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的夜,已经有些凉,两个人都穿的不多,林暮雪却还是任性地滑下了车的顶篷。苏画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怂恿她:“我们去江边兜风吧。”
在深夜宽敞宁静的沿江大道上,疾驰的红色跑车里,两个女人在激烈的音乐和呼啸的风声中,用尖叫代替流泪……
那一晚回到家,苏画边看着林暮雪的照片,边听她讲述自己完整的故事:
“那个时候,我是个很张扬的女孩子,从广播学院毕业进入省电视台,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直到遇到了卓群,第一眼看见他,我就知道那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许多爱情故事的开头,都是这样的,当你遇到某个人,你就以为,他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谁,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情境下要遇见的那个谁。然而,往往在若干年后回首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一幕,不过是悲伤的序曲,或者更悲哀一点,你会觉得,自己在那个时候,纯属眼睛蒙纱,看错了人。
苏画翻看着林暮雪在大学时拍的那些照片,那是怎样肆意的青春飞扬,可是翻过那一页,后面照片的林暮雪,却变成了一个温婉微笑的小妇人,眼神的深处,似乎写着落寞和压抑。
“不像我了,对吧?”林暮雪苦笑。“跟他疯狂的相爱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有妇之夫。”
苏画吃了一惊,抬头望着她。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坏女人,是个小三?”林暮雪自嘲,眼里已经有泪水,随后激动地叫了出来:“我不是小三,我告诉你,我不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居了半年多,只是为了孩子才没有离婚,他们的感情早就破裂了,我没有撒谎,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苏画收住了林暮雪的胳膊,抱住了她:“暮雪,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你是个善良的人,不会看着别人有幸福的家庭还要去破坏,即便你再爱那个男人也不会。”
林暮雪渐渐平静下来,却还是在抽泣:“那个女人去找了我们台的领导,所以后来我被从省的电视台调出来了,最后是卓群走了关系,我才去了市台。我离开的时候,有两个女人还当面说我是狐狸精。”
苏画想起了自己在华易曾经遭受过的那些,深深叹了口气,轻轻拍她的背:“不要苛求所有人都明白你,那是做不到的。”
“我在市台,夹着尾巴做人,不想给卓群惹任何闲话,我把自己憋成了一个事事听话的懦弱小女人。在生活上也一样,卓群和他老婆离了婚,我们住到一起,我每天千方百计的讨好他8岁的女儿,上烹饪班学做饭,看书学着给小孩织毛衣,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努力学着去给一个孩子当妈妈……”
林暮雪用手背抹掉自己的泪,眼神变得愤恨起来:“可是,没用,我做什么都没用!那个孩子恨我,她妈妈教她,说就是我破坏他们的家庭,所以她每天把我做的饭菜倒在地上,把我给她织的毛衣用剪刀剪掉,扯成一团团的线扔在我和卓群的床头,还每天晚上抱着卓群的腿哭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她要她爸爸离开我,回到她妈妈的身边,不然她就不吃饭,她就离家出走,她就自杀。”
苏画听得有些不寒而栗,一个孩子,怎么能有这样的心计,那无疑是她母亲脚的,而那个母亲,又该多么狠心,才说得出来让自己的孩子割腕自杀的话。林暮雪固然聪明嚣张,却心地善良,怎么可能是那种女人的对手?
果然,林暮雪接着说:“我最后真的受不了这种日子了,我害怕面对那个小女孩,而卓群也渐渐开始动摇了,越来越沉默,回到家就是抽烟,要不就是喝醉了才回来,最后有一天,他对我说,对不起,他不能再伤害他女儿,他怕失去她。”
林暮雪的眼中的泪,已经干涸,只是望着天花板惨笑:“我哭,闹,也说不活了,说要自杀,可是他却没有怕失去我,说我是个坚强的人,会好起来的。我坚强吗,苏画?你觉得,我真好起来了吗?”
苏画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轻轻地将影集再翻到后面一页,用指尖轻点着上面那张林暮雪大笑的照片:“不管怎样,你找回了自己原来的笑容,总是好的。”
林暮雪怔了怔,也去看那照片上的自己,眼神里或许有沧桑,却没有了那种被压抑的阴霾。
“女人能够以自己最自然最喜欢的方式活着,就是一种幸福。”苏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暮雪久久咀嚼着苏画的话,最后慢慢舒缓了面容,低声呓语:“苏画,我们去旅行吧,找个遥远的地方,把过去埋葬掉。”
苏画微微一笑:“好。”
她也有东西需要埋葬,但愿,能够像《花样年华》中的梁朝伟一样,把自己的爱情深藏进树洞里,就可以平静地继续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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