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有人拉着我,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对我说:“别哭了别哭了……”我抬起泪眼,正对着杨骋风亮晶晶的眼睛,他轻轻地说,“人都死了,别哭了。要不你先歇着,我让她们收拾了?”
我摇摇头,抽泣着走过去,刚要伸手,又被杨骋风拉了回来。他仔细地抹干我的泪,说:“收拾好了再哭。我听说,泪掉在死人身上,她的魂是要跟着你不散的。”
人走茶凉,这句话不光用在活人之间,活人与死人之间也一样。活人总是有些自保的私念。活人要活,感情再深厚,也不希望鬼魂来打扰。这一次我没有倔强,给听荷换了衣服,泪却止不住,杨骋风在旁边帮我擦眼泪。
一切收拾好,天也微微亮了。我想让杨骋风把孩子抱过来,再看他娘最后一眼,杨骋风坚决反对,“一个人死了也就罢了,还要带上孩子。那孩子才生下来几天,看了能怎样,能记住么?你也真是个女人,就是有这些小仁慈。”
我不得不承认,杨骋风有时说的是事实。可事实往往最残忍。妈妈因他而死,孩子呢,他会懂吗?长大了又会懂吗?
听荷下葬那天我没去,我受不了,也不想太招摇,我也只是个丫鬟。据说因听荷是个丫鬟,也没什么仪式,只请了和尚念念经便散了。人死了,万事皆空,有没有仪式,于事无补。
回到听荷的屋子,里面的东西都已被换过了,像是从来没有她的存在。我惨笑了一下,正准备出门,一个人把我堵了回来——
眠芍比以前更漂亮了,打扮得花枝招展,腕上是上次杨骋风给我看的那串珠子。
“哟,这间屋子,一股子怪味儿。”她拿着粉红色的绢帕,作势掩了掩鼻子。
我轻轻地行了个礼,“见过眠芍姐姐。”
“啧啧,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眠芍拿着帕子摇了摇,珠串也跟着一闪一闪的。她刚要往椅子上坐,还没沾边儿,又站起来了,“这个地方不吉利。”斜睨着我,冷冷地说,“君府里挨打的丫鬟也敢到杨府乱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照我以前的性子,非讽刺她两句不可,可现在我不说话了。没必要,浪费口舌做什么!况且真惹了她,还不是给君闻书添麻烦。杨府不是好地方,逞一时之快,还不如先出去。
我又行礼,“眠芍姐姐如无事,我先告退了。”
“慢着,这么急着走,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