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面试后没有过几天,省公安厅就定下了34名录用者名单,师大定了8个,我“榜上有名”!按照文件上规定的“根据国家公务员回避制度,一般不回原籍本县”,公安厅将34名录用者作了分配,我是分到新安地区新安县公安局,新安县我知道,离我的老家祥宁县八、九十公里路程,看来,比起有些人分到离家上百公里远的地方还是好多了。
一些同学和老师向我的成功表示祝贺。苏蓉听到消息,半天没有说什么,让我甚觉没趣,但一会儿她还是强颜欢笑,她知道“木已成舟”,再说也是白搭了,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当事实摆在了眼前的时候,我却又不知是忧还是喜,喜的是我终于实现了我的“梦”,而且是层层选拔出来的“优秀大学生”,证明了我的实力,忧的是要到基层去,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新安县去,前途到底如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放电影般地回想着自己的人生路:1988年龙年高考落榜后,我心灰意冷,只好到一个乡村小学当起了一名小学教师,一教就是三年,三年之中,我不想就此认命,认定必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所以不忘挑灯夜战,苦心研读。1991年7月,我再一次参加了高考,有道是苍天不负,我居然成功地考入了J省师范大学教育系教育管理专业,要知道,我是如何半夜做黄粱美梦都没有想到还会有机会走进那车水马龙的省会城市昌都呀!
转眼1000多个日日夜夜就这样过去了,就要离开呆了四年之久的昌都和J省师范大学,毕竟是有些舍不得呀!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从衣服到书本,从脸盆到水杯,我们一天一天地清理着四年的家当,真是便宜了楼下收破烂的老太婆,天天一大早就屁颠屁颠地坐在门口,呲着黄牙冲我们傻笑,
校门口、蓝青湖、靖微亭、图书馆,到处都是留影纪念的毕业生。这段时间,我忙着和苏蓉、老师、同学珍惜在一起的最后片刻时间,而且觉得师大的校园此刻也变得分外美丽,这是我们曾经天天呆过的地方呀,这里有我们的喜悦,有我们的欢笑,有我们的留恋…
六月了,我终于闻到了离别的气息,大学生活即将结束,我也终于明白了“转瞬即逝”的涵义。
6月13日,全班28名同学在学校的图书馆前面照完了毕业照。
6月14日晚上,班上28名同学在师大旁边一家酒店开了三桌,大家忘情地喝着毕业酒,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看到大家都显出一片留恋和无奈,咳,以后不知何时能相见呀。
好像有几个同学喝醉了,并且当场吐了,我不会喝酒,但硬逼着喝了一点,理由居然是,马上要当警察了,不会喝酒怎么行?
我的妈呀,当警察就要会喝酒,这可是我始料未及的。就这样我被几个同学灌了两杯啤酒下去,居然让我头如重铅,醉眼朦胧,宴会一结束,我不知怎么挣扎到寝室,衣服都没脱就蒙头大睡…
第二天,我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看,苏蓉却已坐在我的床边,桌上摆好了从食堂买来的早点。
“吃吧,抓紧时间吃吧,再过几天,你就吃不到师大有名的肉包了。”苏蓉笑了笑,虽然我知道她已经在接受现实,但我明显捕捉到了里面含着的苦涩。
我突然想,我这种选择是不是很冲动?
7月5日上午9点, J省师大选拔上的8个同学约好了一起到学工处领取决定我们命运的分配通知单,然后凭着分配通知单到省公安厅政治部去开行政介绍信。
在前往公安厅政治部的路上,我们8个人才相互认识了一下,他们分别是:历史系的陈武豪、体育系的王幼滨、政教系的邱维新、陈振华、化学系的周华、教育传播系的丁庆国、音乐系的孙涛。其中音乐系的孙涛和我楼上楼下,又都是学生干部,有些面熟,化学系的周华和我是老乡,在搞了几次老乡聚会后算是认识,历史系的陈武豪正好和我的一位历史系老乡同寝室,见过几次面,也算是认识。
“没有想到,为了同一个理想,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我开口了。
“以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大家要团结一条心,互相关心、互相沟通,毕竟难得,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八个人代表了J省师范大学的形象呀。”音乐系的孙涛由衷地说。
是呀是呀大家都附和着。就这样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公安厅到了。
J省公安厅那巍峨的大门口站着两位威严的武警,严肃得让人生畏。我们凭着分配通知单在传达室进行了登记,警卫才让我们走进大门。
走进大门左侧的一幢十多层楼里,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政治部人事处。这时我们才知道,负责我们这些下基层锻炼培养的优秀大学生是由地方干部科负责,科长就是那天面试我的女考官。
显然女科长对我的印象比较深:“你就是戈冰剑,师大教育系的。”
我有点受宠若惊:“谢谢你,不是你我还当不了警察呢。”
同行的其他人都一一进行了自我介绍。
女科长热情地表示了欢迎,并语重心长地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叫我们要谦虚谨慎,不要摆优秀大学生架子,多向领导、老同志、同事学习,尽快适应基层公安的生活并且尽快成才。我们都觉得说得在理,纷纷点头称是。
在拿到了开具的干部行政介绍信后,我们八个人向女科长告辞,女科长执意要送我们出办公室的门,临了由衷地说:“祝你们成功。”使得我们既感动又觉得此行担子很重、压力很大。
回到师大,大家就纷纷进行了告别,但似乎都有些惋惜,刚认识就要各奔东西,连聚在一起的时间都没有,我突然之间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从住了四年的寝室提着行李出门时,我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我知道,我的大学生涯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再见了,我的大学,再见了,J省师范大学!
我和苏蓉在登上去汽车站的公共汽车时,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看在其间生活了四年的师范大学,突然有种前途未卜的感觉。
我知道,真正的警察生活,就要开始了。
下午,我和苏蓉带着行囊一起回到了老家祥宁县,我紧接着把苏蓉送上去她家乡的公共汽车,然后分手了。
“到了单位以后给我写信。”苏蓉恋恋不舍。
我点了点头,有点怅然。
行走在回到阔别半年的家里的路上,我有些百感交集,就在这半年当中,我作出了我人生最关键的一次选择!
父亲刚好从粮食系统退休在家,他是部队转业干部,觉得做警察和当军人差不多,就认为终于“后继有人”了,便跟我说了一通要好好干什么的。母亲是个教师,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为我孤身一人到人生地疏的新安县去工作不免有些担心,还有当警察是否有危险,就像电影电视里动不动就有警察牺牲流血。
我笑着说:“我都这么大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有些打鼓。但一想想头顶上警徽放射的光芒,想象着自己当一个优秀大学生警察的荣耀,想象着面对社会丑恶时的那种大义凛然,莫名的兴奋感还是超过了那隐隐约约的畏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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