,如狼似虎,挡者披靡。赵山鸡哪见过这般凶猛阵仗,别说斩安东野的人头了,吓得几乎连先皇御赐的宝刀都丢了,急忙掀袍拔足就逃。
赵山鸡一退,隐匿在押解队伍里,早已磨刀霍霍、蓄势以待的“岳阳军承宣使”高尧卿、“安国军承宣使”高尧辅、“桂州观察使”高尧康这三大“殿帅府”公子,连同随行的“管城”护军,一起迎击自草丛里冲出来的大风子弟!
高球的三个儿子,都是经过军事训练的年轻将领,绝非酒囊饭袋之徒,他们率领三百“管城”护军,硬是要守住外围防线,不让安东野的同党得逞!
三大公子曾经夸下海口:给我三百“管城”,我能踏平东京!
然而,他们守得住吗?
根本守不住!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管城”,欺负个“东京”商贩、抢个秤砣、砸个摊案,还绰绰有余;一见蜂拥狂飕而至的“东北”亡命狂徒的声势和杀法,可把他们这帮孙子都吓傻了!
这群“东北”子弟,是真刀实枪、拳拳到肉、招招见红的在械斗!在肉搏!在玩命!
这种纯粹街头乱殴火拼的流氓打法,不讲姿势,不论招式,不顾生死,只以打倒对方、打死对手为第一目的,也是唯一目标nAd1(
那些皇城里娇生惯养、以维持街面秩序为名大肆敛财的“管城”护军部队,外厉内荏、只会欺民凌弱,总算“见识”到这种让他们心惊肉跳、只恨爹娘给少生了两条腿的恐怖血腥场面了。
冲杀过来的蒙面人群里,冲的最猛、杀得最狠的两个蒙面人,看他们身形体态,似乎已上了年纪,且应该是一男一女,但二人势同疯虎,一上来只要挡住去路的,不是给男的“虎爪”空手撕裂,就是给女的挥舞“诛邪”剑摧毁。
这二老首当其冲一上阵,三百“管城”护军,就如同摧枯拉朽的败下阵来,只“殿帅府”三大公子,还能勉强抵挡一阵子。
“怯阵者,杀无赦!”最具胆识的三公子“桂州观察使”高尧康,挥刀砍翻一个抱头鼠窜的手下逃兵,面色铁青的喝止道nAd2(
“管城”落花流水般往后败退,只有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带着一群手持长短火铳的“西洋”男女,一面用一方干净雪白的手帕揩脸上的汗水,一面逆着大军的退势向前走。
他的前面,正是那一大群戴着面具、冲拥而至的劫囚悍匪。
这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好像浑然不知,他只顾抹脸揩汉,义无反顾的迎着刀光和血光,向前独行。
每个冲到他面前、杀至他近前的大风子弟,都纷纷倒了下去。
他的左手一直抹脸抹汗,他的右手里握着一把精巧的“西洋”火铳,然后在别人一挨近他的刹那之间,他右手的火铳,就会爆炸般地喷发出了火蛇,把来敌击毙、将对手消灭。
他径自前行,他依然用雪帕揩脸,从他自“五行头陀”身后闪出,一直走进茅草最盛东北角,倒在他火铳的人,至少也有十一人。
他的花团锦簇的粉衫、绿巾、白帕,也都给志士的献血染红了。
大风雄豪全掠了过去,安东野看到这种情形,直着嗓子大喊不已:“大家小心!别惹他!这小瘪犊子是‘花花公子’高玩!”
那高玩依旧油头、粉面、微笑、拭汗、开枪、杀人。
不过,安东野这么一示警大喊,至少有四名劫囚救人的武林高手,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在这老是不停出汗的年轻高手身上。
其中一个是率领这次“画眉行动”的四当家之一的诸葛喜。
诸葛喜知道高玩的火铳不好惹,但一定要有人制住他,至少,也得缠住他,他是这次行动的四大当家之一,为了将己方的伤亡降到最低,他一定要有所行动,他别无选择,不可逃避nAd3(
另外两人,就是那如狼似虎拼得最凶的男女长者名宿。
他们是此次赶来助拳的武林同道两大领袖人物:“虎爪功”生撕活人的“武当”玄鹤道长,“诛邪剑”挡者披靡的“峨眉”恨天师太。
这两位武林长者名宿,自从上次在“大风堂”云大龙头的寿宴上受辱(参见《刺虎图》卷)之后,对朝廷派系的人,可谓是恨之入骨,这次他们一听此次行动是解救他们的“大恩人”安东野安三爷时,立即放下yīqiē,带领门下精英弟子,毅然参加赴难,以报答当日受制时安东野“援手”之情!
他们当然也知道“花花公子”高玩手上的“西洋”利器惹不得。
但他们共同倔强不服老的两个人,一就喜欢去招惹不可惹的人和物。
他们能够挺身而出,除了因为二老悍勇、冥顽、任性、好斗的性格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这次“画眉行动”里辈分最高的人物,越是重大凶险的敌人和zhàndǒu,他们觉着就越应该由自己去面对。
诸葛老夫子、玄鹤道长、恨天师太,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一直留在东北角那方地势突出的茂草里指挥yīqiē,她既没有诸葛喜的资历,也没有玄鹤的身份,名气好像也没有恨天师太那么大。
她一上阵亮相,只见慵懒中带着得凌厉、凌厉里有着慵懒的鞭影,掠了下来,“小舞”未到,她已戟指高玩大骂道:“你这个娘炮!”
这些亡命之徒里,没戴面具、没罩面巾的,就她一个。
因为她云端大小姐不肯戴面具、不愿罩面巾,她认为那样子的自己很丑,一起行动的同伙、同伴、同袍、同志,都拿她没办法,只能随着她的心,顺着她的意。
除了这四大“高手”,合击、围攻、钳制高玩和他的一群绿毛红眼睛的同伴之外,其他高手,都在绯巾蒙面、腰身窃窕,手挽银环的红裙女子率领之下,破阵冲锋,继续冲杀向“点将台”。
眼见顶盔贯甲的“殿帅府”三大公子,节节后退,赵山鸡脸色铁青,向稳如泰山的“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催促道:“大师,您该出手了吧?”
让赵山鸡上火着急的是,不但鑫森淼焱垚不闻不问,事不关己似的,连“麻家七将”怎么个个都石雕泥塑般一动不动?高太尉派他们来是看rènào、观风景吗?要知道这样,派只狗来都比他们强!
“你别瞎紧张,”鑫森淼焱垚看着战团中绯巾蒙面、腰身窃窕,银环飞舞的倩影,高深莫测的道:“好戏总在后头,本座就不相信‘凉城客栈’里那个人,就忍得住不出手!”
赵山鸡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真的会来吗?”
“菜市口”和“小校军场”,全都起了血战,全都为了要营救安东野,且全都在等一个人的chūxiàn——
“他真的会来吗?”
在“山河社”里等候消息的“殿帅太尉”高俅,心里也正好在问和赵山鸡相同的一个问题。
就在刚才,木雪涯与两个师弟师妹飞骑来报:“大风堂”那干反贼乱党,果真以为安东野是押往“菜市口”刑决,已经动手劫囚了。
高俅闻讯大喜:“好极了!就怕他们不来,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早成竹在胸,分派得力精兵猛将,缜密部署,运筹帷幄,既来了就juéduì一个也不放过,务必要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他还在等一个人的chūxiàn,他费了这么多的人手,花了那么大的力量,为的就是把这个人和他代表的势力,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铲除掉、消灭净!
可是,他还没来,他仍都没有chūxiàn。
高俅觉得很遗憾,他觉着怅然若失,他觉着这次不能不擒杀那个人,自己所做的这yīqiē,只能算是“小胜”,即使消除了反对自己的“京师”武林势力,意义也都不大。
高俅正愁眉不展时,水夕影又带两名“五行门”门人,打马赶还:“果然不出大人所料,云端没有轻易被诳,她带着‘大风堂’主力,跟踪山鸡哥与家师到西城,并前仆后继、不计牺牲的抢夺安东野!可是……大人要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chūxiàn……”
高太尉的眉锁得更深,以这个人和安东野的交情,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可是,两个战场,都没有他的chūxiàn……
——冷北城,你究竟人在哪里?!
第五章 庚依室
高俅不住的在脑海里盘算着时局和时运,盘来算去,他总觉着自己遗漏了什么,让他的心绪很不宁。↗點小說,
倒底是遗漏了什么?
目前两个战局,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大风堂”和他们的同党,在今日的会战中,就算不全军覆灭,至少也是大伤元气,名存实亡。
如果圣上今晨批准把大内高手全部调归他指挥,他还可有十足的把握,将这些“反贼乱党”杀得一个不剩,片甲不留;都怪李纲那个老匹夫御前当庭反对,说什么“太庙”和“皇宫”均需得力人员坐镇,圣上居然听信了他的鬼话,只派了哥舒一刀为首的一十七位大内侍卫增援,听请不听令;
这也迫使高俅只好尽遣自己“禁军”中亲信部队和“京师”亲己派武林实力,来布控整个战局,他自己本人,也得亲自坐镇“菜市口”和“小校军场”之间的“山河社”,第一时间收集各方战情,便于策划应对,调兵遣将,掌控全局。
片刻之前,他已飞骑请“大内”侍卫大总管“一哥”哥舒一刀来球社,进一步商议“剿匪戡乱”军机,只要完全征得“大内”高手的支持,才能稳操胜券。
哥舒一刀在年前的大内比武之中,接连打败了“少林”的“摩云手”吴大鹏、“武当”的“仙鹤手”王云鹤、“崆峒”的“琵琶手”汪铁鸥、“点苍”的“毒龙手”葛元鸠这四大侍卫总管,一跃而成为大内侍卫大总管,成为了天子面前举足轻重的红人。
当时的朝廷,派系复杂,山头林立。根据部门职能、地域势力的不同,京城朝野,大小宗党集团,多如牛毛。这些团体之间,互相攻讦,党同伐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怎的一个“乱”字了得?
就以天子近身三大武力为例:
在娄野鹰师兄弟苦心经营多年之下,“御林军”已成了皇家最忠诚、最精锐的直属武装,其他外臣想要Сhā手分权,根本是滴水不进nAd1(
“禁军”自安天命死后,四分五裂,“青衣楼”系的罗大幼、“富贵集团系的”谭勇林、“高二党”系的潘伟博、“大风堂”系的赵舜,各占有一方天地。
对“御林军”和“禁军”Сhā不上手的权相蔡京,便向“大内侍卫”的头头们抛出了橄榄枝,在蔡相的重金美女贿赂下,哥舒一刀逐渐成了蔡党的中坚力量。
高俅自幼混迹市井,泼皮无赖出身,少年因缘际会,一飞冲天,成为后来居上的御前宠臣、“禁军”大帅,他心里知道,以自己的出身和发迹之路,在蔡京、童贯、朱勔这些以科举及第、战场军功、世袭公侯跻身朝班的同僚眼里,自己就是个弄臣、小丑,他们表面与高俅客客气气,实则打心眼里,这些凭真本事上位的正统王公大臣们,十万分瞧不上高球的。
基于这种状况,高俅发迹之后,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不但没有意忘形。反而加倍小心谨慎。
他一早就拜托蔡京监视牵制李纲,蔡京跟李纲是死对头,品级官位,又高出李纲半筹,这样的安排恰到好处。
圣上身边,现在被蔡京、王黼、梁师成、李彦等一帮“自己人”包围着,谅李纲一个人,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朝廷上确保无忧,高俅又把目光投在江湖上,冷北城和安东野的生死交情(参见《大风旗》卷),天下皆知,况且,有种种迹象表明,这位“杀手之王”目前就逗留在大姑娘冷若颜的旧居“飘香楼”!
让高俅想不通的,就是冷北城的动向。
他已请旨安排童贯与柴如歌在“菜市口”,候战冷北城,以童大公公和柴小王爷之力,冷北城必是有去无回。
只要冷北城一出现在“菜市口”,童、柴、冷这三大绝世高手,便必得一决胜负,决一死战。
——这一战无论谁生谁死,都对他同样有利nAd2(最好“富贵集团”两大巨头能和冷北城同归于尽,这样一来,“富贵集团”便是他高太尉的囊中之物。
就算冷北城识破天机,现身“小校军场”,高球他也不怕,“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和海外学成归来的义子“花花公子”高玩,都正等着他上钩呢!
高俅之所以在“小校军场”布置了较多的亲信高手,甚至他的三个儿子都亲自上阵,主要是因为他知道,冷北城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气,绝对不是轻易受诳上当之辈,一旦冷北城识破“菜市口”的骗局,那就意味着押解刑决正真安东野“小校军场”,必将是一场恶战。
高俅一切早有防范,所有亦布好了局。
他有绝对的信心,一次性将自己的政敌、仇家等朝野反对势力,全部清理干净!
他现在已经稳操胜劵,就连身边侍候他的“京师第一名妓”李师师,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太尉大人心底的踌躇志满。
“庚依室”桌上,摆满了奇鲜异果、山珍海味。还有十六个年轻美丽的歌姬,正在桌案前,曼妙地奏乐起舞,香气满室。
这些歌姬都是主人赵山河的侍妾,也全是高太尉的情妇。
高俅仅可以大胆的吃喝玩乐,“山河社”防范森严,除了球社里外都遍布高手锐士之外,他身边还有两个高手,只要这两个人在,就是来千军万马,都不足惧。
一个就是这里的主人,赵山河。
大太监王黼曾经这样评价过这位看上去畏首畏尾的“墙头草”皇叔:“赵皇叔的可怕,就是在于他的不显山、不露水,肯自认为‘平庸无能’,让人心无防范;然而,这样的人物一旦发起攻击或者反击,你绝对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位大宦官李彦,却有不同意见:“赵皇叔固然可怕,但阎尚书更招惹不得nAd3(得罪了‘十殿阎君’,别说还手,连渣儿都不会给你剩下一粒。”
高球现在身边坐的另外一位高手,就是“刑部”尚书“十殿阎君”阎罗王。
有“力拔山兮气盖世”赵山河和“十殿阎君”阎罗王守在这,高俅还有什么可害怕的?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更何况,“一哥”哥舒一刀,也赶到了!
哥舒一刀是“大内”御前带刀侍卫的大头子。他蓝袍,红脸,蓝眼,白眉,紫发,绿刀。
一把足有七尺长长长长长长长的长刀。
他年纪实并不大,正值壮年,他才在“菜市口”斩杀了朝廷叛将土仲冥,他带着犹存的杀气,一路走进来,对皇叔与尚书大人,都显露了倨傲的态度;他对李师师跟那些载歌载舞的歌姬美女,也不正眼瞧一下;他连对高俅,也傲慢的有些藐视。
他简直像是一把锋芒迫人的宝刀般,气势十足、虎虎有威的大步走了近来。
“一哥,本帅望眼欲穿啊,快请上座!”高俅显得有些微奋亢。
“太尉大人,有礼了。”哥舒一刀抱着长刀盘膝而坐,傲慢无礼之状,毫不加掩饰。
高俅呷了一口酒,笑问:“大家说说看,冷北城会不会伏法?”
阎罗王答道:“除非他不来!”
高俅又笑着问道:“那么,你们看他会不会来?”
李师师娇笑着说道:“依贱妾看,他未必敢来。”
赵山河道:“冷北城若不来,就要落个‘贪生怕死’的罪过,他这辈子都甭想抬起头做人了。”
高俅转首问哥舒一刀:“您说呢?一哥。”
哥舒一刀只答了一个字:“会!”
高俅肆意的抚摸着李世师师的翘臀,自信满满的的道:“有你们三位在,就算冷北城马上出现在本帅面前,本帅也大可安枕无……忧……”
他的话,竟然没说完,就被人无礼的打断了!
那人说了一句话:“听说你在找我家爷?”
就这一句话,把“庚依室”内所有的人,给吓了一跳。
吓了一大跳。
说话的人就在现场!
且就在哥舒一刀的身后!
哥舒一刀也吃了一惊,说话的这个人,绝不是自己带来的六个手下之一,这个人是球社前主动引领他们一行入内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哥舒一刀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山河社”的球员、或者是“殿帅府”的高手。
然而,“庚依室”里的贵人,却无不以为这个人,也是哥舒一刀带来的手下,就连高俅也诧然暗忖:“‘一哥’对本帅无礼也就罢了,他区区一个带来的手下,居然也敢这样没大没小、没头没脑!”
那人语音甫落,哥舒一刀已飞身倒射,到了他的身前,几乎跟说话之人,已近仅容拳!
哥舒一刀手按长刀,声音比刀还冷:“你是冷北城?!”
“我姓温,排行十七,”那名一脸醉意、一身酒气的嬴瘦汉子,回答得一点也不畏惧紧张。
“‘三缸公子’温十七,”高俅眼珠乱转:“‘凉城客栈’的账房先生来了,你的好主子冷北城,也应该在吧?”
双颊醉红的温十七,打了个酒嗝,就听李师师尖叫了一声,大家立时转首,可是已是迟了。
一个美腴丰满的人影,已自李师师身后,一手抓住了她“背门”三处要茓,一手拿着一把剪刀,叉在她肌肤胜雪的长颈上。
阎罗王一发现不对劲,就抢身而出,但仍迟了一步,他的原本以为对方是在“聊城”打过交道的冷北城(参见《财神局》卷),而今却突现对手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一顿之隔,待他出手时,李师师已然受制。
李师师是谁?
那是当今皇上的宠爱,索凌迟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场上所有人都大惊,反倒是高俅一惊之后,进而放了心。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第六章 听说你在找爷?
? 高俅也会害怕。¤點說,..
他怕的只是“杀手之王”冷北城,来的当然不会是冷北城,冷北城也不可能是女儿身,冷北城未来,他就不怕。
虽这丰腴美妇劫持了李师师,但总远比抓住了他自己,要来得好上百、上千、上万倍!
劫持李师师的丰腴美妇,在刚才案前盈盈而舞中的舞姬之一,而且还是跳得最出色、最放得开的一个,高俅早就注意到她了,甚至他还打算今晚向赵皇叔讨了来享受一番。
高俅冷哂道:“花十八花掌柜,本帅眼拙了!”
那丰腴美妇花十八眉开眼笑起来,她问了一个跟温十七类似的问题:“太尉大人在找我家爷?”
“他在哪儿?”高俅笑眯眯的问。
“我在这里!”带着轻咳的一句话,得斩钉截铁,答得石破天惊!
什么?!
冷北城真的来了!
冷北城没去“菜市口”!他没去“校军场”!!他居然来了这里!!!
他真的来了。
他不仅是来了,而且,他还正在哥舒一刀身后,以一支银色的箭,已对准了一个人——
高俅!
这一下,不但人人都失了先机,连续三名强敌的乍现,也导致在场的人,一时措手不及,就连向来处变不惊的高俅,也不禁变了脸色。
这一次,他总算见到了传中的“杀手之王”,同时也见识到了冷北城的杀伤力和威慑力nAd1(
对面银色箭,箭镞发散着妖异的寒光,正对准着高俅的咽喉处要害。
那人还问了一句今晚高俅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听你在找爷?”
高太尉现在很不好。
他只觉额头皮寒、鼻尖发汗、嘴巴发干、舌头发颤、咽喉发痒、心口发热、腿发软、脚底板发凉。
冷北城选择了最佳的时机出现、最有利的时间出手。
他出现的时候,哥舒一刀正要面对质问温十七;他出手的时候,索凌迟方欲抢救落在花十八刀下的李师师。
冷北城就在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一瞬间,抢占了先势,瞄准了高俅。
然而,似乎全场的人,都忘了“庚依室”里,还有一个高手。
一个最不像高手的绝高手。
——赵山河。
哥舒一刀要制住温十七,索凌迟想救出李师师,唯有赵山河大袖一摆,已潜身至冷北城身后,大约相距只半臂的距离,丹田吸气,一拳就要轰出——
——“力拔山兮气盖世”赵山河祖传的“太祖七十二路长拳”,足有崩石惊云之威!
没有人会知道,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皇叔殿下,天赋异禀,生下来他的右手就天生神力,九岁时就单臂力举千斤鼎,而左手却又平平无奇,连抓只鸡的力气都没有。
在皇室倾轧、福祸难测的生存环境里,赵山河将自己这个秘密,一直隐藏的很好。
直到今天。
如果被赵山河自背后一拳击中,保管冷北城能在自己的胸前,看到赵山河的那只长满老茧的拳头他一出拳,冷北城马上就道:“你再动,我就发箭!”
高俅立即喊道:“都别动!”
赵山河的单臂铁拳,马上凝住在空气里nAd2(
他这一顿住拳,收回的拳风,仍使得跟他有半臂之距冷北城的,长发、长眉和长衣,都一齐扬了一扬、掀了一掀、荡了一荡。
高太尉望定这个在七步距离外引箭蓄势待发之人:“冷城主,久违了。”
冷北城已易了容、乔了装,但他那一双多情寂寞的眸和举手投足间的王者霸气、杀王之风,是谁也模仿不来、冒充不了的。
冷北城在咳道:“高太尉,打扰了。”
高俅带着不满的情绪,转而问哥舒一刀道:“一哥,冷城主何时成了你的属下?”
哥舒一刀冷汗暗滴,寒着脸不作答。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个局面,他还以为为他们引路通报的冷北城跟温十七,是“山河社”和“殿帅府”的人,是高太尉派出来接应他们“大内”侍卫的。
同样,“山河社”里里外外的高手,也都认为冷北城跟温十七,与哥舒一刀他们都是一起来的。
凝拳不发的赵山河,也张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盯着抓住李师师的花十八,他也想不通自己一手培训教养的歌姬舞娘里,是怎样混进外人的?!
就是因为这些不清楚和想不通,才造成了现在的不利局面:
——温十七一出现,就分开了哥舒一刀的注意力;花十八一出场,就引开了索凌迟的精神力;冷北城一出手,就威逼震慑住了高太尉nAd3(
所有的人,都轻视了胖乎乎、圆墩墩、笑嘻嘻的赵山河。
赵山河在惊变乍起的那一刻,已贴近冷北城,半臂之隔,一拳之威,只等号令,蓄势待发——
高俅凝视着银光闪闪的箭镞,他额上的涔涔而下的汗珠,仿佛也映烁着银光,他问了一句:“鬼泣箭?”
冷北城平静而沉静且冷静的道:“云端大姐去找我帮忙时,我随口向她借的(参见《山河社》卷第四章)。”
高太尉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冷城主杀人一定是大行家了,却不知‘甩手箭’的箭法过不过硬?”
一直冷面寒情的冷北城,竟然也抿嘴笑道:“算不上太精,这么近的距离,射杀太尉大人还勉强凑乎。”
高俅用细长的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冷城主,你的箭法不精,要是射我不着,皇叔的千斤铁拳,可就在你背后砸一个窟窿了?”
冷北城马上可以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杀气陡增,他不动声色的笑道:“太尉大人可以试一试,是皇叔的拳快、还是北城的箭快?”
“不试!”高太尉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又问:“就算你杀了本帅,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山河社’吗?”
“不能。”冷北城也摇头,摇了半下。
“既然冷城主自知无法全身而退,”高俅放低身段,试图劝道:“为何不放下武器,我们好好聊一聊呢?”
“北城觉着还是用箭指着太尉大人聊天,效果会好一些。”冷北城一箭在手,岿然不动。
高俅干笑道:“您不觉着用这种卑鄙手段来跟本帅谈判……很不光彩吗?,今天只要你肯放本帅一马,本帅保你冷北城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冷北城捏住“鬼泣箭”的三根手指稳如磐石,双眼眨也不眨地盯住这个庙堂巨鳄,从容不迫的道:
“太尉大人如果肯高抬贵手,给草民的朋友一条活路,草民自然也会给大人一条生路。”
高俅强抑怒愤:“你想怎么样?”
冷北城镇定的道:“让你布置在‘菜市口’跟‘校军场’的人,停止攻击,保障‘大风堂’及‘京师’道上武林朋友的安全和自由,赦免安东野死罪。”
“绝不可能!”高俅一口佛否决:“安东野惊扰圣驾,那是死罪,没有皇上金口特赦,绝不可轻纵!”
冷北城冷笑道:“太尉大人跟安三爷素无仇怨,你这次这么大的布置,只不过是想借用安三爷在‘京师’武林届的威信和影响力,以他为饵,以官府势力和黑道人物为刀,铲除肃清‘京师’反对你太尉大人的政敌和帮会,抬高‘刑部’一系的朝野地位,达成你‘高二党’一家独大的夙愿。
现在的问题是,您的鸿志理想重要、还是您的身家性命重要些?您自己考虑清楚,您要是不幸出了事、一命呜呼,您那三个少不更事的宝贝儿子,是否有能力争得过‘刑部’那三巨头一虎、一鹰、一蛇,你的女人和你的家产又会花落谁家呢?蔡京?柴如歌?还是童大公公……”
哥舒一刀仍然姿势不变的与温十七对峙,监视花十八举动的索凌迟阴笑道:“调拨离间,这可不是冷兄你的作风啊?”
冷北城一笑:“我的话是否属实,我们的太尉大人心里头,恐怕比谁都清楚。”
高俅思度良久,慨然长叹道:“这等大事,本帅得要请示皇上定夺——。”
“不!”冷北城一双深邃坚决的明目,紧盯着高俅,肃然截话道:“‘大风堂’的朋友现在已经岌岌可危,以你现今的地位和权力,你完全可以决定得了,别逼我杀你!”
高俅端凝着他,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凝成了冰,那颗冰心,且不断地往下沉,就像落入一个无底的黑洞……
——我该怎么办?
——冷北城的“鬼泣箭”,我避得开吗?
——昔年,柴如歌跟孟四海、班破晓这些武学高手、暗器好手、兵械能手,都在“明器王”大赛上,一一落败于云端的“鬼泣箭”下(参见《明器王》卷),我手上的手下,能抵挡得住么?
——到了冷北城手中的“鬼泣箭”,又有多大的威力和杀伤力?
——我该不该传令两个战场对“乱党反贼”停止攻袭和剿杀?
——可是我如果下令终止行动之后,这个冷北城,出尔反尔还杀我,我又该如何?
就在高太尉心念百闪、心神千转的时候,箭指权帅、不动如山的冷北城心中,也是波澜起伏,破涛汹涌……
——我还能坚持多久?
——我还有退路吗?
——室内有如一哥、赵皇叔、“十殿阎君”等强敌环伺,室外有数以千计的精兵锐士层层包围,就算高俅那厮立即下令终止屠杀“京师”武林义士和市井好汉,但我自己的生死安危呢?
——我能带着十七公子和十八姐,活着走出“庚依室”、活着离开“山河社”吗?
——我还能……再见雅雅一面吗?
冷北城依旧三指捏箭,瞄准高俅,指间和矢尖,坚如铁石,稳如磐石。他知道,如果他的手指和银箭,有那么一丝一毫的轻微抖动,他身后赵山河的千斤铁拳,就会毫不迟疑的发出惊天裂地的致命一击!
冷北城在赌。
高俅也在赌。
他布下两个局:他下令公然下令在“菜市口”斩首“安东野”拓拔东野是假,暗中在“校军场”处死安东野是真。
高俅的用意是让“京师”朝野上下反对他的敌对势力、包括“大风堂”和“富贵集团”相互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云端大姐和堂下的各位当家、头领、以及各路赶来支援的道上朋友、亲属,在得到“刑部”一位代号为“美”的“有力人士”通风报信、得悉高俅的阴谋后,却将计就计,将所有能派得上的人手,分作主偏两批人马,偏师假意在“菜市口”假意抢人,拖延官军大队,掩护己方云端大姐率领的主力高手,在“校军场”营救安东野。
其实,这一切布置,都是云端姑娘迷惑敌人的假象。
——冷北城才是云端大姐一方倚恃的最大主力!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战力,云端大姐成功的引开高俅的注意力和他身边的大部分高手,冷北城趁机带着两名亲信手下温十七跟花十八,混进“山河社”,直捣黄龙,直接面对高太尉!
现在冷北城已经成功了一半,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乘此大好时机,射杀高俅,为民除害,青史扬名;二、胁迫高贼,救脱安东野,赦免“京师”涉事群雄。
不管走哪一条路,对于冷北城个人而言,都是一条死路。
因为不管杀不杀高俅,在面对赵山河、索凌迟、哥舒一刀这三大强敌联手之下,自己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绝对没有!
第七章 动我兄弟者,死!
? 刀光剑影,杀声连天。
童贯童大公公轻轻按住了柴如歌弹鞘欲出的“惊梦”小刀,眯着眼睛沉声道:“小王爷,稍安勿躁,现在不是我们出手的时候。”
柴如歌有些焦躁难耐的道:“大公公认为这些家伙不该杀吗?”
童贯好整以暇地道:“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权力帮’、‘大风堂’、‘青衣楼’三足鼎立,我们‘富贵集团’这十年间在王公大臣和商队财阀间建立和结合的势力,才日渐成熟,勉强跻身于‘京师’四强之列;‘大风堂’跟‘青衣楼’争雄斗胜,云飞扬死,布青衣殁,双方都元气大伤;这一来,无疑就给了高俅的‘高二党’势力冒起的机会。
高俅今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是消灭‘京师’反对、反抗他的民间势力;而就是顺便把我们‘富贵集团’拉下水,借我们的刀,使我们直接跟劫法场的京城群豪成为不共戴天的对立面,结下血海深仇,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绝不能Сhā手。”
柴如歌蹙着秀眉,目中神光乍现,清澈明净的眼眸,惊起了十分歹毒、十二分杀意的美艳而狂乱眼神,低声冷哼收刀。
大风子弟拖延战略目的达到,开始往外突围;但是,包围他们的官军和亲近朝廷的武林人马越来越多,丝毫没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双方杀将起来,呈胶着之状。
“大风堂”第二批援军,紧急并及时赶到“菜市口”。其中,盟友“六连环”的人马,对“富贵集团”和高俅军队,做出了反包围,部勒有素,卓有成效。
“六连环”的老大“落日神剑”司徒落日,自幼就饱读兵书,军法森严,所以“六连环”的弟子,远比那些江湖散兵游勇,更具有zhàndǒu力。
司徒落日这次发了狠,为了营救“恩公”安东野、为了解救拜弟的徒儿、外孙,他们“六连环”,倾巢而出,不遗余力nAd1(
司徒落日的用意很明显,既然你们不放我们的人撤走,老子就反包围你们,让你腹背受敌,把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都吃掉!
“六连环”的四位当家,与安东野恩师云飞扬云大龙头,有八拜之交,情同生死。早年,云飞扬落难时,几位当家曾受权相蔡京大将“三手将军”冷寒鸦胁迫和鼓惑,与云飞扬父女交恶,而后,在云飞扬寿宴上,四位当家受制、受辱于柴如歌,为安东野解围,五个老兄弟又重归于于好。(参见《大风旗》卷、《刺虎图》卷)
这次的事,侄女儿云端大小姐一求到门上,司徒落日一口应承,二话不说,亲自偕同三位拜弟,率领亲友部下,以搭救自己四弟霍祥云外孙安东野义子的名义,来参与这“画眉”一役。
“六连环”一众高手,“落日神剑”司徒落日、“圆月弯刀”胖半月、“流星锤”董流星、“穿云箭”霍祥云、“白马红绫”司徒白马、董红绫小夫妻(参见《报恩箭》卷第二章)、安东野少年时玩伴霍嚯嚯(参见《大风旗》卷第二章)等人,与“大风堂”派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跟从“山海关”外披星戴月赶来支援的“狂狮堂”猛将“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的子弟兵,里应外合,一时之间,声势极盛。
胖半月、董流星、霍祥云、司徒白马、董红绫连同霍嚯嚯,在左冲右突、冲杀了一阵之后,终于对上了“六枪骑”项拾羽、赵乘龙、罗少成、杨小昭、霍无病、李承吉。
原跟“六枪骑”缠战的“东北八大犊子和四大神兽”十位猛汉,却给弓辰、索凌迟、陈则、龙傲天、赵日天、拓拔东野、哥舒一休等朝廷好手接应了过去。
此刻,童贯与柴如歌身边,还有高手!
紧贴着柴如歌的是“两大男宠”,“暴虎冯河瞠目枪”何去和“寂寞嫦娥广袖刀”何从,抬着小柴王爷血色宝枪的“四大侍卫”萧北熊、八思巴、完颜格格、岱森达日,服侍着童贯的“四大爱妾”风骚骚、黎笑笑、童娇娇、哥舒苗苗nAd2(
这一老一少纵观全局,等待着战局和事态的发展——
“六枪骑”对阵“七连环”高手,捉对厮杀了起来。
霍嚯嚯武功稍低,被李承吉一杆“裂马枪”逼得手忙脚乱,他本盼望同般来救,但一瞥之下,除了胖半月、董流星、霍祥云还算稳占上风之外,司徒落日跟董红绫这对小夫妻,由于缺少实战经验,也在“梅花枪”霍无病、“芦叶枪”杨小昭两员女将三杆长枪之下,感到吃力不支。
他这一瞥之间,就觉得头皮发麻,李承吉的枪尖,已挑散他的发髻,锐利的枪锋,并刮掉他的一块头皮。
——为了自己一起在马棚里厮混大的好伙伴安东野,为了给“小校军场”的营救行动争取更多的时间,霍嚯嚯拼力应战,拼命抵抗。
可是,他凭着一股好钻研的执着劲儿,在老爷霍祥云练功时偷师捡艺学来的拳脚功夫,又怎么能跟在真刀实枪的zhàndǒu中锤炼出来的“禁军”勇将李承吉相比,他已穷于应付,疲于奔命。
他狂喊救命,但是大家正打得如火如荼、生死一线,又有谁能救他一命?
有!
救他的人,猱身而至,全身没入“裂马枪”所舞起的枪影里。
然而,这个人,并没有被重达三百五十一斤的“裂马枪”绞碎,反而它的枪风、枪影、枪声,全因这个人的闯入,而猛然停顿下来。
——“落日神剑”司徒落日。
委曲求全、卑躬屈膝了大半辈子的司徒场主,今天决定找回少年时代的自己,真正的挑起眉毛、挺起腰杆的堂堂正正、硬硬气气活一回,拼一场!
他一加入战团,就挥出他的“落日神剑”nAd3(
李承吉一见来势,立即挥枪捅向司徒落日的心窝。
年纪老迈、幡然白发的司徒落日,发出一声断喝,剑尖跟李承吉还有一段距离李承吉给他一喝,吃了一惊,只觉对方剑风未到剑意早至,他登时心神大乱,手足无措,枪法也变得破绽百出了起来。
打斗中,司徒落日明显感觉到远远的高台上,有一双冷狠且怨毒的眼睛在盯视着自己。
对于这双如芒在背的眼睛主人,司徒落日一点也不陌生,就是这个叫“柴如歌”的少年王公贵族,在“大风堂”寿宴之上,折辱了他们几兄弟。
柴如歌轻轻挥手,守在他身畔的最后两名高手何家兄弟,就出动了!
所以,“半月坛”坛主胖半月就丢了命。
胖半月本来对战“断魂枪”罗少成,更占了先机,罗少成一连中了两刀,双眼暴瞪,但一时犹未断气,只不过他临终的时候,眼神里的愤怒,看着胖半月的背后,已转成了欣慰。
胖半月跟任何人一样,胜利的时候,未免都有点沾沾自喜,有些洋洋自得,忘了潜在的危险。直至他瞥见了罗少成濒死前的奇怪眼神,他才感觉到有人向他逼近——
——敌人!大敌!且不止是一个!两个强敌!
胖半月立即要回身应敌,但是“何家双宠”已扑了过来。
哥哥何去的“暴虎冯河瞠目枪”,立即刺穿了胖半月的胁骨。
胖半月猛挣,却一时脱不了身。
这就足够了。
就算是一瞬间挣脱不开,身后有何去、何从这样的大敌,也足以致命了。
柴如歌目光里已有杀机,狗通人性,更何况是一向聪明知机的何家兄弟,所以他们马上要杀人邀功。
杀人是为了邀功,邀功的方式,就是杀人。
胖半月刚好杀了罗少成,他们就立即趁胖二爷还为回气定过神来时,扑杀胖半月。
对胖半月而言,他的失误和错误,就是得意得太早了一些。当他被何去的“暴虎冯河瞠目枪”锁住肋骨的时候,他已无从抵挡,甚至连他的“圆月弯刀”也来不及施展。
他的刀施不开,弟弟何从的“寂寞嫦娥广袖刀”却展开了!
何从的“袖中刀”,不但绝妙,且狠毒刁钻。
在胖半月眼见挣脱哥哥何去刺穿身体的红缨枪时,弟弟何从的“袖中刀”,及时的斩断了胖半月的脖子。
胖半月身首异处,最痛、最急、最悲、最怒的是司徒落日。
他连环三剑,逼打退身前的“裂马枪”李承吉,他快步跨前,他要赶在何家兄弟得手退回柴如歌身边之前,截杀了他们,为二弟报仇。
——如若让这两个人妖回到柴如歌的羽翼之下,再想动他们,就是千难万难。
司徒落日岁数虽大,但宝刀未老,他这挽剑含怒跨出,迫人气势,排山倒海地汹涌而出;何家兄弟一杀了胖半月,一得了彩头,就要退却回阵,但司徒落日一横身、一开步,就慑住了他们,就挡住了他们。
既然杀了第一个,何家兄弟就不会在乎杀第二个。
两人不退反进,一刀一枪攻向司徒落日,刀刀要命,枪枪追魂!
亲眼看到二弟胖半月惨死的司徒落日,也杀红了眼。他没有回避,他也没有躲闪,他迎上了刀光枪茫,他反扑了shàngqù。
第八章 家母床上人来人往
柴如歌正要拔刀而出,却听童贯童大公公长叹了一声,道:“小王爷,咱家代你出战吧”
柴如歌按住刀柄,睨视着这位白发银眉的三千太监最高领袖,问道:“为何“
童贯苦笑道:“吾儿,想要恢复大周帝国,就不能失去民心,更不能得罪天下豪杰。○你身份特殊,不宜轻动,义父老了,行将朽木,这种沾血腥的杀人勾当,还是有咱家来做;这种得罪人的恶人,还是让咱家来当吧”
说完,童贯长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大喝了一声:“左右,枪来”
他一喝,风骚骚黎笑笑童娇娇哥舒苗苗,四名侍妾就马上奉上宝枪。
血河枪
“血河枪”本是“血河派”宗主“血河龙王”申屠鳌参加血鸢尾卷之物,申屠鳌死后,由“黑龙江”知府“铁花判官”谈大州参见血鸢尾卷上献给主子蔡京,奸相转赠拉拢大太监童贯,宝枪几经辗转,最后到了童贯手中。
童大公公一枪在手,斜指长空,终于要亲自出手
“菜市口”杀戮未艾,“山河社”对峙正兴。
“放手,冷爷”赵山河在冷北城背后激将道:“是男人的话,就转过身来,跟本王一决死战”
冷北城咳了一咳。
“收手吧,冷兄。”阎罗王劝说道:“本堂知道冷兄是一个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才不屑这种猝袭暗算的,是也不是”
冷北城笑了一笑。
“罢手吧,冷城主。”哥舒一刀威胁道:“京城里有八十万禁军五万御林军三千大内侍卫还有多达六万人的管城,你就是有通天本事,也是跑不掉的nAd1(”
冷北城叹了一叹。
“联手吧,冷先生。”汗湿重衫的高太尉诱惑道:“你我联手,强强合作,你帮我肃清乱党反贼,我动用刑部和禁军所有力量,让你做武林盟主,取万镇岳而代之,我们一起打下一片江山,共享共荣,如何”
冷北城摇了摇头,他终于开口讲话,他说道:“如果换做二十年前那个雄心壮志初出茅庐的冷北城,或许我会对你的话动心,会欣然接受你的建议,可惜啊可惜,我在意不是当年的
你这番话,我或许会相信你。假使我今天才刚入京,你的话,我或许会动心。可惜我已非当年的十三岁。”他脸色一寒,语气跟着一寒道:
“我最后重复一次我的要求,太尉大人听好了:一,无罪释放安东野;二赦免劫囚群豪,既往不咎。您下了命令,草民自会放下手中的鬼泣小箭,任凭大人发落。”
高俅嗫嚅不决,花十八刀口下的李师师令人生厌来了一句道:“一旦太尉大人传令把人放了赦了,你还会不会依约放了大人怎么办不如”
她的话还没说完,鼻口就流出血来,因为花十八凶巴巴的照她面部,就是一粉拳。
冷北城已不想多说话,他三指之间的银色小箭,陡地颤了颤,高俅毅然决然的马上道“好本帅答应你的条件”
他见冷北城面色稍缓,这才舒了一口气,又道:“本帅就分头叫人去菜市口跟小校军场传令放人,不过往来费时,本帅可不担保一定赶得及时”
冷北城雪眉下的眸子一亮,截口道:“一定来得及,只不过,大人只派您的手下去,草民怎么知道您的命令是否是真的传达到位人是不是真的释放赦免了我的朋友们”
高俅目露狡猾之色,道:“那冷先生想怎么样总不能押着本帅去吧就怕本帅磕磕绊绊到了那儿,你的朋友们就只剩下满地头颅和血了nAd2(”
冷北城狡黠的一笑,道:“草民的办法很简单,麻烦太尉大人亲笔手书两道指令,你再派两个至少让你的属下全部信服的亲信去分头传令。”
高俅现在只想快一点早一点脱离危险,收拾那些市井亡命草莽狂徒,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自己的命只有一条,那是开不得半点儿玩笑的。
是以,冷北城一提议,他马上一口应允道:“这个完全可以。”然后,他焦急的等对方说下去。他知道,冷北城还有话说。
冷北城果然接下去说道:“还有,只有是你的部属过去传令,草民信不过,草民的这两位朋友,温先生和花大姐,会随您的两名传令亲信一起出发,以便监督。”
高俅讶然道:“冷先生果真要遣走他们你一个留在这儿”
敌踪一现,“山河社”早就有大军团团围住,敌高手如云,在这个时候,冷北城还要把他自己身边仅有的两个帮手温十七跟花十八遣开做事,若不是艺高人胆大,视“殿帅府”三千精兵,上百近卫为无物,就是已抱了必死之心,不再求活。
“草民的事,不必太尉大人费心。”冷北城不答反问:“敢问大人派何人去传令”
沉吟片刻,高俅即道:“本帅派木雪涯和水夕影”
“不行”话未讲完,冷北城已断然截口道:“不行,这两个毛孩子人微言轻,还不足以担此重任,万一大人布置在菜市口和小校军场的高手跟将领拒不听命怎么办必须换人”
木雪涯气得面色苍白:“冷北城,你小瞧我”
水夕影羞得脸色通红:“姓冷的,你欺人太甚”
高俅阴晴不定的道:““莫非你想借机遣走这儿的高手一哥阎大人赵皇叔不成那岂不是把本帅的安危置于不顾吗那可不成”
冷北城一想也是,便道:“既如此,就麻烦太尉大人受累写两封手谕,交给五行门这两位高足和草民的两个客栈伙计,传令停止兵戈交火nAd3(”
高俅忿忿不平的一甩袍袖,怫然道:“笔墨侍候”
就在高太尉愤愤不平郁郁不甘的执笔修书之际,“小校军场”正杀得天昏地暗,风声鹤唳。
云端大小姐诸葛喜玄鹤道长恨天师太的四人联手,使得“花花公子”高玩的“西洋”火铳小分队,暂时失去了发射的时机和威力,大风群豪趁势二鼓作气,抢向“点将台”。
蒙着面的熊东怖朱七七杨弋捷和绯巾蒙面的挽环女子等人,率领着“大风堂”兄弟姐妹,以及“武当”“峨眉”一众男女弟子,奋力冲击,抢救台上“囚车里”的安东野。
眼见贼势汹汹,赵山鸡忍不住向围在囚车周围的“麻家七将”脱口大骂:“你们还站在这干什么太尉大人派你们来是停尸的吗”
“麻家七将”不去理他,只把征询的目光投向“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微一点头,“麻家七将”立刻一拥而上,再加上“岳阳军承宣使”高尧卿“安承宣使”高尧辅“桂州观察使”高尧康的“管城”护兵,还有赵山鸡手下的一众蹴鞠球员,四下奋力抵抗厮杀,总算补住了漏洞,打了个旗鼓相当。
赵山鸡一见局势还稳得住,终于放下心来,也不像先前那般惶急失态了。为了挽回刚才丢掉的颜面,他向鑫森淼焱垚吹嘘道:“这些挑梁小丑,不算什么,想当年,我跟着皇叔领兵,跟西夏人对攻”
他意犹未尽,忽听草场东南角一带胡哨四起,喊杀四响,鑫森淼焱垚冷然挥手,“琵琶手”汪铁鸥即去查探,时间不大,汪铁鸥就满额淌汗地前赶回禀报:
“大师,不好了,东南方又杀来了一队人马,大多都是红巾遮脸的女子,攻势凶悍,守在那儿的火行门的所有兄弟已都垮了。”
赵山鸡听得一震,又开始慌张起来。
“这不足为奇,火流星已殁,火行门就没了担大任的人才。”鑫森淼焱垚略作沉吟,问汪铁鸥道:“带头的可是一个粉衣小姑娘”
汪铁鸥眼里已有了佩服之意:“大师神算,铁鸥服了。”
鑫森淼焱垚负手仰天叹道:“是她了”
“她是谁啊”赵山鸡好奇的Сhā嘴:“大头陀的小情人”
鑫森淼焱垚满脸肃然,只一字一句地说了三个字:“蝴蝶帮。”
“蝴蝶帮”赵山鸡想了老半天,顺口说了另外两个宇:“胡蝶”一说完这个,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见“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和“琵琶手”汪铁鸥,俱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他整个人都感觉懵了:
“连蝴蝶帮的胡蝶,也来趟这趟混水了吗”
“胡蝶和她手下那些女将,可不是好惹的。”回答他的是汪铁鸥。
“蝴蝶帮”果然不好惹。
东南一隅,已给“血河派”的宗徒,强行攻攻破,非但“火行门”弟子全毁,就连赶去支援的“木行门”的门人,也全给击溃了。
“金行门”大师兄金钟罩,当即调本门弟子,去全力应敌。
东南方向刚刚稳住,西北方面的战情,又突然加剧,官军兵败如山倒,原守在那儿的“土行门”弟子,七零八散全军覆没,金钟罩马上派“水行门”同门压上,堵塞破口,迟了半步,眼看也是渐渐不支。
“毒龙手”葛元鸠气急败坏,自西北方退下来,速来至回报:“西北方来一群黑衣山贼,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已冲杀进来了。”
赵山鸡听得一惊,又开始变得彷徨起来。
“土仲冥那逆徒已死,土行门群龙无首,自然守不住。”鑫森淼焱垚徐徐道,“来人为首的,可是一个瘦高汉子”
“是。”葛元鸠道:“大师料事如神,那男的又高又瘦,刀法甚是凶猛。”他的鸠脸上,已露出对大头陀的崇敬之色。
鑫森淼焱垚又长吁一口气:“是他了。”
“这又他妈的是谁啊”赵山鸡忍不住又打听打趣道:“大师的老相好”
“”鑫森淼焱垚骂了一句,才道:“黑风寨五虎彭门,听说过没”
“大头陀,家母床上人来人往,你和家母很熟吗”赵山鸡戏谑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掉了下巴似的大叫道:“黑风寨”
鑫森淼焱垚道:“还好彭二虎那个煞星没有来,只来了他的虎崽子彭少阳进京。”
“这也够瞧的了。”赵山鸡直拍胸口,担惊受怕的道:“幸而崆峒派的几个老家伙归隐山林的归隐山林投靠朝廷的投靠朝廷,不然他也Сhā上一脚我们可真的是要玩完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西南角杀声大作,“崆峒派”长老楚流脓率人,杀到了
...
第九章 猪队友,神助攻
? 见“五行头陀”鑫森淼焱垚和“琵琶手”汪铁鸥,俱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赵山鸡整个人都感觉懵了:
“连‘蝴蝶帮’的胡蝶,也来趟这趟混水了吗?!”
“胡蝶和她手下那些女将,可不是好惹的。い随┆夢┆小┆說,○”回答他的是汪铁鸥。
“蝴蝶帮”果然不好惹。
东南一隅,已给“蝴蝶帮”的女弟子们,强行攻攻破,非但“火行门”弟子全毁,就连赶去支援的“木行门”的门人,也全给击溃了。
“金行门”大师兄金钟罩,当即调本门弟子,去全力应敌。
东南方向刚刚稳住,西北方面的战情,又突然加剧,官军兵败如山倒,原守在那儿的“土行门”弟子,七零八散全军覆没,金钟罩马上派“水行门”同门压上,堵塞破口,迟了半步,眼看也是渐渐不支。
“毒龙手”葛元鸠气急败坏,自西北方退下来,速来至回报:“西北方来一群黑衣山贼,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已冲杀进来了。”
赵山鸡听得一惊,又开始变得彷徨起来。
“土仲冥那逆徒已死,‘土行门’群龙无首,自然守不住。”鑫森淼焱垚徐徐道,“来人为首的,可是一个瘦高汉子?”
“是。”葛元鸠道:“大师料事如神,那男的又高又瘦,刀法甚是凶猛。”他的鸠脸上,已露出对大头陀的崇敬之色。
鑫森淼焱垚又长吁一口气:“是他了。”
“这又他妈的是谁啊?”赵山鸡忍不住又打听、打趣道:“大师的老相好?”
五行头陀悠悠的道:“‘黑风寨’五虎‘彭门’,听说过没?”
赵山鸡当时就想被人踩到了尾巴似的,大叫道:“‘黑风寨’?!”
鑫森淼焱垚道:“还好彭二虎那个煞星没有来,只来了他的虎崽子彭少阳进京nAd1(”
“这也够瞧的了。”赵山鸡直拍胸口,担惊受怕的道:“幸而‘崆峒派’的几个老家伙归隐山林的归隐山林、投靠朝廷的投靠朝廷,不然他也Сhā上一脚……我们可真的是要玩完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西南角杀声大作,“崆峒派”长老楚流脓已然率人杀到了!
——可能赵山鸡想不通,这些与“大风堂”并无深交的帮派,为何出现在这次“画眉”行动里?
原因很简单:生存。
高俅这次布的局太大了,打击的对象也太广了,大到让这些京外的帮会兔死狐悲,广到使那些外地门派唇亡齿寒,做为“平民组织”代表的“大风堂”,如果被朝廷消灭,其它势力稍弱、地盘略小的民间组织,无疑就直接暴露在官府的刀兵之下。
如果你这次保持沉默,下次遭殃的也许就会是你!
所以,“蝴蝶帮”来了!
所以,“黑风寨”动了!
所以,“崆峒派”出手了!
当然,这些自觉发起义师的帮派,都明智的带着蒙巾和面具、脸谱,甚至易了容、改了装,只要不被现场指证,官府就没有证据秋后算账,毕竟反抗自保,并不同于自取灭亡。
四面八方都是“大风堂”杀红了眼的弟子,加上“蝴蝶帮”、“黑风寨”、“崆峒派”的力助,包围圈渐窄,若再无救兵,官军就岌岌可危了。
赵山鸡一见情形不妙,手软脚软声音更软,他向鑫森淼焱垚恳求道:“大师,玩不起了,我们快撤吧!大师……”
鑫森淼焱垚相当不屑横了他一眼,手臂一抬,“五行轮”就搁在了安东野的脖子上,气定神闲的道:“马上都退后!再不住手,本座立刻杀了三爷!”
大头陀的话,滚滚轰轰地传了开去,在场厮杀的双方,无不为之一震,各自纷纷住了手,望向“点将台”这边来nAd2(
一时之间,战场上鸦雀无声。
鑫森淼焱垚这么一喊,大家都停下了手,鑫森淼焱垚又把“五行轮”往安东野的脖子压了一压,扬声道:“尔等听好了,你们再逼近一步,本座就先下手为强,让三爷脑袋搬家!”
群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云端、诸葛喜、玄鹤、恨天,这几个重要的首领,此刻被持有“西洋”火器的“花花公子”高玩和“西洋”一队枪手,一路带引,正在东北角的远处草丛里,相互追逐猎杀,并不在现场,大家一时之间,都没了主意。
鑫森淼焱垚满意的点点首,又叱道:“都给本座往后退!”
大风子弟跟各路群豪不敢妄动,经熊东怖、朱七七、杨弋捷、绯巾红衣女子等人示意下,都井然有序,毫不慌乱的退成一线,除了东北角枪战的互为追逃的角逐和外围三角的战斗,场内的群雄,都肩并着肩,与官军挺刃对峙。
见群豪受制于大头陀的要挟、而乖乖顺从,赵山鸡这一下来了兴头,他“唰”地一下,抽出先帝爷赐给他的“振威”宝剑,也依葫芦画瓢,往安东野的另一面脖子上一捺,狐假虎威、神气活现的喊道:“呔!汝等草寇听真,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速速两手抱头蹲下就缚,否则本大人就将这贼酋就地正法,身首异处!”
鑫森淼焱垚脸色一寒,心里早把这个猪一样的队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他们的面前和四周,那都是一些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真要是把他们逼得急了,自己和手底下这些人,还有活路吗?
赵山鸡耀武扬威的一番话才讲完,只听的囚车里的安东野,发出一阵铺天盖地且惊天动地的笑声nAd3(
安东野笑得全身震抖,豪气风发,直似待毙刀口下的不是他,而是他一人就已足能主宰全场人生死成存亡一般。
全场的人都觉震耳欲聋,不明所以的目瞪口呆,除了出没草丛、追击寻找神出鬼没打冷枪的高玩的云端四大高手,不敢有所停顿松懈之外,就连外围三个角落厮杀的人们,被这冲天撼地的笑声所吸引,也全都暂时停下了打手,纷纷向“点将台”这边望过来。
安东野大笑不止,赵山鸡握剑的手不住的发抖,鑫森淼焱垚发觉再给他这般狂笑下去,己方才强占上风的气势,必被其所夺,是以,他将“五行轮”轮锋往下一沉,口里喝叱道:“给本座住口!不准笑!再笑本座就要你人头落地,看你还笑得出来否!”
安东野一听,笑声一敛,鑫森淼焱垚心方一安,赵山鸡脸才一缓,就听安东野声若天雷的大喝一声:“看你们谁敢杀我!”
这一句话铿铿有声、凛凛有威,藐视天下,舍我其谁?群豪鸦雀无声,都为胆大心雄的安三爷生死安危,捏了一把冷汗。
经安东野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喝,鑫森淼焱垚跟赵山鸡,还都真犯了难——
这两个人,都不是傻子。
这来自五湖四海、三山五岳、四面八方的江湖好汉、武林豪杰,现在可全盯着他们呢,只要他们杀了安东野,这些亡命徒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俩,两人只怕这辈子,都得要去防备应付这些人和他们无孔不入的复仇行动。
就算是外围那些跟安东野和“大风堂”云家父女向无深交的人马,今天来都只是虚情应景的外来人物,但只要自己手起剑落轮飞,斩了安东野这狂夫,这些人单是为了他们面子和江湖义气,只怕都会跟他们死缠烂打,穷耗上一辈子。
这些人,名门正派、黑白两道、绿林世家、文武官吏、市井无赖、三教九流,什么行业都有,什么人物都有,小心万分的防上这么一大票人一辈子,那该是一件多么不敢想象的一件事情啊!
这个杀人的决心,决不好下;这个杀人的动作,更绝不好出!
但不下决心、不出手杀安东野,已然不行!
由于赵山鸡这个“猪队友”画蛇添足的一个“神助攻”,激起了安东野心底的胆气和豪气,安东野这般天下无人的一喝问,要是再不执行死刑,四外暂时被震慑住的那些胆大包天、虎视眈眈的亡命之徒,胆气自然一下子就壮了,必定士气大增,冒死进攻。
此消彼长,官府这方面的人马,相反就会军心大丧,军阵大乱,面对强徒悍匪们排山倒海的玩命攻势,恐怕就要一败涂地了。
两个官军的主脑,都进退两难,杀安东野不是,不杀安三爷又不是。
“这该如何是好?”正在犯难的鑫森淼焱垚,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猪队友”,他灵机一动,向抄刀抵住安东野另半边脖子的赵山鸡示意道:“山鸡哥,杀吧!”
赵山鸡心道:“老王八蛋,你踏马的当老子是撒比啊!”他山容一肃,鸡眉一竖,瞪目厉声叱道:“杀得对!”
老奸巨猾的鑫森淼焱垚打蛇随棍上,将左手一引,立刻追加一句:“请山鸡哥动手,除此大恶。”
赵山鸡闷“哼”一声,鸡脸上的面肌肌抽搐了一下,也将空手一引,沉声道:“大头陀先请!”
鑫森淼焱垚假意客气道:“山鸡哥您先请!”
赵山鸡虚情推诿道:“大头陀您先请!”
鑫森淼焱垚推道:“您朝廷官阶比我大,理当您先请!”
赵山鸡让道:“您江武林地位比我高,合该您先请!”
“山鸡哥请!”
“大头陀请请!”
“山鸡哥请请请!”
“大头陀请请请请!”
……
第十章 鸟巢决战水立方
? “点将台”这边正相互谦让的当口,东北角高可没人的草丛中,正进行着一场惊魂动魄、扣人心弦、生死一线的猎杀。
这个方位,本是“大风堂”这次“画眉”行动的指挥中心,云端大小姐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此处地势较高,茅草茂密高深,便于俯览“小潇军场”全局和隐蔽。
云端更给这个“指挥中心”,起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名字——“鸟巢”。
云端大小姐本来守在“鸟巢”里,她就在这个居高临下、草高茅深的指挥中心发号施令,掌控调度整个“画眉”行动;而今,“花花公子”高玩,带着他的“西洋”火铳和他的枪队,一下子撞进了“鸟巢”中枢,破坏扰乱了整个营救作战的部署系统。
这还得了?!
那还了得!?
必须除掉这根钉子!
至少要将他逐出“鸟巢”范围,否则失去高地掌握调配优势的群豪,在大雾中,势必付出更大的伤亡数字和代价。
所以,云端大小姐、诸葛喜老夫子、玄鹤道长跟恨天师太,都一起找上了他。
冒着生命危险。
因为,高玩这个爱出汗的年轻小胖子,不但凶狠如狼,更是狡诈如狐。他并不和武功高绝的四个强敌正面对决,而是利用敏捷的身手和复杂的地理环境以及同伴的掩护和策应,在“鸟巢”草丛里,穿来钻去,时隐时现,东躲西藏,时不时的就抽冷子给对方一枪,令人神经紧绷,防不胜防。
打了好一阵“游击”,终于在转第五个圈子的时候,诸葛喜机智的抄近路,反方向兜截住了这个难缠的小胖子。
两个人拨开长草,猛然面面相对,都是先自吓了一跳nAd1(
然后,诸葛喜眯着眼睛问:“好像你很爱冒汗?说,你是不是肾虚?”
高玩笑了,唇红齿白的笑着道:“老人家您别瞎说,我肾好得很,昨晚我和我干娘还炮火隆隆的干了整夜。”
笑呵呵的说完这句话,高玩抬手就是一枪!
火铳毫无预警、全没征兆喷射出一道火蛇,距离极近的诸葛喜哪来得及躲避,他闷“哼”一声,捂胸倒呛而退—!
——不知道云端大小姐,为什么会异想天开,把东北角这块做为“画眉行动”指挥中心的草坪高地,称之为“鸟巢”,但这里真的有很多各式各样的鸟和它们的巢。
她就在这里指挥各路群雄,营救刀口下的安东野。
“鸟巢”草丛的深处,有一洼水,里面有不少野生的鱼,云端大小姐顺势给这个小水洼起了一个新特的名字,叫“水立方”。
诸葛喜被高玩“西洋”火铳击中的时候,玄鹤道长和恨天师太,正在“水立方”一带梭巡敌踪,
当他们同时听到老夫子的闷“哼”声,就感知到,好像是诸葛老夫子吃亏了。
追随高玩一起进入“鸟巢”参加猎杀游戏的,还有六男三女一不男不女十名配有火铳、装备精良的“西洋”传教士。
这些金发碧眼、漂洋过海跟着高玩一起来“华夏”淘金的年轻冒险者,不但反应机敏,而且个个都是神枪手。他们酷爱杀人,更爱用人命换取金钱、财富、名誉和勋章。
他们现在就潜伏、游走在“鸟巢”的不同角落里,在寻找、躲避、狙击、暗袭他们的对手。
行进过程中,玄鹤道长和恨天师太打了个配合,恨天师太成功吸引了两个金发英俊“西洋”男子的注意,在千钧一发之间,用一式“惊鸿照影”跟着一招“化蝶入梦”,堪堪避开了二金发男子的两枪,他们再想开第二枪时,消无声息潜伏到他们身后的玄鹤道长“虎爪绝户手”一爪一个,已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另一人的腿子nAd2(
二人要力援诸葛喜。
两位武林长者抢到受伤的诸葛喜,高玩的枪声,犹在耳边响起,铅弹擦着他们的面颊和发际呼啸而过,玄鹤道长耳垂被灼伤,恨天师太脸颊破了相,两人搀扶着诸葛喜,躲避高玩的火铳,节节后退。
他们三人退后,却有人赶了上前。
云端大小姐一向都很任性。
高玩难惹?火铳厉害?
她才不管!
她从“水立方”一路赶了过来,是要惩戒胆敢闯入自己的小天地“鸟巢”的小胖子。
她掠了过去,且一斧便斫了下去!
神哭小斧!
金光美丽。
金灿惊艳的“神哭小斧”。
“鬼斧神弓”,昨晚云端去“飘香楼”请求冷北城出手时,她的“鬼泣小箭”被借留,她还有“神哭小斧”。
与“神哭小斧”一起掠出,还有一件武器——
云端的笑。
云端大小姐挥出玩具般大小的金色小斧头,还笑了一笑。
那懒懒的、美美的一笑,可真是好看nAd3(
“花花公子”高玩,那是一个爱极了女子的男子,尤其是美丽的女人。
忽见美丽的女子这一笑,慵懒之中,还带着薄怒轻嗔,更瞋目噘起了红唇的旖旎神情,高玩就呆了一呆,便怔了一怔,他这一枪,竟发不出去。
呼啸而至的“神哭小斧”,将高玩举在手里的火铳劈成两半,还带走了他两根血琳琳的手指,可是高玩一点也没感觉出痛,反因云端那一笑,长叹一声,忽然也撤了步,扶着伤指索然转身离去,而且居然还有些失魂落魄。
云端大小姐见他如此,竟也忘记了追赶,放弃了追杀……
——“点将台”上,赵山鸡与鑫森淼焱垚仍在互相谦让,相互推诿。
二人都希望是对方下手执刑,自己落得一身干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两个人,都不敢一刀或一轮下去,便跟天下雄雄成为了不共戴天死对头。
就在这时,一条姣丽人影,越众而出,抢在两人之先,左手银环,直切安东野的面门。
这一举动,可谓大大出乎人人意料之外!
这身材窈窕,身着桃红色长裙,高髻长袖,面罩绯巾,手挽银色双环、不自身份的神秘女子,不是属于来劫囚救人一方的人吗?
就在刚才,她还带领人马,三番五次的冲击高太尉三大公子组成的防线,先下她却突然冲了上来,偷袭起安东野来了?
鑫森淼焱垚也搞不懂状况,他料不到这红裙女子冲上来不是向自己而是向他轮下的安东野下手!
鑫森淼焱垚马上揪起安东野,下意识的向后一挪。
——安东野是朝廷钦犯,这女子一上台就杀了他,说什么他大头陀的颜面也不好看。
然而,那红衣女子的攻势,却十分辛辣、狠毒!
她右手银环一挥,又扫向安东野双目来!
赵山鸡也不及细虑,又将安东野往后一扯,心想:“索性将他藏在自己身后再说!”
——这女子要是在他手下杀了安东野,这跟自己亲手杀死安三爷没什么两样,来人选在这时候杀安东野,必有阴谋诡计,英明神武如山鸡哥我,才不让对方得逞呢!
安东野人高体重,挪移他和搬动一座小山差不多的费力。安东野一被拉离剑轮之下,那名出招狠毒、环环夺命的红裙蒙面女子,才发动了真正的攻势!
她右手银环伸,急割鑫森淼焱垚喉头!
同时,她左手银环,疾切赵山鸡双目!
这个女子,从一现身率领群豪冲击法囚车开始,就以出手狠、辣、毒、绝见称,而今更是招招狠辣,着着毒绝!
鑫森淼焱垚眼见这回红艳女子是向着自己下手,他心下不敢怠慢,“土行轮”穿梭旋转,封锁住那女子的银环来袭。
同样是受袭,武功远不及“五行头陀”的赵山鸡,就远没有那么从容淡定了。
忙乱之中,他拼了老命,险之又险地躲过女子的冷环,却料不到,那女子在两手双环猛攻向二人的同时,也无声无息地疾踢出了两脚。
最防不胜防的,还是这两腿,不是踢向成功率较低的鑫森淼焱垚,而是踢向功力偏弱的山鸡哥。
赵山鸡大吃一惊,顿时着了两脚,跌落台去。
以“五行头陀”的武林身份和江湖地位,这般当众让一个女子给逼住了,颜面何存?他怒叱一声,“火行轮”像火蛇狂舞,激颤了起来,旋向那红衣女杀手。
那红衣长裙女子,腰身纤细,随风翩翩起舞,舞到极致,竟随鑫森淼焱垚身上所逼出来的杀气、轮上所激出来的火气,而舞之蹈而之,犹如九天仙女,一舞惊艳!
鑫森淼焱垚怪叫声中,“火行轮”猛攻了八招,忽听身后有挣脱囚笼枷锁的异响,心里大呼:“我命休矣!”
但他反应已迟了一步,他整个人的后心九大要茓,已给人牢牢抓住,只听背后安东野粗野豪迈的大笑声。
一见被红衣女子环风解开茓道的安东野,双臂一展,脱笼而出,跌落台下的赵山鸡已够惊心,又见大头陀被制,更令他失心丧魂、胆震心寒。
赵山鸡胆子本就不大,他心一慌,手脚便乱,他本来就距离鑫森淼焱垚最近,原在这变局中,最能及时解大头陀之危,并有希望助他扭转局面,而今却因这一怕一怯、一慌一乱,就失去了机会,等他定住神、反过味来时,距离“点将台”第二近的熊东怖已迎面扑至,狂刀迎面劈到——
赵山鸡虽是武将出身,但他从来未真的带过兵打过仗,完全是仗着自己是皇族远支,靠着奉迎高俅、托荫赵山河擢升上来、不学无术的机巧之徒,此际忽逢变局,便暴露了缺乏应付危困的急智和胆色的缺陷不足。
他也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的第一个反应和唯一的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逃!
熊东怖和他的狂刀,正排山倒海地涌上来,而且来势汹汹!
保命要紧!
赵山鸡明白,这些亡命徒不是为了杀他而来,他们为了要救他手上的安东野。
他甚至清除,这里面很大一部分悍贼,也不只是为了安东野,而是向天下武林同道和九州百姓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我们出手就安东野,就是表示支持打了昏君奸臣的“人民英雄”安东野的立场!就是表示站到黎民百姓和大义一边、反对苛政酷律的态度!
赵山鸡武功不高,貌不惊人,但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人能在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皇族内斗中活了这么久、红了这么久的旁支远亲,当然是聪明至极的聪明人了。
所以,山鸡哥立即下了一个保命的决定——
逃命!
只有逃命,才能薄命。
他马上抽身便退,转身就走。
就算失了安东野,他也不会担太大的责任,因为还有个大头陀,鑫森淼焱垚才是这次任务高太尉的主将。
被丢下的“五行头陀”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次太尉大人委以重任,只要完成的好,他的身份地位,顺理成章的必然远超阎罗王、朱弓辰、索凌迟之流了。
所以,他不能失败,他更不甘心失败。
他被如战神天降、威风凛凛的安东野抓在手里,金钟罩、司徒破病、麻家七将等如潮水般涌来救人,云端指挥群豪分头挺刃截击,混战又起!
“太尉有令,休止兵戈!”木雪涯与花十八飞马赶到——
红衣长裙女子,仍在跳舞。
一场惊艳的舞。
冷北城把她从青楼苦海里救了出来,而且也教了她武功,教了她的舞。
她爱冷北城,就像爱她的舞。
那种风流月逐,雪飘花飞,顾盼生媚,回眸有情的舞。
那只是一场暗恋,也是一次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失恋。
她只有二十四岁,她却觉着年华老去,已不及练舞,直到她把舞已练成了武。
她是冷若颜。
“凉城四美”之首的冷若颜,
舞,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永远都贪恋沿途风景、卧病不起,赶不及赴“长安”应考的落第书生。(卷终)
第一章 盛世烟花
“统统放下武器,拒降不从者,死!”
柴如歌一枪在手,“血河枪”斜指长空,摹地发出一声大喝!
大雾渐散,场中捉对厮杀、成群火拼的人,对柴如歌的吓止,置若罔闻,拼杀不休。
“不想死的就住手!”
官军不是胆敢违抗上令,而是这些江湖草莽不肯罢休,他们只能还手反击。
群豪心里想,老子们都杀到这般田地了,你个娘娘腔让我们停,我们就停啊?门都没有!
比起在云大龙头寿宴中目睹柴如歌一人虐杀天下群雄的亲历者,大部分群豪对柴如歌并不是十分忌惮,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地位高贵如他的小柴王爷出手。江湖上对柴如歌的武功,多半来自传闻,具体有多少真材实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一部分人认为,柴如歌确实得承童大公公类似“葵花宝典”的监门绝世阴功;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位周世宗后裔,精晓兵法韬略、弓马骑射,并不精通武功;但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该名天子的近侍男宠,根本就不懂武功,只是个尸位素餐、滥竽充数的唬人牌位而已!
柴如歌倒底是绝世高手、还是徒有虚名的花架子?
很快,这个问题,就∞∞,x.有了答案
柴如歌出手!
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出手!
柴如歌向天舞出了九朵血艳艳、红灿灿的大枪花,血红色的“血河枪”,发出了震耳欲聋,令人发聩的凄厉尖啸
他在高台上,这一出枪,犹如擎天神将,场上群豪众军尽,皆不由为之大惊失色nAd1(
“血河枪”在众人头顶,盘旋呼啸,己方的官兵都有了压迫的气息,对方的英豪都感觉出了死亡的味道。
“血河枪”会先饮何人的血?
柴如歌欲先要谁的命?
大家都在慌张,都在张皇,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没有去看枪指台下群雄的柴如歌,而是暗中速度极快的瞥探了童贯一眼,然后就似惊蝉般的将窥视的目光,快速收回到“鹰神”面具之后。
偷看童贯的,是“刑部”三辆马车里的“六扇门”总捕头“傲立苍穹,护龙大高手”弓辰。
他只观察了童大公公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然而,弓辰并不知道,当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迅疾收回窥探的目光之后,童贯却突然感知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似的,向刚才望向自己的弓辰看了过去。
当童贯望向回复正常的弓辰时,他的脸色是暗寒的,他的眼神是冷寒的,他的手指是冰寒的,并下意识的摸了摸冰寒的鼻翼。
可惜的是,弓辰并没有发现这一切。
这个时候的弓辰,也开始在想,有幸第一个成为“杀鸡儆猴”的柴如歌枪下亡魂,会是什么人?
柴如歌位高权重,身娇体贵,他并不想多造杀孽,更不愿得罪天下群雄,他是为了制止敌方猖狂气焰而出面,要想一霹雳手段喝退群豪,他这第一枪,非要格毙对方最重要的领军人物不可。
今天,“菜市口”来了各路的武林好手、江湖好汉。
若一定要选一个“出头鸟”的话,那必然是“六连环”的老大、“落日牧场”场主“落日神剑”司徒落日nAd2(
原因有三:
一、主队“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率领的“大风堂”,几乎都是忠耿悍勇的“关东”子弟兵,他们对他们的三当家安东野有着狂热至死的崇拜,为了尽量拖延、配合、掩护其主力正师云端部在“小校军场”的营救行动,就算柴如歌击杀了领队四人中的任何一个,对这些热血狂徒也收不到太大的震慑功效。
二、领导其他帮会人手帮助“大风堂”联攻的首领人物里,除了司徒落日,其他人都是“无名鼠辈”,杀了他们,不但“徒劳无功”,更是“胜之不武”。
三、“六连环”是帮会联军的主力和主干,司徒落日颇有谋略,更善于临场调度指挥,又有武林地位,名声还够响亮,得!就是他了!
打定主意,柴如歌一枪如长虹贯日,带着奸笑和尖啸,就向司徒落日刺了过去
司徒落日刚刚击退了李承吉,刚刚重伤了何去,他正有伤。
身上的伤,是何从在他背后斩的五刀,心中的伤,是他为二弟胖半月的死,垂泪难过。
然后,柴如歌就来了。
和他的“血河枪”一起来的。
司徒落日虽然年纪大了,病痛也多了,身手也慢了,反应也迟缓了,但他还是有所防备,防备那位传说皇宫里一身魔功最深不可测的柴如歌对自己出手。
然而,防备是一回事,能不能防备得住,却是另一回事。
司徒落日没有料到对方这一枪之威,竟有远超自己想象的力量和威力。
“血河枪”一临头,司徒落日就失去了斗志,甚至还萌生了死意nAd3(
就在司徒落日抖擞精神,准备全神贯注应对柴如歌这一枪时,柴如歌的身形和枪势,遽然作了完全的、绝对的、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的大变急化。
他忽而变成转向霍祥云霍四爷,飞手就是一枪!
“祥云堡”堡主霍祥云,是安东野的外公,柴如歌精湛的演技,骗过了司徒落日在内的所有的人,他原本就是要拿霍四爷来开刀,以挫群雄之气盛。
霍祥云其实也一直留意柴如歌的出手,甚至在小柴王爷飞跃半空,持枪攻向司徒落日之际,他还担心老大哥应付不来,正要赶去施以援手
他怎么也料不到,柴如歌却突然改招、蓦然回首、骤然变枪、霍然转身、遽然出手、倏然攻向自己!
这一下子急停急攻急转急变,就是大罗神仙也不及躲闪。
枪已至。
霍四爷只好硬接。
一直在霍四爷身边几乎是并肩作战的董流星董三爷,“流星锤”一甩,也马上赶过来救援。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柴如歌手中那仿佛是来自天庭行雷电闪交击而出的“血河枪”,不但不好接,更不好惹。
急变遽生,霍祥云已不及细思,“穿云箭”就射了出去,用了全力。
然后,霍祥云中枪,溅血,倒地,就一尊被老顽童失手打碎的老古董。
董流星想扶住他,可是扶他不住。
他整个人,已经被血红色的长枪,绞成碎片,难以拼凑、不可弥补的碎碎片片。
他的血溅了董流星满脸满身,鲜红鲜热的鲜血,触动了霍三爷鲜活的心。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理由胆怯,没有理由逃避,他出手!
含恨出手!
他的“流星锤”带着怒,带着风,以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飞,迸砸向柴如歌那颗带着王冠的头颅。
柴如歌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他一出手,他就没有了退路。他已经杀了一个人,一个重要之极的人物,他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收到和达到预想中的效果跟目的,反而激起了对方更大的仇恨和斗志,他只有继续杀戮下去。
柴如歌尖啸,出枪
董流星一正面面对小柴王爷的“血河枪”,就有了一种斗志全消的绝望感,他的飞锤,也了无生趣的走了个空。
突然,两人之间,多了一个人。
一个满脸悲愤,满面羞怒的老人。
司徒落日。
“六连环”的老大司徒落日。
他之所以悲愤、之所以羞怒,是他以为柴如歌正攻向他,所以要全力防卫反击,结果自己上了一个大当,柴如歌根本志不在他,而在与安东野有着骨血至亲的霍祥云。
所以,对于霍老四的惨死,司徒落日自己觉得好像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以,他绝对不能再让董老三也命丧在“血河枪”枪下!
由此,司徒落日主动迎上了柴如歌。
以及柴如歌的“血河枪”!
他越是接近那根血色的长枪,就越有一种万事皆空、万事皆休的强烈感觉,那是一种甚至让他想自残、自裁、自己了断余生的感觉。
司徒落日不退,还反攻。
以他的剑。
曾经称雄“关洛”的“落日神剑”!
柴如歌以长枪直取司徒落日,他的“血河枪”,气势凌厉,长达丈二,而且竟能缩会伸,缩可玩于股掌,伸可刺穿两丈外强敌心脏。
司徒落日的剑,再长也不过四尺。
但他就这么短的剑,居然敌住了柴如歌的长枪。
就在这时,柴如歌暴怒尖刻的大叫一声,“呼”的一下,他手中的长枪,忽似血河神龙一般,脱手飞上了青天。
一下子,阳光仿佛给打散,雾气也给穿透,“血河枪”在半空中呼啸旋转,飞舞着枪花,像一朵朵盛世的烟花。
司徒落日不禁抬首去看,去看那飞上天的血色长枪
他不确定这杆长枪,是不是自己的短剑震飞的?他也不确定,这杆枪什么时候落下来?他更不确定,它落下来的时候,会是怎样可怕的攻击和造成多大的损失跟伤亡?
柴如歌“血河枪”脱手,两掌一空,身形就是一顿!
司徒落日呢?他该何去何从?
第二章 辗转在谁的年华谁的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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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对峙。小说.しxs.
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漫长对峙,仍然在继续。
对峙中的两个人,冷北城和高俅,都在担心,都在担心不同的事情。
冷北城担心的是:“温秀才和花大姐,有没有及时的跟“五行门”那两大弟子,及时的赶到“菜市口”和“小校军场”传达罢战赦免令大家的伤亡多不多、重不重寄予厚望的颜妞儿,是否能就出刑刀下的安三爷”
现下,被要挟、被钳制的高太尉,比主宰自己生死的冷北城,还要担心一百倍、一千倍。
他担心的并不是前线为他杀敌的部下。
那些人都是贱人,战死就死了,只要有钱有权,武林中排着队肯为我效命办事的高手有的是,老子一高兴,可以随便招来三、五个“五行头陀”、七、八个索凌迟、百十来个赵山鸡,他们根本不配我担心。
他也不是担忧那三个亲冒弓矢、替父出征的儿子。
那三个小王八蛋,老大愚得要死、老三蠢得要命、老二愚得要命又蠢得要死,没有一个像我的,死就死了,反正我还有十多个没成年的儿子呢老子想生的话,成百上千的女人哭着求着躺一排等着给我生儿子,那三个崽子哪值得我关心
太尉大人更不可能担忧的是“富贵集团”和“大风堂”,对他而言,他恨不得这些政敌、仇党相互拼个两败俱伤,最好全部死光光。
那么,他担心和关心的是谁
他在担心他的对手,在关心他对面七步之遥的冷北城nAd1(
高俅很少真正地去担心、关心过些什么人,由于他小人得志,在权利斗争上不遗余力,也不择手段,所以他几乎六亲不认,甚至就连家人子女、亲朋好友,只要对他有害的、不利的,他也一概给予铲除清理,毫不容情。
他此前从来没这般担心、关心过一个人;可是,他现在竟然很担心冷北城的精神储备和身体健康状况。
自从冷北城闯入了“山河社”,以一支“鬼泣小箭”对准了他之后,他的命运就不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高太尉没办法,他很害怕,也很惧怕,他害怕冷北城一个精神力不集中,失手把箭射出来,他惧怕冷北城万一身体不支,银箭失控飞过来。他的手轻颤一下、高球的心就猛颤一下,他的眼皮微眨一次、高太尉的呼吸便狠窒一次,不由自主,也不由自己。
当然,这些害怕,这些惧怕,高俅都藏在心里,都隐在暗处,他掩饰得很好。
他在笑。
高俅尽力、勉力保持着微微的笑容,尽管他现在已惊慌和紧张得几乎已完全笑不出来,但他还是要笑给对手看。
那是一种表面上让人看来胜券在握、高深莫测的微笑。
这是一场持久的心理战。
高俅已经瞥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冷北城,拿捏白银小箭的三根手指在微颤,甚至他的前臂筋肉,也开始了有了微微抖动。
面对高俅时,即使是被武林公认的“杀手之王”,冷北城也不会太轻松。
高俅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而且还十分可怕。
“凉城客栈”中的“资料室”里,搜集摆放着几乎所有的朝廷高官、商界巨子、武林宗师、江湖雄霸的详尽资料;而唯独对高俅,冷北城到现在还不敢确定,他到底懂不懂武功武功到达了什么级别
所有人都是通过高俅精湛到出神入化的“球技”,才对“高俅”这个名字耳熟名详的,高俅也是凭借着脚下功夫、英俊面孔和万千众生羡慕不来的运气,机缘巧合的成为家喻户晓的天子宠臣,“禁军”领袖nAd2(
在街头做混混和在“山河社”踢球打比赛时,年少气盛、盛气凌人高俅。少不了和泼皮混混光着膀子斗殴、免不了跟队友对手赤着脚丫打架,但那些都不算功夫。
自从发荐了“殿帅府”太尉之后,大家就更没有机会看到高俅的“表演”了,哪个不长眼的、不识趣的,招惹到他老人家,他身边有的是高手护卫替他打发教训■了官,身价自然就不同了。
如果高俅懂武功,那他的武功,必定是极高。
这个道理极简单,武功越高的人,越能够隐藏自己的实力;那些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半瓶醋,反而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唯恐天下人不知他“天下无敌”
如果高俅不会武功,那他就是一个心机极为深沉的可怕人物。
因为他能参透武林人的心里,看透江湖人的心态,他能故作姿态,能让他身边的人和他敌对的人,都疑神疑鬼,讳莫如深。
就算高俅不懂武功,冷北城的处境,仍然很是艰难,依然非常凶险,因为他还要面对,已重重包围的高手
单只是赵山河、一哥、阎罗王,这三大高手,已够难应对。
更何况,现在对方又来了强援。
“刑部”右侍郎“活阎罗”阎罗爷。
他是“刑部”尚书阎罗王的亲弟弟,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酷吏nAd3(
这位侍郎大人,既无战功、也无政绩,只靠裙带关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扶摇直上,并不足惧。
阎罗爷审犯查案的特色是:只敢查办平头百姓,不敢问罪豪强权贵。收钱就办事,没钱就抓人,事情办砸了,就找部属背黑锅顶罪;报上去的,则全是他讹称破案立功。
在胞兄阎罗王的包庇下,这位阎二爷,就从一个八品司官,靠着无数冤魂血泪的冤假错案,三年之内连升五级,摇身一变,成了朝廷正经儿八百的三品侍郎大人了。
本来,阎罗爷奉了兄长之命,留守“刑部”衙门,坐镇大本营。该时,主政“刑部”的三大巨头,一个在“山河社”协助太尉指挥作战,两个在“菜市口”监斩,都不在家中,就属阎罗爷最大,被委以重任的阎罗爷,一下子就人五人六、牛气哄哄起来。
一上午时间,难得独当一面的阎罗爷,就“尽职恪守”的披挂整齐,亲自带队巡逻了大本营四周,并对当值期间打盹的牢子甲和偷吃了一根厨房黄瓜的厨师乙,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教育。
就在他准备第五轮巡察的时候,“刑部”衙门,接到了来自“山河社”的呼警和求援,他立马就坐不住了。
若是往日,“山河社”那群只知道以“蹴鞠”取悦圣心的“无所事事”之徒,即使有危险,也劳动不了他堂堂“刑部”侍郎大人亲自出师啊
但今天不一样了,顶头上司高太尉就在“山河社”里,他老哥阎尚书也在那里,他必须去救、去增援他比谁都明白,这两个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阎二爷在“京师”连个屁都不是。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自己亲自出马,大本营何人留守
这里的牢房里,关押者二千多名国家一级重犯,今天京城四处都在交战,都在动乱,万一有强徒趁乱突进大牢、或者有死囚寻着守备力量空虚的时候越狱,那就事情闹大了,不但自己的脑袋和脑袋上的乌纱难保,就是他的兄长阎尚书,也追责难逃一死啊。
所以,留守的人选,至关重要。
按照品级,现下留在衙门里的重要干部当中,左侍郎“大耳朵”涂途,是最恰当、最理想的人选。
论官位,涂途与阎罗爷平起平坐;论能力,那也是在刑门摸爬滚打了近三十年的“老油条”,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选。
可是,阎罗爷还是有些担忧,他担忧的是,这个小头大耳、爱流鼻涕的同僚,说到底,并不是大哥的嫡系,涂途纯粹是凭借着资历,一阶一阶熬上来、一级一级爬上来的。
阎罗王主持“刑部”之后,使用诬告、排挤、打压、暗杀等种种手段,将系统内的异己人士,全部踢走乃至铲除,同时,他大力培植、拉略己的亲信上位,上任五年之内,就完成了内部的大换血。
换掉的当然是不听话、不服从、不懂事的“坏血”;换上来的,自然是听话、服从、懂事的“新血”。在“刑部”这个有犯人和官差组成的“王国”里,阎罗王就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阎罗爷明白,他大哥之所以在他只手遮天的“刑部”系统里,没有将涂途清理掉,而是让他在官位清闲、没有实权的左侍郎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六年,原因无非有两个:
一是这位涂大人虽然不是自己的嫡系,但也不是别人的嫡系,他属于一个无党无派的散官,加上他办事糊涂,得过且过,对阎家自身的霸业,确实够不上什么危险和威胁;
二是阎罗王这些年杀的人太多、动静太大,他需要一个资历够格的“老好人”,站在他身旁,来树立自己“亲民”的一面,也需要这么一个人物来堵住那些耿直到不怕死的御史、在皇上弹劾自己的嘴巴,什么说我阎罗王党同伐异、铲除异己,独霸司法刑门大权你瞎啊左侍郎涂大人和本官非亲非故,不是同乡,也不是同窗,更不是同床,不在那儿好端端的为国家效力、替皇上分忧嘛
就这样,这位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涂途大人,在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阎罗王手下,竟然奇迹的做一天一壶茶一首曲就到下班的太平闲官,平平安安安安稳稳的做到了现在。
可是,今天的涂大人,却是闲不了了。
他被早已架空自己实权的同僚右侍郎阎罗爷,安排镇守衙门,为了监视、协助这位糊涂大人,阎罗爷还把资历虽低、年龄虽轻、却得到大哥言传身教的班马儿,以“副手”的身份,也一同留在了大本营,以策万全。
涂老爷迷迷糊糊的接过印信令符等重要物事,都安排妥当,阎二爷亲自带领人马,增援“山河社”
“刑部”的高手,大部分被索总牢头和弓总捕头,抽调到“菜市口”弹压监斩,“天牢”还要保留一部分有力战力看守重级死囚,如此一来,可供阎罗爷调配的人手,就少得可怜。
不过,阎罗爷由他的一套,他虽然不是高手,偏偏他现在却掌有大权,有权的人,自然手上便有许多高手。
他从“天牢”里,甄选了四十一个被驯服好的死囚为自己所有,随自己的队伍一起“出征”。
这四十一个人,都是打家劫舍、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阎罗爷就带着这四十一个亡命徒,去驰援“山河社”,去要冷北城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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