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是一放假就回家?」封允舞淡淡一笑。
「我很高兴妳没忘了我这个好哥儿们,一放暑假就跑来找我,可是妳看起来却没半点见到我该有的快乐,怎么,上个大学人就变了样,不喜欢我这个青梅竹马了?」裘壬祥打趣地说。若在过去,依封允舞的个性,敢这么质疑两人情谊,免不了得讨一顿打,但此时她却没任何反应。
「在上入学前,我就变了。」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男人,会再回来吗?」
裘壬祥这么一问,令封允舞失了神。
看她的反应,他也知道答案了。「事都成定局了,妳这么难过他也看不到,也不会心疼。愁苦度日,只会让妳身边的人跟着受罪,于妳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看见我这样会让你难受,那么我回家了。」她的硬脾气,仍是没多大改变。
裘壬祥拉住了她,「都一年多了,妳为什么还忘不了他?那个男人和妳也才认识不到三个月,为什么不就此把他忘了,重新开始妳的生活?」
「时间,不是我爱上一个人的因素。」回眸里,是她过去曾有过的光采,一股无可动撼的坚定意志。
「妳的心,还没死啊?」只消看那么一眼,他便知晓一切。封允舞并未失志,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重新活起来。
显然地,那个契机,只会是一个人。
「我等着他,除了他,我谁都不要。」也只有在提到与那男人相关的话题,她的眼神才会迸射出如此光亮神采。
「真的非他不可?」裘壬祥脸上神色复杂。
已然懂爱的封允舞,此刻似看出了过去从未察觉的事来,她顿了下。
「小舞,真的非他不可吗?」裘壬祥再度开口。
「嗯,他不只懂我,还懂我的武招。」
「只懂心不够吗?」他苦笑着问。
「你忘了吗?我是个武痴啊。」封允舞一笑。这样一个女人,除了那个男人外,还有谁能与她共舞?
「是啊,妳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如果把妳当成女人来看,我一定会不小心就忘记的。」他松开了手,释然一笑。
「嗯,所以咱们还是好哥儿们,你才不会被我打得更惨。」一想到两人共有的成长过程,心中那份愁云暂时驱散了。
「是啊、是啊,若是我不小心瞎了眼,把妳当成弱女子,一撇下防备,肯定早早就被妳打得连我妈都认不得我了。」他摊了双手,十分无奈地表示。
「求人啊,我真的很高兴有你这个好哥儿们呢。」
「我都说了,别叫我『求人』啊。」
「呵,看见你,真的好开心。」封允舞的笑容虽不似过去朝气耀眼,但在那略带柔顺的爽朗下,已另成一股成熟之美。
这女孩,是真的成了懂爱的女人啊……「唉,像妳这样的好女人,他如果没回来找妳,是他的损失。」
「我也是这么想!」她自信地抑起头来。「我得回家吃饭了,有空下次再来找你。」话落,她便要离去。
「喂喂,妳怎么还是从这里走啊?」
「习惯了嘛。」封允舞笑了下,仍是打算翻出窗口。
「真是的,妳小心啊。」裘壬祥摇了摇头。即便她再怎么成熟,那飒爽好武的性格,看是永远也改不了了。
「对了,有件事我只跟你说哦,看在我们是好哥儿们的份上。」封允舞半身挂在窗口,回头的脸上有着柔美笑意。
「什么事?」
「在打昏我之前,他对我说了三个字。」她的笑,更美了。
裘壬祥半句不响,只呆呆地瞅着她。
「『相信我』。他这么对我说的,所以我一定会等着他。」
「就那三个字?」
「嗯。」她点了下头,跃下窗口,往回家路上前去。
只是一路上,想起杜维最后说过的话,她的心是欢喜,亦又伤痛。
他要她相信,但相信什么?相信到何时?这些,她得不到答案,只怕在见着他之前,是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但她仍是选择相信了他,这番心思她不敢跟家人提,尤其是三哥,只怕那些对杜维反感至极的家人,会对她炮轰不停。
走在昏黄的路上,经过了与他首次相遇的地方,封允舞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景色依旧,人事却已大不相同。看着夏蝶飞舞,她忆起他曾说过的话--
女孩要长大跟年龄无关,真正谈过恋爱才能由小丫头蜕变为女人,懂吗?
「我懂了,杜维,我都懂了,可是为什么当我蜕变成女人时,你却看不到?你要我相信你,我信了,可是要信到何时,你才会回给我一个答案?」触景伤情,封允舞一时间又消沉下去。
「我看到了,妳的美丽,我怎会放过不看呢?」
这个好听的嗓音!是太过思念引起的幻听吗?她心跳如雷、全身微抖,这,不会是个梦吧?!
「再说一次,如果你是真的,再说一次。」封允舞僵直地说着。她竖起耳朵,专注地听着身后的回答。
「妳成了个好女人了,小舞。」
「杜维!」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封允舞转过头去,一见到那熟悉得令人心痛的身影,眼眶已泛出泪来。
「我回来了,妳要的答案,我带回来了。」杜维一个箭步便抢到她身前,双臂一伸,将那每日萦绕心头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小舞,他终于能再拥住他的小舞!
可他的感动却没持续多久,在他正想进一步吻上她时,腹侧便挨了一拳--
「痛!」
「你为什么要害我难过?为什么?我说过,你敢让我伤心,我就要揍得你哎哎叫!」封允舞小脸全皱在一起,眼角带着泪,手上的拳头却也没放松,一拳一拳落在杜维身上,打得他妩力反抗。
气慢慢消去,心疼渐起,看着那个日思夜念的男人,她的手劲其实施不太全。
「你干什么都不挡啊?再这样乖乖让我打,会内伤的。」
她含瞋带怨的眼,让杜维凝睇出神。
「怎么不说话啊?是被我打哑啦?」被他这么瞧着,封允舞脸上绯红,那手,怎么也打不下了。
「我害妳那么难过,挨妳揍是应该的。只怕妳打多了,手会疼。」
杜维的大手温柔地握住了她的,这一接触,封允舞再也忍不住的紧抱住他。
「揍你我会痛,不揍你我难过,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她将心头那闷了一年多的委屈,尽数大喊而出,「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让我好好爱妳,好吗?让我一辈子陪着妳,与妳练武,好吗?我不能拿妳怎么办,只求妳让我这么办,好吗?小舞,好吗?」
他一声一句地求着,虔诚有如祈祷,听得封允舞晕陶陶。「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不再离开我,什么都好。」
有了她的允诺,杜维原先的担忧尽去,在他以那种方式对待她之后,没想到她竟还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他!
「我还以为,妳会不要我了。」
「为什么?」
「我……打昏了妳。」他的眼里充满愧疚。
「可是你说了『相信我』,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她笑得眼神闪亮,邀功地说着。
「妳还是这么了解我。」他抚着封允舞的头,那细发柔顺的触感,令他多么熟悉。
「在打了那一场交心之武后,我再也无法爱上你以外的人了,因为我也从你的武招中,懂了你的心。」
「妳终是懂了。」那场打斗中,他的用心,她全部感受到了。
「不过……我还是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封允舞手扠着腰质问,「我懂你的心,也懂你的招意,可是还是要知道你没告诉我的所有事情。」
「我会说的,当然是半点也不会对妳隐瞒,再也不会了。」杜维笑说着。
「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你说不隐瞒的哦!」
她的霸道,掠过心头却成了一股蜜汁。啊……他思念极了!杜维抱住封允舞,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我说、我说,我和杜家的大小姐合作,在她的协助下,我坐上龙头老大的位子,也因此,所有支持我及反对她的人,都以为我俩是真心合作。在过了半年后,当那些人失去戒心,她便开始一个一个对付。」
封允舞听得心惊,她知这简单的几句话里,其实藏了极大的危险。
「我负责误导大家,让那些人以为是其它黑帮在对付我们,直到最后,当剩下的两位长老发现是我们搞的鬼时,也为时已晚。我们花了近十一个月除去对手,接着的三个多月,便是协助她重建个人势力,以及安排我和病愈的隶叔诈死,以离开香港并远离杜家人的所有记忆。这段日子要不是因为妳,我早就撑不下了。」
「因为我?可是我人又不在你身边。」
「但妳在我心底啊,我每日就想着妳,告诉自己,撑过去就能回到妳身边。是这唯一的念头,让我心智不致发狂地渡过那血腥的十一个月。」
杜维热切的爱语,令她双颊热烘烘地,但想到这一年多来的委屈,她仍是心有不甘。「哦,你想归想,就不怕我那时被你一打,所有的爱都被打散了,到时候你回来我都不理你了?」她嘟着唇,一副不服输的模样。
他的眼中,笑意泛溢而出,唇角亦扬成最为愉悦的角度,柔声轻道:「到时,我会重新追求妳,不论妳拒绝几次。」
「那、要是我有新的男朋友了呢?」
「我会先把他打走。」
「你很坏哦!」
「只要妳待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再使坏。」
「要是我一直拒绝你、一直哦,像是拒绝了一千次那样呢?你会不会对我死心?」
「那我会追求妳一千零一次,直到妳点头。我对妳的心,永远不死。」
封允舞深吸口气,因这肉麻而又八股至极的话,竟让她感动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个不停。
「你、你、你真的好坏,就是吃定了我,知道我对你是绝不会死心的!」封允舞不甚甘心地捶打着杜维的胸膛。「咦?」颊边滴到水珠,她抬头望,原以为是天下雨,却见到杜维落泪。
「你哭什么啊!」封允舞有些无措,「是我打痛了你吗?哪里痛,你说啊?」
杜维轻握住封允舞在他胸前乱挥的手,「妳为我流的泪,我还给妳了。将来,我们俩再也不要欠对方眼泪了,妳说好不好?」
「嗯!」封允舞感动得不停点头,连方才忍了的眼泪,也被甩了出来。
「都说别再让我欠妳眼泪了,妳还哭。」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这是太高兴了嘛,要是我老爸知道我真的把他最呷意的女婿给带回家,说不定他也会感动得流眼泪咧!」
「有这么夸张吗?」他轻笑,为两人一同抹去脸上泪痕。
「啊!不对,自从你打了我之后,他可是气你气得牙痒痒,只怕会打得你哭出来吧!」
「的确,我有过很不良的纪录。」
「那你敢跟我回家吗?」她的眼睁得大大的,彷佛期待有着好戏可看。
「我出只想跟妳回封家啊,不过,我该怎么让妳家人重新接受我呢?」杜维苦笑着,比起面对杜家那段用尽心机的日子,原来如何入封家的门,才是他最大的烦恼啊……
「也是。」封允舞点了点头,很认真地为自己的爱人思考着活命之道。「老爸他最禁不起我撒娇了,我求一求他,大概他会放过你吧;妈妈啊,母女连心,我喜欢你,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大哥、二哥都好办,我看,就是三哥最难搞定。」
杜维很是认同地点头,「我也这么想。」
「三哥很擅长关节技哦。」她带点幸灾乐祸地说。
「那会很痛耶。」
「而且,他也是我们封家里最有学拳天赋的人哦。」她再度对杜维施压。
「看来,我会被揍得很惨。」这下,他可真的烦恼了。
「最重要的,三哥他最讨厌你了。哈哈!」封允舞对杜维吐了下粉舌,微皱起鼻,开心得不得了。
「妳就这么爱看我被打啊?」
「你活该呀,谁叫你之前那样欺负我!」
她的声音满是喜悦,亦载着无尽情意,听在杜维耳里,只觉胸口心头发热。
封允舞自他身边跑开,回头笑看着他,「杜维,这条路你还有印象吗?」
「啊?」
「我们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这里?」他四处张望,似有印象。「可是那晚并没有这个路灯啊。」
「那天灯坏了,这灯修好很久了,以后我们走在这条路上,不怕会再掉下去了。」她的笑容在亮白路灯的照耀下,圣洁而美丽。
「以后,妳说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机会走在这条路上吗?」
「会呀,当然会,十年、二十年,很多很多年,这条路上你都得陪着我走。」她霸道地宣誓着,不容拒绝。
而他,也不想拒绝。十年、二十年、很多很多年,他都可以一直陪着她走。
看着她笑语晏晏,那么,多挨几顿打,也值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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