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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可是他很贴心,即使两人不能见面,每天都至少有一个电话,经常会送花或者一些小礼物,不会很贵重,却都是她喜欢的东西,让她有种感觉,即使他们隔得再远,他也一直在她的身边宠着自己。

快过年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机场,她抱着他孩子气的嚷嚷不让他走。他的家人都移民去了英国,本来他等国内的公司稳定以后也要回去的,他却为了自己留了下来。过年了自然是要去和家里人团聚,那时她爸爸还在,她又不能撇下爸爸一个人,两人迫不得已只能分开一段日子。

他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笑着跟她说,“傻瓜,我只是去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别难过。”

她扁着嘴撒娇,“真的?你不耍赖?不行,我们得拉钩。”她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手指头跟自己勾缠起来。

“小丫头,你确定你真的成年了?”他顺势与她十指相扣,又轻声笑开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包容,眼角会有浅浅的细纹,也是她最先迷上他的地方,那时她恨不得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永远。

她后来才知道,在这个世上,最不能预料结果的便是感情,最无法达到的便是永远。

一想到那些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她的心又再度微微抽痛起来。

秦放细心的发现她的脸­色­很苍白,忍不住皱了眉,握着她的手关切的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困了?”这么早就拉她出来,是他欠考虑了。

颜诺怔了怔,心虚的垂下眼掩饰心思,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嗯,是有点难受。”

秦放不疑有他,“要不你靠着我眯一下?我刚去问过了,只要再等一会儿就行了。”他说着就让颜诺靠在自己的肩膀,还把自己的围巾将她围密实了,一瞬间他的气息缭绕在她的周遭,也散去那些她不该再想的事情。

告诉她,现在在自己身边的人,是秦放。

没过多久就听到机场的广播喊着华盛顿到C城的航班将至,然后秦放就急切的起身前往出口处。

颜诺也小步跟上去,心里疑问,到底是谁让他这么紧张?

二七话

乘客出口处涌出一波又一拨的人流,川流不息。

他们站在十分显眼的位置,没多久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步朝他们走来,那花白的头发俨然折­射­出岁月的年轮,不过布满皱纹的脸上依旧矍铄深沉,威严甚甚。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始终毕恭毕敬地保持着两步距离。

不过颜诺关注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位老者与秦放极为相似的轮廓,感觉很像是……秦放的亲人。忽然想起,以前听梅子熙她们八卦上司的时候似乎就说过秦放还有亲人在美国,甚至有杂志偷Pāi到他还在那边留学时的一个侧影,灼灼阳光下的他同样也是一身黑衣,面容清朗飞扬,只是眼神太过冷峻,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他。

大抵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面墙,被墙隔开的是两个不同的自己,真实的,或是伪装的。

没去过游乐园的秦放,在电影院门口出神的秦放,易怒却又细心的秦放……颜诺隐隐的觉得他似乎是在有意让自己慢慢的了解他的一切,不管是在阳光下的他还是黑暗里的他,都坦白在她面前。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他,接着忐忑地喊了声,“秦放?”

秦放回过头,抿抿­唇­对她说,“他是我爷爷。”

这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可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秦放已经快步走上前。他拧紧的眉隐蕴着怒气,不复温和的沉下脸,“都快过年了你来这里做什么?”说着他微凛的黑眸探向他爷爷身后,又语气不善的质问,“林秘书,怎么就你一个人跟来?史密斯医生呢?”

“秦少爷,这……”林秘书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秦老爷子敲敲拐杖震响,朝秦放吹胡子瞪眼睛,“我来看我孙子,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要不是你非要在这里过年,我这把老骨头至于这么奔波劳碌吗?”

“真是不知所谓!”秦放嘴上冷哼了一声,双手却是细心地搀着他,“你秦家那么多的人,还愁没人陪你过年吗?”

“臭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秦家不也是你家吗?”秦老爷子又狠拍了秦放的脑勺一下。

这爷孙俩说话时总是针锋相对,表情也不似一般亲人见面的其乐融融,颜诺一开始以为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可是后来秦放眼地里的关系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那是他在乎一个人的神情。难道在这其中,又藏了一段怎么纠葛的往事?

就在她怔忡的当下,耳畔听见秦放对秦老爷子说,“老头,不用看了,她是我的女朋友,颜诺。”

这些日子以来颜诺已经听惯了秦放在人前这样的介绍,只是现在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爷爷,这算不算变相的见家长了?她恍惚了一下,连忙敛起心绪,扬起浅笑说,“您好,我是颜诺。”一时之间她想不出合适的称呼,亲疏有别,她现在的身份叫秦爷爷太过亲近,叫秦先生又过于疏离,只好避开来,少说少错,依她看来这位气势不凡的老先生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

果然,秦老爷子只是微微颔首当是回应,又挑起眉梢打量了颜诺好一会,但他那样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她觉得不大自在。曾经也有这么一双犀利的眼睛对她品头论足了一番,然后冷冷的吐出三个字,你不行!那样的难堪生生绞碎了她的心,想再补起来时早已千疮百孔。

逆着光线,秦老爷子面无表情地对秦放说,“磨了这么久,就是她?”那不轻不重的语气似乎话里有话,至于是什么意思,或许也只有秦放才知道了。

秦放即刻松开搀扶的手走到颜诺身边,反感地瞅着他,“你又想使些什么龌龊手段了是不是?”他的声音冷淡了许多,甚至变得戒备而深沉。

气氛一下子僵持了起来,秦老爷子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在秦放和颜诺之间打了个转,半晌后才动动拐杖说,“做了一天飞机我也累了,先回酒店歇歇,有什么事晚些再说。”然后也不再理会什么,慢慢的走过他们两个的身边,秘书则紧随其后。

秦放一脸沉郁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沉默了许久,颜诺也没有说话,尽管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握得有点疼。

不过他们还没离开,又发现林秘书去而复返,言语从容而有礼,“秦少爷,董事长说,今晚的家宴请颜小姐一并出席。”说完后朝两人点了点头,又快步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这句话让秦放黯沉的眉眼瞬间缓和了不少,拉着颜诺驱车离开了机场。

车窗外,浅金­色­的温暖阳光驱散了冰冷的晨雾,这座城市开始繁忙起来。

颜诺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对于秦放此时冷然的沉默,她很默契地选择了安静,如果有些事情他不告诉她就证明了还不是时候,或者说,他没准备好。只是她没想到他先说的居然会是,“颜诺,对不起。”

对不起?颜诺先是一怔,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是等绿灯的时间太过漫长,亦或是他的心情太糟糕,他暗咒一声,“SHIT!”又狠狠地一拍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附和着他的怒气。

颜诺把手伸过去放在他的上面,耐心的说,“你说的,两个人在一起就不要再分彼此,你的事也是我的事,所以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的话,我不爱听。”她微微一想就知道他是在内疚他爷爷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又或者是一些即将破解而出的更深处的原因。但是她不在乎这些,他的心意是怎么样的她比谁都清楚,既然决定在一起了,该面对的事情他们就应该一起面对才是。

秦放低下头,目光落在颜诺与自己交叠的手上,光照折­射­下她白皙的手背晕了一层虹影,粉­色­的整齐的指甲像一枚枚光洁的贝壳,是那么的温暖,连带的他愤懑的心也宁静下来,转过身定定的望着旁边一脸柔和的她,脑海里想起一句话,于愿足矣,只因有你。

他揉了揉眉心,淡淡出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时半会说不完,而且既枯燥又沉重,到时候把你吓跑了的话谁赔我一个?”

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却没影响他们半分。颜诺深看了他一眼,慢慢的说,“我不怕的,因为现在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们。”

秦放脸上染上了笑意,轻轻“嗳”了一声,不断地重复着,“我们,对的,我们……”

颜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现在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回去睡一觉,你看看你,都快跟国宝抢饭碗了。”她指指他眼底的黑青,语气里又是心疼又是责备。

秦放一味的微笑,修长的剑眉分外的养眼,甚至开始得寸进尺,语气痞痞的挑逗着她,“那行……你得陪我一起睡。”

颜诺狠瞪了他一下,咬着牙说,“你做梦!”

她的脸上飞上两抹红晕,恰似潋滟的西湖,万般柔情。他呼吸有些急促,忍不住想挨过去亲一下,还没得逞身后就传来一阵阵不耐烦的催促喇叭声,弄得他懊恼的耙耙头发,颇不甘心放过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颜诺不成想他这么胆大,好一会才回神,立马推开他,“少不正经!快开车!”那轻柔娇嗔的模样几乎让他失了神,心微微漏了一拍。

如果是在做梦,他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爱到极致时,只愿长醉不愿醒。

二八话

自从知道老爷子要回国这个消息以来秦放就一直没合过眼,眉宇间已是倦极,可心里越难受越不愿意跟颜诺分开,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索­性­订了电影院的一间VIP双人包厢,两人窝在那里打发时间。包厢里暖洋洋一片,在黑暗中,银幕斑驳交错的光影折在他们俩身上,炫­色­而迷离。

银幕上演的电影是颜诺选的《麻雀变王妃》,其实这部片子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佩吉和埃迪,灰姑娘与王子间的浪漫爱情故事,是很多女孩子一辈子的梦。

其实无论是电视剧、电影亦或是小说,灰姑娘的故事总是无一例外的得到大多数女­性­的喜爱,她们最希冀的不过是看到王子与灰姑娘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因为这样的童话,在现实总是太难。

秦放本就对这些爱的死去活来的爱情电影没什么兴趣,又因为一夜没睡,所以刚看了个开头就开始犯困,一直哈欠连连。这时,服务员敲敲门走进来,送上的是两杯热腾腾的鲜牛­奶­。

秦放死盯着牛­奶­,不悦地皱着眉问,“这是什么东西?我明明点的是威士忌!”

“是我换的,你啰嗦什么?”颜诺在桌底下踢了他的小腿一下,转眼又对服务员浅笑,“谢谢你了,我们就要这些。”

秦放委屈的瞥了她一眼,却不敢再吭声,颜诺逼他喝下了热牛­奶­,助眠效果极好。不知什么时候他就枕在了她的大腿上,双眼微微合起来,不过脑子却很清明,记忆如同放电影般,让一幕幕逝去的模糊影像在眼前重新放映。

颜诺手上捂着还冒热气的牛­奶­,热烟袅袅娉娉,她选择当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故事里的秦放,原来并不是姓秦,是个父不详的孩子。虽然他没有爸爸,却有个世上最好的妈妈,他并不认为自己跟别人有什么不同。他和磊子住在同一个老巷子里,古老的小木楼很简陋,在下雨天甚至需要用锅碗瓢盆盛水,日子过得很苦,可是他觉得很幸福。

只是当他渐渐懂事,明白了妈妈眼睛里的痛心里的苦,他就不再快乐了。原来他的名字的意思是放开,是对一个给与了他生命却又没有尽到责任的人的弃守,那时的他恨不得一夜长大,将妈妈护在身后,让她从此不再受任何的伤害。

有一天,一个严肃的男人来到家里找妈妈,他本来被遣去买东西却没有离开,而是守在楼梯上。那天他们谈了很久,后来妈妈跟他说,那个男人是他爷爷。

恶俗又真实的灰姑娘故事,刚留学回国的风流公子遇上纯朴的小镇姑娘,互诉衷情,只是相恋过程很美好,结局却恨残酷。秦家这样的豪门大户最讲究门当户对,他们如此卑微的爱情如何能得到家族的认同?尤其男方温文懦弱,父亲雷厉风行,分开是既定的命运,也是必然。

当儿子车祸骤然离世,秦家家主才想起还有一个没有被承认的孙子,秦家唯一的根基。于是他想来接自己走,而他妈妈竟然同意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油尽灯枯,再也无力照顾他了。

初到美国时,他就像刺猬一样时刻戒备着,仿佛每个人都是他的敌人。他一个乡下野小子,不懂礼仪,不会交际,不识英文,日过多艰难多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在又一次跟所谓的爷爷大吵一架以后,他负气参加了野外求生训练营。

他太过孤傲的­性­格并不合群,甚至最后一个人在荒山野岭里走失了,吃光了所有的食物和水,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死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不料再睁开眼时,竟然又回到了文明社会,更让他意外的是,他没有见到那个总是绷着脸教训他的老头。

后来有人告诉他,老头为了他花重金悬赏,还在花甲之年不顾身体亲自带着一队人在深山里找了他三天三夜,终于在灌木丛里找到奄奄一息的自己,他却因此一病不起。

他问过老头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对他说,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的孙子,虎毒不食子。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有太多他不理解的东西,他既然接受自己,为什么不能接受妈妈,为什么要分开他们?

对于那个高高在上又教他护他的人,他心里有恨,有怨,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总之,很复杂。

秦放缓缓的,慢慢的对颜诺说出一切,那平静淡漠的语气又仿佛只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说着说着,他再也抵不住睡意的煎熬在她怀里睡着了。

故事没有说完整,又已经是全部。

颜诺低下头,默默地凝着秦放的侧脸。他安静的时候就像一个从漫画出来的忧郁男孩,带着桀骜不羁的孩子气,有时又孤独得让人忍不住心疼。

她知道他并不是冷漠,也不是无心,他只是在亲情的矛盾中挣扎而已。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同一类人,一个用暴躁来掩饰孤独,一个用微笑来遮掩心伤,何其相似的自欺欺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放渐渐醒过来。张开眼时,彩­色­的银幕上:佩吉终于下定决心远赴丹麦找埃迪再续前缘,埃迪在茫茫人海中发现她的身影,惊喜之下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帅气的抱她上了马背,扬长而去,那么的唯美,又那么的浪漫。

颜诺被这个百看不厌的情节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秦放不高兴她这般冷落自己,两手不停地在作怪,一个劲的搔她的痒,还在她小巧的耳边呵气。她被逗得直躲着他,最后避无可避,整个人像猫儿似的窝在他的怀里,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儿,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像三月的桃花般明艳动人。

秦放忍不住落下片片碎吻,在她的眉梢,鼻尖,脸颊,耳垂上流连忘返,垂下眼,瞥见她脖子上莹白的肌肤像极了冬日里的初雪,白净得让人嫉妒,渐渐地他眼眸里点燃了两簇火苗,越烧越旺,不规矩的手指甚至想滑进去为非作歹。

这灼热的碰触让颜诺从混沌中惊醒,她猛地一推开他,他猝不及防的跌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愕然,不解,难过纷至沓来,最后,眼底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消失。

“你闹什么呀,我还要看电影呢!”颜诺轻柔的语气稍稍化解了的尴尬,接着又安静地蜷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里忐忑不已,不敢再看他。

秦放也觉得自己­性­急了些,勉强地勾­唇­笑了笑,站起身想出去吹吹风透透气,驱散身上那火燎热辣如被火炭灼伤的疼。颜诺却以为他生气了,急得想跟着他站起来,谁知早已麻掉的腿又让她软软的跌了回来,一串钥匙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匙扣上还拴着她和秦放两人不久前合影的大头贴。

她弯腰捡起来,指尖下意识地描着他的轮廓。想起那时逛商场时,他见到一对又一对的小年轻排队照这个,他玩心一起也嚷着要跟她合照一套,甚至还威胁着非要她随身带着,弄得她手机上钥匙扣上包包里都是大头贴,现在一想起就觉得好笑。

秦放不知内里,见她又叫又笑的,没好气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跌傻了?”

“都是你害的!我的腿麻了,你快背我起来!”颜诺嘟着嘴,淘气的朝他张开手,那娇懒水灵的样子让人实在难以抗拒。

秦放刚才的不快瞬间被这样的笑容绞碎,杳无踪迹,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声,“真是怕了你了,像个孩子似的,喏,上来吧。”他转过身弓着腰,拍拍自己的背示意她爬上来。

颜诺笑眯了眼,乐呵呵地趴在上面,脸贴着他温暖的背脊,冬日的寒冷刺骨,在他身边,早已回春。

很快到了晚上。

说是家宴,其实也不过是秦老爷子,秦放,还有颜诺三个人。在金碧辉煌的五星级大酒店的包厢内,所有的温情都被奢华掩盖,只余下意味不明的试探。

秦老爷子的表情高深莫测,一坐下来就不含糊,开门见山问道,“你在这里也玩够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玩”这个字眼显然触了秦放的逆鳞,他忍着怒气,紧绷着脸答,“我没在玩,也没打算去美国。”他对秦家的一切没有任何兴趣,秦家那些人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这块大饼,他不稀罕跟他们争,更何况,现在他还有了颜诺。

秦老爷子被他一激,颤着手指着他低吼,“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才甘心?”得了肺癌的人基本都有不同程度的气促,尤其他年纪大了更是受不得刺激,一直喘着大气狠瞪着他。

秦放一见这样心里也急,面上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我是认真的。”

颜诺终于知道秦放的脾气从哪里继承而来,这会说他们两个没血缘关系恐怕没人相信。她心里叹了口气,打起圆场对秦放说,“我忽然想吃黄鱼,你出去问问看今天有没有新鲜的?”

其实这些自可以叫经理来问,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颜诺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让他们各自冷静一下。秦放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秦老爷子见孙子这么听话,不由得挑起眉,微微想了想,这才开口问颜诺,“丫头,你不怕我?”他很好奇,这个小丫头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自己,即使不论他自有的威严,就他是秦放爷爷的身份应该也让她顾忌三分才是啊。

颜诺没有证明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侧过头眨了眨眼,轻缓地说,“您很疼秦放。”

“所以呢?”秦老爷子忽然来了兴致,这个丫头有趣。

颜诺说,“他也很疼你。你没发现吗?这里的菜他全部亲自确认过了,没有一样是带辛辣刺激­性­的和油腻的食物。如果您足够了解他的为人,也还要这一个孙子,那么你该做的应该是撮合我们,我为什么还要怕您呢?”

秦老爷子的笑容更深了,却是那种商人的犀利本­色­,“不错,不错,还挺有说服力的,听说你也是商科出身的,难怪了。”这样的话,说明他早对颜诺是什么背景什么来历一清二楚,是示警也是探试。

颜诺自问坦坦荡荡,也无惧他的试探,进退有礼地说道,“抱歉,我从来不觉得感情可以当生意来谈判来投资的,如果您能祝福我们,我也会孝敬您的。”她顿了顿又接着说,“秦放的心意难道您还不明白吗?他不愿意接受您的事业,不愿意让你省心,就是让您还有些挂心的事情,不要放弃任何治疗的机会,你们的心意是相同的,都在为对方着想。”她没有把话题缠绕在她和秦放两人的问题上,反而一直努力修补他们祖孙俩的关系。

秦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颜诺是好是坏只需一眼便知,当下心里也有了准绳。

接着他们还没聊几句,秦放就进来了。

他紧张的看了看秦老爷子,又挨在颜诺身边小声嘀咕,“你有没有怎么样?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当他在放屁就好,别放在心上啊。”

那细致入微的关心看得秦老爷子直摇头,这孙子怕是栽了。罢了,罢了,即使他反对他也不见得会听自己的,如果真能就这样定下来也还不错,至少颜诺还入他的眼,不像族里那些混账勾搭的不三不四的女人。

颜诺扑哧一笑,摇摇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什么话?爷爷不过是在跟我说了你小时候的糗事。”她在说话间不露痕迹的改了称呼,秦老爷子也没有出声反对,算是默认了。

“咦?”秦放又惊又疑,随即大叫,“我哪里有糗事,别听老头乱讲!”

这下连秦老爷子也忍不住笑出来,一下子气氛变得乐也融融。

秦老爷子没什么食欲,年纪这么大又有那样缠身的病,吃一顿饭已是累极,很快就散席了。临走时秦老爷悄悄对颜诺说,“我家阿放比段家那小子更好,更适合你。”在每个家长的眼中,自己的孩子总是比别家的要好上千百倍。

颜诺没觉得意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离开酒店以后,他们没有回家,因为说好了要一起守岁。

今夜是除夕,街上热闹非凡,市中心的广场上聚集了万人在倒数。临近午夜,无数的礼花在空中缤纷绽放,天幕上姹紫嫣红,散落时又如斑斓的流星雨,炫目夺人。

颜诺穿着粉­色­长款的羽绒服,牵着秦放的手慢慢地走在街上,脸上被风吹得红红的。听着不远处那些人在热情的倒数,她忽然仰着脸,踮着脚在他脸上轻吻一下,又红着脸飞快的跑开,十足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秦放眼里掩不住的惊喜,脸上笑纹加深,好不容易逮住她,伸手抚上那红彤彤如蜜桃的脸颊,彼此温和地相互注视着。

就在这时,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颜诺温顺地偎依在秦放怀里,笑得眉弯弯眼弯弯,“秦放,新年快乐。”

那双眼眸里跳跃着明亮的火焰,他一下子怔住了,忘了呼吸,也忘了回应,内心温暖至极,再凄厉的寒风也被这温情的一刻给化开了。

这是他和她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开始,属于他们的未来。

二九话

秦老爷子的主治大夫史密斯医生是治疗肺癌的学科权威,正是他打电话告诉秦放秦老爷子不顾劝阻硬是要回国的消息,他又气又恼,却无计可施。秦老爷子在C城逗留了三天,这三天秦放和颜诺都陪着他四处转悠,可是为了配合治疗,终究还是得回去。

临上机前,秦老爷子从口袋拿出一只祖母绿的戒指放到颜诺手里,清癯的脸上带着欣慰,“丫头,这戒指是他­奶­­奶­的遗物,我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这个权当给你留个念想吧。”

颜诺受宠若惊,觉得这枚戒指无论是从意义上或者是价值上都显得太过贵重,一直推拒着说不能要。秦放没好气瞪了瞪眼让她收下了,又硬着声对秦老爷子说,“等这边年后开了工,把工作室的事情都打点好,我们会过去一趟。你要听史密斯医生的话,别年纪一大把还当个老顽童让人­操­心!”

秦老爷子的眼睛瞬间亮堂起来,这两爷孙的心情总是第一时间反应在眼神上,果然是血浓于水。他眉峰挑起,眯着眼慢慢地说,“阿放这孩子很不错的,就是脾气太倔,往后还得烦你好好地照顾他。”

颜诺郑重地点点头应承,“爷爷,您别担心,我会的。”

老人家终于心满意足的进了登机门。秦放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萧瑟背影,又瞅着颜诺手上的戒指,叹了叹气,“他真的是老了,换做以前的他,不狠狠地折腾我们一番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颜诺紧搂住他,“爷爷他很爱你的。”

有些事情不用点破大家都明白,真要拆散他们,依秦老爷子那样的人物会有千千万万的方法,他却选择在重病中亲自回来一趟,不过是想看清楚孙子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人,瞧过了,放心了,当然不会再有别的心思,他已是风烛残年,没有什么可以带入土,唯有对亲人的牵挂。

这个新年对于秦放来说,既愉快也沉重。

他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颜诺带给他的不只是一点点的满足,而是全部。可是他跟史密斯进行了几次视像电话,却得知老爷子的病况不太乐观,晚期癌细胞已经移至各个脏器,拖得太久,再做手术已经于事无补,只能靠药物控制病情恶化,饶是砸再多的钱,秦老爷子也不过剩下一年半载的光­阴­。

最怕的是,子欲养而亲已不在。

颜诺知道他近来的心情总是不太好,所以一有时间就拉着他四处走动散散心,他们说好了等与盛世合作计划的二期工程主体设计落实以后就飞到美国去,陪秦老爷子度过晚年。

不过这期间也有一桩喜事。

因为连玥的关系颜诺重新和旧时室友取得了联系,得知陈辰这个曾经扬言当不婚族的新时代女­性­居然要结婚了,邀请她和秦放一同出席了婚宴。她那时并没有多想其他,只是希望秦放也能融入她的朋友圈,真正的做到不分彼此。

婚礼当天很多大学同学都来了,新娘依旧是明艳动人,一有比较新郎就显得平凡许多了。不过看他跟前跟后将新娘照顾得十分周到体贴,便知这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皮相,只是蒙骗世人的面具,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是交心,其余皆是空谈。

颜诺进新娘化妆室跟旧时室友聚了聚,出来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师兄裴修文。很早之前就听说他出国进修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面。她呐呐地喊了声,“裴师兄,好久不见了。”

裴修文早已经褪去学生时代的青涩,变得成熟稳重,他笑得温文尔雅,“怎么就你一个人?段师兄呢,没跟你来?”当年颜诺可是他们学院炙手可热的系花,也许她不知道他也曾经是其中一个的爱慕者,若不是段奕琛这个对手太强大,或者他也会有所行动的。

不过裴修文的消息显然太过滞后,还不知道段奕琛已是过去,成为颜诺心里的刺,不拔会痛入心扉,一拔就鲜血淋漓。

颜诺记得她本命年的时候,她爸爸听人说带玉可以挡煞,于是托人给她找了一只上好的紫罗兰玉镯。她初时很喜欢,可是渐渐的发现自己带着不合适,做事时容易磕磕碰碰的,小心翼翼地护着怕会花了碎了,到头来不过是漂亮的累赘。她最后还是摘了下来,虽然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那只镯子。而段奕琛就是像那只难舍却依旧要舍的镯子,一段如履薄冰的感情,要谈天长地久简直是奢望。

裴修文微微一笑,“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不好意思吗?那时你们可是羡煞旁人的腻歪啊!”他还依稀记得,当年传出他们两人的恋情时所造成的轰动,后来每当别人问起颜诺这事,她总是羞涩得脸红红的。

提起这些,颜诺却笑不出来,而且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我还说呢,原来你在这儿啊,还真让人好找。”是秦放,他双手Сhā在休闲裤的口袋里,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他走上前来,明显的感觉颜诺松了口气,他扬眉说,“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读研时的师兄,裴修文。”颜诺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挽上他的胳膊,“裴师兄,这是我男朋友,秦放。”

“你好,我是秦放。”

“你好,我是裴修文。”

裴修文尴尬得很,与秦放握了握手,简单的寒暄两句就找了借口离开了那里。

颜诺缓缓抬头,忐忑地看着秦放。灯光的­阴­影投放在他身上,那双眼犹如墨­色­的黑夜,深沉得如同见不到底的黑洞。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温和地拉着她走出大厅,“前面都快开席了,你还到处乱跑什么。”其余的,他一句话都没问。

这顿婚宴吃得十分地煎熬,颜诺忘了,这里的很多人都知道她和段奕琛的以前。秦放不喜欢见到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发现周围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探寻,疑问,不解,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幸好后来再也没别的人不识相地提起以前,颜诺轻松了许多,心里却暗自斟酌着这件事得找个机会跟他说开了,她怕他心里会有疙瘩。散席的时候连玥她们都拉着她说悄悄话,大致的意思都是觉得秦放不错要她好好把握云云,她连连称是,秦放的好她比谁都清楚。

秦放因喝了几杯酒,俊朗的脸上已显醉态,微醺的神­色­越发的慵懒,只是仍然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颜诺不让他开车,又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就打了车一起回到他家里。

开门进了屋里,颜诺扶着秦放躺下沙发,就开始在厨房找蜂蜜冲水给他醒酒。她总是嫌他这里过于冷清,所以每隔几天就会买些东西来充盈一番,所以不至于巧­妇­无米。她抬头打开消毒柜拿杯子时,瞥见秦放悄无声息地倚在门框边上。她渐渐也习惯了,他似乎很喜欢看自己煮东西的样子,总是冷不丁的从身后抱着她,脸贴着脸亲热起来,却不像现在这么深沉难测,眼底里没有一丝的笑意。

他该是听到了师兄跟自己的对话了吧?只是……现在似乎不是谈话的好时候。

颜诺走上前去将他往外推了推,语调温和地开口,“你先去躺躺吧,等会再喝杯蜂蜜水散酒气,我看你刚才也没吃什么,不如给你煮些……”她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他用力扳着肩膀紧压在门上,后背受压让她忍不住皱眉轻呼,伸手就要推开他,“好好的你发什么疯呢?”

秦放冷沉着脸,眼睛似乎是在看颜诺,又似在她脸上寻找更深的东西,目光灼灼得仿佛要吃人。他毫无预警地俯下身狠狠地吻住了她,那柔软的­唇­如同上等甘甜的美酒,激得他一探再探。她挣扎着不断捶打他,他不耐烦的顿了顿,又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摁在胸前,不容反抗地加深了这个吻。

颜诺下意识想闪躲这略带惩罚­性­的吻,无奈的是被他霸道的钳制住,终于放软了身子任他为所欲为。他的嘴里还带着酒的烈­性­,侵得她的大脑渐渐开始缺氧,再没有思考的能力,直到他终于肯放过她,双颊已是红得不像话。

秦放贴着她在耳边轻轻地呢喃,“颜诺,颜诺,忘了他吧……”

万般的痛,烧灼他的心。

还喘着大气的颜诺身子一晃,愣愣地张着迷茫的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秦放的神­色­已冷淡了下来,没等她的回答就松开手往外走,也许是恼她,也许是不想知道答案。

颜诺失去倚持跌坐在门边,没多久就听到外间“砰”一声响,一道心墙在他和她之间垒起。她苦笑着闭上眼,这个定时炸弹终于还是爆炸了。

颜诺用冷水洗了把脸,混沌的脑袋终于恢复清醒,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厨房,把蜂蜜水放在保温壶以后,准备离开了。她敲了敲门,等了一会秦放都没有回应,便轻叹一声,“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也许他们都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秦放点了根烟拈在指间,漫出一缕一缕的白雾,看着半明灭的烟丝,终是因为她不喜欢烟味,只燃了一半就掐息了。窗帘随着夜风微微扬起,他就这么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去,纷繁的夜空星光点点,整个城市都在霓虹中流转,只是空有亮度,没有温度。

原来那个人在她的心里真的藏得那么的深,就连不经意的提起都令她不自在的想逃避,那她接受自己,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

心里的痛排山倒海而来,他再也无法思考,为什么走进一个人的心是那么的难?

三十话

颜诺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迷蒙的眼里漆黑一片,满脑子都回放着秦放呢喃的那一句话,颜诺,颜诺,忘了他吧……她其实很想跟他说,她真的在努力忘记了,偏偏那个时候不知犯了什么傻,愣是开不了口,难道是因为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柳思晨本来就是学心理的,最会察言观­色­,一看颜诺这模样就知道小两口今晚的这顿婚宴吃得不对劲,便很讲义气的丢开瓜子,放弃了正追得兴起的最新美剧,把人拉到跟前坐下准备好好辅导一番。即使颜诺只是模模糊糊地说了个大概以后,她也能将经过拼凑出来,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过去与现在,旧爱和新欢的矛盾。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秦放对段奕琛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你们之间才刚刚开始,还不算稳定,男人嘛,都希望自己是女人的全部。不过每个人多少都难免有曾经有过去,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彼此磨合,才会知道对方是不是属于你的那个半圆,你给他一点时间想通想明白,就会知道自己吃的醋是多么的幼稚。除非……除非你还想着和段奕琛再续前缘。”

颜诺随即惊呼,“这怎么可能?我和他已经结束了!”只不过她反驳得太快,就显得欲盖弥彰了,好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的心,她搂着抱枕把脸埋进去,不经意间又想起秦放那落寞的神情,心里都快愧疚死了。

柳思晨继续指点江山,“小诺,你相信我的专业眼光,秦放绝对比段某人更适合你。你有运气,这种一条心只对你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他不但长得帅,又有钱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事事以你为先。我说你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都跟他在一起了,还有什么是说不清楚的?”

颜诺十分缓慢地“嗯”了一声,应该是把话听进心里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秦放表现得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好几次颜诺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都被他含糊过去了。而在这之后他们都对那晚的事情只字不提,出乎意料的是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胜从前,常常同进同出,简直是羡煞旁人。

没恋爱之前的秦放总像个孩子,让颜诺一次又一次包容他迁就他,成为情侣以后颜诺反而被他宠成了孩子。对于这份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情,需要更加用心对待,更加用情呵护,爱情是一门需要彼此花心思共同经营的深奥学问。

工作室因年前接了“盛世”这一桩大工程,年底分到的红包厚度可是让大家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好事接二连三而来,开春以后本埠另一家地产业巨头“袁氏地产”也与他们接洽合作。

这契机来得既巧合也合理,原来秦放在度假村救的那个小男孩竟是袁氏老总的宝贝金孙,秦放为此事受了伤却没有要任何报酬,颇得那位老总的欣赏,而且他的设计又是业内有名的出­色­,一切水到渠成,应了那句老话,好心总会有好报。最开心的莫过于方磊这个敛财童子,整天笑眯眯地盘算着要将工作室扩大经营。

秦放却没时间管这些,必须他处理的工作都完成以后,工作室的事就都交给了方磊,他则在四月初飞去了美国。本来颜诺也要跟他一起过去的,可是偏偏她临走前患了重感冒,无奈的耽搁了下来。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空气一样感觉没什么不同,等真的分开了,颜诺才发现一切真的是不一样了,寂寞的煎熬如同缺氧般难受得很。她上班的时候会经常看着手机发呆,做饭会下意识的不要加葱不要放木耳这些秦放不爱吃的东西,回家第一时间就是看有没有新的邮件,有时终于等他抽出空来,两人几乎可以耗电脑前聊一整个晚上。

颜诺在视频里见过一回秦老爷子,他看上去­精­神不错,只是比上次来的时候更瘦了一些。他一直唠叨着想早点喝孙媳­妇­茶,还说要抱重孙子。然后秦放就会骂他老不休,爷孙俩争个面红耳赤,颜诺就对着屏幕那边的一大一小笑意盈盈。他们的感情仿佛因为这短暂的分离变得不一样了,更懂得珍惜,更明白了对方的重要­性­。秦放常笑说,他们这样也算得上是小别胜新婚。

她也提议过现在过去陪他,可是工作室现在是忙得不可开交,连续请了好些人,方磊拽着她再等一阵子,秦放也说她现在过去没劲儿,话里隐含的意思是秦家那边的亲戚太复杂,争来斗去的她肯定不喜欢。

时间晃一晃眼就过去了,再半个月就是秦放的生日。

若他们是以前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那么花几个钱买样面上好看的礼物就行,现在成了情侣,颜诺倒开始头疼起来该送些什么。首要陪伴者当然是柳思晨,她在新公司混得如鱼得水,短短三个月就已经升职做小主管,风光无限,只是颜诺总觉得她近来有些奇怪,又想着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硬拖着她出去陪自己去选礼物散心。她们在百货商场转了一圈又一圈,礼物还没买到,反而买了一大堆计划外的东西,两人又互相吐槽对方败家。

柳思晨心疼地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忍不住碎碎念,“经过我的法眼鉴定你就是大损友一枚,我又不像你,找了个金龟婿可以翘起二郎腿当个闲闲老板娘,我可是一周难得休息一天,还要陪你出来折腾放血,多可悲啊……”

颜诺好笑的戳戳她的脑门,“那是谁以前自封是SHOPPING女王的?见天儿的嚷着要我陪她逛街的?现在不过是占你一天就这样鬼哭狼嚎,良心过意得去吗?”

柳思晨委屈的扁扁嘴,“你欺负人。”

颜诺没理她,只是张大眼到处转,还是三心二意选不定要挑什么礼物。要是冬天她还可以送自己打的围巾毛衣什么的,端个心意,可是现在已经入夏了,他又什么都不缺,着实让她犯了难。

柳思晨说,“要不你就送他领带吧?听说送领带可以紧紧拴住男人的身心,美国那么多金发美女,你就不怕他动歪心思?”

颜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他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男人吗?而且男人真要变心的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是条轻飘飘的领带?再说了,你见他有几次穿西装的?”

柳思晨随即想象秦放那张狂的样子,似乎真像颜诺所说的总是做休闲打扮。没过多久,她又眨眨眼出了个主意,“既然他样样不缺,独缺了一个你,索­性­用礼盒打包自己空运过去,收到这样的惊喜,想必他这个生日会笑得合不拢嘴。”

“真不知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净出些馊主意!”颜诺好气又好笑,似乎想起了什么,闷闷地说,“我倒是想过去找他,不过他跟我说最近要回来一趟。也不知他爷爷怎么了,怎么这两天都没有电话……”

柳思晨暧昧地蹭过去,低声问她,“哎哟,姑娘春心动,想情郎了是吧?”痞痞的揶揄激得颜诺追着她满街跑打。

后来路过珠宝店时,柳思晨按捺不住女人的天­性­拉颜诺走进去,指着被聚光灯照得闪闪发亮的首饰提议,“不如买对戒吧?既有寓意又实用。”

她说着就让售货小姐拿了几款出来试戴,真不知是帮颜诺挑还是为自己选的。后来接连试了几款都觉得差强人意,回过头想找颜诺帮忙给点意见,才发现颜诺的表情有些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连带的她自己也跟着晃了晃。

坐在另一列婚戒专柜前的那双俊男美女分外惹人瞩目,男的倜傥,女的靓丽。

林宇哲侧坐着身体,拿起一只钻戒在灯光下细看,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柳思晨也认识,C城主管经济的高市长家的掌上明珠高婧。她的眼睛瞬间黯淡无光,微微垂了下来,看到再闪亮的珠宝也没有兴致。

这时林宇哲似乎也看到她们了,先怔了一怔,随即在高婧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起身走过来。长身玉立的身影在她们跟前站定,却只是看着颜诺,浅笑着说,“怎么这么巧?来买东西啊?”

颜诺也笑着说,“嗯,我们不过是来随便逛逛,你呢?”

林宇哲狭长明亮的眼睛微眯起来,慢慢地说,“我啊?来选订婚戒指的。”

“订婚?”颜诺诧异地出声,这才醒神地望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那个高雅婉约的女子,心里暗忖原来近日报纸说的事情是真的,他终于想要定下来了,让她有些意外。她伸出手真诚地祝福道,“那先恭喜你了。”

林宇哲又说,“还没发帖,你到时候记得早点来。”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睨了她身边的人一眼,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而这冷淡的一眼却像一张大网盘在了柳思晨心里,缚成了茧,怎么也逃不开。

她发现自己看不清眼前的这个男人,脑袋乱哄哄的,抓着椅把的手已经紧得发白,青筋透过手背若隐若现,似乎在拼命的压抑自己不能表现出些什么。

颜诺没发现好友的异样,只热情地点点头,“好呀,我一定到的。”

林宇哲笑了笑又回了高婧身边。

直到他离开了柳思晨还没回过神来,颜诺轻轻摇了摇她,“思晨?你怎么了?”

她这才收拾了心情,平静地说,“这里的款式太老气,我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再不走的话她怕自己会失控,她一点儿都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和不堪。

接着柳思晨又拉颜诺把百货大楼上上下下重新扫荡了一遍,颜诺看来看去还是没有合自己心意的,她却像是发了疯的血拼,几乎把卡刷爆了,喊都喊不住手。她只说是为了庆祝自己升职加薪,多花点无所谓,颜诺想想这丫头以往也有疯狂购物的经历,就没再多说什么。

可后来几天,颜诺越来越觉得思晨怪怪的,一时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妥了。

一直到,柳思晨莫名失踪了。

三一话

柳思晨自从当上了主管以后,免不了多了很多应酬和加班,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一开始颜诺并不在意,可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她竟然一整夜没有回来,手机也一直打不通,而且打去她的公司又说她根本没去上班,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再说柳思晨在C城的朋友五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颜诺联系了几个自己知道号码的,都说没见过她。

这下颜诺急翻了天,连工作室都没回,天天像盲头苍蝇似的在外头从早上转悠到晚上,最后不得已地拜托方磊帮忙找人。他在C城的人脉怎么也比自己要强上百倍,只是偌大的城市,一个人真想要藏起来不让人找到还是很容易办到的,他们只能是等。

三天过去了,柳思晨还是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方磊说她很有可能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可是她会到哪里去呢?颜诺也曾试探­性­地打电话去温泉小馆旁敲侧击打听过,思晨也没有回老家,柳爸爸问起有什么事,颜诺只推说是自己想他们了,打来问候一声,却没敢说思晨发生了这样的事,怕他们二老会担心。

颜诺又沮丧又懊悔,不断地埋怨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好友有心事,以为她最近古古怪怪的表现只是因为工作上有压力,现在看来她肯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才会逃避开来。以前在自己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是思晨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开解她安慰她的:她得了厌食症拒绝吃东西,思晨就跟着挨饿,逼着她进食;思晨明明最不喜欢运动,却为了让她的身体尽快好起来而每天拉她去爬山;每次无论她哭得多歇斯底里多无理取闹,思晨都不会吝啬给她笑容给她最大的支持……

她曾经对她说,“思晨,思晨,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这不是矫情,也不是玩笑,若没有柳思晨,就再不会有颜诺,更不可能有新的开始。

思晨就会装成很懊恼的样子,然后嬉皮笑脸地回答她,“遭了,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哎,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是种错误。可惜啦颜美人,本姑娘­性­向正常,不能跟你一起百合,要不你以后找一个男版的柳思晨吧?虽然不一定有我百分之一的好,但也能凑合着用……”她臭美的说完了以后又搂着她笑做一团。

颜诺抱着膝盖,失神地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屏幕一闪一闪的反复重播的是思晨喜欢的电影《PRETTY WOMON》,她说她羡慕如小言里的女主一样最终得到幸福的维维安,虽然灰姑娘的梦最不现实,可是却又最最的吸引人,因为越难得到的爱情就越想得到。

那天她就是和自己坐在这里津津有味的看着这部老片,还笑眯眯的对她说秦放就是男版的她,有他在身边她一定会得到幸福的,自己却在转眼间没了踪影。可是没有了她这个挚真的好友,一个人奢侈地幸福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叮铃铃……忽然间,门铃响了起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她第一时间跳起来冲去开门,还兴致高昂地大喊着,“思晨!思晨!”可惜不是她,颜诺的心绝望地沉了下来,只是当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清来人样子的时候,她又升上了难以言喻的惊喜,头一回不能自已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哭得沙哑的嗓音软软地低语着,“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放……秦放终于回来了,不知怎么的,在她看到他的那一霎那,这段日子的彷徨和不安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地方,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这么欢迎我,我还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秦放大手一揽轻松地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树熊抱起来走进屋子里,然后轻轻地把她放在沙发上再一同坐了下来。仔细看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和清瘦得尖尖的下巴,心疼地刮了她鼻子一下,说,“你怎么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真不知是谁像小孩子。”话语里无不宠溺。

颜诺闷闷地摇着头,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放,只是不停地说,“秦放,秦放,思晨不见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放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温柔地抚着她因哭泣而不断起伏的背脊,安慰说,“思晨不会有事的,我也托了好些朋友在找她了。你放心,一切有我在。”他沉稳有力的语调就像一支定海神针,再不安的心也被稳了下去。

也许因为累了,也许是因为有秦放的安慰,也许因为他就在自己身边,颜诺没多久就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秦放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既想气她又替她难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可以对自己闭口不提,要不是方磊说漏了嘴他还不知道,于是急急忙忙地订机票飞回来,十几个小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他知道思晨对她的重要,又很清楚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精­明,其实根本是个很没主意的人,发生这样的事她肯定会急得六神无主,所以唯有亲眼见到她才能安下心来。现在看来一点不错,这么多天她肯定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喟叹一声,把电视关了,再把外套往她身上拢了拢,疲倦排山倒海地袭来,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偎依在一起。

窗外的阳光映进屋里,披上一层金黄的暖芒,为这一刻的温馨而停驻。

是颜诺先醒过来的,她仿佛很久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眼睛睁开的时候还感到微微的酸涩,看到秦放的脸时更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只见他即使在睡梦中眉峰还紧紧地拧着,眼底有浅浅的一圈黑眼圈,下巴长出了新胡渣。再瞥见放在沙发旁的行李箱,她心里一暖,他该是一下飞机就来这里吧?其实她就是怕他这么奔波才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情的,他爷爷的事,秦家公司的事,工作室的事已经够他烦心的了,再添上这一茬,饶是铁打的人也会受不了的。

她轻轻慢慢地挪开,并不想吵醒他,谁知秦放不过是浅眠,一有动静就醒了,见她傻傻地望着自己,便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把她重新抱回怀里磨蹭,“怎么就醒了?不多睡一会?”那声音带着惺忪的慵懒,低低沉沉地,却让人感觉很温暖很窝心。

颜诺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冰冷的指尖摸摸他满是青根的下巴,皱了皱眉说道,“我不困了,不如你到我房间睡一下吧,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秦放扬起嘴角,抬眼目测了一下厨房,笑意加深地揶揄她,“你确定你这里有煮食的材料?”开敞式的厨房空空荡荡的,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多日未曾开火,自然也不会有存粮了。

颜诺不经意地脸红了,挣扎着要起身,讪讪地说着,“要不我这就去趟超市买点……”

秦放一把拉她回来,笑了笑又说,“别忙活了,你等我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待会我们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他随即看去浴室的方向,开口问她,“浴室可以借我用一下吧?”

颜诺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撇开眼嘀咕一声,“你要用就用呗,还问什么问?”

秦放又是一阵轻笑,松开她自个儿往浴室走去。

颜诺借着这个空挡也换下了居家服,才走出房门就听见秦放喊她,“颜诺,帮我在行李箱里拿个剃须刀和须后水来,我一时忘了带进来。”

“哦。”颜诺应了一声,走到客厅里,蹲下身打开他的行李箱翻找,只是剃须刀还没找到,却一不小心翻出他私密的贴身衣物,脸“唰”一下涨红了,尴尬的火苗直窜到耳后根,浑身火烫火烫的。

在浴室里的秦放又大声喊,“怎么了?还没找到吗?就放在角落里的。”

颜诺立即醒神,连忙说道,“找到了,找到了!”她按捺住快要跳出来的心,揉了揉脸颊才走过去。

秦放早已倚着门等着她,米­色­浅条纹的衬衣只随意的扣了一颗纽扣,下身穿了棉质同­色­系的休闲裤,潇洒又自在,最是男儿好颜­色­,赏心悦目极了。

“喏,给你。”颜诺的声音带着不好意思的紧张,根本不知道将视线往哪儿放。余光不受控制地又瞄了一眼秦放,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到外面等你。”然后急忙地撤退了。

秦放对她奇怪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绪,耸耸肩转过身,一边哼着歌一边对着镜子剃须。

坐在沙发的颜诺一直暗骂自己怎么大白天的就起了­色­心,无意中抬眼又瞥见那个罪魁祸首的行李箱,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件黑­色­的私密,那个还滴着水珠的健美胸膛……

颜诺!你居然这么容易被诱惑!够了哦!赶快停止想象!

秦放打理好自己走出浴室,见她傻里傻气地拍着自己的脑袋,拉下她的手忍不住轻笑,“­干­什么呢?本来就不聪明了,再拍就成成傻姑娘了……”

颜诺仰起脸往他手里不留情啃了一口,撒泼似的大叫着,“要你管!要你管!”

秦放痛地缩回手,上面清楚的印着一排牙痕,发怒地瞪了她一眼,“好痛!没想到你还是只母老虎啊!”

颜诺扑哧地笑出来,被他逼得直往沙发的另一旁靠,嘴里还不知死活地挑衅他,“是呀,我是老虎,你是狮子,你管不着呀……”那个“呀”字的尾音轻微上扬,温温软软地撩拨着他,打闹间她披散的头发从耳根后滑了下来,瞬间妖娆得迷了人的眼。

秦放俯下身把她压躺在沙发上,手指缠绕着她长长的黑发,青丝顺滑地穿梭在指尖,亲昵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他故意紧贴在她耳边,灼热的呼吸侵袭着她的大脑,手指也不规矩地往下移,“不给我管我也要管,你是我的女人,我还收拾不了你?”沉沉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的敲进她的心里,深刻地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她蜷着身体闪躲着他的挑逗,喘着大气柔若无骨地反抗着,“谁理你呀,自大狂!”不过那软温的低语一点震慑力都没有,更像是催|情剂,让他忍不住落下轻吻,由她绯红的脸一直落到白皙的脖子,炙热的手掌覆盖在柔软的胸前轻抚着,迟迟不肯离去,气氛一下子变得旖旎动人起来。

他深邃的眼里已带了浓浓的情 欲,不断地蛊惑着她,“你想我吗?”

颜诺抬起迷蒙的眼,掩盖在纷乱的刘海里的眼睛乌溜溜的直直看进他的心扉,已是动情,只是嘴里还是不乖地说,“不想。”

可是怎么不想?每每午夜梦回总是想见到他,想念他微笑时的样子,漆黑的眼眸总是让她感到明亮的温暖。思念如同藤蔓般在她心里盘根错节地缠绕着,只要还有呼吸就能感受得到那份渴望,没想到原来自己已经这么的依赖他挂念着他了。

秦放吻了吻她的眉眼,极力控制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和勃发的欲望,才把脸埋在她的颈边低喃,“真不想么?可是我却很想你。”

我却很想你——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思念如毒,相爱的人却甘之如饴。

秦放这次回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参加林宇哲的订婚宴,因为林家的大公子二公子都是在美国结婚,所以轮到三公子决定在国内订婚,排场自然很大。没到当天就已经是轰动全城,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热切期待着这场盛宴的到来。

不过颜诺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一直忧心忡忡的找寻柳思晨的下落。终于,柳思晨在失踪了整整一周以后亲自打了电话给她,却是带着让颜诺心惊的哭音和无力感,“小诺,这人生真就是一个笑话,我以前真的对那种明明爱着却不能在一起的感情嗤之以鼻,更看不起那些只会一味付出单相思的傻瓜,没想到原来我自己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真是报应不爽……”

颜诺听着她这样没头没尾的话,急急喊着,“思晨……思晨……先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我去找你好不好?”

柳思晨似乎不察觉她的担心,依然自言自语着,“他不要我,不要我……他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爱我呢?”一直到了很久,手机都传出电量不足的声音,她都只是反复呢喃着这句迷茫的疑问。

颜诺心惊­肉­跳,开朗的柳思晨,自信的柳思晨,没心没肺的柳思晨何时会有这样的痛苦这样的失控这样的狼狈?那个“他”是谁?怎么她完全不知道思晨恋爱了?

“思晨,思晨,我很担心你,你让我来找你吧?嗯?”她轻言轻语的规劝着,满心地担忧着她的现状,她颤抖的声音说明她现在很脆弱,身边没一个人陪伴怎么可以呢?

柳思晨忽然轻笑出声,“小诺,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只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过几天就会好的……”说完就盖了电话,只余下恼人的嘟嘟声。

颜诺一下子蔫了,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只有一个认知,思晨现在很难过很不好,可是她却找不到她帮不到她,该怎么办啊?她抱着电话哭了起来,后来凄凄惨惨地打了电话给秦放,“秦放,思晨来电话了,可是她不肯告诉我她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秦放鄂了一下,随即说道,“你别急,我现在来找你。”

秦放扔下会议室的一­干­人等,急匆匆跑到公寓时颜诺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似的,他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没事的,她来电话了就证明没事了。”

颜诺像孩子似的直摇头,“不对不对,她有事,她哭得很伤心,你说她会不会……”她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就怕一语成谶,永远无法挽回。

秦放虽然嘴里说没事,其实心里也没底儿,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好端端的一个爽直的女孩子变成这样。可是颜诺已经哭了很多天了,吃不好也睡不好,虽然在他跟前很坚强,可是他知道她背地里没少难过的……

好在又过了两天,柳思晨给颜诺发来了报平安的Email,接着会每隔两天再发一封。他们从她的照片和信里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中猜出她应该是出了C城,或许是去旅游了,这稍微让大家都安下心,至少人是平安的。

颜诺也终于安心的平静下来,而且每次回信都避开那个思晨口中的“他”,跟她胡天乱侃着八卦,说自己和秦放又闹别扭没人给她安慰,说没人陪她逛街会很无聊,或者说哪里哪里又开了新的餐馆味道很正,要等她回来一起去试一试诸如此类­鸡­毛蒜皮的事儿,目的就是让她放宽心,带着牵挂早点回来。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柳思晨发回的邮件也越来越轻松,至少照片上的她笑容多了起来,人晒黑了一些却更显出女人的风韵,她才真正放心下来。

生活教会人长大,爱情让人成熟。

不过更让颜诺意外的是,林宇哲在订婚宴的前一晚居然来找自己。

路灯下,他样子与从前的风流倜傥大相径庭,反而有说不出的颓废感。他没有剃须,衬衣也皱得不成样子,半点喜气都没有,根本不像明天就要订婚的准新郎。

林宇哲疲惫地揉揉眉心,问道,“颜丫头,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他的声音沉沉的却显得很无力。

颜诺一时跟不上他的拍子,睁大眼糊里糊涂地问道,“他?宇哲哥,你问的是谁呀?”

林宇哲长叹一声,不自觉地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白冉冉的烟圈,一字一顿地道,“柳思晨。”

“思晨?”听到由他的嘴里吐出这个名字,颜诺震惊了,声线也跟着不自然地上扬,“难道是你跟她?”她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个事实,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不可能吧?

林宇哲定定地凝着诧异的颜诺,很显然柳思晨什么也没跟她说起。听见她被烟呛得有些咳嗽,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息,想了想又说道,“我和她的事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吧?”他顿一顿又改口,“算了,你只要告诉我她是不是平安就好。”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颜诺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一脸错愕的林宇哲,他的半边脸已经被扇红了,她才惊觉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可是一想像到思晨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她的怒气就忍不住升腾起来,声音也冰冷如霜,“算了?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的?是不是高兴了就随时可以开始,不乐意了又随随便便结束的?”

“颜丫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林宇哲想解释,又无从说起。只要一想起那双剔透的眼睛,那个黑暗里默默望着自己的女人,他的心里就像被利刃反复的戳着,痛不可止。原以为是不在意的,却没想到却已经在心里那么深了,连他自己都不知如何是好。他错了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难受,自宇涵过世以后,这样的痛是第一次。

颜诺抬起眼,弯出讥诮的笑容对他说,“是哪样的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思晨在哪里好与不好都和你无关了,你快回去准备你的订婚吧,准新郎!”她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公寓里,根本不想再见到他。

林宇哲一个人怔然地站在夜空下,那无尽无止的黑在他背后蔓延开来,又冷又沉,再也见不到一丝的光亮。

颜诺因为这一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负气不愿出席林宇哲的订婚宴,秦放听了前前后后的缘由以后也没有勉强她,只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谁知订婚当天她又收到思晨的新邮件。

小诺,我房间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个礼盒,是我给那个人的结婚礼物,你帮我带给他吧,我说过会好好的祝福他的,我希望他幸福,可是我没有勇气,你一定要帮我,替我看着他幸福的结婚,如此就好。

这么简简单单的话,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忍住多少的痛才说得出来?颜诺根本不敢想象。

于是她最后还是为了好友,勉强出席了林宇哲的订婚宴。

其实,一切都是天注定好了的。

三二话

因为结亲的双方都是在C城呼风唤雨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所以即使只是一个订婚宴也办得隆重非凡。而颜诺本来心里不大乐意出席的,可为了配合场合也不得已换上秦放替她挑选的晚礼服,又化了一个极衬她肤­色­的优雅淡妆。

秦放来接她的时候,站在车前呆了好一会,见她把头发蓬松随意地挽在脑后,珍珠白的裙子缀以希腊式简约淡雅的皱褶,一双金­色­亮片的高跟鞋衬得她更纤柔高挑,迷人得看傻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

颜诺抓着晚宴小包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软软糯糯地问,“你怎么了?傻了啊?”

“你,你今天很漂亮。”秦放牵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老实说出心里话。

颜诺一听,两颊可人的小酒窝深了又深,却还是嘴硬地嗔道,“少说这些恭维话,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就迟到了。”

订婚宴选在繁华中心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场面热闹而盛大,甚至还有不少记者来做跟踪报道。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不过这可不包括颜诺。

她素来不喜欢这些应酬的场合,觉得每张面孔都带着一层面具,不论是知己亦或是敌人,在面上大家都相安无事和乐融融。她自问没本事做到滴水不漏,尤其是远远的就看见那一双聚焦众人眼球的新人时她心里更难受得慌,难怪求学的时候徐教授就说她是一块不懂变通的石头,这样事事太较真,轻易就被人看清了底细。

“美女,赶快笑一个吧?”秦放低声提醒颜诺,又拉起她的手挽上自己的臂弯,“放轻松,你真觉得不自在的话,待会咱们露了脸就走人。”

颜诺点点头,挽着秦放的手眯眯眼睛打量起站在他们不远处的林宇哲,西装笔挺,神采奕奕,似乎他身旁的人说了什么让人发笑的话,他的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昨夜的那种颓唐和痛苦。颜诺撇撇嘴腹诽,这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商人,深沉得可以。看到林宇哲的目光飘向这边,她才忽然想起来思晨交给她的礼物忘了带上来。

她懊恼的拍拍自己的额头,对秦放说,“糟糕,我把礼物落车上了。”

秦放侧身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要不过后再给?”他直觉的认为不是好时候,忘了也好。

可惜颜诺固执地摇摇头,不高兴的皱着眉,“偏不!他既然这么心安理得的订婚,我当然得成全他了,何况这是我答应思晨的了。”她想了一整晚都想不出这两个人之间怎么交集的,不过如果不是爱得太深的话思晨不至于会崩溃成那个样子的,现在她倒要看看林宇哲看见思晨送的礼物会有什么反应。

秦放知道劝不了她,也不勉强,“那你等我一下,我下去拿。”

颜诺笑了笑说,“不用了,你有应酬就先进去吧,这里我横竖没什么认识的人,我去拿就好,你把车钥匙给我。”

秦放本来不放心想一起去的,却被一个朋友拉住说个不停,颜诺就自己一个人到了地下停车场,开车门从后座取了礼盒。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声音很清脆,所以也小心的捧着,又不由得想起躲在远方的思晨,叹了口气,今夜别人在笑,她肯定在哭。

颜诺带着礼物坐电梯直达宴会厅,刚出电梯的门口就听见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说,“嗯,我知道了。那这事等明天回公司再说,我现在还有点事,先就这样吧。”

她怔在那儿,这近在咫尺的声音熟悉得令人发颤,她不用看正脸就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明亮如黑玉的眼睛,浅笑微抿的薄­唇­,风雅翩然的举止总是令人无懈可击。金钱或许能堆砌出一个人的气势,却造就不了一个人的气质,骨子里浑然天成的优雅可谓是千金难求,一如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容人忽视。

原来可以随时间流逝的,并不包括记忆。

“这位小姐,麻烦你让一让。”这时后头的人有礼地开口,让颜诺回过神来,红着脸挪了一下位置,高跟鞋清脆的“嗒嗒嗒”作响。当她抬起眼时恰好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在斑斓的水晶吊灯之下深沉如水,空气开始凝结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连呼吸都不记得了。这段日子为了思晨的事心力交瘁,让她忘了他也会出席这场订婚宴。也对,林家跟段家是世交,林宇哲跟他更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挚交,怎么可能不来?

段奕琛还是跟从前一样,先向颜诺走来,微笑着问候,“嗨,好久不见了,你最近怎么样?”

颜诺恍惚了一下,缓了缓才客气地回道,“嗯,很好。”她下意识轻拢一下微松的发髻,想了一会儿又问他,“你呢,在英国还好吗?”

“还不错,你知道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就是总是起雾,让人绅士不起来。”段奕琛说得很轻松,嘴角也带着笑,可是眼神却带着难掩的落寞,所有所有的设防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轰然瓦解,当心里涌上久违的悸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还忘记得不够深不够彻底。

你知道我的——这句话用在曾经如胶似漆的前男友和前女友身上,似乎很尴尬。

颜诺微垂下眼,长睫像把扇子掩住了她的心思,接着他的话慢慢说,“其实有雾也不错,雾里的泰晤士河估计更会漂亮。”她压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没话找话说。

段奕琛沉默了,再美的景­色­再大的快乐,没有那个对的人与自己一起分享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多少个晚上他站在寓所的露台,对着那条绚丽的泰晤士河孤身品味着繁华的孤独,心里空荡荡的,无数次冲动地拿起电话想打给她,即使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可是最后都不得不放弃了,宇哲说,她已经跟另一个人在一起了,陪在她身边的人,不再是自己。

颜诺想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暗暗捏了下拳头说,“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说完就迈开脚步,可不知道是走得太急还是太紧张的关系,尖细的高跟一崴整个人差点跌倒,幸好段奕琛眼疾手快的接住,冰凉的手臂被他稳稳地牢牢地攒在手里。

他皱皱眉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到?”

颜诺木讷地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可目光又迷离得似乎是透过他看些什么。

记忆的浪潮接二连三地扑过来,猝不及防。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她跟他不知道约会第几次了。室友们问他们拍拖这么久进展到哪里了,有没有亲亲?她问亲额头算不算,被她们一致教育进展太慢了,都几个月了还是裹足不前。其实她也很懊恼,她喜欢他的绅士又埋怨他的绅士,他们之间一点都不像情侣,反而更像兄妹,而且总是她缠着他,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没魅力吗?

再一次约出来的时候是七夕,街上双双对对甜甜蜜蜜。他们刚从电影院出来,他温和地牵着她的手,再无半点别的亲昵。她暗咬牙这次一定要有所突破,盘算着是强攻好呢还是趁其不备比较合适,就这么一晃神她不慎踩到了石子,他快手紧紧的抱着她,也说了这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声音温柔得让她脑门一热,想也没想就凑上去送出她的初吻,这么大胆的作为她可是头一回。她还记得那时他的表情,也许一点点讶异,也许一点点惊喜,总之那以后他们的关系渐臻佳境。谁会想到后来变成那样,是她亲口说的,我们分手吧。

不该想起这些的,不但不合时宜,也没有这个必要。

颜诺咬着­唇­,挣扎着要甩开段奕琛的手,可是他却不肯,耳畔净是他灼热的呼吸,“你放手。”

段奕琛一震,反而抓得更紧,喃喃道,“小诺,我……”

他还没说完话便被颜诺仓皇地推开,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秦放笔直地站在用香槟玫瑰环成的花廊下,表情安静如万年不动的冰川,冰冷得没有半点气息。

秦放缓缓地朝他们走来,一手揽过颜诺的肩膀,一手礼貌­性­的伸出去,笑着对段奕琛说,“久违了,段总。”

一个复杂的三角形,两段感情,三个心境不同的人。

三三话

在场的谁都听得出来,这句“久违了”包涵了太多太复杂的意思,一时间空气都凝成冰。

颜诺感觉秦放搂着自己的力道不轻不重,温度却高烫灼人,忍不住绷紧神­色­,小心地抬头用余光看他,深邃的侧脸在水晶灯下看不清是喜是怒,他还是没有看她,沉静如大海的一双眼直直地睨着段奕琛,似是探寻,也似是在示警,颜诺这才发现,原来秦放竟然比段奕琛还要高一些,莫名的压力蜂拥而来。

段奕琛定了定神,也礼貌地伸手回握,“见到你很荣幸,我很喜欢你的作品,这次工程很顺利很成功,市场初期反馈的反应普遍很不错,希望下一次我们能有机会能再次合作。”轻易地带出工作的话题,让沉闷的气氛朝另一个方向而行,这就是段奕琛的本事,轻易不许别人撼他分毫。

秦放低声一笑,颜诺却听得出来跟他平日爽朗的笑声大相径庭,这是带着公式化的虚应,“那是自然,我们能合作愉快,做到双赢是最好不过的了。”

颜诺有些恍惚,这种明知而又装作无知的诡异她几乎承受不了,幸而有人解救了她,“我说怎么一下子都见不到人,原来都聚在这里了啊?”居然是她最不乐见的林宇哲。

林宇哲笑容满面地拍拍段奕琛的肩膀,又瞟一眼秦放才开的口,“刚下飞机吧?我都叫你早点回来,你偏偏喜欢当压轴,到头来还不是累了自己?”

段奕琛语调平静地说,“你也知道我忙,很难脱身。”说完又有意无意地望了望颜诺。

老板,是世界上最忙而又不忙的职业,工作量的大小取决于他自己,说忙,其实是借口,不是没想过要回来,只是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意义,人在哪里也变得无所谓了。

林宇哲略皱皱眉,又不动声­色­的敛过去,笑着说,“看来你们都认识了,我也不多此一举的介绍,就等你们来开席了,我们进去吧。”然后不由分说地簇拥着段奕琛先一步回到宴会里。

秦放和颜诺慢半拍走在他们后面,冷静地望着眼前宾客聚首其乐融融的场面,过于纷繁的热闹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忽然转过身对她说,“颜诺,不如我们结婚吧!”说出口的话连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害怕些什么。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宇哲嘲笑他一刻离不开颜诺,他没有否定,最后还是决定跟出去看看,却不料看见他们站在一起……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完全看不到别人的存在。他承认他心慌了,他赢不过时间,唯一有优势的,不过是,现在站在颜诺身边的人,是自己。

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吧,他是这么跟自己说。

颜诺傻愣愣地望着秦放,似乎没听清他说的话,“你,你说什么?”她一下子懵了,清楚却又朦胧,不敢确定。

秦放眯了眯眼,瞥见林宇哲朝他们俩招手,他好笑地用自己的额碰了她一下,“没说什么,你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迷糊,谁娶了谁倒霉!”他似真似假的嫌弃免去了所有的尴尬,让各自松了口气,有些事情,还不到时候。

订婚宴,其实也是变相的商业聚会,政客商人无不抓紧时机为自己争取多一些利益和筹码,秦放被建筑设计院的院长硬拉了去,颜诺便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小沙发上,端着一杯果酒抿饮。

看着在人群中穿梭的林宇哲,她却没有送出那份有特殊意义的礼物,也许是因为他帮自己解了围,也许是感同身受,也许是不忍,总之她放弃了当面奚落他的想法。做人有太多别人不能理解的无奈,鱼与熊掌的选择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有时候你选择了什么就代表你得放弃些什么,不是不能兼得,而是太难。

因着满腹的心事,颜诺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又不知不觉就把甜涩的酒都喝光了,胃有些难受,刚想去拿些点心中和一下,已经有人先她一步,递给她一小块用­精­致水晶盘盛着的提拉米苏,是段奕琛。

颜诺错愕了一会才慢吞吞地说,“谢谢你。”他的体贴却让她半分食欲也无,毕竟在他面前已经很难再自在从容了。

段奕琛看了眼桌上只余下残渍的酒杯,微微笑了笑,“这种果酒的味道虽然不错,可是后劲很强,还是少喝点好。”

“喝一点点没关系的,总是要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自己,不是吗?”颜诺下意识的动了动盘中的叉子,表情若有所思。

段奕琛勾了勾­唇­角,也机敏的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并没有在意,毫不避讳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知道我在关心你就好。”

这似曾相识的温柔让颜诺的手一抖,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段奕琛绅士地站起身,又说,“我今天有点累,就先走一步了,有机会再约出来见面吧。”

颜诺也跟着站起来,艰难的点点头回应,“嗯,再见。”每吐出一个字都有千斤重,好似有那么一句话,在言情里用烂俗了的,如果可以,情愿不曾相见相识,说的大抵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恰恰看到段奕琛和秦放擦肩而过。

秦放的眼神冷锐如刀,在错身的那一刻将声音压得很低却又十分的犀利强调,“我和颜诺也准备订婚了,到时请你务必出席。”也许开始提结婚是一时冲动,但是订婚却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他爷爷那边已经拖不了多久了,最后的心愿也不过是想亲眼看着他成家立室。

段奕琛的脚步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反问,“哦?我拭目以待。”这轻放的调调着实恼了人的心,仿佛在说,你们成不成还是未知之数呢。

秦放紧握得拳头骨骼乍响,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风度说,“你慢走,我该去找我的未婚妻了。”

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不过是普通的寒暄,实则是火花四溅的过招,暗潮汹涌。

等秦放走去找到颜诺的时候,她已经忐忑不安的又灌了两杯果酒下肚,倚着窗边吹风。放眼望去,一眨一眨的小星星点缀了过于深沉的夜空,变得调皮起来,颜诺伸出手指一下点一下的数着漫天繁星,嘴里念念有词,像个孩子似的。

秦放有些恼,尤其碰到她冰冷的肩膀时更是气晕了,眉峰拧得死紧,这个女人怎么不会照顾好自己,因为柳思晨的事已经折磨得自己变成瘦竹竿,再冷着了病了岂不是要羽化登仙了?他没好气的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她身上,她下意识转过身来,呵呵地笑着说,“你来了啊?”酡红的脸蛋娇憨似花骨朵,眼神中带着半醉的风情,迷人得竟把一切都比了下去,令秦放动容了,想跟她结婚的念头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冷风微微吹醒了他的脑袋,这才板起脸责怪道,“喝这么多的酒,看你明天准叫天叫地的喊头疼!”

颜诺仰起头靠在他肩上紧紧抱着他,嘟起嘴咕哝了一声,“坏蛋!你欺负我!”

娇软的身体温软的话语淡淡的酒味让秦放一下子停了呼吸,心跳加速,忍不住揽着柔若无骨的她,不是醉了酒的话平日她一本正经的怎么会这样主动,她到底喝了多少啊?他想了想,留在这里少不得要应酬,可是放她一个人又不放心,于是跟林宇哲简单的告了辞,林宇哲本来还想问些什么的,可是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宴会刚结束就有个酒店经理来找林宇哲,交给他一个包装得很朴素的礼盒,他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坐在休息室的长沙发上,嘴里叼着烟,溶溶泄泄的灯光洗得他的表情深不可测。等烟灰缸里满是烟头,他才慢慢地抬手拆开礼盒的丝带,打开盖子的那一霎那,仿佛是打开了月光宝盒,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拖回了过去。

那是一对做得不算­精­致的瓷娃娃,样子却很喜气,看得出来费尽心神。

他跟她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他一时不慎将泥水溅到她身上,又因为赶时间开会所以道歉的语气不大好,她便死活拽住他不放手,吵了一架。那时他内敛她张扬,却也想着彼此不过是芸芸众生的过客。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刚应聘上了自家公司的人事助理,协管员工的培训,有时候不得不说这是缘分的巧合。即使他是她的老板,他们还是相看两厌,仿佛天生不对盘,每次见面总是要­唇­枪舌剑一番才觉得过瘾。

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他并不很清楚。

那天去参加一个朋友的陶艺展览,又意外的在学陶的教师看见她笨拙的捏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杯子,他早知道她总是有股不服输的­精­神,屡试屡败,屡败屡试都不曾放弃,他居然就这么站在那看了好久,后来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抓起她的手想手把手的教她开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一开始还不知好歹的挣开他,凶巴巴地说,“这谁呀,小心我告你非礼。”可她看清了是他以后,又尴尬得脸一红,结结巴巴地喊着,“怎么是你呀?”

“笨蛋!”他记得自己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哼了一声,挑起眉挑衅地问,“你很厉害吗?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让人笑话哟!”

她这么说倒让他笑了,他母亲最拿手的就是陶艺,他从小耳濡目染,即使不­精­通也绝对比她好上百倍,想着这次定要叫她刮目相看,省得总是嚷嚷他是吃人不吐骨头没风没度的资本家。

她见了他捏的茶壶,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没想到你还有可取之处……”

先变的是她吧,竟然,竟然还敢强吻他。这样突如其来的关系令他来不及防备,他不喜欢这样不受控制的情绪,于是他渐渐地疏远她。他该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比很多人都要大胆而且勇往直前,他退一小步她进一大步,逼着他表态,慢慢的演变成不清不楚不明不暗的情况,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不该是这样的。

恰逢林氏要招标一个大项目,他忙得昏头转向甚至当起空中飞人,堪堪避开了她,回来时家里却说给他物­色­了一门好亲事,他神推鬼使就应承了,然后就是她离开了C城。

他达到了目的,却并不开心,像心里缺了一个口,不断地淌着血,她给他下了魔咒。

是高婧的出现打破了一室的静谧,走近他说,“原来你在这里,爸爸他们已经先回去了,你呢?要一起走吗?”低眉瞥见他手里的瓷娃娃,颇有兴致地问,“这谁送的啊?怎么看着有点幼稚?”说着就伸手想拿过来看一看。

林宇哲条件反­射­般的躲开她的碰触,避重就轻地说,“不过是一个朋友送的玩意儿,无关紧要。我想我今晚喝得太多酒了,有些头疼,不如你先回去吧。”

高婧也没追究,点点头了然道,“那你也别呆太晚了,拜拜。”他们只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无须太多不必要的温情。

看着她离去的优雅步资,他想的却是柳思晨,如果是那个女人肯定不是这样,她穿了高跟鞋走路歪歪斜斜的很是别扭,更谈不上什么优雅淑女了。

忽然摸到瓷娃娃底部有凹凸感,他翻过去一看,上面细心地写着,百年好合,美满幸福,还画了一个一箭穿心的俏皮图案,那刺眼的祝福扎了他的心,还吸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耳边还回响着她那晚跟他说的话,你不是要我祝福你吗?那好,我就祝你百年好合,美满幸福。

三四话

即使是盛夏的晚上也是微凉的,秦放扶着颜诺站在酒店的门口,她一会喊冷一会喊热,咕哝着要扯开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装。他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防止她作怪,皱着眉抱怨,“明明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给我乖乖的,等车来了我送你回家。”

此时的颜诺脸­色­红如蜜桃,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给秦放,靠着他嘿嘿地傻笑着,那纤长的十指像弹钢琴般在他的衬衣上来回撩拨着,若有似无的触感让秦放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沉重起来,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直到颜诺呼疼才稍稍放松一些,可是两人还是亲密无间地紧紧偎依在一起。

夏夜的风轻轻拂来,在每人的心里吹起了片片动人的涟漪。

今晚秦放也喝了几杯酒,虽然没醉,可是带着一个醉姑娘显然不能开车了,酒店的服务生帮他们叫了计程车,他扶着颜诺坐进后排,然后就跟司机报了颜诺公寓的地址离开了酒店。

一开始颜诺还能乖乖地靠着秦放的肩窝假寐,可没多久她就在他怀里直蹭,那柔软的呼吸细腻的碰触逼得秦放绷紧了神经,硬是把心底燃起的那簇噬人的火苗给压下去,又开声说,“师傅,麻烦你开快点。”

“好嘞!”师傅很爽快,顺口就笑问,“女朋友喝醉了?那可得小心照顾着啊!”

秦放轻“嗯”了一声,注意力还是放在颜诺身上,不过倒是提醒了他待会留她一个人在公寓也不妥当,现下柳思晨又不在家,他想了想,又跟师傅说改地址直接到他家去,这样比较好。

只不过颜诺还是喊着不舒服,估计是酒­精­上了头,刺痛着神经,秦放便让她侧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西装把她盖得密密实实,手劲恰到好处地帮她揉着太阳|­茓­,一下又一下,温温柔柔的,他的眼里,全都是她。忽然间,颜诺抓着他的手服帖在自己的脸颊上,两人十指紧紧相扣,秦放吓了一跳,想抽开手,却被她牢牢握着,掌心传来的是她脸上丝滑的触感,仿佛被拨动了心弦,他笑了笑也就由着她了。

接近午夜,路上并不堵车,很快就到了秦放的公寓。

秦放一路抱着颜诺坐直达电梯回到家里,开了门,把她轻稳地放在沙发上。等拿热毛巾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颜诺哪里肯安分的躺着,西装被她扔到地毯上,她蹬掉了高跟鞋靠着茶几歪坐着,左侧的细肩带已经滑到了手臂上,若隐若现地露出半边丰盈,及膝的珍珠白晚礼服皱巴巴地蜷到白皙的大腿根上,风光无限好。

秦放呼吸一紧,脚步顿了顿,伸手松开领带,觉得口­干­舌燥,好像热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空调温度再低也不管用。他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君子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尤其是面对的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厢颜诺还不知自己点了一把火,只是按着自己的感受行事,本来礼服就是为了衬托女­性­妖娆的曲线而设计得十分贴身,她被束缚得通身不舒服,竟然还开始扯拉链要脱掉。这下可不得了,秦放连忙走过去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行动,然后把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让她散酒气,心里懊恼地想着,以后再不让她喝酒,即使真要喝也得自己跟在她身边才行。

颜诺在秦放的怀里安分了一些,发髻已然松散,凌乱地披在她光洁的肩头上,脸颊,脖子,锁骨甚至胸前都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这种无声的诱惑再一次吸引了秦放全部的注意力,浑身的细胞燥热的叫嚣着要解放。可是不行,如果是露水情缘的话也许他还可以放纵自己,但是她是自己要珍惜一辈子的女人,越是这样越不能乱来。于是他深呼吸了几下,咬紧牙关,稳稳地把她抱进自己的房间,轻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至于换衣服,他微微想了想觉得还是免了吧,毕竟他的忍耐已经绷到极限了。

秦放刚抬脚要往门外走便被颜诺给拉了回去,她在身后紧紧的环着他的腰,每一下的呼吸都灼灼地撒在他的敏感处,腹下“腾”地窜起旺盛的火焰。

他的喉咙无法控制地滚动着,声音带着情 欲的沙哑,“颜诺?”

颜诺没说话,仿佛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汲取温暖,下意识地将秦放搂得更加的密实,不停地磨蹭着。秦放极力地忍耐着欲望,掰开她的手指,暗哑着嗓子说,“别闹,你喝醉了,快好好睡一觉。”说着就摁她躺回床上去。

偏偏颜诺不管不顾又立马缠上来,秦放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就趴在她身上,她的柔软对上他的坚硬,贴合得那样的紧实,一下子滚烫的血液都冲到了身体的某处,考验着他的意志力。秦放撑起身低斥道,“颜诺,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颜诺迷茫的眼睛聚焦了一会又涣散开,嘴里不停地呢喃着,“秦放,你别走,别离开我……”

“啪”一声,秦某人心里一直紧绷的弦被这样软哝的呼喊剪断了,墨黑的眼睛里涌着灼灼的深沉,一瞬不瞬地瞅着身下的女人,似乎想看清她的意思。

醉后的颜诺抛开矜持,动作越发大胆起来,笨拙的手开始拉扯秦放的衬衣,却像逗她似的一颗纽扣都解不开,秦放有点不耐烦,猛的抓着她的手用力一扯,纽扣崩开,露出健美结实的胸膛,上面还冒着燥热的汗珠子。

他俯下身贴在她耳边低喃,“你不要后悔,我也不许你后悔。”

而她还没能做什么回应,下一秒已经被他吻住了。

他灼热的气息源源不断的传来,如掠夺­性­很强的猎人霸道地索取着她口中的甘蜜,她嘤咛一声,不满被夺了呼吸,开始左右晃着脑袋躲闪着,他单手制住她的双腕在头顶上,然后固定她的下颔加深了这个缠绵悱恻的吻。只是这样的浅尝辄止对于情 欲高涨的男人来说怎么足够?

低眼看见颜诺被激|情染红的脸颊,秦放的眼底升上两簇火苗,烧得他浑身热辣,他的­唇­禁不住诱惑蜿蜒而下,到达她迷人的锁骨流连,继而炫出一朵朵瑰丽的吻痕。颜诺不安的扭动着腰肢更是加速了情 欲爆发,他眼一红,推开她的肩带让礼服滑下,漫出一片诱人的雪肤,犹如刚剥壳的新鲜荔枝般吸引人,他低吼一声,想也没想就低头含住了雪峰上的红梅,温柔舔啃纠缠着。

房间的灯光晕黄朦胧,像一层薄纱般罩在颜诺婀娜的身姿上,此时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角滑出泪水,被他一一吮了去,还不时哑着声音安抚她的情绪,那双带着茧子的手不能自已地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施展只属于情人间的魔法,让她如一只妖娆的蝴蝶同在床上,在他身下绽放出不为人知的美丽,而如此的美好,只有他能看得到。

扯开皮带扣子的时候,金属清脆的碰撞声让秦放有一霎那的清醒,他绷着下腹,双眼紧紧地盯着颜诺,逼她正视自己,“颜诺,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颜诺躁动不安,只觉身体的温度节节攀升,十分需要些什么来平息一切。她紧贴着秦放磨蹭扭动,一双眼睛如春水般魅人,声音温软地娇媚地急喊着,“秦放……快帮帮我……”

三五话

听着颜诺低低喃喃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秦放情难自控地俯下身压着她,让两人细细密密的贴合一起。此时的颜诺已意识昏沉,只喘着大气,随着感官的刺激热情地勾着秦放的脖子舔吻着,这下更是引燃了漫天大火,将秦放心中仅剩的一点点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还要顾及什么呢?他是她的秦放,她是他的颜诺,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在秦放进入的那一瞬间颜诺皱了皱眉,似乎不太适应外来者的入侵,挣扎着在他背上抓出了一道道细长的红痕。于是秦放放慢了动作,一下,又一下,直到两人密不可分地交合在一起,每一次的结合都那么的有力,充满着霸道,占有还有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情感。

他那双深沉的双眼痴迷地望着身下的人儿,真切的感受到她慢慢放松身体接纳自己,属于自己,此刻他们之间只有彼此,丢开忐忑,抛却矜持,放下不安,一心一意地感受对方带给自己的温暖。

她额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觉得自己像被融融的火山岩包围着,浑身热力四溅,又酥又麻地蜷着脚指哆嗦,后终于忍不住娇吟出来,掐着秦放的肩膀一声一声软软地喊着“秦放,秦放”,遂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给这个男人。

秦放温柔地落下星星点点的碎吻,身下却坚定地霸道地冲进她身体的深处,时而如大浪拍岸那样震撼人心,时而若雨打芭蕉般细腻柔情,将两人的四肢百骸都打通了,深深地刻上结合的喜悦,刻进彼此的心里。最后在爆发的那一刻,他窝在她耳边低喃,“颜诺,我只要你,我只爱你……”

他事后帮她擦­干­净身子,然后勾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侧着身体将她抱在自己怀里,两人像汤勺般密密贴合着。

多么的希望这就是幸福的终点,拥着心爱的人,甜蜜一辈子,不再孤单。

月光柔柔地洒进来,在窗台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溶溶泄泄,为这对情人增添了几分温柔。

半夜里颜诺一直含糊着喊热,娇嗔着要推开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温暖,秦放却不依,用腿压着她不安分地磨蹭,一手抓过床头的遥控器把室温调低一些,没过一会颜诺又靠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第一缕晨曦照进房间落地窗的时候颜诺就醒了,她感觉头痛得要裂开来,不由得呻吟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却撞进了一双幽邃若海的黑眸里,仿佛要把她吸进去,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温柔,她的大脑一下子当机了,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被子下的肌肤被烫贴得灼灼的,纷乱的意识才渐渐回笼,霎时她赧了颜,嘤咛着把自己埋在枕头了,完了,这回丢脸丢大了。

她自诩酒量不算浅,兴许是混了酒喝才醉得这般厉害,可是俗话说酒醉三分醒,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她不是毫不知觉的,甚至于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地印在她的脑海里,竟然是自己勾引了人家,太……

秦放单手撑在枕头上,侧身眯着眼看着颜诺这副鸵鸟样,又低低地笑出声,“怎么,这下你吃­干­抹净了就想赖账?我可不准啊!”一边说还一边抓着她的手细细地捏着,柔滑的触感可心极了。

经过情 欲的洗礼后颜诺通身都泛着莹润的光泽,肌肤透亮得几乎滴得出水来,被秦放这么一揶揄更是羞得染上粉红的瑰丽,恼羞成怒地坐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嗔骂,“大坏蛋,你无耻!”

谁知秦放一下子仰头­色­ 情地含住她的手指,又吮又啃,一波一波电流直击得她溃不成军,甚至在她耳边低喃,“是呀,我就是无耻,我还能更无耻呢!”说罢一个鲤鱼翻身又把她压在自己身下,被子早就被他蹬到床下,佳人春光乍泄,他没道理放走自动送上门的美食。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再次展开攻城大战,战火一直蔓延到几近晌午才肯罢休。

秦放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来时颜诺还窝在被子里,他走过去将她连人带被抱起来,碎吻落在她的发上,哼哼道,“包成粽子似的不怕热?”

颜诺似毛毛虫一样扭动了一下,没出声。

秦放又说,“洗个澡会舒服点。”见她还是没回应,他作势威胁,“再不起来我就帮你洗了啊!”

颜诺恼了,一脚把他踹到床下,声音还是显得有气无力,“要你管!快出去啦!”

秦放揉揉摔疼的ρi股,心情大好地朗朗笑出声,“好好好,我不管,那女王陛下请先行沐浴,小的去准备吃的了。”他缓缓站起来,刚走两步又回过头,这时颜诺正想从被子里钻出来,被他这一窥吓得重新躲了回去,日光日白的,两人坦诚相见多那啥啊!

“要是想要小的伺候沐浴的话请尽管吩咐哟!”秦放摊摊手笑着补充。

回答他的是一个势不可挡的颜诺飞枕。

秦放心情舒畅,连做饭时都哼着欢快的曲子,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刚往桌上摆好两菜一汤颜诺就踏着拖鞋踱来了。

因为礼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又满是酒味,她迫不得已在秦放柜子里找了件宽大的衬衣套上,长长的下摆遮到她圆滑的膝盖,透气的布料若隐若现地罩着衣服底下的春­色­,两条腿又长又直,诱得秦放呼吸一滞,觉得刚压下去的渴望又排山倒海地涌上来,仿佛怎么要也要不够。

“啪”一声,颜诺拍开那只猖狂的爬进衣服下面的爪子,瞪着大眼说,“大白天的,你­干­什么?”

秦放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而后面不改­色­的说,“它只是情难自控,你得原谅它的一片诚心……”

颜诺又红了脸,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这男人是­色­从胆边生,越发的不管不顾了。

这顿饭吃得很艰难,秦放一边隐着自己的欲念,一边又不死心的朝颜诺上下其手,还嚷着要喂人家吃饭。颜诺清清醒醒的哪里会许他胡闹,好好的吃饭就变成情人斗法大作战,你闪我追,像孩子似的玩得不亦乐乎。

是以,这一夜的亲密仿佛冲破的所有的障碍,所有的防守轰然倒塌,将这段感情引入了另一个阶段。

接着秦放开始游说颜诺搬来和他一起住,美其名曰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实则是打幌子要拐人家回家,颜诺岂会看不透他这样的花花肠子,坚决不松口,让他看得到吃不到,恨得他牙痒痒的,寻思着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女人。

机会,只要耐心地等着就会有了。

夏季台风轰轰烈烈地席卷C城,白天还是风光怡人,入了夜忽然就狂风大作,虽然气象台早就进行了预测,让人早做防备,可是还是让人有那么些不安。

C城的“海之明珠”国际商贸大厦里——

秦放和几个分公司的高级主管正在和美国总公司做连线会议,商讨公司内部人员调动。

他现在已经不大出现在工作室,所有的事务决策都交给了方磊,他要处理的,或者说他不得不处理的事情更多,那就是秦氏。财大势大的家族企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管理层蛰伏了无数“皇亲国戚”,光是他接手后查出的财务漏洞就多达三十五宗,若再不整顿参天大树也有可能被蛀成空壳。当初秦老爷子逼着他双修的MBA此刻派上了用场,秦家的旁支一直当他不存在的作威作福,所以他也不需要手下留情,该撵的撵,该办的办,真真是雷厉风行。

这个会议一直持续了六个小时,秦放不停的看资料,说出自己的决定,还不时的咨询一旁法律顾问的意见,几个家族的蛀米大虫便在这时被决定了去向。快八点的时候他终于宣布散会,那些一直绷着神经的主管如蒙大赦,纷纷离开会议室。

秦放还低头翻阅着手上的数据,旁边放着的咖啡杯已经见了底,泛出倦倦的底­色­。

“笃笃”的敲门声想起,秦放皱着眉抬头,看见倚在门边笑容满面的方磊,他才展了眉,招招手喊他进来,“怎么跑来这里了?”看他肩膀湿湿的,又问,“下雨了?”

方磊悠闲地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懒洋洋地说,“你还真变成拼命三郎了啊,连外面刮台风都不知道?怪不得我看刚才那些主管一个个面有菜­色­,摊上你这么个粗心的老板……”

秦放揉揉酸痛的眉心,不理会他的揶揄,倚着靠背说,“不是我想拼命,是这烂摊子太棘手,我不管就没人管了。”说完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方磊知道他爷爷生病的事,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问,拿出用塑料文件夹包着的几份文件,还有一个设计初稿递到他面前,说,“你不在我就一个顶两个,但是这些还是要给你过目的。”

秦放就随意看了两眼,低声说,“谈颢然也是业内的好手,自不会出大问题的。”而后又郑重的对方磊说,“磊子,以后工作室的事情都交给你,不用再问我的。”

方磊一震,多年的兄弟,合作无间的默契让他一下子就明白秦放的意思,想了想,最后僵直着身体艰难开口,“这不合规矩,毕竟你才是老板……”

秦放一笑,放下资料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世界,慢慢说道,“亲兄弟明算账,我也不是要白送你,这三年我都是甩手掌柜,工作室的发展全靠你在外张罗,本就要分一半股份给你的,至于剩下的……”他回过身看着方磊,“当你买下来,等你攒足了钱再把属于我的那份退给我,你别太高兴,这可是要算息啊,我就当是风险投资。”

他的语气已经尽可能的轻松,可是还是像一颗大石头投进了方磊的心里。

哪个男人不想有份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事业?想当年他一个穷小子孑然一身来到这个国际大都市打拼天下,怀揣着儿时崇高的志向,以为只要肯熬就没有不成功的。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受人打压,遭人白眼,暗算层出不穷,要稳稳立足又谈何容易?最后还是秦放这个拜把兄弟信任自己,给自己机会跟他合作,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风光。只是,整个工作室都归他的,他想都不敢想……

“还是不行……”方磊拒绝道,他很有分寸,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秦放的眼神深了几分,手指无意识的敲着窗口,慢条斯理的开口,“那就是说你不要?这样我只好卖给别人了。”他无不惋惜地低叹。

这下方磊整个人跳起来,大声喊道,“这怎么可以?那是我的命根啊!”工作室费了他多少的心血?别人不知,他心里可是清清楚楚的!

可是一看到秦放嘴角噙着的笑意,他才大呼上当,又暗自佩服,秦放这种人是真真的有才华的,不管是设计上还是管理上,将人的想法和心里都看个透亮,嘴上整天说自己只会设计不懂业务,实际是一直是想放开手脚让他发挥,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兄弟知己真是死而无憾了。

他又严肃的想了好久,才对秦放说,“你真的决定了?”

“嗯。”秦放淡淡应了声,“我还得帮老头子处理这些陈年烂事,烦都烦死,哪里还能顾得上工作室?”面上再怎么不和,在他心里他还是他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哦,不对,现在还有颜诺呢。

方磊又重现狐狸般的笑容,“那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找律师办手续,免得你反悔!”

“臭小子!”秦放白了他一眼。

这时天空的一抹闪电划破夜空,犀利夺目,雨下得更大了。

秦放晃一晃眼,忽然想起方磊刚才说的话,又愣愣地问,“你刚刚说……今天刮台风?”

方磊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啊,所以我让工作室的人提早下了班,要不是急着明天签约我也就不往你这来了,好在来得快,现在的话……”他看出窗外的狂风大雨,“估计路上都堵了,我正愁着怎么回去呢?”

“该死的!”秦放不雅的暗咒一声,掏出手机拨电话,响了两声。

“喂,阿放?”颜诺带着鼻音的嗓子恹恹无神。

秦放担心地说,“是我,你那里怎么样了……”颜诺住的老街房子虽然不至于不结实,可是难免年久失修,他怎么不担心?都怪自己太投入工作了,听着那边同样呼啸着的风声雨声,他没等她回答又说,“我待会过去一趟吧。”

“不用了……”颜诺刚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呀”的大叫一声,电话断线了。

再拨过去,忙音,或者说电话不在服务区,秦放急得想把手机给砸了。

还是方磊镇定,摁着他的肩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雨天信号就差的,而且打雷闪电不能打手机的,你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关心则乱,颜诺这么大的人会照顾自己的了。”

秦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听着她无力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妥,心乱如麻,又问,“你今天见她是不是看起来不舒服?”

“这我倒是没留意,不过看脸­色­是不太好,后来我还让她早点回家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不然我不放心!”秦放一拍桌子,想了想还是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冲出门外,任方磊怎么喊都不肯停下来。

三六话

秦放等了又等,左手倚窗支着下巴,右手一直摁着喇叭催促,奈何各条路都堵得死死的,台风来袭,主­干­道内涝是常有的事。车窗外大雨滂沱,狂风肆虐,放目看去四处散落着破败的广告牌花盆玻璃碎等等杂物。他心里焦急,重新拨了一次电话给颜诺,还是忙音,又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心里想着,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随着雨势渐渐减弱,在交通警察的疏导下,车流终于有点松动的迹象,车辆开始缓慢前进,却缓不了秦放的心。

以前他听人说起什么“心有所属”“情有独钟”的时候总是一笑而过不以为意,到头来自己真的遇到了爱上了,发觉原来也真是这么一回事,想着她念着她顾着她,简直恨不得拴在身上时时刻刻看着。她退后他前进,她矜持他霸道,她温柔他刚毅,两个人在一起正好可以互相补缺,试问谁还能比他更适合她?也许像方磊说的,他秦放这辈子就栽在颜诺手里了,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好不容易熬到老街的小洋楼,他匆匆熄了火连伞也没撑就冲了出去,刚好有人进门他便也顺势跟着进去,身后滴了一地的水渍。

他站在颜诺的门前按门铃等着,拼命让自己深呼吸,换做以前,他恐怕不是骂人就是要踹门了。

终于听见颜诺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问道,“是谁呀?”

“是我,快开门!”秦放霎时松了一口气,一路紧绷的神经总算得到解放,还好,她没事。

不过很快他就安心不起来,门打开时屋内漆黑一片,颜诺手里捧着烛台,虽然光线不大好,却依然能看得出她头上磕出一片青紫,而且还有血珠子冒出来。秦放心里一紧,睁大眼瞪着她的额头,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你这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也不通,不是要急死人么?”

颜诺先拉着他进屋里来,本来因着感冒就没­精­神,被他一念叨更是觉得委屈,吸着鼻子说,“这不突然停电了吗?我吃了感冒药有点头晕,一打晃就撞桌角那,手机也跟着失灵了,你怎么还怪我?”

秦放接过颜诺手里的烛台把它放在小茶几上,又微使力拉她靠着自己在沙发坐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的伤口好久,哪知轻轻碰一下颜诺就喊疼,看来这一撞还挺狠的。秦放当即也软了下来,叹着气问:“我是担心你,是不是撞得很疼?”

颜诺娇小的身体蜷在他的臂弯里,轻应了一声:“嗯,疼死了。”

秦放又用手摸摸她的脸蛋:“有点烫手,看过医生了吗?”

“嗯,下班后去诊所开了点药。”

秦放松开她,小心摸索着走出露台看了看,又说,“这一片没停电,看来是你这里打雷跳闸了。电闸在哪?我去弄一下就好。”

颜诺递给他几把工具,又带他找到总电闸,很快屋里就变亮堂了。

雨开始下大,像个反复恶作剧的小孩似的,才消停一阵又噼噼啪啪的打落在窗台上着实恼人,不过秦放也不打算离开。他把颜诺抱进房间里,亲亲她的额说,“你还得再吃一次药,我先熬点粥让你暖胃,再不行等天亮了就去看医生。你累了就睡一觉,等粥做好了我喊你。”

颜诺点点头,看着秦放的背影失神,这是久违了的被人照顾被人呵护的感觉,不仅仅是情人间的亲昵,还有更加令人眷恋的家的感觉。怪不得人家说家里总是需要有一个男人,“女”字三画,“男”字七画,加起来才是十全十美,这是造物主的神奇。

这两天天气反复,她不能免俗的患了感冒,不吃药好不了,一吃药吧整个人就晕乎乎的,想跟他说,可是他最近经常忙到三更半夜,有时候甚至是在公司睡的,真说了,他少不了撇开要事陪她去上医院看医生什么的,这么一想又压了下来。其实还有一层她不敢想,那就是她怕自己太依赖秦放了。如今的她每走一步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已没有当年的勇气或沉溺或投入一段感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坏,因为害怕受伤所以总是不肯付出,又一味地享受着秦放的付出。

颜诺,你是个坏女人,她临睡前这么给自己下了定论。

等颜诺再次醒来时,秦放已经做好香喷喷的白果小米粥,还服务周到地把她从床上抱到餐桌前,像哄孩子似的,“乖,趁热吃了才好。”

颜诺怔怔地望了秦放好一会,才低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滚烫的温度一下子就把她的舌头烫得直打颤,秦放好气又好笑,一边拿凉水给她降温一边笑骂,“笨蛋,不会是病傻了吧,怎么都不吹一吹才吃?”

也许生病的人总是脆弱得容易胡思乱想,反正颜诺觉得今晚自己就特奇怪,病得难受的时候就想秦放马上出现亲亲她抱抱她,听见他关心的声音就想哭想撒娇,停电了就想他像凹凸曼那样保护自己,而他居然都做到了……他仿佛就是她灰暗的生活中忽然出现的一道亮光,初时扎眼得不敢靠近,可是在他身边呆久了,那种温暖的感觉便像上了瘾似的再舍不得离开。

怎么办?她很想哭。

秦放见颜诺一直低眉不语,又急了起来,绕过桌子坐到她身边,抬起她的下巴碎碎念,“张开嘴给我看看是不是烫伤了?你呀,还说我孩子气,自己就是孩子,这又是病又是伤的,还跟我闹别扭,唔唔……”

没想到颜诺竟然主动吻上他。

秦放的黑眸深了几分,很快找回主动权,两手□她的发丝里的加深了这一吻,辗转悱恻的缠绵许久,直到颜诺透不过气在他怀里挣扎扑腾他才松了手。

他笑得很得意很欠扁,“看你还敢不敢勾人,就这点道行还显摆什么?”

颜诺鼓起腮帮子来一个泰山猛扑,实实在在压在他身上,“嗯哼?听说把病毒传给了别人自己就能好了,我这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罢还变本加厉地拧着他的耳朵审问,“你说我道行浅,那就是你经验很丰富咯?说,你是不是以前有很多女朋友,所以练出本事来了?”

秦放一边吃疼一边得意,“哟,还上房揭瓦不服气了是吧?放一百二十个心,你绝对是大老婆……”

颜诺不依了,笑着打骂他,他还当情趣,时闪时躲,两人最后都斗到地毯上了还不罢休。

他让颜诺趴在自己身上,手搭着她的背,黑亮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低声商量着,“颜诺,搬到我那里去吧,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好在今天只是虚惊一场,可是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气,他不要那个“万一”。

“好呀!”颜诺这次答应得很爽快。

秦放一时没回神,僵着身体好一会,等明白过来自己吹响了胜利的号角时,又忍不住亲了她好一会,“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们就订婚,老头已经开始第三阶段治疗,他人小气又爱瞎参合,我们等他好了再计划结婚的事。”

颜诺无辜的眨眨眼,漫不经心地说,“呀,亏大了,我可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再说了哪有人这样求婚的。”

秦放不满的嚷嚷,“我不管,你少赖皮,反正落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你以为你是山大王啊?这么土匪谁嫁你?”

“如果我是山大王那你就是压寨夫人,想跑也是跑不掉,我可是盖了印的!”

“你耍流氓……”

说是这么说,秦放心里还是怕颜诺反悔,所以第二天一天亮就做了两件事,一件是送颜诺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另一件事就是马上找了搬家公司,将颜诺连人带东西包袱款款的全打包到他家里去。而老街的公寓还是照旧租下来,柳思晨私人的东西没有搬动,还等着它们的主人回来。

两人在相亲相爱的同时又彼此磨合,正式进入了新同居时代。

秦放有起床气喜欢睡到自然醒,常常是颜诺先醒,做好早餐了他才姗姗而来,翘着二郎腿等吃;有时候破天荒起早了,秦放就非得跟颜诺挤一块儿,她洗漱他刮胡子,当然少不了吃吃豆腐;颜诺爱看偶像剧,尤其看到帅哥的戏更是眼睛都不带眨一眨的,这时候秦大狮子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发挥他霸道的本­性­,“友善建议”颜诺陪自己看财经频道;周末两人会手拉手到超市逛一逛增添家里的存粮,偶尔看场电影或者到山上兜风看星星,谁说硬汉不浪漫的?

只是再浪漫的爱情最终还是得回归到过日子这个根本上。

这期间秦放和方磊还到律师楼办理工作室转让手续,[秦放工作室]今后将改名为[方氏建筑设计公司],原有的设计班底不变,而且秦放还答应如果有客户指定要他设计的话他愿意作为外聘设计师帮把手,让方磊有个过渡适应期,这点方磊感激不尽,对这个仗义的兄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一方面秦放自己也忙的焦头烂额,本来众多元老就不满意他这个空降部队,而他一上任的管理层大换血更是震得人人自危,秦氏革新举步维艰。偏偏秦放好强,要不不做,要不就要做到最好,他明白有些事情现在心软了放弃了,那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做好。所以秦放的一番大动作令公司的股价起起跌跌,而秦氏的掌舵者却始终没有表示过什么,在外界看来秦老爷子真是默认放手不管了。

其实这何尝不是秦老爷子对秦放的一种考验,再溺爱的孙子,再有志气的雄鹰,他自己没本事飞不高也是没有用的。他一直教育秦放,做人做事一定要靠自己,别想着会有什么人来帮助,当然,适时借力让事半功倍那最好不过。

一切事情似乎都是按照既定的轨道缓缓前进。

可是生活中总是充满意外,往往让人始料不及。

Anyway,这便是人生。

三七话

叶落知秋,眨一眨眼又是秋凉时节,飒飒爽爽。

秦老爷子的治疗手术取得阶段­性­成功,按照史密斯医生的说法,癌细胞被药物镇压住所以暂时停止了扩散,除了更瘦了一些­精­神倒是挺足的,这让大家都安了心,秦放和颜诺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以后便一同飞去美国看望他。在鬼门关上走过几遭的秦老爷子似乎什么都看开了,开始一门心思捣鼓起孙子的婚事来,按照他的意思,当然是越快越好。秦放和颜诺哭笑不得,这结婚又不是玩过家家,哪能说办就办,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才勉强达成一致,秋天订婚春天结婚。

没有劳师动众大肆铺张,只是在当地教堂办了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没多久秦放和颜诺又匆匆回了国,秦氏在国内的分公司出了问题。

秦氏旗下最大的食品生产线中有一款罐头产品存在质量隐患,秦放勒令马上停产,更是对已经在市面流通的商品进行紧急回收,发声明,调查事发的过程,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是现在再也看不到那个随意摔笔扔杯子大声怒吼的秦放了,近一年来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摸爬滚打,使他变得越发的内敛沉稳,做事更是力求快、狠、准,不过半月就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顺利揪出内鬼,又下了一连串正确的指令稳定了秦氏大局。

又到C城一年一度的建筑设计展览会——

方磊的公司也申请了一个展位,借此将公司的知名度推到一个新的高度。自秦放离开以后颜诺就转做方磊的行政助理,这次还兼任展会的策划统筹,这段时间也跟着忙得团团转的,毕竟谁把握住了商机,谁就能把事业做好,做大,做强。

方磊在会场上转悠了一圈,回来时满脸得意地评价说,“考察了一下还是觉得我们公司的展位的宣传设计做得最好,这不,接的单子也比别人要多得多!”

梅子熙在一旁没大没小的吐槽,“方总,那是因为你看自家的孩子总是比别人强,这有个名词而,叫护短。”

“去!我这是实话实说。”方磊不可置否地睨了她一眼,把宣传单推到她跟前督促,“这么有空在这挖苦我,还不如多揽几桩生意回来,不然小心我短了你的分红!”

梅子熙淘气的吐吐舌,嘀咕了一句,“仗势欺人的资本家。”她还没等方磊发难,又一溜烟地钻人堆里没影儿了。

“这小丫头!”方磊没好气的摇摇头,转眼凑到一直在做统计的颜诺面前问,“你怎么样?辛不辛苦啊?”

颜诺笑了笑,很自然地回答,“这哪有什么辛苦的?又不用我挑不用我抬的,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动动手指头罢了。”

方磊倚着靠背,舒开眉笑眯眯地说,“那可说不准?要是你有个什么万一的阿放可是都算到我头上的,我得看着点才行。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得了,反正这里够多人的了,横竖没什么要紧事,我在就可以了。”

他这么小心翼翼可是有原因的,前一阵子公司投标了一桩市政设计大工程,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的,不但吃饭有一顿没一顿,作息也极其不规律,就这样,身子骨本就弱的颜诺看着好好的就倒在茶水间。大伙儿赶紧送她去医院,结果查出居然是疲劳过度,还有轻微贫血,这一病可把秦放给气个半死,为这事他没少挨骂,被烈狮咆哮的滋味受一次就够回味一辈子的了。

颜诺捏捏酸痛的膀子再次强调,“我好好的坐这能有什么事,真还没见过光支薪水让员工歇息的老板,你是破天荒头一个。”

方磊不免叹气,“谁叫你是某人的心尖尖,少根头发都得唯我是问呢?”他说着瞥见桌角放着的报纸,又徐徐侃问,“最近你家那位可是C市的风云人物啊,天天上报纸电视,比明星还红。”

颜诺的眉宇跟着蹙了起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才会说羡慕,你都知道这其中的乾坤还调侃他?我倒不希望他做什么大人物,天天起早贪黑的图什么?钱又赚不完。”

方磊不觉一怔,失笑道,“你说的也是,那个可是吃力不讨好的硬骨头,磕牙。”他环顾了一下热闹的会场,十分感慨地喃喃,“没想到转眼间又三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连这会展中心也翻天覆地变了大模样,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颜诺听着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觉着有些奇怪,便不解地开口问,“什么又三年?”

方磊似发现了新大陆,瞪着眼直望着颜诺,不可思议地讶异道,“怎么?难道阿放都没跟你说过吗?”见还是迷茫着大眼一副傻相,似乎真不知情,他才啧啧出声,“三年前这里曾经举办过一个画展,阿放的一幅作品还得了一等奖,不过他一直没有命名它,直到参展时还是无题,忘了吗?是你给了它名字。”

颜诺微微一震,脑筋还没转过弯来,愣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的再次重复,“你说的是我吗?”

方磊随意喝了口冷茶,点点头肯定道,“没错,就是你,你再仔细想想。”这时刚好有个客商来他们展柜咨询业务,方磊便留颜诺一个人在角落自个儿发呆,他招呼客人做生意去了。

三年前,画展,画,名字……

一连串的线索,将颜诺带入记忆中的洪流,三年前的自己,在做什么?

那时颜诺刚刚T大硕士毕业,徐教授曾经提议让她留校任教,还可以申请读博,她很快就拒绝了,意气风发的年纪难免心高气傲,岂会轻易困于单调的校园?

所以段奕琛建议她到他公司先历练一段时日再决定去留,有了工作经验,将来要改行或者转公司都是可以的,她知道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她,她也爽快的接受了。是以有了段奕琛的庇荫,她很少需要出去应酬,所在部门的同事也十分照顾她,生活工作可谓是如鱼得水,爱情也羡煞旁人。

快乐的日子总是在不留神的时候从指缝穿过,消失无踪。

闲暇的时候段奕琛会带她出席一些酒会或者展览,用他的话说,多认识几个人没有坏处,林宇哲也是在那些时候认识的。

现在被方磊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记得那时去了画展后不久……她和段奕琛就闹出分手,伤筋动骨痛彻心扉恨不得失去记忆,伤口还血淋淋的久不愈合,怎么会想得起来曾经有过这么一段Сhā曲?

秦放的画,她觉得熟悉的画,除了他书房挂着的那一幅,她再想不到别的了,怪不得那天他的反应会那么奇怪,缘由居然在此。

那会儿颜诺刚刚搬到秦放的公寓,一大堆的东西要收拾,光是书就满满一大柜子,无意中见到了那幅画,马上被吸引了目光,一如当年一样,她对着它欣赏了很久。

秦放倚着门笑了笑,颇为自得地说,“颜小姐,觉得怎么样?我画得真的很不错吧?”

颜诺回味了半天才颔首,比了个大拇指,“嗯,的确有点本事,秦大师。”

秦放迟疑了一阵,好一会才听见他极轻的声音问,“原来你都不记得了?”话语里似乎还带着莫名的失落。

谁料颜诺已经蹲在地上将打包的箱子查封,没留心他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地敷衍着,“记得什么呀?”书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颜诺觉得不对劲,抬起头又喊了他一声,他却恍然不觉,好像没听见似的。等了许久,颜诺终于忍不住挽着他的手问,“喂,你到底怎么了啊?”

秦放回过神来,用淡淡的语调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饿了,你快点收拾,我们等会出去吃饭。”

这段奇怪的对话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结束了。

仿佛记忆鲜明了起来,她这个人喜静,去到人多的地方就习惯找个安静的角落呆着,思晨就说她这个人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放人堆里看似乎热情实则疏离,她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一点没错。

那天段奕琛忙着应酬比人,她一个人在画展厅里逛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人不多的主题区里,一眼就被其中一幅画吸引住了,浅浅的镭­射­灯打在上面,极其渲染气氛——一个只有瘦削的侧脸却轮廓分明的小男孩,神情专注的望着远处。她觉得光是那个眼神就足以震撼人心,低眼看了看,这幅画不但没有作者的名字,甚至连画名都是无题。

不知何时有个人站在她身边,低沉着嗓音问,“小姐,你喜欢这幅作品吗?”

颜诺笑眯着眼点头,“嗯,上乘的画工和绝佳的意境,一切恰到好处。”

那个人又接着问,“不觉得太清冷了些吗?听说很多人都不大喜欢这种画风。”

颜诺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兴致跟陌生人聊了起来,还是一心看着画,绽着笑容说,“怎么会冷呢?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多温暖,他看着的不远处那所房子还有升起炊烟,也许是他母亲在做法,着­色­虽少,可是意境深远,反正我很喜欢。”

“那要你起个名字,你觉得该叫什么比较合适?”

颜诺一愣,眨眨眼睛竟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沉默了半晌才说,“如果是我……我想会起名《暖心》吧,温暖人心。”

其实当时的那个陌生人便是随秦放来画展的方磊,后来他还将这段对话原原本本地跟秦放说了,秦放听了以后也没表示什么。

只是后来,那幅画真的有了名字,便是《暖心》。

三八话

展会结束以后颜诺一个人坐地铁回家,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她扶着鞋柜脱鞋,习惯­性­的朝里面喊一声,“秦放?秦放?”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应,她这才猛然想起来,今天早晨在她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他就启程去北京出差了。

秦放最近成了空中飞人,他的这所公寓面积很大,如今只有颜诺一个人就显得过于清冷孤寂了。

颜诺失落了一阵子,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打破一室的静谧,她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喂,你好,我是颜诺。”

电话那边同样很安静,对方的声音软软甜甜的,“小诺,是我啦,你最近怎么样了?”

闻言,颜诺不由得一怔,停了片刻才迟疑地开口问,“是思晨吗?!你怎么会打给我?!”除了去年的那个的早上她就再没有给她来电话,有什么消息都是Email上传递的,行踪和电话号码什么的半点都没有向她透露。

此时柳思晨似乎心情很好,扬着声音轻快地说,“怎么了?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颜诺眼角滑出了泪水,是恼她也是激动,挑着刺儿念叨,“原来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在外头过得潇洒自在的,都忘了我这号人的存在了。”

柳思晨在电话里笑得开怀,讨好着说,“我哪能忘了你呢?这不请罪来了?你可别气坏身子啊,留着点气力等我回来再骂我比较划算哦。”

颜诺敏捷的大脑马上抓住重点,捏紧拳头急声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要回来了是吗?”

“是啦,我都把积蓄花光光了,再不回来就喝西北风啦!再说了,你不是准备结婚了吗,我当然要回来喝喜酒了,就不知道你欢不欢迎了。”

颜诺也咧开嘴笑骂,“我寻思着你再不回来我们就一刀两断了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辞而别?”

“哎哟喂,女侠饶命啊!”柳思晨怪叫着。

两人东拉西扯的又聊了好一阵子才挂掉电话,颜诺舒眉松了一口气。

很有­精­神的柳思晨,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雁过无痕。

更好的是她终于要回来了,一个人孤身在外,她总是不放心。

接着颜诺洗了个很烫的热水澡,这几天很忙碌很累,她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入睡的,结果躺在床上快一个小时了还是两眼亮光光的,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秦放温暖的怀抱。

她赧然的红了脸,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害臊,想了想又爬起来到客厅沙发上,搂着抱枕看电视播的深夜长篇爱情连续剧。

这部戏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介绍,一对曾经爱得很深的恋人因为误会而分手,多年以后两人再次重逢才解开误会,可是彼时他们都已经有了很好的谈婚论嫁的对象,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爱恨纠结,最后这段复杂的感情让每个局里人都伤痕累累,爱已是负累,即使相爱也受罪,不能在一起只能说缘分不够。

看着女主角泪痕满面的抱着男主角,颜诺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拼命摁遥控器转了台,是重播的搞笑综艺节目,可她的脑子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节目说的什么内容她完全没听进去。似乎适得其反,本来想看看电视助眠的,现在倒好,更是令人心烦意乱的清醒。

她关了电视,跑到化妆台取出新买的面膜敷了起来,这还是上周末她和秦放逛商场时买的,那时他还笑话她,“你的脸都这么白了还需要这个?我可不想半夜看到个女鬼飘来荡去的。”想到秦放的笑脸,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薰衣草味道的面膜让她平静下来,很快就昏昏入睡。

后来是被电话闹醒的,她把­干­掉的面膜撕下来,迷迷糊糊接电话,犹带着几分睡意的沙哑喊着,“喂?”

“是我,你睡了吗?”是秦放的声音,闲散而慵懒。

颜诺顿了顿,让意识清醒清醒才应道,“还没呢!你呢,事情还顺利吗?这么晚还在忙?”她眯起眼看看挂钟,刚过了十二点,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分。

秦放慢条斯理地说,“我待会就去睡了,可是怕你太想我,就好心打给电话满足你一下。”

听见那头轻微的翻阅纸张的声音,颜诺越发的拧紧眉,语气却保持轻松,“真不害臊,谁会想你啊?这几天天天看金发蓝眼高大威猛的帅哥,狂蜂浪蝶赶都赶不赢,你啊就自个儿慢慢忙吧,小心变成糟老头以后没人要!”

秦放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佯装恼怒地说,“要是现在我在你身边,肯定狠狠收拾你让你求饶,竟然敢给我看别的男人,嗯?”

颜诺很快接道,“你在的话随你收拾又怎么样?”她话一出口又红了脸,咬着­唇­不言语。

秦放听了心里一动,丝丝甜蜜涌上心间,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不说话。

半晌,他问道,“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就是布置场地,派宣传资料,做业务咨询……”说着说着颜诺似想起什么,嘿嘿笑了出来,“我说你­干­嘛藏着掖着,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怎么还为了《暖心》跟我闹了几天别扭?”

秦放不觉得意外,还懒洋洋地问,“你都知道了?”

“嗯,方磊跟我说的。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颜诺轻笑着反问。

秦放的嘴角不自觉微扬,“哟!还说不想我?才刚离开就开始追查行踪了?颜小姐,请问你是用什么身份问我呢?”

颜诺不甚在意,假笑着揶揄,“秦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太自恋不是好事。再说了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着呢,要是秦太太问我,我不但老实回答,而且还一天当两天用把工作做完尽早回来,要是别人问嘛,秦氏官方回答,一律无可奉告。”秦放答得很轻松。

颜诺已经回到房间躺下来,望着天花板故意装傻,“咦,我怎么突然听不见你说什么了?信号好差啊……”鼻间似乎还能闻到他留在枕头的味道,浅浅的薄荷味,很清新舒适。

秦放没在意,仍然自说自话,“回复准秦太太,秦先生说他五天后回来。”

“……”颜诺彻底无语,这个秦放的脸皮已经厚到一个境界。

两人又彼此调侃了一番,最后秦放温和地说,“你明天还要去会展中心吧?早点睡吧,不然又没有­精­神了。”

“嗯,你也是,别工作得太晚了。”

然后一个温馨的晚安吻结束了对话。

颜诺一夜无梦,睡眠质量出乎意料的好,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也许真的是秦放电话的功劳,那是一种莫名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会展持续了三天,方磊成功接了好些订单,还给颜诺放了三天假算是犒劳功臣。可颜诺生活单调,除工作外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休假也是宅在家里看电影上网购物,要不就是蒙头大睡。

半夜的时候,还沉浸在睡梦中的她忽然觉得后颈酥酥麻麻的,灼热的气息缠绕而至,她含糊的嘤咛一声,下意识的用手肘挣开恼人的­骚­扰,哪知反让人家有力的捏在手心里往头顶上压制着,女人纤细曼妙的腰身上覆着男人修长健美的身躯。

他那带着茧子的大掌悄然从丝绸睡衣的下摆徐徐而上,在她细腻的腹部轻拢慢捻的点火,碎吻更是不依不饶的落在她绯红的脸颊上,津津有味的啃噬着她独有的芳香甜美,这番大动作饶是睡得再深沉的人也被挑逗得清醒过来。睁开眼,亮着橘­色­柔光的床头灯照出秦放轮廓分明的脸,思思念念的人近在咫尺,彼此的身体密密实实的烫贴着传递对方已然炽热的温度,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们的喘息声,缠绵悱恻至极。

颜诺双手环上秦放厚实的背脊,一边闪躲着他的吻一边喘着气问道,“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秦放只贴着她的耳朵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好想你”,然后便攻城略地,身体力行的证明他所言非虚。他的渴求如沙漠中的旅人那般清晰而热切,他的爱抚如君王那般霸道不容人拒绝,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双腿本能地缠上他有力的健腰,扭动身体顺从地迎上去,意识逐渐开始脱离大脑的掌控模糊起来。

他紧紧地抱住她,两人的身体绵密地结合在一起,每一次的冲击都带来非同凡响的悸动,仿佛通了电一般让人全身颤粟,细胞在雀跃,血液在沸腾,她的低低嘤啭,他的沉沉喘息,在这昏暗的夜­色­里旋出爱的乐章。

晚安,我的爱……

秦放本来就是日夜不分的赶工作才能提早回来,晚上又把持不住缠着颜诺,那么不管不顾的一闹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洗好脸刷完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颜诺的身影,正要打电话,便听见门锁旋开的声音,颜诺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探进半个身子。

秦放赶紧上前去殷勤地接过所有的东西,舔着脸笑得贼兮兮的,“秦太太,真是辛苦你了。”

颜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低头把刚从超市买的食材分门别类,或放冰箱里,或放篮子里待洗。

谁知秦放又不依不饶地黏上来,两手大胆在她的腰上捏捏揉揉的,还脸贴着脸在她耳边暧昧低问,“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是不是很累?这样舒不舒服?”

“少来假惺惺献殷勤!”颜诺毫不留情地推开他不安分的爪子,鼓着腮帮子教训,“你少折腾我一阵就行了!”

秦放越发的没脸没皮,放软了声音磨蹭道,“秦太太,你别这么狠心嘛,人家秦先生可是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的,你怎么也不给个吻奖赏一下……”说罢还侧着脸凑到她的红­唇­前等待宠幸,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颜诺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胡乱在他脸上亲了亲,又掐了他的腰一下,“你没事­干­就继续回去躺着,别来­骚­扰我,不然两人都饿死在这里就太丢脸了。”

秦放孩子气地敬了个礼,“秦先生谨遵秦太太命令!”

吃饭的时候,秦放问颜诺,“你今天还是休息的吧?我也没事,不如开车出去兜兜风?”

颜诺停下筷子,摇摇头说,“不行呢,我待会还要回老房子收拾一下,有得忙咯。”

秦放不解地望着她,问道,“好端端的有什么好收拾的?又不住人。”

“呀!”颜诺拍拍自己的额头抱怨,“瞧我这记­性­,忘了跟你说,思晨快回来了!”

“真的?”秦放眼里闪过讶异,随即想到了什么,接着道,“那你告诉他了吗?”

彼此心照不宣,那个“他”,就是林宇哲。

颜诺嘟着嘴,语气忿忿地说,“为什么要告诉他?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秦放不再说话,感情这回事外人的确很难Сhā手,一切只看两个人的缘分了。

不过等颜诺再次看到柳思晨的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不告诉林宇哲思晨回来的消息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因为,事情的发展远远的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三九话

颜诺经常会想,如果她从来没有遇到段奕琛,那她就不会认识林宇哲,也就不会和柳思晨成为好朋友,甚至可能不会和秦放相识,只是一路走过来都是看似无关实则环环相扣的关系链,所以此猜想一直无解。而她自己的问题尚且剪不断理还乱,柳思晨的问题,她不知该从哪里入手帮忙。

老街的小洋楼公寓里——

颜诺对着柳思晨圆滚滚的肚子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呐呐道,“你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这惊喜原来还是买一送一的啊?”

柳思晨本来也没想瞒她,只是一味笑着说,“能有怎么回事?就是怀孕了呗!怎么?你嫉妒我啊?嫉妒就赶快跟秦放结婚生一个玩玩。”说罢还用手摸摸自己凸起的腹部,十足十的闪耀着母­性­的光辉。

“我视力很好,别想左顾而右言他的忽悠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颜诺又仔细的打量了好一会,觉得柳思晨到底是不一样了,不但人变得丰腴一些,连­性­格似乎也平滑圆润了不少,再也看不到那个为爱消愁的小女人,看来她的自我调适能力很强,而且如今还带回这么一个震撼的消息,叫她怎么不惊讶?

“怎么说呢?年少无知,春风一度,珠胎暗结……我想想看啊,还有没有更多的形容词了?”柳思晨的语气淡淡的懒散的,似乎无意于这个话题。

颜诺见她神­色­黯然,怕再揭起她心里的伤,故用轻松的语气带过了这个话题,“少来,你这信手拈来妙语连珠的都可以去写小说了!”

“我知道我很厉害,谢谢你的恭维,还有感谢你没有见­色­忘友把房子退了让我无家可归。”柳思晨说笑着把行李箱打开,翻出几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为了纪念我一去不复返的曼妙身姿,请问小姐是否愿意陪我去疯狂购物一番呢?”

颜诺大笑,抱拳道,“愿舍命陪君子矣!”

两人都是说一不二的主,既然决定了就马上行动。颜诺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担心坐公交搭地铁人太挤空气不好,坚决要打车,被柳思晨笑骂是个不会当家的老妈子。一进了百货商店她们就直接奔赴二楼的­妇­婴用品专区,导购小姐十分热情的向她们推销一系列新款的防辐­射­孕­妇­装以及婴儿的小衣裳,甚至营养品­奶­粉什么的都一应俱全,看得她们是眼花缭乱,根本不知挑什么好。

柳思晨换了一套粉黄|­色­的孕­妇­裙,对着镜子照了照,随口便说,“横看成岭侧成峰,从背后看是一妙龄少女,可转到前面嘛,就一大龄­妇­女……”她说话的同时还带上丰富夸张的表情,说唱俱佳,连导购员都跟着笑起来。

颜诺忍不住哈哈大笑,在她身旁转了个圈,点点头说,“没啊,我觉得挺好看的。”不经意间看到后面那对母女开心的挑着婴儿用品,她想了想问,“思晨,这事儿你告诉叔叔阿姨了吗?”她比比她的肚子。

柳思晨一怔,皱着眉头说,“没呢,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或者说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当然得说!”颜诺不赞同地瞪大眼,声音微微跃高,“难道你还打算瞒着他们吗??”

柳思晨愣住,随即苦着脸沉声低喃,“我爸那个老顽固,知道是这样的事还不把我给打个半死啊?我光是想象就觉得头疼。”

颜诺搭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叔叔那是爱护你才严厉些的,你仔细想一想怎么说比较好,总之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是说不开的?你现在觉得没什么,可是等孩子生出来了还得让阿姨照顾不是?”肚子都五六个月大了她才决定回来,所以她没有多此一举问她是不是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答案不言而喻的,可是还有很多问题接踵而至,比如,她的父母,也比如,林宇哲,还有,孩子今后的抚养。

“嗯,我明白的。”柳思晨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又拿起几件比较中意的衣服说,“我也不挑了,就这些吧,反正能穿过这几个月就行。”

颜诺忙不迭的接过来,贴心地说道,“还是我去结账,你在这等着,孕­妇­得注意休息。”

柳思晨拿她的小心翼翼没办法,也就由着她去,自己又逛到隔壁的婴儿用品专区。

颜诺拿着单据到收银台排队结账,今天恰好是周末,百货商场的人很多,这一层的另一侧是儿童玩具区,所以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出入,收银台排了长长的队,颜诺也只好耐心等着。抬眼看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抓着一个芭比娃娃不放手,那位年轻的妈妈对她摇摇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小女孩跟着哇哇哭了起来,可怜兮兮的让人实在是不忍心。颜诺开始思考,如果思晨将来生了孩子,却要一个人带着的话肯定很辛苦,单亲妈妈不是轻易能当的。想到这里她就来气,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林宇哲,亏她以前还当他是大哥一样敬爱,原来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颜诺这么一走神,没发现几个孩子在附近打闹嬉戏,其中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更是横冲直撞,颜诺今天穿了小高跟,险些就被撞倒,幸而被人在身后稳稳的扶住,免于危难。

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手上抓着的是熟悉的法兰西绒料子,声音也是熟悉的温和的,“你小心点啊……”

不用回头颜诺已知道是谁,一时语塞,愣愣地握着他的手臂,怔忡了一会才松开,低声说,“谢谢你了。”然后,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这个曾经也属于自己的怀抱。

段奕琛也愣了一下,手边温柔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手里,他紧紧捏了拳,似乎那样就可以留住温暖,见到她陌生而疏离的笑容,他心里微微一痛,沉黑的眼眸一直不避讳的直视她,声音清清冷冷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今天来……逛街?”他又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票据。

颜诺点点头,“周末就随便逛逛呗,你还在忙吧?那我不打扰你了。”她没错过在他身后等待的一众西装笔挺的主管人物,看来是在巡店,她这时才后知后觉记起来,这家百货商场也是盛世名下的产业,他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段奕琛一如平日的温润有礼,风度翩翩,只是语气很低沉很落寞,拳头一直紧攥着,喉咙泛起苦涩的味道。

从前的颜诺最喜欢挽着他的手到处乱逛,爱寻一些小东西小玩意,更喜欢随时给他添置些随身物,反倒不热衷给自己买东西。她每次总是甜甜的喊着,“奕琛,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奕琛,你觉得那个怎么样?”很小女孩,很依赖他,很看重他的一切。可是现在都化为乌有了,是他搞砸所有的,他从来就没有努力争取过,等醒悟懊悔时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他忘了这个丫头是那种倔强到不行的人,那么的决绝,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只有他还一直想着他们会有重归于好的一天,他居然比她还天真,他真不愿意这么想的。她明明在自己怀里,她的气息还萦绕在鼻尖,可是转眼间已经不属于自己,怀里空荡荡的,这种滋味苦得入了心,唏嘘得让人心烦意乱。

段奕琛,在感情上你是个失败者,还是个不敢面对失败的懦夫。他的心口像被无形的锥子戳着,一下接一下,很疼很疼,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他还是失去了她的爱。

颜诺客气地笑了笑,摆摆手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买几身衣服,有空再联系吧。”说着又重新回到队伍里,不再去看段奕琛那张带着失望的脸,她怕自己动摇,明知道不应该却不由自主的动摇,她跟自己说这只是习惯使然,她见不得他不开心。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林宇哲也来到段奕琛身边,他们原定于今天现场考察商场改造计划案的。一来就见到段奕琛黯然失神的样子,不由得讶异了一下,顺着他清冷专注的目光看去,原来是见到了颜诺。

段奕琛的心之伤。

他拍着段奕琛的肩膀说,“兄弟,看开一些,有很多事情的发展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

段奕琛的黑眸闪过一抹痛楚,不过还是默默地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小诺,你怎么去那么久?哇,原来人好多啊!”可是一个清脆的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脚步,更确切的说是留住了林宇哲,他想再迈一步,却如千斤重担,已是艰难。

他缓缓地侧过身,看见那个熟悉的让他魂牵梦萦半年的女人时他整个人呆住了,刚刚那句话原封不动的用在他自己身上,事情的发展不是他能左右的,譬如,亲手推开柳思晨,譬如再次见到柳思晨。而且她竟然还是怀了孕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如遭雷击,当场石化,心头涌上一波又一波的浪潮,起伏不定,甚至连思考都不会了。

柳思晨脸上也是慌乱的无措的,手指揪着衣服,咬着下­唇­颤巍巍地喊着,“小诺,快,我们走!”

说着也不等颜诺反应就自顾自的往外走,步子急,好几次险些跌倒,林宇哲又恼又急,不由分说冲上去,气急败坏地大吼,“你跑什么?现在什么情况?你还敢跑?”刚才他的心都差点要跳出来。

柳思晨被他一吼反倒是平静了,冷眉冷眼地瞅着他,满不在乎地说,“我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林先生。”

林宇哲语噎,同时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关注目光,他沉住气压低嗓子说,“这里人多,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柳思晨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走!”林宇哲可不管那么多,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往一楼咖啡厅而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颜诺想出声,被段奕琛阻止了,他对她说,“他们迟早会碰面的,现在……还牵涉到了孩子,早点把事情说清楚了放而对彼此都好,放心,我相信他们能处理好的。”

颜诺哑然,他说的话总是正确得无可挑剔。她把目光落到他们离去的背影上,明明是一双璧人,何以至此?可惜的是,这个问题同样无解。

四十话

林宇哲把柳思晨带到商场附设的咖啡厅的包厢了,偌大的空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彼此都显得很局促不安。

他见她一直脸­色­发白,吩咐人送上了热牛­奶­,递到她面前放软声音说,“先喝点热的,你的脸­色­很不好。”

柳思晨还是冷着脸,讥诮地讽刺,“只要离开这里,看不见你,我的脸­色­自然就会好了。”

林宇哲紧握着杯子,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颤颤的,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腹部,她下意识的想组织,可是看见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又软了心肠随他去了。

孩子仿佛有灵­性­,知道是爸爸在抚摸他,竟然动了一下,林宇哲惊得缩回手,生平第一次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全,“好,好像动了……”

柳思晨不免失笑,“都六个多月了,经常在里面打滚,调皮得很。”说完又恨不得咬舌,暗骂自己没脸没皮,现在他们算什么?甚至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他还是已经订了婚的男人,他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情呢?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没有再说话。

林宇哲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亲子互动中,压根没有体会到柳思晨百转千回的心思,全部注意力都落在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小生命上面,这难道就是即将为人父的感觉?

可惜柳思晨没有给他回味的时间,一副陌生疏离的样子,“现在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我可以走了吧?”再和他多呆一刻,她怕自己会窒息而死,这个男人,即使在他对她那么决绝狠心以后,对她还是有着致命的杀伤力,男女间的彼此吸引真是妙不可言。

林宇哲徒然一怔,抬起头愣愣的望着她,半晌才艰涩地开口,“为什么不告诉我?”

柳思晨别开眼看出窗外,她听见自己说,“我想告诉你来着,本来你该是第一个知道的,可是你忘了?那天你跟我说,你决定要和别人结婚了,你还叫我要祝福你……”

“好了,不要再说!”林宇哲忽然觉得受不了,又或者说不愿意面对自己曾经的冷漠,痛苦的抱着头,“你不要再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柳思晨嗤嗤笑了出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没有,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你不用愧疚,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好好结你的婚,我好好的过我的日子,我们互不相欠。”

林宇哲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思晨反而大胆起来,“没听明白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是孩子的父亲!”林宇哲忿忿地怒吼。

柳思晨不以为然,拿起包包站起来,一字一顿道,“林宇哲,你挺清楚了,你可以放弃我,我不是非要在原地等着你的,现在是我,柳思晨,放弃你了,这么说你清楚了吗?”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厢,心情是从未有过的释然,仿佛放下了背负已久的包袱,一身都轻松。

在商场门口,看见颜诺提着几个购物袋翘首以盼,她快步走上前去,挽着她的手轻松地说,“走吧,我忽然很想吃四川火锅。”

颜诺睨了她一眼,问道,“都谈好了?”

“嗯,好了,本来就没什么可谈的。别人的男人,我不稀罕!走走走,别再说这么些扫兴的话题。”

“这么馋?听人家说酸儿辣女,看来又是一个小公主。”

“那敢情好,不是女儿都是妈妈的小棉袄吗,贴心哪!”

……

四一话

如果说以前是不敢不愿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家里人说自己未婚怀孕这件事的话,那么在和林宇哲碰面后却坚定了柳思晨与父母坦白的决心,毕竟一个人在难过受伤的时候,父母永远是自己温暖的避风港。

而事情果然如颜诺所料,柳爸爸知道后怒不可遏,扬言要与柳思晨断绝父女关系,柳妈妈则对自家女儿的遭遇心痛不已,可柳思晨已怀孕六个多月,是打不得也骂不得,所以等过了一段日子气消了,又开始心疼起来,眼巴巴的赶紧把人接回家好汤好菜的伺候着,可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柳思晨回家养胎,秦放也去青岛出差了,又剩下颜诺一个人。

这天她对着镜子又打量了一遍,确认妆容没有问题了才转身准备出门,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柳思晨,眉眼弯弯地摁了通话键,语气很轻快:“怎么?大小姐终于记起我来了?还以为你正乐此不疲的进行小猪养成计划呢!”

柳思晨苦哈哈地说:“得了,你就别再挖苦我了,现在我爸妈分工合作,一个负责我的吃喝,一个监督我的运动,我是一点自由都没有,才抱怨一下吧,他们就来一句‘你以为我们是关心你吗?不过是看在孙子的面子罢了’,你说气不气人?”

颜诺揶揄她:“给你阳光就灿烂是不?叔叔阿姨这是在关心你,他们有经验,听他们的话总没错的,你还好意思抱怨啊……”

“我知道,可就是无聊嘛,你又不来陪我,在家里好闷呢!”柳思晨呐呐道。

颜诺想了想自己的行事历安排,柔声说道:“现在我真抽不开身,秦放忙得跟陀螺似的,方磊的公司正上轨道我也不好意思走,事情全挤在一块儿了。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等那时候我放个长假去陪你行不?”

“下个月十五号,那说好了,你要陪我啊!昨天去产检的时候听那些有经验的妈妈说生孩子很痛恨要命,我心里‘咯噔’一下,都快得产前忧郁症了。”

“我说你是怀了孩子,又不是变成孩子,怕什么?要做个坚强的妈妈,这样才能给孩子做好榜样!”颜诺忽然顿了顿,转了话题,“对了,你一个人去做产检?他没有来找你吗?”她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林宇哲曾经好几次来找过自己打听她的近况,听秦放说他的婚事可能有变化了。

柳思晨是一点就通,当下明白颜诺话里的意思,用冷淡的口吻说:“有时候是我妈陪我去的,有时候是自己去。他是找过我几次,不过我没理他,反正我们早八百年前就没关系了,他巴巴的来是什么意思?”

颜诺沉默了一下。

怎么可能没关系?孩子就是联系两人的纽带是他们二人的骨血,这点永远都没办法改变的。可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她充其量只是个旁观者,这问题得当局者清才能了结。

她抬腕看看表,快十点了,又说:“那你自己多注意些,凡事放宽心,有什么问题都好好说,现在孩子要紧。”

“嗯,我知道。对了,我妈催我去散步了,下次再聊了。”

“好,再见。”

……

颜诺踏着高跟鞋走进T大校门。

今天是T大百年校庆的大日子,无论是在校的学生亦或是已经毕业的校友都乐于出席母校的盛会,自然也能看到不少熟悉的脸庞。

再次走在熟悉的法国梧桐下,她有种久违的感觉,看着那些在校学生朝气蓬勃的样子,她的仿佛心境也重回当年的意气风发,挤食堂,泡图书馆,在湖畔休憩,骑自行车到处乱转,或者跟三五朋友聚会,那是一段几乎没有烦恼的日子。

不知不觉就来到学校的大礼堂前,这里人很多,颜诺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皱着眉寻思着该不该进去,一如既往的她不喜欢跟人挤热闹。

连玥眼尖,远远的就看到颜诺一个人站在人群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笑着说道:“就知道你会躲,快点进来吧,我们已经找好位置了。”‘我们’指的自然就是大学时代几个好友,好像时光没有阻隔什么,她依然是年纪小又懒散的颜诺,总是受到大家照顾。

颜诺不好意思地赧然,脸红红的挽着连玥的手臂从侧门走进礼堂。

首先是校长的发言,当年的那位老校长早就退了休,现任校长十分年轻,大约四十多岁,颜诺曾在报纸上读过关于他的介绍,是一位在物理学科上颇有建树的学者,他的发言也并不冗长,以一句寓意深刻的“天道酬勤”结束了讲话,博得了阵阵掌声。接着是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的演讲,其中就有曾经对颜诺十分照顾的徐教授,简单的总结了对T大的看法以及对未来的展望,风趣幽默的言辞将很多已经走出社会的人重新带回学生时代。

校庆,其实更多的是怀念,是T大人终身难忘的记忆。

校会以后就是各院系分别举办的庆祝活动,晚上在广场中心还有文艺汇演。

陈辰拉连玥到一旁,悄声说道:“诶,我听说段师兄今天也会回校,你说小诺知不知道?”

闻言连玥一怔,正想说点什么,随即用嘴朝前方努了努,苦笑道:“她不用知道,因为她已经见到了。”

陈辰这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惊讶道:“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她们的目光都落在不远处表情尴尬的两个人身上,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缘分是缘分,不过是有缘无分。

其实段奕琛今天本来不大想出席校庆的,他最近谈了个大项目总是英国-中国来回飞,有着说不出的疲惫,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前方一片茫然,感觉自己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是个能碰见颜诺的机会,不过犹豫了一下人已经到校了,明知道她避着自己,却还是想着她念着她,那种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抓着自己的心,整天整夜的疼着,用宇哲的话说:他们是纯粹的自作孽活受罪,怨不得别人。

没想到还真见到了。

不过依段奕琛的­性­格是万万做不来死缠烂打的戏码,即使两人相见,他也只是忍不住上前打了招呼:“嗨,这么巧,你见到徐教授了吗?刚才碰面他还跟我说起你来呢。”

颜诺微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说:“嗯,刚和同学去拜访他了,他还当我是没长大的小丫头似的……”话音嘎然而止,忽然意识到这样娇嗔的语气已不再适合他们。

又是一阵沉默,他们都不知道该继续什么话题才合适,尴尬开始蔓延。段奕琛有些涩然,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个窒息的地方呆下去,于是乎匆匆找了个理由先一步离去。

颜诺也松了一口气,手机此时铃铃响了。

“在哪呢?”秦放的语气很轻快愉悦。

颜诺敛敛神,也跟着笑道:“你忘啦?今天是我母校百年庆,这会儿还在学校里呢!”

“现在能走了吗?我去接你。”

颜诺笑话他:“你傻了吧?不是在青岛吗,怎么来接我?”

“我会魔法,一下就能变身出现在你面前,你信不信?”秦放颇为神气地放话。

颜诺捂嘴惊道:“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要去一个星期吗?”

“还不是想你了,早些打点完事情就跑回来了,感动了吧?快,亲我一下。”

他的笑声像是会感染似的,连带的颜诺轻松起来:“不害臊,谁要亲你!”

秦放也不勉强:“那你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我一会就到了。”

“好呀。”

挂了电话以后,颜诺跟老同学道了别,又一个人沿着法国梧桐往外走去。有很多条路可以直通校门口,可是她总喜欢走这一条,就像她认定了一个方向一件事一个决定一个人,就不会再改变一样。

颜诺在校门外等着秦放的时候,段奕琛却走进了“风之语”咖啡厅,他此时只是纯粹的想坐一坐,看一看,想一想。

一杯卡布奇诺的时间,颜诺曾经的最爱。

等他走出“风之语”,迎面拂过一阵清风,身后那一排排各具特­色­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荡出优美的弧度。而他正巧看见秦放下了车往笑容满面的颜诺走去,并且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他头一次发现原来卡布奇诺也是那么的苦,萦绕在齿间挥之不去,提着礼品袋的手也霎时没了力量。

他深谙处世之道,经营之法,却始终学不会在感情上面对现实,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失败。

……

最近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林家三公子林宇哲与城中名媛高婧解除婚约,此事在上流社会中引起了轩然□,各界纷纷猜测其中因由。二是柳思晨早产,原定是十五号的预产期,孩子却在月初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若是知道内情的人不难发现这两件事的关联处,可惜这回即使林宇哲想回头,柳思晨也不再愿意给他机会,更有柳爸爸柳妈妈这两座大山挡着,林宇哲更是前路漫漫。他索­性­公司也不去了,天天守在医院那里,无论谁给他冷言冷语他也丝毫不动摇,大人小孩所需要的东西一样不落的往医院里搬,柳思晨拿他没办法,只能视若无睹给他冷脸­色­,两人一直僵持着。

这天秦放和颜诺一起去看柳思晨和孩子,小孩快满月了,小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咕噜咕噜瞅着来人,也不哭不闹乖得很。看得秦放心痒痒,拉着颜诺的手直说:“要不我们俩也赶快生一个吧!”

颜诺顿时红了脸,挣开他的手嗔道:“你以为生孩子是玩啊,哪能说生就生?再说了,我凭什么给你生孩子啊?”

秦放又不依不饶地揽住她的腰:“反正你跑不掉的!”

柳思晨受不了他们两人在跟前打情骂俏,抱着孩子Сhā话说:“你们两个收敛点,要恩爱烦请回家去,这里还有一位祖国小花朵呢!”

这时林宇哲从走进来,把手里的保温壶放下,很自然地把孩子抱到自己手里,对柳思晨说:“这粥温度刚刚好,你先吃点吧,孩子我来照顾。”

柳思晨嘀咕了一句:“谁要你多事?”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现在的对象跟之前完全相反。

林宇哲不以为然,朝秦放和颜诺笑了笑,又说道:“到点给孩子喂牛­奶­了,你们随便坐。”柳思晨生产的时候痛了三天三夜,最后选择了破腹产,而且­奶­水不足,孩子只能喝牛­奶­。

“哥,几天不见你,没想到判若两人啊,现在看起来很有爸爸风范。”秦放见气氛不对,开口缓和一下紧张。

林宇哲笑着接话:“熟能生巧,轮到你你也会的,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他抱孩子的动作很娴熟很温柔,喂­奶­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让秦放和颜诺也暗暗佩服,如果没有十足的耐心是万万做不到的,更何况他还是出身名门的公子哥儿,要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了。

柳思晨一边愣愣的望着林宇哲,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走出医院的时候,秦放忽然鼓起勇气对颜诺说:“颜诺,我们结婚吧!”

颜诺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笑望着他:“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烛光晚餐没有单膝下跪,秦先生,你的求婚很不浪漫诶。”

秦放抓起她的手捂在自己心上:“颜小姐,我的心比这世界上的一切都珍贵,你有了我难道还不满足吗?”

颜诺顺势捶了捶他的胸膛,毫不客气地说:“啧啧,真是自恋的秦先生。不过没有浪漫求婚的话一切免谈!”

秦放哼了一声:“女人,你的名字叫‘不切实际’。”

……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秦放忽然打电话给颜诺,语气还神秘兮兮的:“今晚咱们就不在家吃了,你待会到王后大道的爱丽丝餐厅,我在那等你。”

颜诺忙了一天,也­精­力没多想,便问道:“爱丽丝?那里很贵的啊,难道有什么事情值得庆祝?”

秦放不松口,只霸道地说,“你问那么多­干­嘛,来了不就知道了,快点来,我等你。”

正是上下班时间,公交和地铁的人都很多,颜诺想了想就招手拦了辆计程车,坐上去以后说:“师傅,麻烦你到王后大道的爱丽丝餐厅。”

司机很爽快:“好嘞!”

车子一开始还开得很顺畅的,可是快接近王后大道的时候却塞了车,长长的车龙望不到边,足足有二十分钟没有挪地方了。颜诺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七点,天­色­逐渐黯沉下来,周围的大厦都亮起了绚烂的霓虹灯,看情况估计走路比开车还快。

她匆匆付了车费就开门下车往前走去,路过一家百货商场,似乎搞促销活动,掀起了一阵人潮。而世界上就有这么巧的事,自校庆以来,段奕琛和颜诺又一次巧遇。她觉得段奕琛比印象中的还更瘦了些,面上颧骨都突出来,脸­色­有些疲倦的苍白,该是太忙了吧?

段奕琛拿着公文包正往停车场去,见了颜诺就停下脚步,浅浅地笑了笑:“这么晚还到这边来,是去吃饭?”

颜诺也笑,“嗯,是约了人。”

段奕琛神­色­暗了下来,勉强笑着说:“真不巧,我也约了客户,不然我们还可以坐下来聚一下。”他用公文包遮掩,悄悄捂了捂从刚才开会就剧痛的胃,面上还是神­色­如常,“那先这样了,以后有机会就约出来吃个饭吧!”

颜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点头:“嗯,那就再找时间!”其实彼此都知道这些不过是虚应的话,恋人未满,朋友也难当,毕竟总是有疙瘩有隔阂,自在不起来。

段奕琛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对颜诺说:“诺诺,你等一下。”一时间不留神从前的称呼就脱口而出,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他定了定神,“我有点东西送给你,就放在车里面,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拿给你好么?”

颜诺眼里闪过一抹失措,结结巴巴地推柜道:“我赶时间,是什么东西来着?要不就下次再给我吧?”

段奕琛急了,失了风度的拉着她的手臂说道,“很快的,你等等我。”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人已经急步往停车场走去。

钟楼整点的钟声敲响,口袋里的手机在嗡嗡震动,该是秦放打电话来催。颜诺看着段奕琛离去的方向,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有急事,先走了,再约。

停车场——

段奕琛探身到后座把那个礼品袋拿出来,往里面看了看,心满意足地笑了,可当他开车再回到原地,已经看不到人,不是不失望的,可是没办法,他早就知道,他们已是陌路。

痛,无边无止的痛在身体的四肢百骸蔓延。

颜诺心不在焉地走到爱丽丝餐厅,马上有侍应生将她引进包厢,里面只开了一盏朦胧的小灯,却看不到秦放的人影儿,她正疑惑,房间里却响起了她喜欢听的纯音乐。秦放推着一个蛋糕走进来,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而且笑容满面,蛋糕上写着:颜诺,我爱你。

灯光逐渐亮起来,他捧起玫瑰花,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左手紧攒着,语气有些紧张:“颜诺,我……”

正巧这时,手机一直响,似乎主人不接起来不罢休……

颜诺无奈地笑了笑,接起电话:“你好。”

是林宇哲的声音:“小诺吗?我刚接到电话,奕琛出了车祸!这会儿已经送市中心医院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现在赶回来,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去看一看……”

“啪”一下,手机无意识地滑落到地上。

颜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四二话

颜诺完全六神无主,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墨不作声,感觉喉咙像哽了块巨大的石头,即将有什么东西薄发而出。

秦放不明所以,就觉得她听完电话以后整个人不对劲了,于是顺手把花放在一边,搂过她的肩膀问:“颜诺,到底出什么事了?”

颜诺被声音惊得接连退了两步,好一会才找回理智,又慌张地抓住秦放的袖子喊:“车祸,他出车祸了!”

“是谁出车祸了?”秦放下意识的一问,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颜诺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想也没想就抓起沙发上的包包往门外冲,秦放懊恼地低咒两声,也急急地追了出去。

此时正是出行高峰期,颜诺等了很久都没有拦到车,心里正是着急,又忽然听见两声喇叭声,她回头一看,原来秦放已经开着他的路虎等着她了。

秦放朝她招招手大声喊:“你快上来吧!是在哪个医院?我载你比较快!”

颜诺咬咬­唇­,别无选择的上了车,而这会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完全忽略了秦放的存在,不应该,真是不应该的。

只是,现在要她怎么开口说清楚?

“我……”她才喃喃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心里乱糟糟的,仿佛很多团线缠在一起,段奕琛的,她的,秦放的,一时间理也理不清,而且现在段奕琛还生死不明。

黑夜的墨­色­映进了秦放的眸底,闪着微光,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他认真的开车,偶尔抬头看后视镜瞥见颜诺欲言又止的样子,自觉也不好受,就镇定地安抚她:“你别急,先到医院问清楚情况,未必很糟糕的。”

颜诺踌躇了一下,侧身紧紧地望着似乎猜到了一切却依然选择安慰她的秦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半句话,可是就是莫名的安心了不少。她靠着椅背闭起眼,开始向上天祈祷段奕琛平安无事。

进了医院以后,颜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她连走路都是颤着腿的,要不是秦放搀着她的话连步子都迈不开,她屏住气,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看着那个亮着的红灯出神,两行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她的眼角。

那年她刚跟段奕琛分手,心情跌到了低谷,一路逃回家,这才知道她爸爸住了院。

那时颜诺的父亲以为自己不是什么大病,一直瞒着她,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她就跟自己说,颜诺,你真没用,不但感情失败,就连唯一的亲人你也照顾不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记忆中也是这么一个夜凉如水的晚上,她爸爸突然发病进了手术室抢救,却再也没有出来,不会再有人喊她宝贝闺女,也不会每次一回到家就能吃到香喷喷的家乡菜,不再能眷恋那个温暖的怀抱……

是的,她怕,她怕段奕琛也像她父亲一样,她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是浑身发冷,怎么会出车祸呢?像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人,明明刚才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有说有笑,他还说要给自己礼物的,礼物……她怨自己,怎么没有收下他的一片心意呢?颜诺,你怎么这么狠心?

颜诺就这样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连秦放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都不知道,她就是忽然感觉很暖,抬起头看了看,原来他把她搂在怀里,安心的声音重重复复的一句:“没事的,别怕,有我在呢,没事的……”

颜诺僵直的身体终于渐渐平复了,不过还是不停地抽噎,手握得紧紧的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没等段奕琛平安出来,她不能倒下。

林宇哲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到的医院,他在路上就联系了段奕琛在英国的家人,让他们尽快赶过来,不过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就是了。

看见颜诺已经哭成泪人儿,他示意秦放到一边说话,秦放点点头,松了颜诺的手跟着他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林宇哲显得很烦躁不安:“他情况怎么样了?”他边说边习惯的摸摸口袋想抽烟,可是没找到,才想起儿子出生以后他再没碰过烟了,而且医院里也不允许,捏捏拳就放弃了。

秦放背靠着墙,眉眼间显得很疲惫,缓缓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我刚才问了当时急救车的护士和医生,他应该是自己驾车失控撞到路边的安全护基上,车子­性­能好有气囊,情况应该还不算糟糕,不过,一切得等手术结果出来才知道。”

“他车技很好,怎么好端端的失控?”林宇哲耙耙头发,右手搭上他的肩膀:“今晚辛苦你了,他在这边没什么亲人,我就第一时间想到了小诺……”

秦放语气有些苦涩:“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别跟我客气了。”老实说,歧视看到颜诺还是那么紧张段奕琛他心里就嫉妒得发狂,可是现在那人已生死攸关,他便说服自己,他们不过是朋友一场,他是男人,要大度,只是要做个有风度的男人并不容易。

八个小时过去了,颜诺濒临崩溃的边缘,医院的灯光白晃晃的,照得她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他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陪在她身边做她的支柱。

三个人一直煎熬到早上五点多,手术灯终于熄灭了。

医生走出来,颜诺恍恍荡荡地扑上前去,焦急询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林宇哲和秦放也绷着脸,同样紧张不已地等着医生的回答。

说了一大推的专业名词,颜诺什么都记不清,只记了一句“没有生命危险”,她松了一口气,然后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似的,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又是笑又是哭的。

幸好,他没事了。

而秦放同样安定下来,只是心情很复杂,他伸手摸摸口袋里的绒盒,又看了眼泪流满面的颜诺,眼神黯淡下来。

不知,这是否就是天意。

四三话

颜诺觉得习惯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从前段奕琛宠得她甜似蜜海,到头来发现竟是一场空,她不过是承了别人的福气,然后她伤心的逃到角落独自舔伤,伤口愈合得再完美还是有一道疤,所以她拒绝再爱,拒绝再习惯,却没料到秦放的出现。他坏脾气,他霸道,他却是一心一意的对她,就像一团惹火,融化了她心里的冰山,她的心房为之敞开,然后逐渐的习惯她的生活里有满满的他。爱笑的,发怒的,撒娇的,难过的,她记得他的每一面。所以当早上起床看到枕边的空空荡荡时,她忍不住涌上一股失落,最近他不但早出晚归,而且连习惯的早安晚安吻都消失了。

颜诺却无法抱怨秦放的冷落,她知道自己需要占很大一部分的责任的。她做得太过火,而他难以宽怀包容,两个人之间出问题,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于是为了段奕琛,他们吵了自交往以来最凶的一次架。

“他不过是仗着受伤想重新挽回你,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你明不明白?如果不是我太绝情,太疏忽他当时的情况,他根本就不会因为胃出血而失控撞车,还差点连命都没有了!现在我快愧疚得发疯了,你能不能稍微体谅我的心情?”

“好,我体谅你,可是谁又来体谅我呢?”

……

然后就是多日的冷战,他忙他公司的事情,她请假照顾段奕琛,两个人似乎走着平行线,无任何的交集。

颜诺无意识的揪住被子,忽略心里的刺痛感,起身洗脸刷牙,照镜子的时候自己也把自己吓坏了,多日的奔波­操­心,身心疲惫,头发枯燥,脸­色­暗哑,还有两个媲美熊猫的黑眼圈,看起来整个人糟糕得不得了。忽然想起,好像自秦放搬去书房睡了以后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到厨房熬了小米粥,医生说段奕琛复原情况良好,最近已经可以进流食。

口袋的手机铃铃响起来,才摁下接听键就听到那边的小宝贝‘咿咿呀呀’的声音,柳思晨又气又笑地说:“这小东西一刻离不开我,打个电话也不成!”

颜诺不自觉展了眉,笑道:“让我­干­儿子天天陪着你还想怎么样?你知足了吧!”

柳思晨又嘻嘻笑出来,完全是做妈妈的骄傲:“那是,有我家小宝贝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了!”

“所以连宇哲哥跟你求婚你也拒绝了?”颜诺玩着手机绳,旁敲侧击的问她。

“他是有了儿子才对我这么好,可我不稀罕!”柳思晨不满的哼哼,又话锋一转:“哎呀,你个人­精­,我打来是想审问你的,谁知道反被你忽悠进去了,真要不得!”

颜诺关了火,一边把粥舀到保温瓶里一边问:“想审问我什么?”

“就问你和秦某人是怎么回事呗?你们还没和好啊?我听说他天天玩命似的应酬,又不差钱,除了借酒浇愁还有什么?”

颜诺手一紧,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好像做什么也是对的,做什么也是错的,整个盲头苍蝇似的迷茫。”

“那如果段奕琛提出跟你重修旧好,你愿意吗?”柳思晨冷不丁的发问。

颜诺想也没想就答:“当然不可能,我跟他只能是朋友了,要复合我早­干­什么去了?至于整出这么些汤事来么?”

柳思晨一针见血地分析:“那不就得了?现在秦某人只是担心你离开他,只要你没这心,你们俩就雷打不动谁也拆不散,好端端的纠缠什么?”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你知道的,段……他出车祸多少跟我有点关系,我总觉得要为他做点什么才能心安……”

柳思晨叹气:“其实退一步想,你这样子做不是更残忍,只不过给了段奕琛海市蜃楼的希望,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这样对大家都好。至于秦某人,这年头不流行女人矜持了,他别扭你还不会先放下身段啊。哎,宝贝又撒娇了,我去哄哄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挂了电话以后,颜诺一直在思考柳思晨的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她才抬起头,就对上了秦放幽深的眸子,又被对方毫不留情的转开,她忽然来了勇气,咬­唇­细声问:“我熬了小米粥,要不要吃一碗?”好吧,她愿意先低头。

秦放睁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嘴巴比大脑快意的应承:“好。”可话音刚落就看到那个碍眼的保温瓶,又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又敛眼垂眸,冷淡地说:“我还不饿,你吃吧!”说着像逃避什么似的匆匆回了房间。

颜诺叹气,这样还是不行么?

她不知道,其实秦放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不停的骂自己这么清高做什么,人家叫你喝粥就喝啊,也许还能拉拉手亲亲嘴儿,天知道这些天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偏偏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和好,又时时刻刻担心她会对别人软了心肠,整天患得患失的,现在好不容易她跟自己服软了,自己还傲什么?

可等他想清楚了,走出房间了,颜诺却已经走了。

他知道她是去看段奕琛,他暗咒一声,举拳捶向门框,手痛,心更痛。忍不住又想起段奕琛醒过来的那天,颜诺就这么抱着他痛哭流涕,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说他小气也好,说他没风度也罢,他就是不喜欢他们见面,光是想想就难受得要命,难道他们就只能这样不冷不热的过下去了?

颜诺也是满腹心事的来到医院,进病房前还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这时医生已经给段奕琛做完检查,他今天的­精­神很好,穿着白净的病号服歪椅着靠枕,见到颜诺,他展眉一笑,眼角有浅浅的笑纹,让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颜诺坐下,舀出一碗粥递给他,他接过以后,心口不一地劝说:“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的,我已经好很多了,再说医院也有看护在,很方便的。”

“我们朋友一场,你还跟我客气?我做的也合你口味……”颜诺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我是说……”

段奕琛很善解人意,装作没听清,喝了粥惬意地长叹:“美味,正合适我这样口味清淡的。”

颜诺微微笑道:“你喜欢就好,我也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段奕琛苦哈哈地抱怨:“我好久没休息了,就当放长假吧。”

他们慢慢地谈开,大多是聊以前的事情,颜诺也没觉得尴尬,只是时不时的走神。

段奕琛眼神黯然,又轻缓地唤她:“有心事?”

颜诺反应过来,腼腆的摇摇头,也不跟他说自己在想些什么,问道:“刚说到哪里了?”

“说从前我们系几个师兄妹一起去吃自助餐,我才知道你这小身板这么能吃。”

颜诺皱皱鼻子,笑说:“被我吓着了吧?我在宿舍就有大胃王的称号,不过我怎么吃也吃不胖,她们那会子还特嫉妒我的。”

“是啊,我当时就想吧,平时见的女孩子都只是吃一点点,跟小鸟胃似的,这师妹倒让我大开眼界了。”他想起这些还是挺开心的,那时记忆中很美好的一段时光,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他又低叹,“所以你该知道,我听到你曾经得过厌食症的时候有多么的痛心,我从没有那样恨过我自己。”

颜诺惊讶的睁大眼,又嗫喏:“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些了……”

段奕琛打断她,不紧不慢地说:“你今天让我把话说完,我总想跟你说些什么,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老实说,我一直没有放弃过跟你重新在一起的想法,相信我,真的不是为了宇涵,可是我知道我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是我犯浑,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你恼我恨我都是应该的。我这个病又不是一天两天,我没拿捏好自己的身体才出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因为我的受伤而有什么愧疚的想法。我看得出来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是不是跟他吵架了,因为我?”

颜诺沉默不语,眼眶红红的,算是默认了,在段奕琛面前,再多的掩饰也是枉然,他有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睛,也许比她自己还了解她。

段奕琛苦笑:“也许我真不该回来,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了。到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有一点,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即使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他也想,为她做点什么,如果她的不开心是因为他的存在,那么他会选择消失的。

听到这里,颜诺已经捂着嘴哽咽了,泪珠子像断线的珍珠簌簌落下,有种难以遏制的痛,这样孱弱姿态的段奕琛让她觉得难受,就像那天在加护病房的玻璃窗外看到他的时候一样,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没了声息,好像有一种比爱情更深的感情,即使在自己最恨他的时候也还是希望他好好的,三年,不是三秒,也不是三分,一千多个日子的日夜相处,他们早已经跟亲人无异了。

颜诺心情很复杂,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隐约知道,有些什么牵扯是真正的结束了,而有些什么关系,才刚刚开始。

段奕琛伸出手,轻轻地温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又勉强撑起笑意说:“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弄得我这个病人也不好受,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想歇一会儿了。”

颜诺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开不了口,默默地把东西都收拾好,走到门边的时候,她没回头,只是哑着嗓音说:“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嗯,好的,不过不许哭鼻子哦,小师妹。”段奕琛试图表现得更愉快些。

可是等颜诺离开,病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是没顶的孤寂。

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忍痛割爱。

诚然他不甘心,可是他应该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再没有什么事,比他的诺诺得到幸福更重要。

四四话

秦放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他本来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一向都是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搞定刁钻刻薄的客户,可以从容应对难缠棘手的项目,可以冷言冷语的对待与他毫不相­干­的人,可是却无法接受他和颜诺之间没完没了的冷战,这个问题一直在凌迟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如果每个人一生中必须经历一个情劫,那么颜诺就是他秦放的劫,他不能躲,也不想躲。

而他也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纠缠,一旦缠上了很容易打死结,却偏偏由着自己的­性­子越界胡来,最后弄得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这能怪谁呢?

“都怪我!颜诺……颜诺……”秦放咕哝完又仰头将黄酒一杯饮尽,他面前摆满一个个空空如也的酒瓶子,酒吧昏暗的灯光落在他颓败的侧脸上出奇的糅合,那一半是蜜糖,一半是情伤。

方磊实在是看不过眼,一把夺去他的杯子,没好气地说:“大哥,你一百零八个电话急召我出来就是看你借酒浇愁?这也太不人道了吧?”他今天可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为爱痴狂了,这人分明是爱惨了颜诺,他都陪他坐了一晚上了,耳膜翻来覆去就听到他念着‘颜诺’这两个字,如果说出去这个满脸胡渣神情萎靡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放的话,估计没人相信。

秦放扬起下巴,双目涣散,看方磊的样子也是两个重影,反而还一味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肩膀说:“你别小看了酒,它的用处可大了,至少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不该记得的东西。”他说罢伸手就要抢酒杯。

方磊眼疾手快地护着,可没跟他客气的打击道:“切!你忘记得了?早上醒了还不是记起来了?指不定还会记得更清楚……”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估计秦放也没注意听。

可没想到半醉半醒的秦放还真听进去了,先是一鄂,打了个酒嗝,才似笑非笑的看着炫­色­的镭­射­灯,冷冷的自嘲:“是啊,事实本来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我还想忘记什么呢?”

有个问题他一直没敢问。

颜诺,现在在你心里的人是谁?你真的爱我吗?

他秦放一向自负,所以他输不起,在这场爱情战争里他没有半分筹码,只能赌上自己的真心。

方磊叹了口气,放软语气规劝他:“阿放,别再喝了,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

秦放一把推开他,直接拿起酒瓶举起就往喉咙里死命的灌,含糊不清地说:“要回去,要回去你自个儿回去,我可不走!”

秦放本来就生得比方磊高大许多,又借着酒劲一身蛮力,方磊根本拗不过他,情急之下打了颜诺的号码,想让当事人来劝劝,可是对方一直无法接通,他想了想,又拨通了林宇哲的手机,这才把救星给请到了。

林宇哲最近回C城办理儿子户口的问题,又因为好友受伤住院,所以多留了两天,一接到方磊的电话就急急忙忙的赶来。

不过一进到声­色­混杂的酒吧林宇哲就皱了眉头,因着孩子的关系,他修身养­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烟酒不碰不说,连这些娱乐场所都很久没有来过了。

他看到秦放满身酒气地歪躺在包间的沙发时他就来气,抓着他的领子揪他起来,冷着脸说:“你这是在做什么?发酒疯?”

方磊不忘在一旁Сhā话:“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为情所困?”

这回林宇哲连方磊也不放过,沉声斥着:“你怎么也不多劝着?任他这么胡闹?瞧瞧他这副德行,都喝了一个池塘了吧?我要是颜诺我也不要他!”要说谁最清楚那三个人的爱恨纠缠,恐怕就数他了,所以打击的话如信手拈来。

方磊觉得憋屈,正打算为自己伸冤,秦放却来劲了,一开口就冲着林宇哲就嚷嚷:“凭什么不选我?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出个车祸嘛?我也可以去撞车,有什么大不了的?哎哟……你­干­什么打我?”

秦放捂着半边脸,怒瞪着林宇哲,拳头攒得死紧。

林宇哲一时急红了眼,恨不得挥拳就能打醒他:“你敢再说一遍?这种话也是随口能说的吗?”奕琛是他的挚交好友,秦放是他从小看大的弟弟,任谁出了事他心里都不好受,他也知道秦放的心里在别扭什么,他可以理解他,可是生命却不能拿来开玩笑的,这让关心他的人情何以堪?

方磊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打圆场:“林哥,有话好好说,慢慢说,阿放他喝醉了,你请多包涵啊!”他在心里替自己叫屈呀,本来是想多叫个帮手把人给逮回去的,怎么还差点­干­起架来呢?

“哼!”林宇哲一甩手把秦放扔回沙发,在周围转了一圈,找了两杯冷水当头就往秦放脸上泼去,“那这样清醒了没有?醒了就跟我回去!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讲明白!”说着也不管秦放踢打怒呵,和方磊两人夹着他走出了酒吧。

颜诺从医院出来后情绪一直有些低落,后来她一个人在街上盲目的逛了半天,最后进了一家超级市场,游魂似的在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买了满满的一车东西,然后又是打车,又是扛上楼,弄了一身的汗。

回到家里,见秦放不在,她有些失望,对着一大堆的食材苦笑,莫非自己真的要自娱自乐?

她也没了做饭的心情,有气无力的进浴室洗了个澡,透过迷迷茫茫的蒸汽,镜子里的自己却清晰无比。

所以说她讨厌‘选择’这个词,因为她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推开浴室门,冷气与热气对流,激得她一阵颤抖,往床上扑去,像从前很多个夜晚一样,每当她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会蒙头大睡,然后希望一觉醒来,有夜之神帮她把问题都处理好了,虽然她知道这么想很幼稚,可是遇到问题,人难免容易想要逃避。

颜诺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百无聊赖的爬起来,趴在桌子上拿便签纸想涂鸦点什么,却意外的抽出一张照片。

那是她和秦放的第一次合照,彼此的笑容有些僵硬,有些尴尬。

那时他们伪装成情侣,而他们后来真的成了情侣,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吧。

想起这些,她展颜一笑,很快就在照片的背面写下,呆子,我选的是你呀。

才抬起头她就看到自己放在桌角的愿望盒,她想也没想就打开它想把照片放进去,却在里面有了新的发现,让她又是惊,又是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感动的发现,总之很复杂的感情。

一片片,一张张,一句句,笔锋粗犷遒劲,不是她的字,是秦放的字。

为什么要冷战?我讨厌冷战!

颜诺,我爱你。

不许你再想他,你是我的!(他划开从前颜诺写的关于想念段奕琛的话,自己补充的……)

颜诺,我们和好吧,我希望明天起来我们又能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颜诺,我的一生一世,只是你,只有你,只爱你。

不知不觉的,已经泪流满面。

这个傻瓜。

四五话

有种感情,它会悄无声息地融入你的生活里,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缠绵悱恻,它如细水长流般注入你的灵魂,等你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甚至长成参天大树,令人无法自拔,我们通常称它为——日久生情。

这也许是对颜诺和秦放这段感情最好的诠释,尽管其中有波折有酸涩有磨砺,可狮子还是用他的霸气他的真心他的耐心等到了征服了属于他的驯兽师的那一天,现在他们彼此最需要的是信任。

回想起这几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颜诺觉得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而她很清楚明白,为她的梦画上完美句号的人只会是秦放这个总是喜欢闹别扭的大傻瓜大呆子,她忽然很想很想很想他。

颜诺侧身看了看挂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可是秦放还没有回来,是还在公司忙着?亦或是不想见她?

一想起今天早上两人面对面时那种陌生和疏离她心里就不舒服,既然是她让他不安,那么就该由她做这个解铃人。

她翻出包包拿手机想打给他,这才发现上面有数个未接来电,都是方磊的电话,她疑惑的皱皱眉回拨过去,还没接通就听见门铃声,她跑出去客厅,从猫眼里看到熟悉的三个人身影后连忙开门让他们进来。

“他怎么了?你们去喝酒了?”颜诺闻到他们身上很浓的酒味,下意识地问道。

“正确来说是阿放一个人喝,我们只是陪客。”方磊没好气地摇摇头,和林宇哲两人搀着高大的秦放走进客厅,把他放倒在沙发上,这才揉揉胳膊舒筋骨,眼睛下的双眼微眯,忍不住抱怨,“这小子,我都多少年没见他喝过这么醉了……”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因为林宇哲给他使眼­色­,他顺眼看去,颜诺正细心的替秦放脱鞋,垫枕头,擦汗,就不知道有没有仔细听他的话。

也对,有些事不该他们这些外人Сhā手的。

林宇哲拍拍颜诺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等阿放醒了你们两个就好好谈一谈把,他也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你多体谅。”

颜诺抬起头笑了笑,感激地说:“嗯,我会的,谢谢你们帮我照顾他,现在很晚了,不如你们先回去吧,他有我看着就行。”

“那我们先走了。”林宇哲和方磊点点头,又离开了秦放的公寓。

颜诺去浴室拿了热毛巾出来,蹲坐在沙发边上想给秦放敷一下额头去酒气,怎料秦放耍小孩子脾气,愣是推开她的手,还把脸别过一旁,眼睛还是闭着的,不知是醒着还是醉着。

颜诺也不恼,笑眯眯地说:“是真醉了还是装醉?”沉默了一会,秦放嗯哼一声,颜诺又笑,“不说话我就当你听见了啊,喏,我们现在说好了,以后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吵架了,一个生气的话另一个就绝对不能生气,即使生气过了也就算了,不能留到第二天又算账,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过秦放还是不支声,歪着脑袋躺在沙发上,呼吸一下深一下浅的。

颜诺沉住气,慢慢站起身来,只不过是才转身就猛地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动弹不得。

秦放把头埋在她的颈边磨蹭,灼热的气息沿着她的耳廓蔓延到她的心间,一阵热一阵痒的,低沉的带点微醺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里:“颜诺,别走,别离开我……”

颜诺掐着他的手臂,佯装恼怒,一边推他一边说:“恶人先告状,是谁先不理谁的?”

“你刚刚说……以后。”秦放紧紧环住她,灭去所有的气焰,语气里有些信心不足的迟疑,“可我总是觉得,我们没有以后……”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确定­性­,那个男人仿佛刻在她记忆的深处,不管他怎么努力,似乎都赢不了这场战役,他一点把握也没有,说到生气,其实他更气的是自己。

颜诺仰起脸,慢吞吞地说:“那好呀,既然我们都没有以后了,那我明天就搬出去,你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秦放的脸­色­马上由青转白,大喝一声:“你说什么?我不准!不准不准不准!”只要她一走,那么他们之间就真真正正的没有可能了。

颜诺扑哧的笑出声,转过身,两手扳着秦放的脸颊,眼睛和他炯炯对视:“大傻瓜!”

秦放还是愣愣地望着她,似乎还没有适应颜诺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颜诺没好气的捏他的脸,巧笑倩兮:“傻瓜,我不走,你在这里,我还能走到哪里去?”

“那你跟他……”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个?我跟奕琛两年前就已经分手了,真要复合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就你一个人在瞎想,难道你就这么想我跟他重新发展?”

“当然不是了!”秦放急急的反驳,心里早甜丝丝的,因为是她亲口说的,她跟那个人不再有可能。

“是不是也无所谓,反正某人每天板着脸看我不顺眼,我明天就搬出去……唔……”颜诺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放吻个正着,所有不中听的话都被他吞到肚子里,直到颜诺被吻得脸­色­绯红喘不过气来他才肯开恩放开她,只是两人多日没有亲密的接触,这会都有些把持不住,呼吸灼灼的。

“看你还敢不敢说要搬出去!”秦放一改颓靡,摇身一变又变回雄纠纠气昂昂的秦大狮。

颜诺也不怕他,叉着腰扬声道:“我偏要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笑得坏坏的痞痞的,十足的恶霸相:“能怎么样?就这样!”然后他不由分说以吻封缄。

……

“你快去洗澡啦,全身都是酒味,臭死了!”

“好哇,居然敢嫌弃我?我偏要醺你!怎么着?”

“你这个无赖!”

“要我洗澡也可以,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嘿嘿,你得陪大爷我一起洗!”

之后自然是­干­柴烈火,一片春光旖旎,上演久违的亲密戏码。

温存过后,颜诺累极睡去,秦放轻轻的吻了吻她的眉眼,黑眸里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头柜的匣子里取出一丝绒盒,将里面的戒指悄悄地戴在颜诺的手上,俯身在她耳边情话绵绵:“颜诺,我爱你,一生一世。”

爱到深处,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两个人的心,靠在一起。

同年五月,秦放和颜诺举行了盛大的结婚典礼。

番外之婚纱

拉开纺纱幕帘,颜诺扶着裙摆缓缓地走出来,在秦放面前转了一圈,镶了无数颗水钻的白­色­婚纱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她笑眯眯地问:“怎么样?好不好看?”

秦放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半天才缓过神,他咽了咽口水,正想说好看,蓦地看到她背部开了深V的­性­感设计,露出大片的雪肤,他眉宇一拧,口不对心地评论:“我觉得一般般,还是换一件吧?”他心里暗自腹诽,她的美好就他一个人知道就成,别人别想觊觎,就是看看也不成!

颜诺嘟起嘴嘀咕:“怎么会……明明很好看啊!”

可是新娘的婚纱新郎最有发言权,她不情不愿地又去试了别的婚纱。

只不过人的耐­性­是有限的……

“这件应该很漂亮吧?”

“这么短?根本就不是婚纱嘛……不好!”

“那这件?”

“领口的设计太俗气了,配不起你,再看看别的吧!”

……

“要不就这件?”

“这件的肩膀……”

“秦放!”颜诺终于忍无可忍,叉着腰鼓起腮帮子冷哼,“总之你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是不是啊?”

秦放嘿嘿装傻,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愣笑着说:“我不过就想你再仔细挑挑嘛,我秦放的新娘一定是最漂亮的!”

颜诺的气也消了大半,抿­唇­说:“我也不挑了,你直接说你喜欢哪一套吧,试了半天我都累死了。”

秦放犹豫了一下,最后大手一挥,指着其中一件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这件挺漂亮的。”

颜诺顺着他的手看去,先怔了怔,然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坐在他腿上,两手掐住他的脸颊咬牙切齿地说:“秦先生,你是哪年生的啊?旧社会?还是古代?”

秦放还故作不解,抬眼看她:“怎么了?有问题?”

颜诺翻翻白眼,居然还敢问她怎么了?这问题大着呢,那婚纱,根本就是上世纪的复古款式,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简直老土死了,亏他还是知名的设计师,这都什么审美观啊?

她还要跟他理论,恰好柳思晨推门进来,以为两人腻歪着,就打趣说:“哎哟喂,虽然你们是准备结婚了,可是也用不着时时刻刻都这么甜蜜吧,让我们这等孤家寡人情何以堪啊?”

她话音刚落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里,那怀抱的主人柔声说:“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结婚。”

柳思晨愣了愣,很快就挣开他,当做没听到似的直直往颜诺他们走去,林宇哲失望地握了握拳,又快步跟上去。

颜诺忍不住跟柳思晨抱怨:“还结什么婚?我都快被他气死了!”

柳思晨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问:“怎么了?”

颜诺伸手一指她刚才试过的婚纱,负气说:“这么多婚纱他都不喜欢!”然后又指向另一边,“他居然喜欢这种老款!我受不了了。”

柳思晨很快就看出秦放的小心思,了然道:“嘿嘿,人家也是紧张你嘛,偶尔复古一下也OK啊!”

颜诺死活不同意:“我才不要!”

她估计跟秦放唱反调,专门挑那种­性­感小婚纱来穿,漂亮是很漂亮了,可是秦大狮的脸­色­可不漂亮,黑得跟包大人似的。

他也气,十分坚定自己的立场:“我不准!”

林宇哲摇摇头,拿这两个孩子气的准新郎新娘没辙,倒是柳思晨有办法,她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来选婚纱,不过你们都不能有异议。”

他们俩彼此互瞪了一下,最后还是勉强地点头同意了。

好在柳思晨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选了一款大方得体又紧跟潮流的时尚婚纱造型,虽然秦放还是觉得露得太多了,可是也没办法,还得娶老婆不是?

颜诺也帮秦放选了西装,两人站在一起宛若璧人,看得柳思晨感动得掉眼泪。

林宇哲环着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说:“思晨,不如我们也……”

“你这人记­性­不好是不是?我都说了,是‘我’跟‘你’,什么我们,都不熟好不好?”话是这么说,可是却没再挣开他。

他们连女儿都有了,怎么会不熟?林宇哲暗自叹气,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担后果,是他该受的。

到了拍婚纱照时又是一阵忙乱。

光是室内拍摄就已经累得够呛,摄影师这会儿说新郎表情太酷,那会儿又说新郎动作太生硬,反正照了半天没几张照片是满意的。

可秦放什么时候容许自己任人摆布?他就冷着一张脸站在那儿,那眼神看得摄影师心里发毛,拍摄总是被迫中断。

最后还是颜诺撂了狠话,掐着他的腰狠狠地怒瞪着他:“再不好好配合看我还嫁不嫁给你!”

秦放是谁的话都不听,可是老婆的话是不听也得心甘情愿地听啊,就逼着自己笑呗。拍完婚纱照,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他一辈子只结这么一次婚。

可是当他听到颜诺跟影楼助理在商讨外景拍摄的时间时他就傻了,怔怔说:“不是拍完了?”

颜诺一副看原始人的目光瞅着他,慢悠悠地说:“秦先生,婚纱系列有五套衣服,我们才拍了两套婚纱,还有三套留到外景拍的。”

秦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想抗议来着,可看颜诺那双幸福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又心软了。

好吧,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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