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听荷躺在一旁,叠起一半旧褥子,又把新褥子一层层地铺上,最上面铺了油毡。一切都做好了,又去箱笼里翻听荷的小衣给她换了,撤下旧褥子,再把听荷挪到床正中间。
杨骋风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我。我把换下来的旧被褥卷成一团,“这个……”
“扔了,反正家里有的是。”
我摇摇头,“上面有听荷的东西,别扔,回头陪着她……烧了吧。”我的眼眶一热,咬着嘴唇,没有哭。
“这个……”我扬了扬手里的衣服,“人走了,要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是。死了的人不知道,但活着的人要给她收拾收拾。二姑少爷能否出去喊人提桶水进来,我给她洗洗。”
听荷没有亲人,那么,我便当做她的亲人,送她最后一程吧。我一边洗,一边掉泪,最后呜咽起来。
杨骋风就坐在椅子上,既不说话,也不帮忙,只是目光随着我动,默默地看着我收拾完,着人拿出去晾了,忽然幽幽地说:“如果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对我吗?”
我转过身,他脸色沉静,盯着我,眼睛一片幽深。
我冷冷地说:“二姑少爷别说这样的话,杨家老爷是三品大员,二姑少爷也是锦绣前程,家里如花美眷各色各样的都有,哪里还用得着我这小丫鬟!”
这次杨骋风没有油嘴滑舌地反扑过来,正经坐着,似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你,去休息吧,要四更了。”
我摇摇头,杨骋风又叹了口气,自己走了。一会儿,小丫鬟送进热气腾腾的饭菜,我胡乱吃了几口,便又盯着听荷。
人的命运,女人的命运——不嫁,不嫁行吗?女人不嫁,终是有缺憾。嫁吧,嫁谁?天下的男人多了,可谁是良人,你认得清吗?听荷似乎对杨骋风还算满意。我呢?也许我的要求太高了。想到荸荠,我又对自己摇摇头。荸荠就很好,最起码我死的时候,他会在我身边吧?是的,肯定会。要饭的时候他在我身边,逃亡的时候他也在。如果我是听荷这种状况,荸荠肯定不会像杨骋风那般冷漠。这便够了!花开得再好,总有凋落的时候,那样繁复灿烂的东西,可能属于我吗?我只要荸荠,平平凡凡的,结结实实的,不要有什么大起落。人活着已是不易,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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