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成了君闻书的心腹。当然,仅限于生意上的,其他方面,他对我还是缄口不言。
我把所有事情联系在一起,隐约觉得君家面临着一种危机。这种危机好像来自于杨骋风,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以及到底是什么。再想想,也不大可能。他们是姻亲,会有什么矛盾?也许只是一时的不快。无论怎样,君家或杨家,我都不喜欢,我只想走自己的路。君杨两家即便有什么矛盾,我也只提一些不伤天理、没有针对性的建议。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还我自由身!
现在,我经常跟着君闻书去布店,不过我是小厮打扮,名字唤作耕竹,而且只听不说。我不想太招摇,弄得尽人皆知,我要给自己留后路,因为我打算好要离开君家。
看着君闻书严肃的样子,我原以为君家的布店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可真正介入,才发现一切井然有序。布店的账房姓王,君闻书称他为王叔。王叔淡淡的八字眉,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的光芒,一脸的和气。他对君闻书明显很客气,但我敏感地觉察到一种不屑——君闻书毕竟还小,又没有老爷子撑场面,根本镇不住。
于是,我回去研究了一下,建议君闻书从查账开始。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敢说自己的账目完全没问题,君如海每年肯定要查,查的结果,君闻书不去问,我也不得而知。我特地挑了去年春节出的一批缂丝,这批丝很奇怪,出了之后又转了回来。我对布不懂,但以我前世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可能是串货的原因。我领教过君闻书盘查人的本领,以及他那淡然却足以令人觉得压抑的威严。
果然,君闻书不咸不淡地一问,王叔的脸色略微有了变化,“少爷,那批丝原来是给前条街的盐商孙员外家的,后来他又说不要了,给退了回来。”
君闻书扭头看了看我,我不做声,装作什么也不懂地盯着地面,却乘王叔不注意,在君闻书的背上悄悄地画了个叉——查!
君闻书故作沉吟,然后说:“这么大一批丝,还在吗?在的话看两眼,我看看孙员外家要的是什么货色的丝,以后心里也有底。”
真是看不出来,夫子君闻书也能把谎话说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亚于杨骋风。真是狡兔三窟,人人都不简单。
王叔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他想了想才慢慢地说:“少爷要看,原是应当的,只是库房积尘较多,恐污了少爷的衣服。”
“哦,库房有积尘?我原以为放布的地方应该好些呢。”君闻书的弦外之音弹得真绝,我在心里佩服。王叔不得已地笑了笑,唤来伙计,打开库房门。
库房里并没有很多灰尘,君闻书的脸色也毫无变化——真是沉得住气,是我,早要挤对王叔几句了。他信手翻着,摸到一堆丝,停住了脚步,“这个便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