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晚了,我这一件为难的事儿,一上学就要面对的呀!”
“那你就快说,说完之后,滚回自己被窝去!”
“那不行,我说完了,还得听你的看法呢!你说完了你的看法,我才回我的被窝。”
“那你快说,快说!哎呀你,我打你ρi股了啊!”
乔乔又挠他痒,听话声乔守义感到儿子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当爸的Сhā言道:“乔乔,乖女儿,要懂事儿,啊?跟你哥说完事儿,就快回到自己被窝睡吧!”
其实乔乔并不是干躺着睡不着,于是想闹人。她真的忽然想起了一件自己明天一上学就将面对,并且必使自己左右为难的事。
接下来,乔守义更只能隐隐听到乔乔叽叽咕咕的耳语声了。听着听着,他睡着了。
乔乔说的是这样一件事儿——班上有名男生三天没上学了,老师猜他是病了,让乔乔到他家里去看看实情。乔乔一出现在他家里,那男生就立刻神色慌张起来,暗中向乔乔直摆手。乔乔心里也就明白,他肯定是背着家长逃了三天学。她怕他挨打,对他爸妈撒谎,只说自己是要找那男生说说班里卫生值日的事儿。骗过了对方家长,那男生送她走出院子后,她逼问他三天没上学,都干什么去了?那男生只得从实招来——他在小泡子边上捞蝌蚪给小弟弟玩儿时,竟发现了一对儿大水獭!说一只水獭最少也能卖一百多元,要是一对儿都逮着了,那就等于自己给家里添了二百几十元钱啊!
乔祺说:“小妹,这孩子我认识。他家的日子我了解,过得很困难的。二百几十元,对于任何一户农民人家,都是不小的一笔钱啊。你想怎么办呢小妹?”
乔乔说:“我让他明天一定去上学。那我就不向老师报告他是逃学。”
乔祺问:“那你可对老师怎么说呢?”
乔乔说:“我只能替他再对老师撒谎,说他确实病了呀!”
于是乔祺感到,小妹妹明天将面对之事,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结果他困意全消。
“那老师以后知道了,可会严厉地批评你的啊。也许,还会影响你评‘三好生’。”
“那我就不当了呗。”
“要是……破坏了你一直给老师留下的好印象呢?”
“破坏了就破坏了呗,那我也没法子呀。”
“心甘情愿?”
“嗯。心甘情愿。”
“为什么?”
“他家太穷了,一件像点儿样的东西都没有。我觉得他逃学也是为了他的家,和贪玩逃的学生不一样。”
“那……他听了你的话怎么表示的呢?”
“他却说,至少得逃三天学。说明天就去上学,也许逮不着那一对水獭了。还说他已经编了套子下在两处洞口,如果发现了第三处洞口,就万无一失了。”
“他知道的还挺多的。水獭的洞,最多也就三处洞口。”
“我跟他说,他如果还打算再逃几天学,那我可就想帮都帮不了他了!”
“那他又怎么说的呢?”
“他说我爱怎么怎么!说他又没求我非替他撒谎。还说他才不在乎我怎么告诉老师呢!”
乔乔的一只小手握成了拳,在大哥哥的胸膛上使劲儿擂了一下,仿佛乔祺便是那男生。
“看来,他为那二百多元,有点儿豁出去了……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那你还替他隐瞒个什么劲儿呢?如实向老师汇报就是了!”
“可我……可我还是不忍心。他以前也逃过学的。老师通知他家长一次,他就挨一顿狠揍!……”
乔乔的语调听来又饱含着同情了。
“小妹妹别急,让我单独替你想想……”
“再让他多逃一天学吧。明天我跟他到那个水泡子去,后天他去上学。以后的事他自己就不用管了,由我替他将那两只水獭逮住,我一分钱也不分他的。”
“你有把握?”
“如果连我都逮不着,他个小孩子,更别抱指望了。那就是天意。”
“一定逮着,两只!”
“这……”
“哥你保证嘛!”
“好好好,我保证两只全替他逮着,有十分把握行了吧?……现在,你给我乖乖地睡觉!”
乔乔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翻转过身,乖乖顺顺地说:“睡就睡。”
“我叫你回自己被窝睡去!”
“不嘛,我也困死了……”
乔乔嘟哝着,将身子蜷缩了,背对乔祺,像只小虾似的,顿时安静无声。
乔祺嫌热,几乎想将她推出被窝去,却又不忍……
天将明时,乔守义醒了。他不论睡得多晚,总是在那一钟点醒来。一年四季,基本如此。
灰白的天光,透过洗薄了的窗帘,霜似的映了一炕。
他看到的情形是——他的儿子乔祺背对着乔乔,将一床旧被子团得像个大球,搂抱在自己怀里。一腿直伸,一腿弯曲,正睡得酣然如泥。而腰身纤纤的乔乔,紧贴着儿子那宽阔的后背,一条削了皮的嫩笋般白的手臂,半搭半搂地横在儿子身上,也睡得香着呢、甜着呢。腮那儿现着浅浅的梨窝,似乎在梦中微笑。儿子只穿短裤;乔乔除了短裤,前胸还罩件绣花的小红兜兜,是他给买的。二十二岁的儿子在父亲眼里也仍是孩子一个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睡相,使乔守义联想到一颗小水萝卜和一条还没长籽的西葫芦摆在一起。
他的目光又变得忧郁了。
将来,儿子和乔乔,他们可怎么办呢?
随着乔乔过一年长一岁,他对他们将来关系的忧虑和迷惘,也越来越结成了个死扣般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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