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96年的春节是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对我来说就有些特别了,复杂的情绪注定了这个春节的不平凡。只可惜好景不长,在家里和家人以及回来过春节的苏蓉团聚了不到十天就赶回所里上班。
一天上午,院子里突然驶进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小车,大家一看,是局长的坐骑,便赶紧围了过去,车门打开,吴局长、丁政委从小车里钻出,罗所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吴局长的手,叫了一声:“局长。”我注意到了,连姓都省了。
吴局长、丁政委在和所里全体干警打招呼的时候,我站在郭副的身后,吴局长见到了我,伸过手来,我连忙握住。
“小戈呀,怎么样,还习惯吗?”因为很少到局里去,我几乎没有去拜访过局长、政委两个人。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习惯了。全靠罗所长郭所长他们关照、关心我,从他们身上我学到了不少。”
罗所长可能听了比较受用,终于说出了对我的第一次评价:“小戈这个人不错,基础很好,接受能力强,又肯吃苦,是根好苗子。”
局长点点头,好,好。
我几乎有些感激涕零了,大半年了,我没有听过他的什么表扬,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两位主官面前如此夸赞我,尽管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客套的份,但他能这样说,已经很不错了。我在这之前是不是对他有些偏见?
丁政委也和我握了手。
我竟有些心里甜滋滋的,目送着吴局长、丁政委进了罗所长的办公室。
但从他们两个人的神色来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的心又悬起来了,两个主要领导一起来到派出所,似乎有些不大正常,肯定有什么大事。
是不是跟我有关?这样一想,我的心里就打起鼓来。莫非我的岗位有变动…
我的心愈发狂跳不止。是好事还是…?
一会儿,派出所全体民警被叫到会议室集中。大家都神色凝重,一脸的严肃,我忐忑不安地在一个角落坐下。
罗所长在简单的开场白后,丁政委便向我们宣布了一项人事变动:指导员老肖调到县看守所当指导员,郭鹏副所长调到叶坪派出所当所长,我则调到新组建的派出所---沙溪派出所(即我们管辖的辖区沙溪乡正式成立一个派出所)!其他人没动。
我有些懵了,尽管刚刚我有一点思想准备,但没有想到居然是让我到一个新设立的派出所去。我还以为是要把我往局里调呢!前段时间一直传说要在沙溪乡设立一个派出所,理由是靠近国道,案件较多,治安很复杂。可没有想到真的设立了。但我很清楚,那个所谓的派出所还没有组建,屋无片瓦,地无寸土,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
我脑海里一片空白,真不知吴局长、丁政委是如何想的,我可是…,应该要予以照顾的呀?为什么我的那些同学大部分都能留在县城,反而我是越分越差呢?
我萌生了找领导反映的想法,但看那样子是已经定了,估计说了也没用,就把想法压了下去,我只有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你是下来锻炼培养的,就应该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接受“再教育”!
后来,吴局长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吴局长、丁政委在走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为什么。我郁郁寡欢地看着他们绝尘而去。
我忽然间有种虚脱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桥尾派出所院子里鞭炮齐鸣,一些群众闻讯赶来送行,郭副自然喜笑颜开,眉飞色舞,和大家热情告别,副所长到所长,提拔了,可以主持一方工作了,这无疑是天降喜事,在这之前,他居然也是蒙在鼓里。
在派出所干了一辈子的老肖也是笑容满面,能够回到县城,可以和家人团圆了,而且听说看守所福利待遇都还不错,这何尝不是件好事?
满院子就听见他们两位和前来送行者的告别声,那口气里分明压抑不住喜悦和激动。
相形之下,没有人会去顾及我的悲惨了,在他们眼里,也许调进调出再频繁不过了,今天在这里,就不知道明天会在哪里立足,谁要你干的是基层公安呢?
我还是强颜欢笑,和罗所长、刘建华、涂振飞以及镇政府一些干部作了告别。
罗所长没有对我说什么,哪怕简单的鼓励都没有,好像我的变动与他莫不相干。
我突然想,是不是他在局领导面前“推荐”我去的,对,很有这个可能,他要推荐的理由很自然,因为我一直做的是沙溪警务区的工作,相对情况熟悉一点,但他为什么不推荐涂振飞去?涂振飞可是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而且也一直负责沙溪警务区的工作,情况比我熟悉得多。莫非?
我心里酸酸的,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在和郭副告别的时候,一脸激动和喜悦的他可能已经察觉到我的不快,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了句:“你还年轻,机会还多呢。没事到我那里看你师傅啊。”
我点点头,对于他的离开,我有种不舍的感觉。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几年后,我却成了他的直接领导,此是后话,到时再提。
老肖握紧我的手:“我还是那句话,你素质好,一定会很快成才的,到时到看守所提审什么的别忘了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涂振飞见我一脸的苦笑,说了一句:“其实呀,去那里不见得不好。所长那个人蛮不错的。”
刘建华帮我把简单的行囊放上车,拍拍我的肩膀:“以后当了局长可别忘了我们,再怎么样,我们毕竟同事过。”
我挥了挥手:“各位再见了。” 待一钻进吉普车,眼睛就涩涩地难受,眼里的雾水开始凝聚成滴了,我连忙用手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