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琳焦急地在客厅里渡步，时不时向外张望，看了眼咬着­唇­不肯松懈的老太太。她直接拽着罗利说：“出去把老三拉进来。”

罗利看了眼老太太，正准备起身，就听见她冷邦邦地说：“喊他做什么？他不是要替她媳­妇­儿么？你就让他在外面淋着！”

冯子琳一脸担忧：“老太太，老三前些日子才刚大病一场，咳嗽反反复复的一直不见好，再被雨这么一淋，日后别落下什么毛病下来。”

老太太不说话，但那表情显然已经动摇。冯子琳和罗利互相对看了一眼，就见到老太太站了起来，朝门走去：“拿伞，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

雨水冷得刺骨。

当脑袋一点点冰冷下来，思绪却更为清晰了起来。他站在雨里，将所有的一切都想明白过来，然后他深刻地体会到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他曾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能给她幸福，至少会比为了仕途默认女人和自己暧昧的那个男人强。他相信自己对她的爱不比别人少，所以一定会做得更好，更能让她感到快乐。

他甚至还以为自己是在爱的基础上，充当了一次救世主。可如今想来，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占有欲和自私找了一个好听一点的借口罢了。

人总是有迷糊的时候。那时候她面对傅旻的时候，是；或是后来他为了她和俞欣分手的时候，是；再或者，他为了霸占她，而在那杯酒里放了药片的时候，是！

而人一旦迷糊，所做的事往往都是害人害己的。

老太太打着伞走出来，踩着雨水，一步步到他面前，看着他全身湿透面­色­泛紫，眼神里不禁失望又心疼。她摇了摇头：“老三，你太让人失望了，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让自己这么失态，卑躬屈膝，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尊严和风度。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以前的冯家老三，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说到后面，不禁激动地跺了跺拐棍，不似之前质问俞青那般强硬的态度，而是像一个母亲一样气急悲愤。

“以前的冯子繁……”

冯子繁开口，声音微小，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雨声中清晰地传来：“才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老太太惊惑地看着他，只见他慢慢抬起眸，雨水滑过他的轮廓，迷蒙了他的眼神。但那种仿似隐在悲痛中的凄凉感，却是一点点从他的声音里，真实地传递了出来。

“老太太，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他顿了顿，说道：“好，我告诉你真相。”

老太太没想过还会有什么真相，她满心以为自己的儿子当了冤大头，她满心以为自己猜到了所有的事实。可她万万没想到，在那一层之后，还有一层更令人震惊的真相。

“我和青青发生关系那晚，其实我并没有醉。”他缓缓说着，因为冰冷而颤抖的­唇­却发出稳定的声音：“你如今在纠结的─夜情，外人仍在传的流言蜚语，都是我一时贪恋糊涂，所犯下的错。而青青，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可以被称作受害者。”

老太太皱眉：“什么意思？说清楚。”

冯子繁对视着她的双眼，认真诚恳地继续说道：“其实我好几年前就已经喜欢上青青了，之所以后来和俞欣在一起，一部分原因，是还不够喜欢，另一部分原因，是自尊心作祟不愿抢别的男人的女人。所以我试图转移自己的感情，头两年，连我自己都以为，我能放得下青青。”

“可越想放下，就越在心，越在心就越喜欢。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想要她的欲望已经强烈到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可我还是忍住了，直到他们快订婚，而我又发现傅旻和裴雪的事情，我才决定赌一把，和俞欣分手。”

他将自己放在赌桌前，手里唯一的赌注是，俞青对于感情的原则底线，以及她的尊严。下了赌注，他静观其变。哪怕他们最后结了婚，只要还没翻牌，那他的胜算都还是很大的。

可是不到多久，当俞青一边指着他控诉男人的花心无情，一边捂着心脏的位置，说：“可是就算再怎么恨，但我很清楚我自己，我放不开……”

“就算是背叛了你，你还是不会离开他？”

她点头：”不会，因为我知道他还是爱我的，我也知道他是被逼无奈。既然如此，我就还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弃。我虽然气，但我会原谅他。”

于是，他明白，自己赌输了。

可他不甘心，这么多年了，他把自己掩饰得很好，而这种掩饰反而恰恰绝了他们之间的任何可能­性­。没有开始和过程，只有否定结果的事情，他不甘心！

所以，他决定出老千。

看着她起身去洗手间，他抓住刚好路过的贩子，在最后的内心挣扎之后，掏钱买了一片药，扔进了她的杯子。

“你说什么！”老太太无法置信地看着他：“你给俞青下了药？”

冯子繁垂眸：“是。”

一边冯子琳和罗利也都震惊不已，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老太太抓住他湿漉漉的衣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老三，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

他抬了抬眼，无比镇定：“如果不那么做，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得到她。”

老太太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他口中的真相，对她而言震撼太大。她希望冯子繁是为了维护俞青而编的一个故事，可他的表情，如此认真，如此隐忍，让她连安慰自己都做不到。

几乎是企图抓出某个漏洞来识破这个“谎言”，她问道：“老三，你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我了解你，如果你要做什么事，就绝对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后来，为什么会被人传开你们那晚的事情？”

他看着面前有些承受不住的老人，沉了一会儿。

“是我传出去的。”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如此平静的语气：“为了不给青青留有任何退路，是我把那晚的事，以匿名的方式告诉张鸭子的。”

——

“嘶……”

俞青连忙拿开刀，捏住手指，看着鲜红的液体从伤口处一点点溢出来，她盯着看，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儿。

“你看你！”俞欣连忙起身扯了一张纸递给她，再拿来了药箱帮她清洗伤口，小心翼翼地贴上创口贴：“心不在焉的，叫你帮我削个苹果，就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倒害你把手指给划伤了。”

俞青看着受伤的手指，好半天才从那种奇怪的感觉里挣脱出来，笑笑说：“没事，小伤。”

俞欣从她手里接过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似随意说起：“你现在比小的时候坚强了，以前只要一见血就吓得大哭，比谁都怕痛怕受伤。现在却连吭都不吭一声，还挺让我意外的。”

俞青听着她的话，有些失神。

不是不怕，而是习惯，曾经伤得多痛得多了，身体上的小伤反而就觉得没什么了。

不过她现在哪里伤到了哪里在痛，一个人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处理一下就好，但一见到冯子繁就不行了，非得撒一下娇，见到他一脸心疼哄哄才行。

也许，这种反应是因为当初她最痛最伤的时候，第一个来抚平她伤口的人，就是冯子繁的原因吧。所以相对别人而言，她对他是极其依赖的。

“想什么呢？”俞欣将一半苹果递给她，笑道：“不哭不闹，改成痴傻了？”

俞青扯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啃了一口苹果，有些酸涩，她忍忍也只吃得下几口。

俞欣在一边看着，叹了口气：“青青，你别这样，爸妈还在外面商量，我就是见你心烦，才带你回房间，特意留下来陪你睡一晚。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陪你说说话，比别闷着什么都不说，回头该憋坏了自己。”

俞青看了看她，摇头：“姐，其实我没什么事闷在心里的。我只是有点害怕，怕我和冯子繁走不下去。”

如今，她的生活重心除了这段婚姻，就只有冯子繁了。当初和傅旻分手，她体会过一次一无所有的感觉，那时她还在懊恼自己生活圈子太窄小，可现在她还是做了那个除了几位亲人朋友以外，就只剩下自己男人的小女人。

她愿意为了冯子繁如此，只是，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失去一切的痛苦。

俞欣吃苹果的动作停了停，她侧眸看了看俞青，然后把苹果放到一边，握住她的手，表情认真地说：“青青，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俞青被她忽然的严肃弄得愣了愣：“好……”

俞欣抿了抿­唇­，似在思虑到底该怎么问。过了片刻，她才开口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如果当初没有那次意外，你还愿不愿意和冯子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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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冯子繁对于俞青而言,最初只是一个大哥哥的存在，并且还是那种并不熟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