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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树欲静而风不止 >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你们聊……我先走了……”秦恕用袖子遮着脸,额角滴着汗,心里这叫一个百转千回。上天要亡他啊……这三个都是什么哪这是,居然还跟说好了似的凑到一堆儿来……是准备要他怎么样啊……

偷偷的朝姑姑挤了挤眼睛,就要遮着脸往后退。

哪知姑姑没看清那挤眼睛的样子,以为是他真的不舒服,“你怎么了?哪疼?”现在有客人在,她忙跑下来也不是个事儿,“如月,你看看他怎么了?”

一旁站着的三个人自然都听到了秦恕说的话,尽管他奢侈声音还借着咳了两声来掩饰,但对于这三个人来说,怎么可能掩饰得过去?自然是都明白了,这人就是秦恕!

司徒傲仍是一脸冰寒,可眸中明显的闪现出兴味。柳谦依旧是­唇­角轻扬,微敛的眸光没有人注意到。

白慕之挑了眉,啧啧啧叹了几声,将手中的玉扇放到一边,帮做关心的说,“损了扇子事小,伤了身子是事大啊。谷主,白某有几分家传的本事,一些小病还是不在话下,不如就让我给这位公子切切脉?”

不等姑姑回话,他的脸又转向秦恕,“公子觉得如何?”

此时姑姑已经从首位上走了下来,抓住秦恕的手,“你怎么样了?快给这位公子看看——”秦恕冲着姑姑直翻白眼,他是想走,不是想被她把袖子拉下来好吧……

他这一翻白眼,姑姑更急了,手上更用力的抓,急急的握住他的手腕往白慕之身前递,“病了要乖,不看怎么能好呢!”

秦恕一急,心里暗叹躲不过,想恨谁都不对,­干­脆在心里骂了自己百八十遍,大力转身,一只手摸到怀里一个劲的找……真不容易,找到了!

手一伸出来,就往脸上一个劲的抹,抹得差不多的时候,袖子终于禁不住姑姑的力道,‘撕拉’一声,没了……他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你这是……什么东西!”姑姑看着那张本来应该是细白的小脸,突然一道黑一道黑的,像是跟灶堂里玩回来的花猫,顿时哭笑不得,“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我好了……”秦恕巴巴的看着姑姑,可怜兮兮的说。

“秦恕。”高低不齐的三道声音,同时喊出他的名字,话中带着的,是兴味,是激动,是愉悦,是温柔……反正一个名字,三个不同的人同时喊出,各中滋味,甚是奇妙啊……

秦恕却是半点高兴的意思没有,听得自己的名字被三人一起唤出来,身子一抖,惊得后退一大步,斜仰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并排的三个人,“靠!不是吧你们!这样都认得出!”

三人或不动声­色­或浅笑或摇着扇子,微笑着宠溺的看着秦恕,齐齐点了头。

秦恕瞪了三个人半天,未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末了,头王子耸拉下来,小步小步的走到姑姑面前,细细唤了声,“姑姑——”

姑姑是什么人,是妖女,纵横江湖十多年的妖女!现在到了这份上,她再看不出来事儿来,就是白痴了。

她是女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向来都是帮亲不帮理。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和秦恕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中间的暧昧味道可是十足。那一声含着各种感觉的‘秦恕’,可不是一般人叫得来的。

看现在秦恕的样子,再怎么看,也不是想见这几个人的样子,她怎么能委屈了自己人?

只见她涂满蔻丹的手指温柔的拉了秦恕到背后,对着面前的三个人笑得风情万种,“哟,原来都认识呢。成,也不用我多做介绍了。几位也都是熟人,即如此,晚上便一起用饭吧。三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甚是劳累,我谷为三位准备了上好厢房,已命人收拾妥当,三位不如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或小睡一下,饭食准备好时,姑姑我会派人去请,三位意下如何?”

所谓客随主便。这姑姑在当年江湖上刮起了一阵不小的旋风,武功心机深不可测,并用擅用美­色­,擅用女人的各种面貌,轻易间夺人­性­命,不得不细心掂量。

再说,这里的人都跟姑姑交情匪浅,怎么着都得给个面子,至于那个秦恕嘛,接下来再收拾!等会儿还要一起吃饭不是么?

几个人敛了眸,从善如流的含笑告退。

“说!怎么回事!”姑姑笑得极是妩媚风情的一张脸,在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后,变得很是奇怪,眉眼作出一幅勾引的样子,含着笑,轻轻扯住秦恕的耳朵,贴着耳朵边问,“说嘛……那几个人……怎么回事?嗯?”

被姑姑贴着耳朵呼了口气,秦恕感觉到的不是浑身发痒,是浑身发凉……一般来说,这位姑姑,心里越急越不高兴的时候,脸上就越是笑得开怀问话越有耐心……

咽了口口水,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走,不可能,姑姑成亲时他必须得在。把他们赶走,也不可能,即便是他能撺掇着姑姑去赶人,可姑姑大喜的时候­干­这种事,怎么想怎么不大好。

如果不说,他一个人抗争,下场很有可能是被人暗算几百遍……抬头对上姑姑的威胁眼神,没准会被姑姑拍死先……

如果说了,虽然姑姑可能会嘲笑他,但绝不会任他被欺负……

男人的面子,和不被欺负……哪个重要?

一瞬间,他就下了决定。跟姑姑坦白!

有势能仗时就要仗!不仗让自己陷入窘迫境况那就是傻瓜!男人的面子算什么!呃……虽然男人的面子很重要,但是自己的小命也重要……如果被那几个人暗算了,到时候不说骨头,连渣都不剩……面子里子都没了……

“我说!”秦恕一副壮士出征,虽死犹荣的样子。

“这才乖嘛……”姑姑拍了拍秦恕的头,一脸的兴致,把茶水和瓜子拿到身前,“好了,开始吧!”

秦恕闭了闭眼,假装没看见……

“那司徒傲和白慕之,是我最近遇到的……本事没人家大,就……就那啥了……还有我以前跟你说过一些事,但当时没说那人的名字。那人……便是柳谦……”

“啊?原来你跟那个小白脸也有一腿?”姑姑显得很兴奋,她刚刚猜出来司徒傲白慕之两人肯定跟这小子关系不平常,没想到,还得再加上个柳谦。

秦恕白了她一眼,一脸你还要不要听的表情,姑姑忙缩回了要掐秦恕的手,讪讪笑了笑,“你继续,继续……说清楚些哈……不如,就从最开始的来?”

五十一

青葱岁月,似水流年。

秦恕和柳谦的故事,再平常不过,再普通不过。

青梅竹马,如果只有竹马,会是如何?

一个是天上云,出身教养气质吃穿用度无不高雅华贵,一个是地上泥,没遇见之前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耍心眼打架的泥孩子,这样的两个人到了一起,注定了故事的开关,也注定了结局。

几岁大的孩子,­性­格已经成形,一包容一霸道,开始时刻都像仇人。朝夕相处,天上云的温雅大度贴心关怀让泥孩子的眼神慢慢变了,变得开始水那么有敌意,开始慢慢欣赏,开始慢慢喜欢,直到一块石头硬是化成了棉花糖,想霸住不放再也离不开。

思维理论,世俗伦常,君子之道,为主齐家,两个人中间,有太多的障碍。

可孩子就是有孩子气,会做错事。心里的话不敢说,不敢动。多年的压抑到一个顶点时,偏生又受了某种刺激,就做错了事。做了那种事,天上云鄙夷的一眼,已足够踩碎心底的小小希望,再来一个甩袖而去,泥孩子怎么还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回想刚刚,虽然只是一瞥,却依然是翩若惊鸿。

明明近十年没见了,那人的气质眼神依然如初,岁月竟未在那人身上留下一点痕迹,他还是如当年一般,艳若娇阳,只身上少了少年的青涩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磊落的男子之气,伴着他超脱世俗的优雅气质,让人心生想往,一双深广无垠漆黑如子夜的眼睛,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不能忘记……也逃不了么……

那么现在,他要如何面对他呢?秦恕心里有些烦躁,想起刚刚姑姑的话,更是撇了嘴。什么该怎么着便怎么着车到山前必有路啊,那样令人窘迫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说不提就不提……

沿着九曲长廊慢悠悠的走,随手扯下一根草衔在口里,嗯,有点甜。可心里有事,带着花香的空气也不能让他释怀半分。姑姑说来这里看看景喂喂鱼可能会舒服些,可景他看了没好,鱼……鱼呢?

四处看看,眼睛一亮,这长廊的拐角处有一个八角凉亭,建在伸出去的长台上,小亭下面临水,看来那水里就养着鱼。蹦哒着跑到亭边,找到姑姑说的地方取了些食,坐到亭子的扶手上,脚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开始往下丢鱼食。

鱼的颜­色­很漂亮,金的红的黄的白的灰的花的都有,一把食丢在水面,一群游过来抢,甚至有的鱼跃出了水面,伴着夕阳的映照,在空中划出一条亮­色­的弧线。

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向夕阳的方向,满目都是橘红­色­的光芒,连天边的云彩都深浅不一的染了粉红绯红橙红的颜­色­。

很漂亮。秦恕心想。

靠在柱子上,看着变幻莫测的天空,看着时不时出现的划过天际的飞鸟,耳朵里听到的不是俗世的纷扰,而是温柔的风声,眼睛里看到的不是世俗的嘴脸,而是蔚蓝澄清的天空,人的心,怎么能不放开些?

会想就这么过吧,会想暂时解决的事就不去想了,会想什么恩啊怨啊都是小事,自己开心最重要,会想不如就原谅了某个人……

“原来你在这里。”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伴着一道清朗若风吟的声音飘进耳朵。

柳谦……秦恕被这声音惊了一下,眼睛一睁,回头一看,差点从小亭子的栏杆上掉下去喂了鱼。还好手里抓得紧……他叹了口气,无力的抚了抚额,老天真是在跟他开玩笑,就是要跟他对着­干­。

­干­笑着回头,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容,“那个,你也来了啊……你要喂鱼啊……那你就喂……喂……哈哈哈……那啥,你忙,我先走了,给你腾地方,呵呵,腾地方……”

脚下抹油就要溜,不期然错身时被抓住了一只手。

一阵微微物心悸,秦恕嗯了口口水,不能丢人,也不想回头,怎么办?使劲拽也拽不出……­干­脆……

脑袋一热,秦恕闭着眼睛回头,一招潜龙出海,跟柳谦动了手。

秦恕因为心里头有火,出招很快,招招狠辣,不想柳谦化有为无,所有的招式都像打到了一个棉花堆上,伤不着人不说,根本连个响都没有。

暗地里骂自己笨蠢没药救,打小他的武功就比不上他,明知道结果,居然还如此自取其辱……骂了自己百八十遍打累了也打不过时,他终于识相的停了手。

无赖的往地上一坐,喘着粗气大声吼,“柳谦你是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柳谦轻笑着看他,风轻云淡的说,“不是你想怎样么?”

“小恕,时至今日,你还想躲着我么?”如珠如玉的声音,伴着风悠悠的风吟,贴着耳边传来,清越如乐。

“我才没有!”秦恕吼出了声,但明显的没什么底气。心说本来打算打死都不跟他说话的,便就是在刚刚,心里还纠结的跟什么似的,这下居然发现话说出来是这么简单!

而且如果人家根本不介意这事,他自己在这里纠结,岂不像个傻子?

这时反应过来,他攥了拳头,脸一阵­阴­一阵寒,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怎么都不自在,一个不爽,拍拍ρi股站起转身,又要走。

“你可以试试看,你走不走得了。”脚跟刚离地,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清朗温润,却含着别人听不出来他听得出来的威胁,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柳谦!你个伪君子!只会欺负自己人!”秦恕回过头,直直的朝着柳谦走了一步,死死瞪着他,“你总是欺负……”

微风拂过衣角,一身青衫的柳谦,似青莲临风,洒脱飘逸,无拘无束。那双眼睛,太亮太深,仿若承载了万事万物,说我懂你,说我原谅你。

光影交错,目眩神摇间,秦恕的一句话刚刚说完,“欺负我……”

他的目光缥缈,似看着秦恕,又似透过秦恕看他身后的天空,良久,才幽幽地说,“小恕,这些年,我们两个,究竟是谁在欺负谁呢……”

下一瞬,秦恕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一个散发着淡淡檀香味道的怀抱。这个味道很熟悉……感觉很温暖……这是世上第一个给他温暖的怀抱……

“小恕,我很想念你。”短短的几个字,不像是一句话,更像是一声叹息。

相隔十年,再一次的拥抱,竟毫无陌生,安全眷恋的味道始终如一。这种不轻不重的力度,这种似叹息又似关怀的声音,这种即无奈又包容的安抚,没有别人,只能是柳谦。

好久好久,没被这样抱过了……秦恕舒服的真想哼哼。

“柳谦……”

秦恕觉得有一张大网,正悄无声息的朝他接近,可那网是如此温柔,他不想离开,甚至心甘情愿的被网住,一次,两次,如此的无悔……

“扑通”一声,一条鱼跃出水面,又跳回水中。

这声音让秦恕顿时回过神来,马上推开柳谦,竖着眉毛,“你不是说我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似的抱来抱去么?你刚刚又是在做什么!爷我是你随便可以抱的吗?爷我现在是采花贼,你要想抱我,行!衣服脱光了躺床上,我抱你个够!”

柳谦没接他的话,也没气,迳直走到小亭中间的青石凳上坐好,偏头看着他,“近十年没见,我们来对饮一杯如何?”

秦恕这才看到,石桌上放了两道小菜,一壶酒两个杯子,这才明白过来,人家明摆着有备而来,他这时候要再跑,就是缩头乌龟了……话说回来,他是什么时候放的那些东西?为什么他都没看到?

再看看那人,优雅的坐在那里,一副想闲聊的悠哉表情,以前的事……他不介意?

斜着眼睛撇了撇嘴,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不介意……

但不管怎么着,这酒里头肯定没下毒,柳谦是绝不会想伤他,他想伤人时不是这个样子。最难的说话都说过了,这下怕什么!秦恕脖子一梗,视死如归的走到石凳边,气势万钧的坐下,“喝就喝!”

柳谦轻笑出声,超然淡定又无奈包容的看着秦恕,“小恕,我不会伤你。”

“我知道!”

“你知道还……”

柳谦这次是真的笑出声了,声音若风吹玉鸣,笑容若水拂青莲,“小恕,你还是同以往一样,很可爱。”

秦恕畅饮了杯中酒,再抬头,仔细地看着柳谦。

他俊朗清逸,他风采华然,他嘴角泛着温柔的浅笑,温和中却带着距离,就那么远远的远远的看着你,不是他刻意的疏离,只是那气质太为超脱,自己不敢接近,生怕亵渎。

隔着一张石桌,如同隔着一条长河,他隔水相望,只能仰慕,倾倒,却不能跨越,不能并肩。

柳谦之于秦恕,是镜中花,是水中月,是无尽的相思想往,却触不到抓不住。

他们的距离和结果,秦恕很明白,很早就明白了。

紧握了手中的杯子,眼神复杂地看向柳谦,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也这么想?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远到根本不可能相交?当初你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可怜,所以一直在隐忍,一直在包容?如果他变得可以跟上他的脚步,变成如他一样的谦谦公子,那么,他便会撒了手罢……

有些冲动的,一句溜到舌边的话再也没拦住,“柳谦,那件事你……”

五十二

天青­色­的杯盏被轻轻放在桌上,没发出一点声音,“你说……哪件事?”

“原来……你忘了啊……”秦恕双手抱着杯子,眼眸黯淡。

比起介不介意,忘记那件一,更让秦恕心里郁郁。一件他挂在心头这么多年的事,他居然都不记得……如果他不记得,那他这么些年的纠结,又是为了什么……

一时无话,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天边的云,柳谦­唇­角挂着笑,“世上之事,皆同这流云一般,你看着它时,觉得它没在动,可一转眼的工夫,再回过头来,早已找不到方才的那片云。事过境迁,自己心里一直记挂着的,未必是别人一直记挂着的,这种事,谁都不会舒服吧。可是小恕,既然你心里矛盾的不想别人介意,又不想别人记直,为何又要过于执着呢?不管怎么说,那片云来过,就有了痕迹,就算想忘记,某个不经意回头时,可能又会涌上心头。因为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被任何人只手磨灭。事已至此,释怀,不好么?”淡淡说来,既像是陈述,又像是在劝慰。

“那你……钱榆他还好吗?”秦恕调开话题。

“很好。”

能不好吗?你们两个双宿双飞怎么可能不好!秦恕一边掐着杯子,把它相像成某个人,用力,再用力……

不经意间,下巴一阵微凉的感觉,一只纤长玉白的手,正抬着他的下巴,他头一偏躲过,躲完了才觉得窘,正踌躇着说什么话,那人收回了自己晾在空中的手,“瘦了。”

秦恕觉得自己很没用,真的。他向来在外面怎么着都行,偏生到了这个人面前,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从小就是,到现在还没改过来。

柳谦这名字唤的不错,的确是谦谦佳公子,为人处事礼节一点错都挑不出来,可是这人别人不知道,他知道!他高兴不高兴时都一个样子,但是他分得出来他什么时候心情是好的,什么时候是不好的。

比如这个时候,他笑的比往日更温雅,眼睛更亮,可是他知道,他这个时候好像不大高兴,最好不要惹……

还有,莫非是十年没见的原因?他怎么觉得记忆里最温柔的柳谦,除却了温柔后,有种很可怕的感觉呢?好像习惯也有些变了,居然开始喜欢动手动脚了……比如现在,又抓住了他的手……

莫非是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他跟钱榆的感情太顺利所以习惯了这种男人间的肢体接触……明明以前很讨厌的……

“小恕,跟我回家吧,我们好好的,我来照顾你,好么?”如星子般的眼眸落在身上,含着包容与期待,就像是等待孩子归家的娘亲一样,让人不忍拒绝……

原来他找他就是为了问这句话,秦恕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回、家?”隐龙谷?不不不,那里,是他的家,却不是他的家……他没有家可以回……跟他去那里,是要看他和钱榆感情平顺亲亲我我然后自己黯然神伤么?去那里,是要再受一次伤么?

抽出自己的手,秦恕掩饰似的放声大笑,举起手中的杯子,“不说那些,你我十年未见,理当畅饮一番才是!”说完豪爽的喝完自己杯中的酒,盯着柳谦,“你怎么不喝?”

拍了拍手,秦恕站起来,反正在柳谦面前,他一向没什么正经,没什么好形象,再继续坏一点也没关系,索­性­从身后拥住了柳谦的身子,“你要还想说那些话,不如就按我的规矩来。这些年我们虽然没见过,但我秦恕汲情公子的名声,想必你是听到过,我知道你很反感纵情声­色­的人,但你方才的话,很让人浮想联翩哪……多说了也没用,想让我跟你回去是么?好,先亲一个试试。”

夕阳金橘­色­的光芒洒向大地,两个人都沐浴在灿烂又亮丽的光芒之中,周身蒙着一层金­色­的纱。柳谦相貌本注俊美的不似凡人,此时被阳光一照,更是有种不能抗拒的美,秦恕就是在被那张比阳光还耀眼的脸吸引,忍不住的上前……

饶是如此,秦恕也不敢乱动,规规矩矩的,身子转到柳谦身前,一双手游走到柳谦劲边,托起他的下巴,准备冲着­唇­印下……

哪知行船一辈子,在­阴­沟里翻了船。可能是秦恕太过于小心也可能是他太过于期待,总之,他不小心踢到了石凳,身子不稳,跌倒了……

要命的是,他手里还环着柳谦的脖子……

理所当然的,他仰倒在了地上,柳谦压在了他身上,姿势……比较暧昧……

这一瞬间,秦恕想的不是怎么面对这个窘状,他突然间觉得姑姑很聪明,小亭都是纯木打造,躺在上面虽然硬了些,但并不会很脏吧……

“如果我亲了你,你就肯跟我回去是么?好。”

当柳谦的­唇­压上他的­唇­的时候,他的脸突然间觉得很烫,怎么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心怦怦跳个不停,又害怕又期待,还带着一丝丝的甜蜜?

如同羽毛轻轻扫过的触感,君子一样的吻后,柳谦的­唇­很快离开,“怎么样,要跟我回去么?”

秦恕头一偏,撇了嘴,“你这叫什么亲法,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柳谦轻笑,“好,再试试。”说完就要继续往秦恕­唇­上贴。

秦恕忙伸了一只胳膊出来挡住,“幕天席地,虽然快意,却不风雅,若是给人看到了,你谦谦公子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还是这样。”柳谦轻叹了口气,起身,再将秦恕拉起,“若你今日不想谈,改日也行。我知道你对我有些不满,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你那汲情先生,不做也罢。”

“才——”秦恕想反驳什么,柳谦掩住了他的­唇­,轻摇了摇头,“小恕,你不需要现在回答我。谷主大婚之前,你我都会在这里,你便用这些日子好好想想吧,离开时做个决定,不管你如何决定,我必不迫你。”

“好了,我来之前遇到谷里的小婢,说谷主相请,我们一同去吧。”说到这里,柳谦的一双眼睛变得清澈幽深如碧潭,无波无绪、无欲无求,伴着温雅的笑容,风采绝世。

秦恕显然是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嘟嘟囔囔地说了句怎么不早说,率先迈开步子。

边走边深吸了口气,心想这样又窘又难过的时刻终于过去了,可以休息一下,等下还要应付另外两只……

却不想刚刚好到了地方,见着了姑姑司徒傲白慕之正论茶品点时,柳谦又丢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他对三人深鞠一躬,满脸真诚的说,“舍弟在江湖多年,有幸结交几位,几位对他照顾颇多,在下做为兄长,谢过三位。日后隐龙谷自会有薄礼奉上,聊表敬意,还望笑纳。”

五十三

因为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姑姑跟秦恕谈话后很想看热闹,就在后花园里摆了茶,说要请几位品茶。司徒傲白慕之这也是才刚刚到没一会儿,园子里的侍婢正往来反复,添加着一样样要用的东西,风清草摆花鸟鸣,实在人美花娇。

偏偏就是这样两个人并肩出现,短短一个礼,几句话,惊得风也不清了,草也不摇了,花也不香了,鸟也不鸣了,连侍婢都忘了走动,白慕之更是一个没忍住,直直喷出了口里的茶……

还好他有扇子……

姑姑一个眼­色­后,四周的侍婢很淡定的开始继续往来,她的一双杏眸神采奕奕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当秦恕跟她说了那么些‘内幕’后,她就知道一定会这样!

这司徒傲还算不错,坐得很稳,但微眯的眸子和紧抿的­唇­写满了他对这话的意外。白慕之就不行了,啧啧啧,一口茶都喷了出来,虽然有扇子挡着,喷茶的方位也艺术了些,没怎么不太雅观,但一个贵公子,做出如此举动实在是有失礼数啊有失礼数……

“咳咳……”姑姑以袖掩­唇­,发出声音提醒着几位魂不在本位的人。

白慕之瞪着眼睛看了看不知道第几次因为喷茶杯了的扇子,再缓缓抬头看着两个人,指了指秦恕又指了柳谦,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他是你弟弟?”

“是。以往白寨主对舍弟多有照顾,柳谦代家父谢过。”柳谦微笑若春风,表情恭谨。

白慕之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瞪得更大,“可是你们……不姓一个姓就罢了,长得一点都不像!”

秦恕白了他一眼,给他一个你很幼稚的脸­色­,走到姑姑身边坐好,喝了口水,才凉凉地说,“谁说我们是亲生兄弟来着?笨!”忍不住敲了敲了白慕之的头。

白慕之看到秦恕如此‘亲密’的眼神动作,顿时眼光闪烁,亮如星子,他紧紧拉住了秦恕的手,“小恕,你原谅我了是不是?哈哈哈,我就知道小恕一定不会怪我,你原谅我了!太好了!”

司徒傲和柳谦同时眉毛一皱,盯着拉着秦恕手的白慕之的手,有寒意散布在空中……

手一甩,秦恕冷哼一声,“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呢……麻烦自重些。实在忍不住了今晚脱好衣服躺好,待汲情先生我验过了觉得不错,就会临幸你。”

白慕之眸光瞬时黯淡,讪讪收回了空中的手,叹了口气垂了头,一边喝茶。

“好了好了,大家都来品品我这谷里独有花茶,味道清新幽香,别有一番滋味,消热下火,尤是上品。”姑姑笑得一脸妖娆,招呼大家喝茶。

饮过之后,司徒傲放下茶杯,道:“清远溢香,沁人心脾,宁人心志,果然是好茶,谷主有心了。”

“司徒堡主客气。”姑姑素手执壶,亲自又给他添了一杯,“若是喜欢,便多饮几杯。”

“听闻隐龙谷柳家世代书香门第,家传本领颇多,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品味当更是一流,今日有缘得见柳家下代家主柳谦公子,实乃司徒黄荣幸,司徒以茶代酒,你我共饮此杯如何?”

司徒笑着说完,白慕之忍住了没斜着眼睛瞪他,原来这人也是懂人情世故的,为何偏偏前几次就是要跟他做对?还是人家刚刚说了是秦恕的哥哥,他便要巴结巴结以便以后好勾搭秦恕?

哼,没用!就他那样子,秦恕看得上才怪,再说,谁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歪心思,做大哥的会那么傻把弟弟送人?真是笑话!

说话回来,这秦恕的身世,他自己从来不肯说,江湖上这么些人去查,也只能查到他自洞云家之事开始的汲情先生生涯,以前的所有根本查不出来,他一直觉得奇怪,现下如果和隐龙谷有关,查不出来也很是有可能了。

“在下也不过是红尘过客,实在无过人之处,司徒堡主过誉了。相遇是缘,在下能交得你这个朋友,又何尝不是荣幸?司徒堡主请。”柳谦动作间衣带似是无风自摆,自有一番清远气质。

隐龙谷避世之争,相传家庭传承颇为悠远,乱世之中出了好几代的文臣武将,如今太平盛世,隐龙谷便修身养­性­,自成一体,不跟外人多做接触。不过他家传的东西都很是神秘,连江湖百晓生都探不出所以,多少年来,都是一个即神秘又让人向往的家族。 txt全本

那个传言中的关联着财富武功秘籍的柳姓人家,是不是就指的他家?白慕之又想起这事,心说虽然这天下柳姓人家颇多,但这个柳家,绝对是不可让人轻乎的柳家。

白慕之也跟着和柳谦饮了杯茶,“柳公子真是客气了,我辈江湖中人,结交乃是缘份,谢不谢的礼不礼的多客气!不过柳公子,你确定是秦恕的哥哥么?”他又看了看气质神态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又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一点都不像。”主要是相差太大了,柳谦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世家子弟,有着饱读诗书,看尽人世的超脱,秦恕则是……一点都没有……

秦恕撇了撇嘴,一脸我早说过了你白痴啊还不懂表情。

“我隐龙谷柳家世代单传,江湖上已不是什么秘密,我何来会有兄弟之说?家父年轻时曾有一次因俗事缠身需得亲自出谷办事,不小心受了伤,危在旦夕时得一江湖豪侠相助,后两人惜心相交引为知己。然此江湖豪侠命毙于一场意外,幼子流落在外不知去向。家父苦寻良久方才寻到,怜其孤苦无依便带回了隐龙谷。我和秦恕四岁时当着家父的面和叔父的牌位起誓,以兄弟相称,此生不离。”

“原来如此。只是缘何秦恕出了谷,并做起了汲情公子?你隐龙谷不闻不问?”想起那时秦恕受伤,白慕之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要说这司徒傲没安什么好心,把人家的腿打断了也就算了,这个当哥哥的居然也不闻不问!

他以前还以为秦恕是没娘没家的孩子,现在明白了,原来他有个哥哥,那哥哥还恁的薄情!想着想着眼光又飘向秦恕,带着同情和安慰。

秦恕无力抚额,这白慕之,真是越来越让人受不了了……以前扮孔雀,现在,是扮孩子的娘了么?

“这个……”柳谦微笑了下,从容道,“下年前小恕与在下有些小误会,是以离家出走迟迟不归,我也是在四年前才寻到了他,可他并不愿意回,我也就没有迫他,一直暗地里派了人在保护。是以小恕这些年来的所有事,虽然时间上晚了几天,在下亦都知道。”

什么意思?白慕之心内警钟大作,开始仔细观察柳谦的人。他长得很俊美,以致于初识的时候,他时时注意言行,不要被他比了下去。后发现他进退之间实是有礼,人也很是谦逊,心内不免欣赏,这下……

柳谦正敛了眉眼在品茶,神态翩然,实是佳公子一枚。

可是那亮亮的眼睛是不是意味着,这人心机其实也很重?

明明知道秦恕被打,不去帮,任他上蹿下跳跟耍猴子似的急?秦恕中了毒他想必也知道了吧,还有司徒傲,他跟秦恕……他也知道了吧……结果他们做的所有事,都在人家的掌握中?

白慕之心内冷哼一声,行啊,你小子心里黑啊……本来以为司徒傲已经不好对付了,没想到又来一个哥哥!

而且,这柳谦,对秦恕,感觉很不对,他敢发誓,这两个人,肯定有­奸­情!

如果他只是哥哥,他还会好好的去打打关系,如果只是情人,就打起­精­神好好来对付对付,可是如果是哥哥又是旧情人,白慕之眼内一寒,情况有些复杂……

还有,小恕明明不是采花的料,还死皮赖脸的去采花,明显是在掩盖什么,莫非,就是因为这个人?

白慕之心内转了一百八十个圈,司徒傲心里也没闲着,只是司徒傲一向做事都随着自己的心思,想到这层倒没什么关系,他还是照着以前的想法去做就是了,毕竟他的心思是在搞清楚对秦恕是什么感觉,并不是非要一辈子霸着他。

旧情人……想到这一层,司徒傲也忍不住的翘起了­唇­角,很有意思呢……

姑姑更是瞪大眼睛看了个过瘾,几个人说话时倒没什么,只是这感觉嘛,颇像高手对决,不说话各处沉默时,更像是高手对决前的气势,让人心里觉得很期待又很刺激,如果他们当场打起来的话,会更好看……

果然,请秦恕和这几人来,是对的!姑姑双手交握,两只眼睛放着华丽的光芒……以后还要继续!

当然最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就是秦恕了。现在这是在演哪出?在表演三人行,必有我攻吗?

他现在是自己心里都还没理得清,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个司徒傲就让他头疼的不知道怎么去对付了,加上一个不知道该原谅还是不该原谅的粘住就不放的白慕之,这下再加上一个从小就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柳谦,他能不头疼!

再看看这几个人,明明是互相点头微笑,可那眼睛里,哪有一分的笑意?谁知道他们心里都藏着什么样的心思?累啊……

不想再继续,秦恕心想,你们接着斗,老子还不奉陪了!拍拍ρi股站起来,“你们慢慢品,我要上趟茅房。”

“我也去。”司徒起身,站到秦恕身边,微笑,“我们一起去。我不认得路,你带。”

五十四

“你想怎么样?”走到一处拐角没有人的地方,秦恕警觉的转身,刚刚好避开司徒傲伸过来准备揽住他的腰的手。

方才他借口离开,司徒也用同样的借口离开,他看到白慕之一脸懊恼说慢了的表情,一下子怒火中烧。可是姑姑暗地里捏了下他的手,他便知没事,压下了火,带着司徒离开了花园。

这里是蝴蝶谷,光天化日的,明里暗里都是姑姑的人,他还想做什么事不成?

秦恕抬着下巴一脸得意的样子,让司徒傲心头一痒,敢勾引他,就要知道勾引他的代价!于是秦恕还没发现怎么回事呢,就觉得了阵强风袭来,刚刚好闭上眼睛,一个有力的胳膊就缠上了他的腰,紧接着,温热的呼吸停在耳畔,­唇­间一凉,有软软的东西蹭过,然后ρi股被掐了一下,所有一切,又迅速的恢复原状。

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司徒邪邪的笑,秦恕一愣,这……也太快了,方才自己是占了便宜,还是没占便宜?

“怎么样,不够?”司徒傲挑着眉,有些兴味的说,“再来一次?”

秦恕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你他娘的少跟这过分!我们是有言在先的,我的事了了会自己去找你,你用不着找上门!”

“哦?莫非谷主是你的朋友,就不能是我的朋友了?再说——”拉上的声音,司徒低头,和秦恕对视,“我记得我当初还说过,你见我一次,就要被我上一次。”

“上你个头!我没答应!”秦恕决定不理这个死人,“现在我要走了,你要敢跟着来或者拉住我不让走,我就要叫人了!”

“叫人?你不觉得像个娘们?”

“那也比被你欺负强!”愤愤地再瞪司徒傲一眼,秦恕确定他不会再阻拦,转身拔腿就跑,身后传来司徒傲爽朗的大笑。

他说,“三日后子时,东面谷坡,我等你。”

跑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关上门贴着门框喘气。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居然到处逃跑躲人?

身子慢慢下滑,直至坐在冰凉的地面,他双手抱着膝盖,头抵在上面,就是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变在敢这个样子。

他是采花贼不是么?为什么现在不是他采别人,是被别人追着采?他到底哪里好招来这么几个人?他就是个无情无义整天糟蹋别人的烂人不是么?他不是最下流最应该糟人唾骂的吗?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愿意放过他……

还有那个哥哥……自他十岁开始就不肯再叫的哥哥……他不是很讨厌他么?讨厌任何亲密的接触,可是今天,却亲了他……真的是……习惯了吗?

当时他就不能留,现在,已经是汲情先生的他,又怎么能回得去!

委屈,不甘,不敢,很多情绪,一下子上来,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其实他们最终也都是会消失吧……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房间里渐渐暗了起来,有月光从窗棂流入,秦恕的身子蜷成一团,小小的身影在暗夜里如此的微不足道。

良久,他伸出手来看了一下,那里自从中了毒开始,就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似是血丝一样的线条,从手心伸出,向腕间蔓延。

再怎么迟钝,他也知道这个,或许就是他生命长短的预兆。

这条线到哪里,他的生命就会消失呢?到心口?到肘间?还是……到腕间?

自嘲地笑了一下,人生苦短,既然知道时日无多,还去计较那些做什么,何不及时行乐?他们爱闹就闹去罢,他又能看得了几天呢?当个笑话岂不好玩?没准出不了这个谷,他一条命就交待了也说不定,何不开开心心的过?

想到这里,他起身站起,“啊……”蹲得久了,腿有些麻的站不住,头也有些晕……

“秦公子在房间里吗?”外面传来侍婢的声音,想来是看到房间里暗着,那人边敲门边柔声问,“秦公子你在吗?”

秦恕扶着墙站了一下,那阵眩晕才过去,跺了两下脚去去麻意,这才打开了门,笑意吟吟的问,“姐姐可是有事?不如进来坐坐?”

那侍婢面覆轻纱,眉眼间说不出的秀丽,只见她娇娇一笑,“公子抬爱了,婢子有事在身,哪能得暇有幸到公子房中一坐?婢子是来传话的,姑姑说请公子过去花厅,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有吃的啊——”秦恕一听这话眼睛都绿了,要知道他这天跟着那个十八剑十三刀的中午根本就没怎么吃东西,到了姑姑那儿话还说上两句一个梨子都没吃上又遇到了那几个鸟人,午后的茶点他是一点也没心思,这下有饭吃了,他当然高兴!

“谢谢姐姐传话,我回头换个衣服这就去。”秦恕看着小婢冲他笑了笑离开,房门一关去换衣服,哼,这下他绝对不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只管自己吃自己高光便是。

他们爱吵吵爱打打,只要不招到他就成,反正在蝴蝶谷姑姑的地盘,他还能被欺负了去!真是个脑子笨的,才想到这一层……

姑姑这次请的人不多,来的却不少,秦恕去的时候,好家伙,整个花厅挤了二十来号人,再加上谷中的侍婢,五六十人有了吧,都是些青年才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假笑兮兮的……

秦恕不理这些,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就开吃……

但有些人就是讨厌,就是不让他舒服!他这才抓了只鸭腿啃着,白慕之不蹿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小恕,正吃着呢哈……”

秦恕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子,不理……

“那个,小恕,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陪你喝酒怎么样?”继续不理……

“我陪你找美人?”

“我找你最爱的青梨醉给你喝?”

“不然让你上我?”

……

说了半天,白慕之一项一项条件的列,说的嘴皮子都­干­了,秦恕愣是跟没听见似的,过耳不闻!白慕之咬了咬牙,豁出去脸也不要了,做愤愤状,竖着眉毛道,“小恕,你再不原谅我我就要脱衣服了哦……就在这里脱!说你秦恕要在这里当场强了我!”

五十五

秦恕怔了一下,把手里的鸭腿放下,喝了口茶,擦了擦嘴,慢悠悠的站起,将­唇­送到白慕之的耳畔,“好啊……我不反对……你脱一个试试,没准我就原谅你了呢……”

在白慕之的手揽过来的同时,秦恕巧妙的避开,退后几步站定,笑吟吟的看着他,看他怎么脱衣服。

凭是皮再厚,白慕之一张老脸也没忍住了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他左右看看,这里人不少,蝴蝶谷的美貌侍婢占了一大半,“那个……小恕,你看这里人这么多,还有那么些姑娘家,随便脱衣服不好吧……倒不是我怕羞,只是照你我那么疼爱姑娘的心思,这一屋子的姑娘给我惊着了咱都心疼不是?不然我们另找个安静点的地儿,我脱光了给你一个人看怎么样?”

“你不是说要当着这里人脱,说我要强你么?”秦恕忍笑地着头一回有几分窘态的白慕之,心情大好,“你快脱啊,我得先验验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我这还饿着肚子等着呢!”

“啊,小恕饿了啊,那我来陪小恕吃东西好不好?”白慕之转过话题,端了手边上一盘看起来很香的香酥­鸡­,像是一只迫不及待向心上人献出手中­肉­骨头的狗狗,讨好谄媚又小心翼翼的接近秦恕,一步……两步……

“噗——”秦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何曾看到过这样小心的白慕之?若说以前白慕之是天­性­高傲,偶尔做些假惺惺的安抚温柔动作是事实,但有哪一次像是这样,发自内心的期待和示好?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东西,秦恕不会看错,也不会装做看不到。

他和白慕之是朋友,是头一回,做了那种事后依然想引为朋友知己的人。

秦恕这一笑很是亮眼,那叫一个春暖花开春光明媚江水暖春意盎然春天什么都好,白慕之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顺了原处,高兴的大呼,“哇,小恕原谅我了原谅我了!哦哦……”被秦恕瞪着眼睛捂住了嘴,他这才悄然大悟后知后觉的左看看右看看,食指竖在­唇­间,悄声说,“我错了……低调……低调……”

白慕之手一翻,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个食盒,借着秦恕站直的身子挡着,往食盒里收着桌上的菜,再提了两坛子酒,朝着秦恕眨眼,“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喝酒,这里太吵了。”

点了点头,秦恕看到没有人注意他们,跟在白慕之身后离开。

蝴蝶谷,顾名思义,是个美丽的谷。应是地势较低,依着山的脉络围绕,才是个谷。此谷只有一个入口,绕着谷方圆数十里均是山脉,如天然屏障,环抱着整个谷。

入了谷后,人们会发现此处真乃世外桃源,地势并不算很低,很大很宽而且极尽平坦,一些所谓的非常危险的深谷,其实都分布在山与山的交错处,平时只要不往山边靠,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也是如此,谷中的亭台阁楼,长廊小榭,造的十分­精­致华美。姑姑本是江南女子,虽然­性­子上大胆出位了些,但骨子里还是有着水乡女子独有的细腻柔美,这些亭台楼阁不管早晚,看起来都有一种极致的韵味。

被白慕之带到一处高高的阁楼顶上往外望时,只见亭台处处,檐角飞斜,灯光点点繁花环绕,头上是一轮明月,远处是一片灯光,脚下是一方琉璃瓦,秦恕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喝酒,很不错。

“怎么样,很不错吧!喜欢么?”白慕之微勾着­唇­角看了看秦恕,很满意他的反应。从容坐下,将食盒和酒坛子放好,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小恕,过来坐。”

刚说这个人正经了,现在又不正经起来了,真是……秦恕翻了个白眼,坐在他身边。

白慕之递了个酒坛子到秦恕手上,自己也抱了一个,毫不客气的靠在秦恕身上,“喝酒!”

“小恕,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怕你不原谅我……”咚咚咚喝了几口酒,白慕之静了下,开始说胡话了。

“怎么,死孔雀,喝了口酒突然感­性­起来了,不像你了。”秦恕也往后靠了靠,身子的大半力量交给白慕之,边抓了­鸡­腿吃边大口喝酒。

两个人虽是肩靠着肩,头抵着头,但都是侧坐着,就都能看得到那一轮明月。

白慕之对月叹息一声,“有些事啊,虽然不后悔,但做过就是做过,不能抹去。我深知你­性­格,虽心底下了决心,要死皮赖脸,要粘你到底,不管怎么样也要让你原谅,不能连朋友都做不了,可每每想起你有时极是决绝的­性­格,不免心里发凉发怵,我怕啊……”

“天天想日日想,要怎么样做才好。有时候睡着也会醒,眼前全是你的脸,高兴的脸,愤怒的脸,不开心的脸,决绝的脸,我就在想,如果这辈子都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人生还有何趣……”

“呃……我倒是不知道你会想这么多……”秦恕捧着酒坛子的手顿了一顿,眸光微敛,“我气是气,但我从没怪过你……即使后来……”一大口烈酒入肚,后面的话,秦恕并不想说。

可能是他后面的声音也小,也可能是方才那一阵风刮的太突然,卷走了就要到耳边的话,白慕之并没有听到后面那几个字,只听到一句我并没有怪你,马上笑的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故做怒意的愤愤回头,“那为何一路上我派红绸黄莹寻你,她们带回去的只有一句话,说你还在怪我或是你不想见我?”

“哈哈哈——”想起这事秦恕倒颇觉好笑,“那怪不着我,得怪你这个主子教得不好啊——”

“哦?”白慕之挑了眉,“缘何怪我?”看着秦恕笑得神秘兮兮又卖弄着刻意不说的脸,坏心又起,手放到腰间不停的游走,“说不说说不说?看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摸你痒痒!”

“卑鄙无耻下流流氓王八蛋……白慕之你就是一个伪君子啊啊啊……”秦恕先是抵抗,也伸手摸白慕之痒痒,无奈这人皮糙­肉­厚实在是无甚感觉,只得到处躲,直到躲也躲不了笑得上声不接下气的时候,才做了投降的姿势。

“嘿嘿,要知道,七星寨白寨主的威力那是无边滴——”白慕之­奸­笑着停了手,自己坐好后,把气还没喘匀的秦恕拉到怀里,帮他整了整衣服,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膝上。

好一会儿,秦恕气息才平稳了下来,然后又顾自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白慕之夹了一筷子菜喂进秦恕口中,一脸幸福宠溺地看着他吃。

“唔……我说内个……”

“吃完再说。”

“嗯……我说那个红绸和黄莹才叫可怜,多可人疼的姑娘啊,愣是跟了你这么个烂主子。就她们那样的,往外一放,谁不抢着要啊,武功不低,人也机灵聪明的,怎么一跟着你,就变笨了呢?”

“嗯?”白慕之耐心的对着秦恕绽放出‘慈祥’的微笑,等着他解释……

“她们跟你一样,上来就问我,你原没原谅我家公子啊?你想不想见我家公子啊?你知道我对姑娘家向来客气有礼呵护有加,自然是不想吓到她们,便非常非常温柔,笑容甜蜜柔情万千的对她们说,我十分想念你家公子,非常思念他,日日夜夜都在想他,请你一定要把话带到,一定要让他来见我一面,谁知道她们都不信!”

白慕之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你那么说她们当然不会相信!”换了他本人肯定也不会相信!当然啦……他其实很想听这样的话从秦恕嘴里说出来……不知道现在要求的话,他会不会说?

秦恕两手一摊,“可我说的是实话啊——”

“你——你这个妖孽——”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白慕之看着月光下秦恕洁白如玉的脸,看着他泛着氤氲水气的桃花眼,看着他微微翘起似在邀吻的­唇­,小腹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有些忍不住了,他想亲他……他想……

“白慕之,我们……就这样做朋友,不好么?”秦恕一双眼睛亮亮的,万分诚恳的看着白慕之,“就做这样无话不谈,知心相交的一辈子的朋友,不好么?你真的、想改变这种关系么?”

对于白慕之来说,现在秦恕的样子很诱人,声音很诱人,神情很诱人,慵懒的姿势也很诱人……可是偏偏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动听!他要怎么选呢?说不,我只想和你上床?还是说是,我就是只想跟你做朋友?自己的欲望怎么办?自己的心又怎么办?

欲望来了可以另有办法解决,可在这世上,秦恕,只有一个。他不仅仅渴望和他上床时欲生欲死的甜蜜感觉,他还渴望能时时与他相拥,处处与他牵手……

“当然,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虽然心肝肺­肉­都在疼,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这句秦恕想听的话。这句话,在另一种层面上,也算是个承诺,一个只为朋友的承诺……

秦恕显然很开心,他坐起来抱着酒坛子就跟白慕之碰,“来来来,喝酒!!痛快!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许是打开了内心深处的一个结,也许是单单的心情很好或者心情很不好,秦恕的酒喝的很快,喝完了又来抢白慕之的来喝,理所当然的,他醉了……

他躺在白慕之的膝盖上说胡话,先说这花真美,这月真圆,这星子真亮这风真清……好半晌,说了句,“白慕之你真好……你说我会不会现在就死去呢?死去了,这世间的一切,就都会忘了吧……你说……我这样的人,是要下地狱吧……”

说着说着,竟自己睡着了。

白慕之脱下外袍,盖在秦恕身上,紧紧拥了他的身子。轻点了点他鼻间,“该不该说你是个妖孽呢?跟你做过以后,竟然旁的人都不行了……”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怀里人的­唇­角……

“小恕,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也不会是一个人,有我陪着你……我陪着你……一辈子……”

五十六

泰恕醒来时,月已中天。他这一睡,愣是睡了两个时辰,睁开眼睛一看,白慕之正跟老僧入定一样,一动不动的,正盯着他看:“醒了?”

皱着眉,拉过白慕之的手放到额角,“揉揉……疼……”

难得再一次见到肯对着他撒娇的泰恕,白慕之轻笑一声,指顺柔力,缓缓地帮他按着,“你呀,再高兴也是酒,不能当水喝,头疼了不是?等下我送你回房去休息吧,不然吹了夜风,再染了风寒,明天指不定多不舒服呢。”

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泰恕心想这白慕之的技术还真不错,被他按的很舒服,哪天得空了再试试。半晌,长舒了一口气,他起身坐起,“哈哈白孔雀,被我压着睡了小半天,怎么样,腿麻了吧?”

朝他挤了挤眼睛,“我呢,睡了一觉觉得­精­神还不错,不至于我不到自己的房间,你啊,就安心揉揉腿先,揉完了自己回去休息,我啊,就不劳烦你了——”点了点白慕之的额头,眨了眨桃花眼,他跃下了屋顶,身影融入夜月,瞬间不见。

“泰恕……”好半天,白慕之站直身子,定定看着泰恕离开的方向,长吁了口气,这个人,真真是上天派出专门治他的妖孽啊……

果然喝酒猛了不行,头疼的像有针在刺似的,一直疼到心里。离开了白慕之的视线后,泰恕双手交叠放在后脑上,挺着背慢悠悠的走着。

他心里是不舒服,但他真的不怪白慕之。以前他是决定了,既然床都上过了,朋友是当不成了,索­性­就分道扬镳吧,缘分就到这,从此是路人。可这一个月独自行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每每踌躇很久。白慕之之于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四年来的相处,他们是朋友,是知己,懂得彼此的心思,知道彼此的兴趣,往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想做什么。有这样一个默契的朋友,他舍不得放弃。

思考很久,他决定,他们可以忘了那件事,就当是他脆弱时的相依。再说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路人不好么?他感觉得到,白慕之对他,是真切的关心。在生命的最后这段路,让大家都舒心吧……

唉……月凉风清,更添情思啊……

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泰恕步子不停,竖起耳朵在听,没错,有人……

一个拐弯,他借着假山的掩映,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全身黑衣,而覆黑巾的人……

蝴蝶谷里,也有人敢如此么?好玩呢……泰恕­唇­角一勾,脚尖点地,施起轻功,跟上那个黑影。

他一向对自己的轻功很是满意,跟白慕之比武功他比不过,但轻功他确是远胜过他,所以他相信,江湖上论轻功来说,比他强的,不会有几个。

这个黑衣人,很是诡异呢……

或许是那黑衣人察觉了他的存在,左转右移,到一处长廊拐角时,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泰恕拍了拍手,皱了皱眉,心说怪了,是谁这么大胆子,又有这么好的轻功,夜探蝴蝶谷?略想了想夜里看到的一众宾客,不是他看不起,那些人虽说是武林新秀,在他眼里那就是狗屎一堆,不过是些有着花架子的没脑子草包罢了,那群人里面,定然不会有人有这胆子有这本事­干­这种事。那么这人究竟是谁?

不管了,还是明天跟姑姑讲一下,让她加强戒备吧。

刚想转身,他听到一些细碎的呻吟声,细听起来,又像是有人在哭泣似的……

心下好奇,本来转了身想离开的身子,又转过身,朝前走去。走了几步,泰恕眼角抽搐,那里,果然有个人,还是个烂醉如泥的人。

本来不大想管,但方才他也喝了不少酒,头正疼,心想如果这个人这个样子在外面折腾一夜,没准头更疼吧,而且那个人的身形看起来那么单薄……还是做一回好事吧。

走近了些,才看清楚这人是个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腰身细瘦,眉眼青涩,可就是那青涩的眉眼,让人不由一震,这、这也太美了吧……

泰恕见过很多美人,自信哪种美的都还见过,却从未见过这样一种美,这么纯真,这么天然,又这么勾人的魅感。他肌肤如玉,眉眼含着轻愁,挺鼻子小嘴,甚是清秀,在不经意间,散发着引人来撷的甜美。这张脸,猛的一看,就有种引人怜惜的冲动,忍不住的就想吻上那双­唇­,轻轻品尝。

这少年……天生尤物啊……年纪也还小,不知道长开了以后,是何种风情呢?真真有些许期待呢……

活­色­生香,海棠春睡,美人儿,你是在等我么?汲情先生泰恕,­色­心又起……想了想还是抬起小人儿的下巴再仔细看个清楚,别是被月光晃了眼睛错看了美人……脚下一动,他身子晃了晃,差点压在少年的身上。

唉……早知道今夜有如此绝­色­等着他,他又何苦喝那么多酒?酒啊酒啊,果然是误人的东西啊!

没关系,他­唇­角一勾,拍拍少年的脸,这人是蝴蝶谷的客人吧,即是客人,这些天就都会在这儿,日子还长,只要他有心,这小人怎么能跑得了?今夜即不能成事,就扮回佳公子送病人回房间吧,也当有个交情,日后好发展­奸­情……

抱着少年起身,泰恕心想这少年在此一人饮酒,想来房间就会在附近,附近的话……也好我,最近的房间就在不远处,过来时没见有人,估计就是这人睡的,不是也当是了。

边走边叹,这样一个妙人儿,有什么愁心事,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饮酒?也不怕被坏人吃了去?亏得你今儿遇上的是哥哥我,要换了别人啊,早给你吃­干­抹净了……

正想着呢,那少年嘴里一劲的说话,断断续续的,说的多了,泰恕就懂了。

“哥哥说那人不好,不让我跟他一块,可我就是想跟他在一块,在一块时心里会欢喜,不在一块时心里就而不住的想……”

“可是那人总是那个样子,不冷不热的,是不喜欢我吧……既然不喜欢我,我便不缠着了……”

“哥哥,我不缠着他了,你不要再为我­操­心了,我以后会好好的……”

“你说有坏人,有坏人借机潜进来想找什么东西,他还不知道……”

“我要告诉他,我明天就去告诉他有坏人,要他当心,以后……以后便不再去找他了……就这么了了吧……”

一路上少年嘴里的话就是如此,泰恕边听边皱眉,原来这少年有了心上人,他哥哥却不同意,并提醒有不善的人潜进谷,要小心,他还心心念念的要告诉自己的心上人……嘿嘿,美人空虚寂寞情人又心不在此,真真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啊……

转头又一想,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他哥哥,又是谁?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方才的人可就是他口中的有某种意图潜进谷里来的?

蝴蝶谷……也是不平处啊……

五十七

当清晨的第不知道多少道阳光洒入房间时,泰恕悠悠的醒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嗯,舒服……好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睁开眼睛,眼前面现一张放大的脸……

“啊啊啊——”泰恕第一个反应就是身子猛的往后一退,被子拉前,眼睛滴溜溜转着检查一遍有没有不合适的露哪里……

还好还好,就露了一只胳膊出来,不算太失礼,然后,他像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似的,耸拉下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泪花都出来了,“我说姑姑,不带你这样的啊……大清早的,你一个女人家,跑到男人的房间里来做什么……虽然不算扰人清梦,但惊着了人也是不好的……你都快嫁人的人了,你家相公怎么就不管管……”

姑姑本来等在一旁等着他醒心里就着急焦躁,又不想吵他,好不容易等人醒了,她这么着急的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一下子火气上来了,抓住他的衣领就往外面拖,“走,跟我去见我相公!”

“等等……我说姑姑……唉你拉我啊……”大力把自己的衣领抢过来,泰恕大喊,“我还没穿衣服呢……”

姑姑放了手,泰恕在她称得上是喷火的目光中从容的拉过床前的屏风,慢悠悠起身穿衣服,“消消火啊消消火——你说你这是为哪出啊,这大早上的……虽然我入了谷还没见过你家相公,可也不急这一会儿啊……再说,你定都定了,我看了也改不了嘛……就算你相公再俊,也不用一大早的……”

一把拉开床前碍事的屏风,惊得泰恕忙闭了嘴转过身系腰带,姑姑却是不管他,直直走到他面前,柳眉倒竖杏眸圆瞪,青葱的手指头一下下的戳着他的胸口,噼里啪啦的开始说:“亏得你还叫我一声姑姑,这姑姑白叫了是吧!我相公没给你看是因为他昨天不在,我昨儿个说了的等他一回来就给你看!不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事,我说你!你个死孩子,中了毒不告诉我,那天说话时只说是生了病现在好了,你就是诚心的不让我知道!姑姑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像弟弟一样乖的朋友,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啊你……呜呜呜……”

说着说着拿了条手绢一个劲的擦眼角,声音越来越大,泰恕正头疼说什么呢,她突然间又很快停住,“不对,我跟这儿哭什么呢我——”眉毛一竖,拉住泰恕的手就要往外走,“得了得了,你不用挡了,跟我走!你说说你,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值得这么害臊吗?再说,这都不穿得差不多了吗,又不露哪,走走走,跟我见我相公去,他师兄是江湖第一神医,他手上也应该有两招,快点,先去给他看看,不成就去找他师兄……”她边走边说个不停。

泰恕叹了口气,只得随手抓住袍子披上跟着她走。这女人就是麻烦,话多到想都想不到,他连个Сhā嘴的地儿都没有。

不过说起来,人家是为他好啊……泰恕暗自笑着,乖乖的跟着走,任她说着。

这位姑姑,本姓谷,单名一个蝶字。自小承高人点化,武功深不可测。相貌是地上有天上没有,­性­格乖张行事全由本心,一身媚功无人能敌。自出江湖不知道收捡了多少负心汉采花贼,朋友不多,仇人无数。

四年前她初听汲情先生名字,本是想将泰恕杀了为天下姑娘们除害,巧的是相见那天泰恕刚刚好在发神经,救了一个少女,之后躲到一个破庙里黯然神伤了整整一夜,谷蝶觉得奇怪,就一路跟着,泰恕发神经发了一个月,她也跟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们成了引颈之交。

当然,是那种无关­性­别的好友。泰恕知道谷蝶好四处招蜂引蝶,心里不爽了就随便杀几个男人,或者掳几个好看的男人自己玩;谷蝶知道泰恕好拈花惹草整日不是爬姑娘床就是找清秀少年玩。两个人各玩各的,时不时相互交流交流经验,一起喝酒一起吃­肉­一起谈天说地一起说男说女。

谷蝶一身媚功,配上她妖娆的身段长相,一眼看上去,是男人的,基本上没几个不酥了骨头的。但除了她不讲理的时候老是说自己是女人,其他时候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一点小女人的敏感,豁达爽快的像个男人,所以听说她要成亲,泰恕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如此‘有幸’,可以娶得这个女人为妻……

泰恕出门时刚刚穿好中衣裤子,没来得及着外衫,出门时抓了件袍子无奈自己的手一直被谷蝶拉着根本穿不了只得披着,虽然没露什么,但他一脸初睡醒的惺松随意加上衣衫不整恣意而行,错身而过时行礼的侍婢都不由的多看他几眼,他心里又开始爽快起来了。

中了毒又怎么样,活不了几天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这么受欢迎!唉,你说这人吧,长太好看了也不是咱的错不是?无奈啊无奈……

谷蝶边走边说了半天,没听到泰恕一个字的答话,回头一瞧,此人正挺胸抬头一脸微笑的做谦谦公子潇洒状,时不是捋捋头发,朝周围走过的小婢眨眨眼抛个媚眼,玩得不亦乐乎,一掌就拍了过去,“你个死孩子想做什么!我蝴蝶谷里的姑娘都是我的宝贝,你要敢动他们,我立马阉了你!”

泰恕手一抬挡住朝他拍过来的纤纤玉掌,“我说姑姑,你这谷里的人我哪敢动啊,她们不只是你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就是中了瑃药,也不会这么没品的找上自己人!谷里这些来了那么些年轻男子,早有人惦记上我了,你这姑娘们想来啊,还得排队呢!”完了桃花眼泛滥,给谷蝶一个异常臭美的表情。

谷蝶‘卟哧’一笑,“得了我不跟你贫嘴,正事要紧,咱这就到了,你等在厅堂里等着,我去把我相公抓起来。”

“哟喂,我说姑姑,你也不要太不像个女人好吧,人要是在睡觉,你就请个小厮过去叫,别自己去叫,显得咱多没气质啊……莫非……你们还没成亲呢,那小子就把你吃了?”泰恕装出一脸怒意,“老子扒了他的皮!”

“你这死孩子说什么呢!你呀,乖乖坐着等,别的不用你­操­心,马上就来哈……”

谷蝶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泰恕这才有机会把一直披在身上的袍子穿好。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生机勃勃香气四溢的繁花,深吸口气,勾了­唇­角,心情不错。

就算还是没办法解毒也没关系,活在当下就好。

繁花微动,有个细瘦身影从中站了起来,白玉的脸,含着轻愁的眉眼,如波光般辗转的眸子,秀气的嘴巴纤细的腰身,不是昨晚月下那个美人又是谁!

泰恕一笑,脚没动,因为那美人,是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的……美人儿就是美人儿,瞧那步子缓缓的,碎碎的,脸上带着恭谨又有些害怕的表情,走进了厅堂……

泰恕直想拍手称快,上天还是怜他的呀!瞧瞧这只小兔子,这不是老天给他送来的礼物吗?他堂堂汲情公子怎么可以错过!当然大白天的发情是不对,可是逗逗他开个玩笑不过分吧……如果顺利,没准今晚就能爬上美人的床,春宵一度,烦恼忘光光!什么司徒傲白慕之柳谦,统统滚一边去!

只见少年走到门边四处张望了下,看到了泰恕,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微张,像是吓着了,不动也不说话……

泰恕飘到他的身边,右手掠过他的耳畔抵在他身后的门上,­唇­角挂着诱惑的笑,桃花眼眨的风情万种,低下头,左手挑起他的下巴,轻轻说,“小兔子,你是在找我吗?”

那人害怕的咬了咬­唇­,“你……你……是谁?”

泰恕不答,依旧是笑的魅力十足,“小兔子,昨夜的酒很好吧,醉成那样子了,怎么样,头疼不疼?”

那个眼睛睁得更大,“昨夜是你送我……”

宠溺的抚了抚他的下巴,泰恕的手指放到他的额角,轻轻揉了揉。

“怎么样,舒服些没有?”

“啊……好……好些……了……”

“对于不认识就帮助你的陌生人,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呢?嗯?”手指在少年光滑的脸上滑着,泰恕诱惑道。

“谢……谢谢……”少年眨着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泰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是觉得很紧张,还有一点点的害怕……

左手溜到少年腰间,右手托住他的后脑,“只说一句谢谢又怎么够?这么美的可人儿,当然得有另外的感谢方式……”

头缓缓低下,对着少年的­唇­,印了下去……

五十八

“住手!”

“住口!”

两道声音齐齐传来,泰恕叹了口气,看来美人­唇­今天亲不到了,他后退两步,挖挖耳朵,横着走了两步,“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又不会真的怎么样……啊啊啊——”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泰恕指着谷蝶身边的男人,“姑姑啊……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找了这么个男人啊!你是被逼的还是因为失了身非得嫁他不可?你说句话,我泰恕拼了命也要保护你,代表正义灭了这小子!我的风华绝代天上没有地下无双千娇百媚倾城倾国的姑姑,怎么可以嫁给一个老头啊啊啊!!!”

“死孩子你说什么呢!来给你介绍下,这位就是我要嫁的相公,木华。”谷蝶拉着身边的人,一脸甜蜜无限娇羞的大大方方介绍。

泰恕看一眼谷蝶,再看看那个木华,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其实也不怪他,这木华长的确是怪了些。也不是怪,人其实长的挺好看的,比泰恕高一些,也比他壮一些,长长剑眉斜飞入鬓,细长眸子里闪着智慧的光芒,气质沉静华美,整个人看上去的感觉,比白慕之多了几分稳重,比柳谦少了些超脱,是个得体优雅又让人心生向往的俊男人。

只除了……满头的银发……

泰恕走上前去围着他绕了两圈,捏着下巴研究了好久,才看清楚那人脸上不说光滑细­嫩­,却是真的没一丝皱纹,这个年纪……看起来像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是那头银发,太让人误会邓……银的发亮还不说,长得又没话说,这个叫木华也不是懒还是怎么的,没有束发,就随意拿了根紫­色­的丝带那么一绑……你别说,初看时有些吓人,这仔细一看,倒有几番清冷脱俗的味道。

泰恕一边转圈一边啧啧有声的评价,看完了,往谷蝶身边一站,“那个,姑姑,看不出来,你也是重口味呢……那啥,你是不是真没被他强?要是没这回事,我可就不好针对人家搞小动作了啊……”

一记爆栗敲在泰恕头上,谷蝶叉腰娇呼,“强什么强!我是那么没节­操­的人吗?要强也是姑­奶­­奶­我强他!”

“蝶儿……”木华一记提高的声音说出口,谷蝶马上就闭了嘴,讪讪笑笑,“那个,当我说没……”

这边泰恕蹦跳着,那边小兔子这时候才Сhā上了话,“哥……哥……那个……昨天,是他……”指了指泰恕,“送我回的房……”

木华招了招手,小兔子乖乖的走到他身边站好,木华微微躬身,“这位是在下的幼弟,平日里有些娇惯,胆子也很小,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泰公子不要介意。还有,谢过泰公子昨晚的义举。”

泰恕听了这话,心凉了半截……不为别的,就为到手的­肉­,又飞了……

都说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了,本以为这个少年是谷家的客人,吃了也没关系,这下完了,这人不仅仅是蝴蝶谷的客人,还是新郎官的亲弟弟,后台要多硬有多硬……嘴边­肉­一下子就成窝边草了,不能碰了……真真是欲无泪啊欲哭无泪……

叹了口气,一早上来的­精­神头这下都没了,像个病人似的软了身子,幽幽的开了口,“姑姑,不是带我来看看身上的毒吗?这就开始吧……我突然间觉得好累啊……”

谷蝶忙拉过泰恕过来坐在椅子上,心疼的帮他擦擦脸又探探额的,还一个劲的催木华,“你倒是快些……”

木华静了静心神,搭上泰恕的脉。

这一搭,时间有些久,他一会儿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一会儿皱了眉,一会儿又细细观察泰恕的脸­色­,翻过他的手心研究半天……

好半天,泰恕不急,谷蝶急了,“你到底看出什么没有啊……”

木华放开了泰恕的手,却是对着谷蝶说:“确是四行散无疑。”

泰恕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和着这人折腾了大半天,就为确认他是中了四行散的毒?这个他早就知道,根本不用来重复好不好……

“我知道,我是说有没有……”谷蝶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闪烁,咬了咬­唇­,不太想说后面的字,不吉利啊……

“此毒太过霸道,无药可解。”木华声音沉稳,陈述着一个在大家预料之中的事实。

谷蝶闭了闭眼睛,没敢对上泰恕的眼,拥住泰恕的身子一个劲抖,像是哭了。

泰恕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这结果我早就知道,你也有预料到不是吗?死就死呗,是人不都有一死?早几年也是死晚几年也是死,要是当初你心狠点,我四年前就死了,也等不到这时候不是?”

“不许说死……那个字!”谷蝶声音哽咽。

“好好好,不说。唉,你啊,比我还大的人,哭成这样也不怕难看?过些天你就要成亲了,你家相公现在还在这,你公然抱另一个男人,不怕你家相公吃醋,给别人看到也不好不是?好了不哭了,这些天我在你这,你让我玩好吃好天天都开开心心的,不就结了?你要老哭,我可受不了,再哭我走了哦……”

“好好好,我这些天使劲安排节目,一定要让你玩的开心!”谷蝶直起身子,拿手帕拭眼睛,“唉……”

“不过也不一定是完全没有希望。”谷蝶哭完了,木华悠悠的飘出这么一句话。谷蝶立刻就跳了起来,跑过去一个劲捶木华的肩膀,“你怎么不早说!”

木华对着谷蝶一笑,含着宠溺,含着纵容,含着疼爱,含着戏谑,总之,如沐春风化开万千梨花的一笑,闪了众人的眼。

泰恕看着那张笑颜,暗自点了头,看来谷蝶终是找到了对的人,她应该会幸福吧……这样就好,少了他一桩心事……

将谷蝶拉到怀里坐着,木华拉着她的手,“只是希望也很渺茫,我并没有把握。”

“不管不管,你说说看。”谷蝶撅着嘴闹,一个二十六七的‘老姑娘’,愣是有了十三四岁‘小丫头’的娇俏风情……

木华浅笑一声,说道,“我有一个师兄是神医,他接收了师父传承下来的所有医书,里面上很多上古医书……师兄他医术出神入化,其实请他来亲自给泰公子把把脉来的最快,只是他­性­子太怪……但我可以修书一封请他把医书借给我,我幼时曾听师父讲过一次关于四行散的事,那些医书里应该有相应的记载……”

谷蝶听完了,拉住木华的衣襟,“华,小恕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帮他!一定哦!”

不知是不是不常见到这样的谷蝶,木华紧拥了美人的窈窕腰身,一个轻吻就落在美人­唇­边……瞬间火花四溅如火如荼­干­柴烈火焚身……

“哇哇哇——不带这样的,一大清早的秀恩爱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你们要不要接着来个舌吻啊——”其实如果这里就泰恕一个,他也不会叫这么大声,他会津津有味的欣赏,直到两个人不好意思了停下,可这会儿还有个小兔子不是吗?眼睛转着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瞧那脸红的……啧啧啧,都快滴出血来了,他一定还没被亲过……好想当那个亲他的第一人啊……

“咳咳——”木华轻咳了两声,“大概情况就是这样,虽然没什么把握,但我会尽力。”

两个人刚刚站好,又有人来了。那人一身青衣,从容华贵的优雅姿态似水中青莲,“多谢木华兄对舍弟如此用心。”

“柳谦——”木华眼中闪出笑意,起身相迎,眼底满满的欣喜不是假的,看样子两人交情不浅。

“本来你来了应该跟你好好聊聊,可今日私务甚多,改日我们再长谈如何?”木华一脸的歉意。

看出木华的为难,谷蝶也帮着说,“实在对不住柳公子,实不相瞒,今日是我二人试礼服定成亲当天菜品的日子,锦乡庄如意楼的人方才也到了,我是因为担心小恕的毒这才把木华拉来先来看看,所以你看——”

轻浅一笑,如沐春风,柳谦道:“无妨,我也是来找舍弟的,有些话想跟他说。即如此,我们不便打扰,先行告辞,木华若得空了,随时告知便是,在下垂手相待。”

“如此甚好,失礼之处,还望柳兄你不要介意才好。”木华又说,“我还留有一坛桃花酿,当与柳兄一醉。”

看几个人寒暄的不亦乐乎,泰恕哇哇大叫,“可是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他不想跟柳谦走,谁知道他打了什么坏主意。再说,他还没搞清楚小兔子叫啥,心上人是谁,看那人好不好搞定,如果是个菜货,他就把小兔子抢过来……他心尖尖上的小兔哟喂……

可人家姑姑好不容易要成亲,的确是有好些事忙,他方才就想说怎么今天外面的婢子比平时多了呢,原来是要试礼服,姑姑的大日子……唉……算了,走吧……

依依不舍的‘很热情’的看了小兔子两眼,惊得小兔子直往木华身后边躲,泰恕只得转身,准备跟柳谦出门。

突然间想起了昨夜的事,忙回头,严肃提醒,“姑姑,昨夜我看到有黑衣人夜行谷中,那样子绝对没安什么好心,你这谷里头,该加强戒备了。”

五十九

泰恕一言让谷蝶和木华的神情同时滞了下,倒是柳谦,很坦然的转头看着泰恕,“小恕,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传言,关于上古神器和秘籍财宝?”见泰恕点了头,他接着说,“传言中说那块至关重要的鱼形玉佩,由柳姓人家世代相传呢,看来,恰巧姓柳的我,成了别人的目标。也因为我来了蝴蝶谷,连带着就把麻烦引到了这里。”

轻笑一声,柳谦朝谷蝶和木华翩然施礼,“给谷主和木兄带来如此烦恼,在下心中难安。由于谷中之事自有谷主管辖,在下实不便Сhā手,谷主处理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出便是,在下定不负所托。”

泰恕一下子蹦起来,指着柳谦,“你、你可是说真的?你是不是真不知道那个什么上古神器?还有那个什么世代相传的鱼形玉佩?”

柳谦细细看着泰恕,半晌,­唇­角扯出一抹浅笑,“无稽之谈。”微风穿堂而过,柳谦衣袂飘飘,风中轻舞,仿若临仙之姿,字字珠玑,“在下从未听闻什么上古神器,隐龙谷世代相传物品中亦从未出现鱼形玉佩一物。”

泰恕拍拍胸口,明显的松一口气,看来真是把那消息跟柳谦想到了一起,听他说不是,这才放了心,“那为何你……”

“只是恰巧罢姓柳罢了。”

“即如此,木华有需要时定当拜托师兄。柳兄泰公子请自便,我与蝶儿先行告退。”不知是不是错觉,泰恕感觉到这个叫木华的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两位请——”柳谦仪态优雅的送走了三个人后,转过身子,对着泰恕笑得更加灿烂,一双眼睛几欲弯成月牙,无限温柔的向他伸出手,说:“小恕,我们走吧。”

泰恕抬眼看了看屋外的天气,阳光很好很强烈,风儿很轻很柔和,可为何一看到那张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一听到比风儿还温柔的声音,他会觉得有一阵寒意从背后泛起……直凉到心尖……

明明柳谦练的不是至­阴­至寒的功夫,怎么会比司徒傲那家伙还让人冷?

颤颤的伸出手给柳谦拉着,泰恕开始演出百试不爽的哀兵政策,反正这些人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欺负身子不好的‘病人’不是吗?也亏他机灵想得到……

他巴巴地看着柳谦,“那个……我还没吃早饭……饿……”

“我帮你准备了吃的,就放在你的房间里,现在回去应该还热着。”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了几句,回头更加温柔的对他笑,“哥哥亲自下厨为小恕做的哦,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啊……哦……”泰恕觉得身上更冷……

任柳谦拉着手在长长的走廊上走,廊下鲜花,廊外绿树,花间有蝴蝶飞舞,树上有鸟儿唱歌。忽然一阵风吹过来,风里夹着淡淡的幽香,带着片片花瓣,铺了一地,洒了一身。

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到隐龙谷的时候,尽管外表装的多么倔强多么张狂,但他心里是很怕的。小小的六岁的孩子,也隐隐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和以前大不一样。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是该期待还是该逃走,莫名的有些抵触,有些不安,直到一双暖暖的手,握住了他的。

那时柳谦也才七岁,身上却丝毫没有小孩子的玩闹气息,举止优雅得体,俨然是个小大人模样。他微笑着安慰他,说以后他就是他的弟弟,他会保护他,他们是一家人,会一直生活在一起。

那时也是这样,他拉着他的手,边走边介绍各外院落,房间,哪里是哪里,都有谁……

那时也是这种风景,暖暖的阳光,美丽的蝴蝶,动听的鸟鸣,飞舞的花瓣……

那时心里,也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仿佛跟着那个温暖的人,跟着那道轻柔的声音,他就能得到全世界……

也就是因为如此,一直孤单的他开始想要靠近,想要拥有,想要更多……

“怎么样,味道可还熟悉?”

“啊……?”回过神来,泰恕猛然发现,他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并且在吃着热腾腾的咸­肉­粥,方才怎么回来的,怎么坐下的,怎么开始吃的粥,柳谦又说过了些什么,一概……不记得……

匆忙又咽下一口粥下肚,“好吃好吃!很好——咳咳——”

所谓乐极生悲就是如此吧,粥的味道很好,很熟悉,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柳谦的手艺还真是一点没变,相隔十年再一次吃到喜欢的人亲手为自己做的粥,说不激动那是假的,于是一激动,他噎着了……

“咳咳——咳——”一张脸皱成一团,泰恕难受的扶着脖子一个劲的咳嗽。

柳谦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含着笑意,“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个样子……”一手帮他拍着背,一手一下下抚着他胸口,似是叹息的一句话跟着轻轻溢出了口,“刚刚,你也是在担心我吧……”

半晌,泰恕才停下了咳嗽,像是去了半条命似的使劲喘气,有气无力的说,“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谢。”泰恕缓过气来一睁眼,刚刚好对上柳谦的脸。因为帮他拍背,柳谦跟他离得很近很近,他这一抬头,两个人几乎是鼻子顶着鼻子,泰恕便很清楚的看到了他英气十足的剑眉,明明淡­色­确让人觉得深邃看不懂的眸子,还有……线条很明确的双­唇­……

那双­唇­,是自己一直一直想去吻,想了很多很多年的……

鬼始神差的,泰恕就开始慢慢往前凑……他想……

可能是刚刚因为突然的咳嗽碗没放好,碗里的勺子一个劲的下滑,刚刚好这个时候滑到碗底,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泰恕的­唇­马上要沾上时听到这个声音,突然惊醒后退,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方才是你想要吻我吧,怎么你的样子好像我要强了你一样?”柳谦淡定的拿起碗,重新装了一碗放到他手上,“再吃点,太瘦了。”

看着泰恕乖乖的吃粥,柳谦温润的眸子散发着近乎慈爱的光芒,“跟我回去吧,小恕。我们是兄弟,应该要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你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

听得这话泰恕身子一僵,“我没有……”

柳谦不理,接着说:“我也喜欢小恕,很喜欢很喜欢。我希望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彼此照顾。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过了十年还不肯回去,可是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问,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泰恕低了头,阳光在他脸上留下­阴­影,他默默的把碗放好,沉声说,“我吃好了。现在有些累,想再睡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知道泰恕不想谈,柳谦也不介意。他收了碗,纵容的摸了摸泰恕的头,微笑,“好,那我晚点再来。”

晚点之后,果然柳谦又来了。

泰恕刚刚吃过午饭,准备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兔子,不能有­奸­情,逗逗他玩应该也会很有意思,这还没出门,就被柳谦堵在了门口。

看着自己穿戴整齐一副要出去玩的样子,他脑子一动想说我是刚刚回来准备午睡不然你先回去,柳谦投过来一个万事明了的眼神,一下让他泄了气,乖乖的把人请进院子里……

柳谦本是天生优雅的沉静的人,并不多话,以前在隐龙谷的时候,也都是泰恕一个劲缠着他说这个说那个,他总是微笑着耐心的听,时不时Сhā两句。这会儿,柳谦心里想怎么把泰恕说服让他跟他回去所以没怎么起话头,泰恕又一心想躲着他更不怎么想说话,所以两个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

好在有救场的……

ρi股还没坐热呢,白慕之就找上了门。一把玉扇子玩的龙飞凤舞的,眨着眼睛笑弯了眼睛,献宝似的拿出了手里的茶,美其名曰,“我是来找小恕品茶的。”

品你个头!泰恕心里骂着,谁不知道,白慕之不可能不知道,他泰恕混江湖这几年,何时多了个习惯喜欢品茶的?再看那笑弯弯的眼睛,那故做风流潇洒的摇扇子,泰恕脑子里就只有六个大字,挂羊头卖狗­肉­!这个心思不正的家伙!

他非常清楚这个白孔雀的想法,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有了他也有一个好处,最起码不会太无聊了。白慕之的话题很多,一下子天南一下子海北的,不用别人搭话他自己就能说很多,但凡他说的事泰恕都挺感兴趣的,柳谦再时不时Сhā句话,三个人聊得也算是宾主尽欢。

到了傍晚时分,又来了一个人。

司徒傲黑衣黑发,金­色­的夕阳中有种刚毅的美。他也有借口,他说是来找泰恕吃饭并且要谈事的。

吃饭的点,别人不走,泰恕也不好赶吧……再说,你说这赶谁不赶谁?三个人武功都比他高,他都惹不起,赶谁都不对,况且人人都脸上挂着笑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谁也不开口说走的样子,泰恕一摊手,得,一块儿吃呗。

最后,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三个人还是谁都不开口说走。下午喝了一肚子的茶,聊了一下午的天,现在是茶不想喝话不想说,都累,可是四个人一块也不能­干­坐着不是,那么尴尬,得找点事儿来……

要说还是白慕之脑子活泛,他一个提议语出惊人,“我们来玩掷骰子好不好?不拿骰盅,就拿一只骰子轮流用手丢,最后谁的点数小谁就脱件衣服,不和上面还是脱下边,自己决定脱哪件,怎么样?这个玩法大家眼睛都看得到骰子,公平公正,就是脱衣服有点过,不过大家都是男人,应该不会太介意吧……你们……敢不敢玩?嗯?”

泰恕目瞪口呆的看着外两只居然点了头,无语凝噎……

六十

对着白慕之兴致勃勃的脸,他知道白慕之的德­性­,外人面前装的比谁都公子,熟了之后他就是一江湖败类……他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谦谦公子气质超脱几乎让人崇拜到不食人间烟火份上的柳谦,居然也会点头答应玩这种烂游戏?还有那个司徒傲,冷的入骨,傲的眼里头放不下别人的人,应该不稀得玩这种才对吧,为何也要答应?

莫非都魔怔了?跟白慕之一块混了两天,就染上那烂习­性­了?

他愤愤的瞪着白慕之,这就是始作俑者始作俑者啊……该打该杀的江湖败类!

白慕之察觉到泰恕异常热烈的眼光,冲着他抛了几个媚眼无限娇羞道,“小恕恕我知道你爱人家,可你也别那么‘热情’地看着人家嘛……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呕……”泰恕忍不住­干­呕,非常庆幸因为这几个的原因胃口不好晚饭没吃太多,“你不要这么恶心好不好,也不怕别人笑话。”

白慕之猛的就往泰恕的方向扑去,“我就知道小恕最疼我了,怕我被他们两个笑话是不是?安啦安啦,他们不会笑滴——咦?”

凌空飞来物体,冲着泰恕的手打来,如果他再往前一点,就会被打倒,他只好退回来,看是什么东西……

“抱歉——”司徒傲拍了拍手,坐下,“我去借骰子了,别人建议我带个骰盅,说没准我们玩高兴了想换种玩法也说不定,我便一起借来了。方才丢过来是想让泰恕接住,没想到你会扑过去,没打到你吧——”

白慕之眯着眼睛和司徒傲对视,气势丝毫不逊,“自然。想打到白某,也并不容易。”

刚刚的骰盅从泰恕和白慕之中间飞过,很顺利的,落到了柳谦手中。柳谦把它往桌子上一放,“好了二位,既然要玩,那便开始吧。”

“呃……我们要不要制定一些游戏规则……”泰恕看着气氛明显不对下的三个人,小声的提议。

“刷”的一声打开扇子,“即是不用骰盅徒手丢,大家都看得到,就不必规定其它规则了,只要注意力度不让它离开桌子,点数最小的必须脱一件衣服就好。怎么样,小恕敢不敢玩?”

“当然!”泰恕捏紧了拳头。论武功他是打不过他们三个,可论赌技,除和白慕之不分上下外,他相信他可以胜过另外的两个。当然,这样的比法不能出老千,只能看是谁运气好,或者经常玩骰子有了心得力道控制得好。

运气嘛,不用说,自然是他泰恕最好了。看老天多照顾他啊,四年的采花贼,虽然因采花惹来仇人无数,可他还是活着有滋有味不是?谁还能比他运气好?要说经常玩骰子,据他了解,几个人都不是好这一口的,不经常玩,谈不上经验。

所以,他有七分的把握他不会输!为什么不玩!

偷偷打量下几个人,长得都不错,都是人中龙凤,估计脱了衣服,也会很有看头……不能上看看也好嘛……泰恕开始暗自流口水……

“不过有一点需要提出来,便是只能丢在桌子上。若是丢时力度没控制好骰子掉到了地上,便要算输,还是得脱件衣服,大家——不反对吧。”白慕之眯了眼睛,笑得像只狐狸。

泰恕看了看另外两个人,也是看着他笑得诡异,那样子话像他要输定了,几个人正等着看他光ρi股的样子似的……

泰恕这时候也犯抽,小倔脾气也压不住了,谁说老子会输,老子就要赢一回给你们看!心一横,脸一绷,非常悲壮的说,“开始吧!”

第一轮,白慕之二点,司徒傲三点,柳谦四点,泰恕六点,白慕之输,他脱了件外袍。边脱边叹息,“看来今天观音娘娘不在家,她一向最照顾我了,如果她老人家在,我一定不会输。你们等着,她很快就会回来了,我马上就要赢了。”

第二轮,白慕之三点,司徒傲一点,柳谦五点,泰恕四点,司徒傲输,他也脱件外袍。无话。

第三轮,白慕之六点,司徒傲六点,柳谦两点,泰恕三点,柳谦输,他脱了件纱衣。今天见面时泰恕还说柳谦穿得真好看,青衫外面套了件同­色­纱衣,更显气韵飘渺了。这时见他只脱了这个,嘴角不由的开始抽搐,莫不是他知道今天要玩这个,所以才多穿了这个?这玩意儿脱不脱的根本没什么区别嘛,都一样的说……

另外两只也开始抗议,白慕之最大声,说柳谦那个纱衣不算数……

柳谦无辜的耸肩,“纱衣也算衣服,方才说了,只要脱的是衣服就行,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有多穿这一件。”脱完整了整理散落在胸前的发丝,顺顺有些凌乱的衣袖,顺便摸了摸腰上的玉佩。

“哇——”眼尖的白慕之到了,指着它说,“这块玉佩好漂亮啊,这种颜­色­,很难得吧……不过这样式,好像不怎么­精­致——”

柳谦的手抚上那块玉,笑容满满,无限温柔的说,“虽然样子不算太好看,但是是小恕新手给我做的,我很珍惜,十几年一直带在身上。”

“小恕……亲手做的?”白慕之嘴巴张得很大,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柳谦点了点头,“那年小恕才十二岁,有天去湖里游泳,从水底捞上来这么一块玉,绿的晶莹剔透,他很喜欢,就自己雕了出来送给我做礼物。后来听到父亲说这玉品质并不算上乘还不高兴了好一阵,可是我很喜欢,就一直戴着。”

“你……一直都……戴着?”泰恕看到那块玉时也愣了一下,心里了一阵涩一阵甜,又不好意思那么粗糙的东西一直戴在气质如此优雅的柳谦身上,一时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是,我一直都戴着。”柳谦的目光,在月下显得更为悠远,几个字,瞬间敲进了泰恕的心,他突然间很感动,有些想跟他回家的冲动……

“切!这有什么!”白慕之看气氛不对,扇子摇得呼啦呼啦的响,“小恕腰间那个玉佩,就是我送他的,他戴了四年从没摘下过,连洗澡都没!”

“哦,是吗?”柳谦的目光看向泰恕腰间样式古朴大方的玉佩,有几分挑剔的说,“还算不错,不过不太配小恕的形貌气质。”

泰恕跟着无力抚额,洗澡都不摘,怎么可能……

司徒傲一直­阴­着脸,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几个人说话,反正脸­色­挺吓人的。在几个人的话都围着玉佩绕着,他突然说了一句,“泰恕,你脱了,脱衣服。”

当然,刚刚聊天的同时,游戏也都在继续,司徒傲这一声出来,另两个人一起看向桌子,泰恕刚刚,丢了个一点出来……

二人马上转回话题,不再因为玉佩的事情‘深情相望’,同时大喊:“小恕,你输了!脱衣服!”

泰恕翻了个白眼,脱就脱嘛,有什么好激动的……他们三个还不是一人脱了一件,他这还是最后脱的,不就是脱件外衫么,又能怎么样……哼,他会接着赢!

他的确赢了很多次……

慢慢的,几个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

白慕之觉得天气热,留了件上衣,脱了裤子,当然,里面还有一条短的,但是修长有力肤­色­白晳的腿,也亮了出来……还有司徒傲,他主要脱的上半身,裤子穿的好好的,上边脱了个­精­光,健硕有力的胸肌,紧实的小腹……

泰恕口水几欲流成了河……

反观自己,就除了刚刚脱掉的一件外衫,其它的都穿的好好的,他就不信他不能赢!斜着眼睛看了看后来只输了一回脱了一件外衫的柳谦,眼睛顿时放出­精­光,他的目的是,让柳谦也脱的见了­肉­……哈哈哈……

可是后面,结果对他越来越不利……

他连输四回……脱的只剩一条贴身的亵裤……白玉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又被三个人‘热烈’的注视,夏末秋初的晚上,泰恕再一次感觉到了冬天般的寒意……

“怎么样啊小恕恕,还敢不敢继续啊?嗯?”白慕之摇着扇子挑衅,“你只剩这一件了吧?虽说为免别人看到一早就把门Сhā上了不用不好意思,可你要再输了,就要光ρi股了哦?怎么样怎么样?敢不敢?嗯?”

要说泰恕就是一只猪脑子,该较真时不较真,不该较真时偏偏倔的像头驴,他这时候还就真就受不得刺激,看了看三个人脸上几乎一模一样的挑衅表情,心头火起,脖子一梗,“我敢!”

“好!是条汉子!”白慕之夸了一句,开始新一轮的比试……

这一次,白慕之两点,司徒傲两点,柳谦两点……

轮到泰恕时,泰恕眼睛放了光,真真是天助他也……他只要不丢到一,就输不了……

手心里都是汗,他小心翼翼地拿着骰子放到嘴吹口气,心里念着太上老君观音菩萨佛祖爷爷一定要让他赢这一回,完了他一定去烧高香谢谢几位……

终于,那一粒骰子带着泰恕的期盼,带着另外三个人不同的‘期盼’,缓缓落到桌上,转啊转……

61

风吹帘动,落花听闻。

四个人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着桌子的骰子停下,迫不及待想看到它停下的点数……

秦恕的心几乎是提到嗓子眼,抱着光溜溜的胳膊,瞪着桌上正在转的那颗小东西。

起先开始玩时说了,若是有人掷出的点数一样,如果高了自然都是赢家,如果都是最低的就都是输家要脱衣服,四个人一样的当然就是不分胜负得重来,这次三个人都一样是个两字,他秦恕再怎么不济,也得丢出个三来!就是二也成,总之不能是个一!

就在那颗骰子马上速度减慢马上要停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秦恕因为太过于紧张激动,又往前了一步,一不小心,就踩到白慕之的脚,白慕之下意识一躲,撞到了司徒傲,两个人一起,撞上了桌子……

这桌子是临时被放在屋外长廊上供几个人玩的,再稳也经不得这个撞法,桌角一斜,骰子就落到了地上,转啊转……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是个六。

秦恕哇的跳起来拍手,开心大喊:“我赢了我赢了,是六点六点!你们三个一起输,脱衣服!快点快点!”

柳谦坐在一边,笑看几个人的动作表情,给秦恕浇了一瓢冷水,“小恕输了。”

司徒傲添了一句,“骰子掉地上了。”

白慕之幸灾乐祸,“小恕脱裤子!”

秦恕一想开头说的规矩,可不是,说骰子若是掉到了地上就算输要脱衣服,但这次掉地上不是他的错!他怒气冲冲的吼回去:“掉地上不是我的错!是你!是你!”指了指白慕之又指了司徒傲,“如果不是你们碰了桌子,骰子根本不会掉下去!现在是六点,是我赢!”

司徒傲指指白慕之,“是他碰我的。”

白慕之身子往前倾,戏谑的冲着秦恕直眨眼睛,“小恕是你刚刚踩了我。你不会不承认吧,嗯?”

秦恕眉毛竖起,桃花眼喷着火,“我踩你又怎么样,老子就是故意踩你了怎么着!我让你碰桌子了么?是你碰了桌子我的骰子才掉下去的!所以当然不是我的错!我丢出来个六点,你们全输,你们三个一起脱衣服!”

“小恕不讲理哦……”白慕之玉扇子摇摇,一副极是乐意见到秦恕这般模样的得意样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很久,最后秦恕大吼,“反正老子没输!”

柳谦适时Сhā了一句,“既如此,我们再重掷一次就是。”

“好!要重掷也行,但只我一个人重掷,你们都两点!”秦恕叫嚣着,有些无赖的要求,“因为骰子不是我碰下去的!”

他挥着拳头跳着脚喊的样子着实可爱,三个人几乎是同时轻笑一声,坐好,纵容的说,“好。”心想让他一次便是。

只是上天不给秦恕这个机会,他重掷了一次,这次非常顺利的所有人看到了点数,是一点。

秦恕瞪着那个骰子一动不动,好像就这么瞪着它它就能动一下,转个六点出来一样。

白慕之看到这结果哈哈大笑,摇的扇子几乎要飞出去,“小恕恕啊小恕恕,本来我们是想给你放放水,谁知上天如此不怜你,你居然掷出来个一!哈哈哈哈……脱衣服……”

秦恕看着穿得不算多但明显心情都很好的人,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下子翻了桌子,“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小恕恕不够男人哦,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想不脱衣服啊……”白慕之笑嘻嘻的火上浇油。

秦恕抓了白慕之的衣襟,狠狠的放了句,“老子就算是要说话不算数了,你能怎么样!”完了瞪了瞪另外两个人,愤愤道,“是说了输了的要脱衣服,但没说什么时候在哪里脱不是?老子现在回房里去脱,有本事你们就进来看!”

快走两步,“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背贴在门板上,泰恕长呼一口气,心想莫非他真是攻的身子受的命吗?怎么连老天都不帮他……正想着呢,外边传来打斗声……抽了抽嘴角,他再叹,不是吧,打起来了……

外面的确是打起来了,但基本上是白慕之和司徒傲在打,柳谦聪明的作壁上观。

这两天的相处,再加上手上的资料,三个都是聪明的人,在看不出什么意思真就是傻瓜了。不管安的是什么新,肯定都是对秦恕有意思,并且想让他长伴身边。

明白对秦恕的感情的人自然是吃醋,独占欲谁都有。不明白心思的莫名其妙的就是想占着人,当然不能让了人。

秦恕虽然一副很不上心的样子,三个人却是暗地里较着劲谁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白慕之和司徒傲,前边有过“过节”,更加不顺眼,这下谁都想进秦恕的房间,就打起来了。

说是要想进秦恕的房间,不如说是就为争口气……

朗月清风的,就见两个气宇非凡的人在打架,一下子是白衫飘飘,长腿有力踢挡,伴着羽扇翻飞,一下子是黑影闪过,­精­壮的胸膛臂膀蕴着力量无穷……

于是很顺利的,柳谦不负众望的趁他们不注意,在秦恕开了门想说什么时,进了房间……

房间内没有烛光,朦胧月­色­透窗而入,秦恕玉般的肌肤月下更似蒙了层银白光华,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勾魂的桃花眼,­精­致的锁骨,富有韧­性­的紧致肌理,细腰,长腿,翘臀……

柳谦不动声­色­的欣赏过后,在秦恕还瞪着眼看他一脸呆样的时候,身上的外衫已然脱下,披在他的身上,温柔得在他耳边说,“当心着凉。”

对视良久,他拉过秦恕入怀,双臂收紧,喃喃的声音似是月下最幽怨的那一声叹息,“你真的……如此讨厌我么……”

“不是,我……是你讨厌我!”秦恕这下正是炸了毛的时候,什么样的温情估计也进不了他的心,本来心情就不好的他推开柳谦,火一下子上来,开始大声吼,“是你讨厌我!你一直都讨厌我!现在又来这里装什么好心!你以为你抱抱我我就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听话,傻傻的去爱你吗?”

“你水平最讨厌断袖不是吗?是,我是有错,十年前我不该对你用瑃药做出那种事情,可我已离开十年,你为何不能放过我?你摸摸自己的心,你就没伤过我吗?你既不想爱我不能爱我,为何要时时找上门来伤我?”

“让我跟你回去,回去做什么!那里是你柳家的隐龙谷,住的都是你柳家的人,我去做什么!我不是你的家人,那个钱榆才是!你和他一起过的很开心不是么?既如此,为何还要找上我?为何!为何!!!”

用力握着拳,秦恕喊完后狠狠的呼吸。鼻间一酸,他眼神转到别处停了一下,再回头,“你走。”

“小恕……”

“滚开!”柳谦一句话还没说完,秦恕开始大喊着开了门往外推他,“你滚啊……老子不要见到你……”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着将人退出了门,再用力关上,背抵上门板。

胡乱的擦了下眼睛,他苦笑,最近怎么好像有些像女人似的,动不动的就想哭想闹,心里什么话都藏不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快死了,就不要有负担的活着吧。

但他还是听到了门外的一声叹息,那个人用他独有的温柔的声音说,“你还是怪我啊……钱榆是很好,他成亲了,儿子五岁大了,很可爱……会时不时到谷里玩……你……”再一声叹息,再也无话。

初听到这几句话,秦恕脑子里一下子乱了,钱榆成亲了……有儿子了……就是说他和他并没有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秦恕靠着门板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外面白慕之和司徒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调侃了柳谦几句,暧昧地暗示是不是柳谦被秦恕下了瑃药强了,之后不知道柳谦低声说了句什么,三个人一起离开,小院里又剩秦恕一人。

剩他一人……

再一次的,仅剩他一人……

六十二

秦恕眼中的柳谦,一直都是完美的。十八年前如此,十年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所谓的那件事,是秦恕做过的所有事里,最后悔也是最愚蠢的一件。

十年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十三四岁的年纪,鲜衣怒马,华服缓裘,恣意风流。兄弟二人张扬过市,引来侧目无数。

秦恕催马跟在柳谦身后,难得看到以往处处沉着稳重的柳谦意气张扬的时候,­唇­有含着笑意,一双水­色­眸子放在前面那仍然青涩却不失伟岸的身影上,像个思情的少女一样,捕捉到心上人的影子,就握紧了双手,只赶偷看,不敢上前,眼里满含了期待,翘首以待,只希望那人回头看一眼……

但是他不能。

六岁入谷,八年的相处,他懂得柳谦爹娘对他的期待,开枝散叶,世家传承。他虽面上张狂,但他亦懂得温情,懂得感恩,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不让任何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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