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慢慢亮了起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忽然在这红红的烛光下变得生动起来,只有李存孝,他的脸并没有因为刚才喝了六杯浓烈的酒而变得红润起来。
他的脸依然是那么苍白,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得落寞,萧索得犹如这无边的黑夜。
谁也不知道在这无边的黑夜之中隐藏着什么动静,就像是谁也不知道李存孝的表情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内容。
他是不是已经陷入了什么莫名的悲哀之中?
是因为刚刚看到了Сhā在向方腰间的那柄白玉箫,又让他想起了往日和丁月华一起的那些快乐时光,还是想到了和蓝玉棠纵横江湖的情怀?
还是……大概只有能够预知死亡的人才能读得懂他的表情。
他曾有过的那些强烈的生存的欲望——那是一段有爱有真情有阳光的日子,可是,这样的日子已经随着蓝玉棠和丁月华的私奔而远离。
现在,他只剩下对父亲剑三十的怀念,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激之情,甚至是纯洁的爱情和真挚的友情也无法替代的。
如果说他的亲生父母给他的那条生命已经在他们将他抛弃在原野之后已经湮灭的话,那么剑三十则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他的第二次生命是剑三十给予的,所以,虽然经历着被朋友和爱人双重抛弃的屈辱,他仍然活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没有权利浪费生命的权利。
现在,他生命中的唯一的使命,就是去葬剑岛赴那个二十年前就已经订下的约定。
尽管江湖中人认为,在如今的江湖中,他索命青衣的剑是最快的剑,可是,他却坚信,他父亲剑三十的剑才是江湖中最快的剑。
以前不会有人超过,以后也绝对不会有人超过。
剑三十在二十年前虽然败在了葬剑岛的剑下,可是,他相信父亲那宽容的人格绝对不会有人超过。
可是,葬剑岛,连他的父亲都无法取胜,他能行吗?
他知道,十月十五的这一战,他必败无疑。
李存孝忽然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
此刻,李存孝虽然没有看向方,可是,他却隐隐觉得,真正使他感到眩晕的,是向方的那柄薄薄的,几乎透明的刀。
如果说向方的快刀此刻真的向他刺过来的话,他也没有把握能够避开。
这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他已经将第七杯酒喝下。
这已经是最后一杯酒了,当长孙无垢将这第七杯酒斟满的时候,那只精致的白玉壶已经完全空了。
而这时,向方也正好将最后一块鱼香茄子夹起放在嘴中。
酒壶空了,盘子也空了。
向方将筷子靠着盘子的边沿儿放下,然后,望着空空的酒壶,冲着他萧然一笑,道:酒已经没了。
李存孝如夜色般冰冷,道:够了。
向方看了看他,又笑了笑,柔和得犹如放在桌子中间那支蜡烛的烛光,道:我们本来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李存孝仍然冷冷地道: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也不要你做我的朋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有任何朋友。
向方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我听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最爱的女人却跟着你那个你最信任的朋友私奔了,可是,也许他们有苦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