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现在或许在看我的信,150多字的那封。我故意潦草地写那些话,以便你很快就能够忘记。上海开始下雨了,没有春意很寒冷的那种雨,你的阁楼早就开始渗水,变得晦涩而潮湿,不过,天晴的时候多粉刷几次还是可以住得很舒适,我喜欢长时间地窝在那里,你走后,我一直就这么窝着。
打算把小时侯的那扇天窗打开,你觉得如何?我想,太阳还是很难照进来,但应该可以看见星星吧,我还没做出决定,因为每次下班走在僻静的大街上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发现天上其实也没多少星星。
很多东西都和我们小的时候不同了,我想我不必强求什么。
昨天,就是昨天,我突然想起你睡觉的样子,有时候很安静很可爱,有时候翻来覆去流口水又吐泡泡,偶尔也会打呼,那代表你很疲倦。我曾经问爸爸,是不是每个男孩的睡相都和你一样,爸爸说你比较特别,因为你属螃蟹。当时,我并不知道十二生肖里是没有螃蟹的,于是妈每次准备揍你的时候,我就对她说:“螃蟹上楼睡觉了”,她就会把手里的扫把放下来,她是最怕打搅你睡觉的,那时候,只有我不知道,你是全家最辛苦的一个人。
长大以后,我一直怀疑,到底是爸妈在养家,还是你在养家,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所以,你送我东西时,我总是想尽办法拒绝,我很怕你会一夜之间变得和爸爸一样老,然后头也不回地离我而去,结果,还是爸先走一步。
我没有告诉你,爸爸临死前每天都问我:“夏吹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始终在寻找机会向他解释你当时的处境,可还是没来得及,这便是我对他一直愧疚难过的地方——我没让他知道你挂念他的心情,也没让你知道他有多爱你。
妈妈的情况很糟,她认为自己很快就要和爸爸会合了,她说那样也好,命中注定的债不还是不行的。
如果妈死了,不知道尤子会怎么样。
对了,你不认识尤子,他早年在我们家楼下卖煤饼,不晓得你有没有印象。
现在,他改卖盗版VCD,好象赚了不少钱,爸死后他一直照顾着我和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