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安安那天真的收拾东西去了寺院,无论母亲怎么发火责骂。
寺里的生活很清苦,晚上还要自己从下面提着热水回后山,但是戚安安却不以为意。她坐在小而简陋的厢房里,用唯一的瓷盆泡脚,听着隔壁房里传来的隐隐的诵经声,心里寂静。
在这样的地方,人才能细细总结自己的人生。她以前不信因果报应,现在却信了,你自己种下的荆棘,总有一天会刺穿你的脚心。她人生的前二十年,娇纵,任性,自私,放肆,所以对最爱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犯下了难以烧怒的罪孽。在父亲最后的那些绝望和悲伤的日子里,她不仅没有尽到一个女儿的孝道,给他安慰,给他鼓励,反而因为自己的自私,让他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对于她的沉楷哥哥,她那样,真的叫Zuo爱吗?不择手段地毁掉他的幸福,只为了自己拥有他,那样所谓的爱,根本不配被接受。
有泪滴到盆中,她才发现,水早已冰凉。她擦掉眼泪,站起来倒水。当她倒完了水,站在院子里的那棵参天古树下,仰望树枝间的天空,她在心里轻轻地说:爸爸,你也在那里吗?有没有看见,忏悔的我?
不远处又传来清朗的佛号,她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信佛,因为这世间,有太多想犯错或犯了错的人,想借由佛来约束或救赎自己。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低低地念:“阿弥陀佛。”
此刻在她山下的家里,她的母亲却没有这般宁静的心境,已经方寸大乱。易沉楷离开戚氏已成定局,本来指望靠女儿挽回他,女儿居然也一走了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戚氏垮掉,所以只能召来吴慈民,其实她也不信任吴慈民,或者说以她现在的偏执,这世上她根本谁都不相信。
但是真正在面对吴慈民的时候,她仍然是一脸真诚亲切:“慈民哪,你跟了宗胜多年,我现在能指靠的,也只有你了。”
他连忙摆手:“夫人您别这么说,我们现在还是要想办法劝回易总才是。”
戚母长叹一口气:“唉,现在这个状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沉楷打定主意要和别人结婚,我们家安安呢,又胆小又懦弱,现在干脆心灰意冷地躲到庙里去了。眼看戚氏就这么没着没落了,我真觉得对不起宗胜…… ”说着说着又开始垂泪。
吴慈民连忙劝慰:“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守住戚氏,戚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辜负戚家。”
当年他还是戚氏的一个普通职员时,妻子患了尿毒症,眼看就不行了,是戚宗胜号召全公司捐款,并且私人出了十万,为他妻子换了肾,才救回了一条命,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发誓这辈子对戚家,一定誓死追随。
戚母从他的眼神里,的确感觉到他的忠心,这才略微舒了口气,但还是继续装可怜,站起来向他鞠躬:“慈民,戚氏就拜托你了,我代替过世的宗胜…… 感谢你。”
“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我受不起。“吴慈民惶恐地扶住她。
戚母又擦了擦泪:“平日里要有什么难事,也可以跟我说说,虽然我也不懂,但是有些人我也借着宗胜的面子,帮你劝一劝。”
吴慈民明白,主母也怕自己大权独揽,赶紧表态:“公司里的事,还要先请夫人拿主意,我一个人也难以服众。”
见吴慈民这么明白事理,戚母也大方地给他放了权:“平日里那些事,你自己处理就好,我自然是信任你的。”
吴慈民应诺着走了,戚母扶着沙发,看了看丈夫的遗像,语带哀怨:“你们啊,都丢下我,怎么就不想想我有多难?”
没有人回答她,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