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继续老实地点头:“臣初来,尚分不清各位殿下如何称呼。不知这位殿下如何称呼?”
“你!”
“啊?”作无辜疑问状。眼角看到今天的倒霉师傅已经跑远了,只得继续周旋。
果然,有人说话了:“十八弟,后半晌随我去给父皇请安,你的字有了么?”
‘十八弟’小朋友一缩脖子,瞪了贾宝玉一眼,嘟囔着回了自己的位子。贾宝玉也想开溜,却被方才叫十八弟的人给叫了回来:“你是新科探花?”贾宝玉老老实实地道:“皇上点的。”
那人忽地一笑:“既这么着,我这有个上联,你对一下儿。”
贾宝玉道:“请殿下赐教。”
“方才十八弟是这位殿下,我难道不是那位殿下?”
贾宝玉头上冒汗:“殿下说笑了……不知殿下,呃,臣当如何称呼?”
“如何称呼你迟
55、新人菜鸟倒霉侍读 ...
早会知道,且先对上一对。听好了,‘同进士’三字当如何对?”
贾宝玉这回是真想哭了,这个对子他会对,下联就是“如夫人”。可这不能说,因为同进士乃是个功名,如夫人确是指小老婆的。此对一出,怕是要把一半以上的同年得罪完了,捎带脚的还要把以前一半以上的前辈给得罪一下。
贾宝玉恨恨地抬头,看你长得人模狗样,良心居然这样坏!
不想那人居然笑了:“面圣尚且不怕,此时怎么出汗了?想是天热,便回去细想,明儿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宝玉,你就从了吧~
一屋子美男,任君挑选~
某肉最近好像身体总出问题,因为脊锥上的小毛病,腰疼,然后左手发麻,呜呜~
可是!可是!即使是这样,为毛俺腰疼就是受了?难道不能是做攻做得太用力么?口胡!
56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新科进士们没做成庶吉士的,都领了地方官职并一月至三月不等的探亲假衣锦还乡去了,做成庶吉士的也领了探亲假回去光宗耀祖了,因此新一期的翰林院封建优秀人才培训班此时还未开班,贾宝玉便直接回了家。
家里一堆人正在等着问他第一天工作的感受呢,贾母眼里贾宝玉依旧是她从小看大的那个小孩子先问:“宫里规矩严不严?饿着没有?里头的人可好相处?”贾宝玉道:“才头一天,且看不出来呢,不过我瞧着皇子们都挺聪明的。”贾母笑了:“那便好,与聪明说话不费力。”说着就叫摆饭。
庶吉士的待遇是极好的,各有国家供给衣食住行还发点儿零花钱,因他们之中只要能熬过这三年,多半就会成为朝廷各部的要员,底下人还真不敢怠慢。便是贾宝玉吃着这定食,虽不如家中精致,却也颇能下咽了。下午是皇帝处理公务或者休闲娱的时间,也是太子及年长皇子伴读议政听政以及所有适龄者习武的时间,这便用不到贾宝玉,又因翰林院还没开始上课,他最近的下午都很闲,也就有时间琢磨对策了。
吃过了午饭,贾宝玉午觉也没心思睡了,估摸着贾母已经歇晌了,便直奔到书房里翻腾出自己先前为对对子整理的那一篇教程来,仔细抄了一遍。又想了一想,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了,这才放下心来,就着书房的矮榻睡了一会儿。不多时却被外头的声音吵醒了,提声问了一句:“外头是谁?”茗烟弯腰进来:“二爷,琏二爷回来了。”
贾宝玉翻身起来,趿着鞋拉开门,却只看到一个眼生的小厮。茗烟从旁解释道:“他是二门上的,方才琏二爷回来的时候他见着了,便过来说了一声。”贾宝玉道:“倒累着你跑了一回,”四下一看,身上并没带着荷包,乃道,“进来说话。”自己先在案前坐下了,伸手往旁边格子上掀开一个匣子,一面问:“二哥哥怎么回来的?林妹妹一同来了没有?”小厮道:“琏二爷独一个回来的,林姑娘并没有同来。”贾宝玉伸手向匣子里抓了一把钱给他。
略梳洗了一下就去见贾琏,贾琏见面先给贾宝玉道了一回喜,又道:“林姑父见了邸报,听说你高中也高兴,还嘱我带了些东西给你,已送到你房里了。我还带了些儿东西,一并送过去了,或赏人或自己玩,别嫌弃就是了。”贾宝玉道:“二哥哥赏的东西自是好的,哪有什么嫌不嫌弃的?”又道:“林妹妹没有同来么?林姑父那里难道有变故?”是不是病而没死需要女儿照顾?
果然贾琏道:“林姑父的病来得凶险,幸而熬过了冬天,又见着林妹妹,倒是好了几分,我见他病情缓了,又得邸报道是你高中了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家信又至,我便先回来,可惜不曾见到你跨马游街呢。”王熙凤这时才道:“回来得也不晚,正好贺一贺他做了学士。老太太前儿才说要盖个花厅,且咱们这府里人口越来越多了,快盛不下了,正好与老太太、太太、老爷说一说,看怎么收拾一下儿呢。”贾宝玉见他们要说话,便推说要回去看书,辞了出来。临走时听贾琏问道:“试都考完了,翰林们不是有假?你还没读够呢?”贾宝玉崩溃地道:“我要是没读够我就是王八蛋。”正太脸出此悲愤语,把两人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了。贾宝玉哪能说是被人摆了一道?只能含糊地道:“那些个伴读被打得好惨。”贾琏道:“我听说侍读学士只是陪圣上、太子一块儿读读经史,板子是打不到你身上的。”一旁王熙凤又对贾宝玉道:“正好,方才说的事儿,你如今出息了,怕要从老太太院子里挪出来住了,你倒是看上哪里了?先与你二哥哥和我说说,回老太太话的时候我们也好帮你说说。前儿太太还与我说,要给珠大哥哥屋里添两个屋里人,他们那个院子早住不下了,也要想法子呢。你可想好了。”
贾宝玉心里算了一回,王熙凤方才所说乃是贾府人口繁衍已经住不下了,这不是逼着要分家了么?贾珠夫妇的院子里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早已拥挤不堪了,本来就近还有一个梨香院,或可挪动一下。可惜梨香院里住着个当初贾家苦留住下来的薛姨妈,总不能现在赶人。贾母房后的那块地皮又有用处,后头的花园也不能拆了搞地产开发,这不是非分不可了么?若是自己从现今的住处搬了出来——“二嫂子,如今家里还有旁的地方可给我住么?大哥哥的院子里,早就挤得狠了呢。你们这里——侄女儿也慢慢大了,日后再给我添个侄儿,怕也要分院子的,咱们家现今哪还有地方腾呢?大伯父那里,不说琮儿,还有好些个姨娘呢,太太院里住着两个姨娘还有环儿。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三个如今还挤在小抱厦,可真是……”
贾琏夫妇听了互看一眼,又都下了头,王熙凤因管着家里这些事情早想过了,贾琏反映也不慢,听贾宝玉说完他也感觉到了——解决的方法现有一个,分家!且不说老太太会不会答应,这会子一旦分了家,吃亏的一准是他们两口子,没了王夫人在前头顶着,两人的顶头上司可就是邢夫人了。况且以贾珠和贾宝玉两个目下的情势,总是住在一起比较有照应一些,夫妻两个哪里舍得分家呢?
贾宝玉由着他们两个琢磨去,悄悄辞了出来。
一路上心情是雀跃的,对付那位出对子的小朋友,他已有了办法;林姑父依然在喘气;方才一套分析,自己都觉得这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家是分定了。心情一好,晚间薛姨妈处来请的时候,贾宝玉便回了贾母往梨香院处吃酒。贾母听来的人转的薛姨妈的话——“这些日子宝玉正经事情多,总要四处拜会前辈,干系前程的事儿总不好耽误了他,今儿晚上要是无事,左右过来坐坐也好。”——便道:“既是姨太太叫你去,还不换了衣裳过去?”
贾宝玉到了梨香院,却见薛姨妈呣子三人俱在,桌上已设了八品小菜,忙上来见礼。又问:“姨妈和哥哥、姐姐一向可好,这几日忙得昏了头,有怠慢处可别恼了我。”薛姨妈道:“恼了你就不叫你过来了。”一面叫入席上菜。贾宝玉又对薛蟠道:“许久不见大哥哥了,往常大哥哥忙,学里总见不到你。这几天我又乱忙,竟没能一处好好吃酒说话。”薛蟠一咧嘴:“今儿可要好好喝一回。”
席间薛姨妈问贾宝玉今日宫中见闻,薛宝钗又问宫中的师傅所教与外面有何不同,只有薛蟠与他们说不到一处,穷极无聊地喝闷酒,没几时便醉了,薛姨妈忙叫人扶他下去。贾宝玉道:“姨妈这里的酒好,便是醉了也不上头,只管给大哥哥熬些醒酒汤喝了,明儿一早保管又精神了。”薛姨妈道:“我养了个孽障,他但凡有他妹妹一半儿懂事,我也不用愁得头发都白了。”
贾宝玉便看薛宝钗,见她着粉红绣金对襟褙子里面是朱砂中衣配上青莲百褶裙,头上赤金珠簪挂着红宝石镶金耳环,依旧不见传说中的金锁,贾宝玉极是纳闷又问不出口。转念一想,宝姐姐也是个大才女啊!设若她能巧对出那个对子,岂不是件好事?便想与薛宝钗答话,便对薛姨妈道:“大哥哥活泼些,姐姐又忒文静了,倒少见走动呢。”薛姨妈一面布菜一面道:“她倒常与你母亲并姐妹们一处玩的,只你在外头不常见着罢了。”贾宝玉便顺势问薛宝钗与姐妹们一处可读什么书等,薛宝钗道:“我们哪里读得什么书?不过一处玩笑罢了,倒比不得你在外头呢。”贾宝玉撇嘴道:“跟姨妈和姐姐说实话罢,我在外头只管混过考试可不管读了什么。”
一时吃过了饭,贾宝玉把心一横,与宝钗继续闲话,宝钗道:“常听说你这玉稀罕,今儿可方便与我看看?”贾宝玉一顿,旋即取了下来与她看,宝钗口中念了其上“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两句,念了两遍,宝钗的丫头莺儿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贾宝玉想自己脸一定是僵硬的,然而依旧好奇:“姐姐的项圈?我倒不曾见过呢。”说得宝钗脸上一红,贾宝玉这会好奇心上来了,非要看不可。宝钗拗不过他,因说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
贾宝玉吐血,好奇杀死猫啊!谁想到宝姐姐的金锁是戴在衣服里面的?谁想到她老人家居然就这么刷刷地解开了衣服了?贾宝玉低着头接过金锁看了一回,恍惚间也不记得看了些什么,颇有些落荒而逃了。
回到自己屋里,晴雯一面倒茶一面道:“去姨太太那里怎么就喘成这样了?”贾宝玉咽了一口茶,袭人忙上来给他顺气:“慢着点儿。”贾宝玉道:“我想着明儿要早起,回来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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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贾宝玉起了个大早,骑马到宫外街上,下了马,嘱咐茗烟等不要淘气,这才步行入宫。对了腰牌,默念着昨日记下的路径,到了殿中一看,这些“爷”们已到了八九成,昨日出对子的那位看了他片刻,又垂下眼睛捻了捻手中的书页。贾宝玉见太子与师傅都还没来,先上前去硬着头皮含糊道:“……殿下。”
徒忻抬起眼道:“免了,贾——学士可对出来了?”贾宝玉嘴角一抽,恭恭敬敬地奉上昨日抄的几页纸来:“这是臣读书之余写的一点子小东西,想来对殿下对对子许有些用处。”一旁早冒出一个顶着金冠的脑袋来:“是什么东西?我十六哥叫你对对子,你对出来了么?这会子拿这什么破东西来糊弄?”
贾宝玉这便弄明白了这两位的身份,敢情为难自己的是上皇十六子。徒忻勾起唇角,就着贾宝玉的手上一看,脸倒沉了下来:“你倒乖觉! ”贾宝玉眨眨眼睛,看着徒忻:“臣想着殿下昨日出题,想是在学作对子?有了这个倒比总是问旁人强些。自已作出的对子,呃,更有……成就感……”这个词他能听得懂吧?一面腹诽一面诚实地看着徒忻。
徒忻的脸色更黑了,他又不是十八弟那个混闹的,自然对得出这个对子,就是知道下联才要为难一下这个昨天说话不小心,对十八弟有轻视之意的小混蛋。总要叫他知道一点厉害,十八弟再胡闹,那也是龙子龙孙,由不得他轻视。徒忻固然看不下去弟弟胡闹,在严重的时候也会出手制止(真正的“出手”制止,所以十八殿下徒愉最怕的就是他),但是却同样容不得贾宝玉对他弟弟稍有不恭,哪怕他明白昨天是徒愉见这新来的侍读学士太过年幼,本想逗逗贾宝玉的——谁叫你这么小就被皇帝哥哥送过来的?大家总要掂掂你的份量。
所以没有“喜欢你就要欺负你,好叫你记住我”,也没有“一见就喜欢,要试一试他的本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事”,纯粹是要给他个教训。
“如夫人”三个字,不第秀才说得,落第童生说得,隐士说得,偏偏贾宝玉说不得。然而这三个字,皇家人就说得了么?徒忻就说得了么?贾宝玉把皮球踢回了他的脚下——我公式都给你了,算不出结果来就是你笨了。徒忻因是上皇之子,皇帝要善待他,太子是他晚辈要给他面子,他本人又比较自律谁不敬他?今日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大恼。
恰在此时太子殿下与今日上课的师傅到了,这位师傅却是连徒愉见了都要老实的唐学士。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这个姿势,自然要问一句。其实这两位昨天下午已经知道了前情,自然好奇贾宝玉的应对,就连远在前面早朝的皇帝也放了只耳朵在这里听结果,皇帝想知道——这个贾宝玉能不能熬得下去?
徒忻长长的凤眼眯得更窄了几分,昨天下午就被皇帝召过去“说话”了。皇帝很生气:“朕原道只有十八弟淘气些,特特超擢了贾宝玉这个与你们年纪相仿的进去,也好叫他看看什么是认真读书的人。怎么十八弟还没闹起来,你先弄了这么一出?”徒忻抿了抿嘴,不说话,皇帝还道他年少气盛,不忿贾宝玉居然得了个好名次,又苦口婆心解释了一通,把贾宝玉夸了一回,徒忻更生气了——这个小混蛋明明是假装的,什么老实本份肯读书上进?乃道:“他要是个书呆子,臣弟可不喜欢,不如看他明日如何应对。”皇帝听了“书呆子”三个字,便允了徒忻:“只此一回。”徒忻点了点头,这一回要是过不了关他贾某人也就没下回了。心里仍有些不喜,贾宝玉昨日给他的感觉总觉得阴险了点儿。
唐学士与太子相视一笑,不用担心了,贾学士混得下去。唐学士道:“这是你自己作的?”因他是贾宝玉的主考官,贾宝玉口称老师,回道:“读书的时候,蒙师叫对对子,学生笨拙,只好用这个笨办法了。记熟了这个,心里于作对便有数了,往后对旁的就顺手了。”
唐学士道:“这却是好物,可抄写刊印否?”
“啊?”贾宝玉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能出书,虽然出的约等于‘中小学教辅读物’,“听老师吩咐。”
据说此后不久,这份小抄散布颇广,塾中幼童人手一份埋头苦背,用来对付老师出的对子,那是再管用不过了。至于那个倒霉的“同进士”,大家有志一同地把它给忘了,徒忻再没问贾宝玉下联,贾宝玉也没找抽地问一问:“殿下可知道下联了?”彼此心里知道就好,也互相留一点退路吧。皇帝听了一点头,这就对了,何必把事做绝呢?
与贾府家学一样,宫中也是混合班制,年幼的还在读《论语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太子今日的功课却是《出师表》。唐学士的级别似比旁的师傅高些,只站着讲给太子听,倒没有跪。讲完了课本背景,又通讲一遍,又去教其他的学生了。听着太子殿下念“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贾宝玉很无奈,这篇课文他中学的时候背过,唐学士所讲也没有太过新奇的地方,只能低头翻着手里的一部《旧唐书》,忽听得太子问他:“贾学士如何看这一句?”
贾宝玉大汗:“诸葛亮说的,自然是对的。”不然也没人敢叫你读啊。太子似笑非笑,继续等。贾宝玉咬了一下腮帮子:“就是说得太含糊了……谁明知道是小人还用得欢畅的?道理谁都懂,就看怎么做了……”太子转过头去,继续看书,贾宝玉挂着一身细汗,发呆。
自此,贾宝玉就继续混迹在一堆龙子龙孙里面伪装自己依旧是学生,常有不同的师傅过来讲课,贾宝玉跟着听,与大家渐渐熟了起来。太子殿下对贾宝玉似乎有些欣赏的样子,他如今在读《资治通鉴》——前日所问的《出师表》正是因为读到三国一段中途想起来才要细看的——故而时不时地会与贾宝玉交流一下看法。师傅们教导太子,哪里敢多说一句题外话?便是从太子还是世子之时便对太子有些师生之谊的唐学士也不肯多说,只把圣人之言解释得细而又细——从这一点来看,这太师与太医颇为相似,尽开些吃不死人又治不好病的药,只为保住自己的小命儿。
贾宝玉回话前也仔细酙酌过一回,然而他又不同于那些师傅,他只是个陪读的,且师傅们明哲保身便有尊荣,贾宝玉须得给太子乃至皇帝留下好印象才能在万一荣国府出事儿的时候不被连坐,或者少受打击,所以他得给大老板们一些良好的、深刻的印象才行,必要的时候必须作出一点稍稍出格的事情来才好,便要常有一点惊人之语,当太子掩卷问他:“晋武帝因孙而择子,对还是错?”贾宝玉略作思量,把历史上因为有个‘好圣孙’而选了孙子他爹的事例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纯粹胡扯![1]口中答道:“臣听说过两句话,请殿下自酙酌。”
“哪两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有一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两句话看着矛盾,却又都有道理,唯殿下察之。只是晋武帝的孙子——殿下想是知道‘如坐针毡’一词的来历的?”
太子“唔”了一声,又看他的书去了。以后但有问师傅而不方便的地方,便不免与贾宝玉多说两句,因为太子的态度,旁人对贾宝玉也和缓了起来——这位既不是师傅也不是伴读,还真不好随意拿捏。只徒忻只徒愉依旧摇头晃脑,他也就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罢了,因为他一直就这付不正经的样子。另一位殿下就不好办了,徒忻神色很冷淡,对贾宝玉在他面前耍小聪明非常之不顺眼。
皇子们不用作八股,却要背课文、与策论、对对子、作诗、练字,头几样还好,脑子但凡灵活点儿,要求再不苛刻,也能勉强过关,只这最后一条就不好说了,那可是得下功夫练的。
贾宝玉上岗五天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帝终于过来看大家了。说实话,皇帝对于贾宝玉的工作成果是不太满意的——诸顽皮学生并没有收敛——然而太子为他说好话,说他倒真有些见解。无论如何,能对太子的学业有所促进也是不坏的,皇帝如是想。
贾宝玉倒是在这学殿里有自己的一桌一椅,众人读书,他也没闲着,坐着抄写一点东西,比如四书五经,拿这个手抄本给侄子或者是贾政当礼物,既省钱又体面还显得用心,顺便还练了字。皇帝这天来的时候,课正上到一半,贾宝玉一页纸也抄到一半。
各各见礼过,皇帝先问了几句自家人的功课,又看了一眼贾宝玉的书案,拎着纸看了一回:“确是好字。”即使是瞧贾宝玉不顺眼的人也得承认这笔字写得清瘦有力又透着飘逸。再看看自家子弟,固然有写得好的,却也有人写得一把漫不经心的字。不免又训了两句,说几句“要向贾宝玉同学学习”一类的话。
皇帝一走,太子先取来一看:“你是怎么练出来的?”
“每日悬腕于墙上习书而已,腕力有了,字自然就有了力道。”
“真的么?”问话的是徒愉。
“殿下若能持之以恒,自然可成。”
徒愉把脸一歪:“你倒教教我呗?让我也学学。”
“臣失礼了。”上前抓着徒愉的爪子,拿着笔,贾宝玉的手劲儿是在墙上练出来的,也没断了习射,按着徒愉这个正太的力气还是有的,硬把他制在墙上制了半个时辰才松开。期间徒愉数次反抗未遂,徒愉也是娇生惯养,此时还是比较单纯的一个好动的小孩儿,一门心思跟贾宝玉硬扭劲儿,等几年后他再长大了一些,才后悔:“我当时居然连踩他脚这样的招数都没想到。”
众人似乎都在看笑话(?)等贾宝玉放开了手,徒愉才跳脚:“你你你你你……你还真敢! ”
贾宝玉一低头:“臣就是这么习字的。”
徒愉表示与贾宝玉势不两立,敌对宣言还没发表,已经被他哥一巴掌给拍趴到桌子上了。徒忻别有深意地看了贾宝玉一眼,看得贾宝玉心头一凛,正担心着呢徒忻又回头看他的书去了。
第二天,徒忻向他的太子侄子表示很欣赏贾学士的字,也很欣赏贾学士的学习态度,要求在太
56、分家端倪面壁生涯 ...
子听课的时候,借贾学士一用——与他一块儿练字。墙上悬纸,贾宝玉开始了与徒忻并肩面壁的生涯。
[1]史上最出名的因孙立子,就是晋武帝司马炎了,他觉得孙子好,但是这个孙子么……晋书·杜锡传》:“累迁太子中舍人。性亮直忠烈,屡谏愍怀太子,言辞恳切,太子患之。后置针着锡常所坐处毡中,刺之流血。”
作者有话要说:攻啊受的,都是浮云啊~
某肉现在担心自己的左手,呜呜,已经麻了四天了……
更新频 率的啥的,大家见谅,手麻码得不快。然后现在不敢坐得太久,每天码字的时间就变得更少了,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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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这是一张请假条 ...
在这里要向一直追文的大家说一声谢谢,也说一声抱歉。
最近一段时间某肉的身体似乎总是出状况,尤其是这几天为手麻而烦心。今天去医院拍了片了,不用医生解释自己都能看出骨头有点变形了……ORZ……这是神马运气哟!骨头变形,压迫神经,于是左手就一直麻一直麻一直麻……
无可奈何,只好请假静养,泪奔~
本坑从此不定期更新了……
其实某肉还是有坑品的,本坑保证完结。
只是最近RP不太好,老是身体不好,会更得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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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贾二爷入了翰林院 ...
“二爷,衣裳我都收拾在包袱里了,笔砚虽说翰林院里必是有的,咱们还是自带着些用着也顺手……”袭人一面与宝玉说着,一面手下不闲,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清点出来。
贾宝玉听得暗暗点头,说起来袭人抓家那也是一把好手,这些年来做事并无疏漏之处,样样都是为自己着想。又听袭人说一条一条地说出来,心中一动——笔墨一类的东西,还真是要带些去,就是拿去送人也是好的,自己先头只在书房里呆着,今番算是与翰林院诸人正式见面,总要弄一点小小的见面礼,文人之间送金银就太俗气了,文房四宝正是最相宜的礼物了——等一下就要找出一些来打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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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现在这么忙全拜当今圣上所赐,宝二爷被皇帝陛下从一堆龙子龙孙身边又拎到了翰林院——翰林院进修班正式开学了,先前领了探亲假的未来栋梁们都回来报到了。虽说是从一个教室换到另一个教室,但是处境却是完全不同的,先前是不用考试甚至还算是个助教不用被考不用被训,现在是重新当学生重新考试写作业。贾宝玉觉得鸭梨还真大——三年后还要有个结业考试根据成绩再授官职,到时候要是考不好,丢人可就丢大发了,跟嫁人之后被休回娘家也差不太多了,想到这里贾宝玉一脸青葱。
乍一听到消息的时候,贾宝玉还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直到确认消息无误的时候他还是没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只得硬着头皮装作没事人一样地回家与家人商议。说来他这侍读学士的衔也是破格给的,如今这样入翰林深造才是正经,然而这先予职后又降,就让人不舒服了。贾珠与贾政两个也解不透其中之意,贾政自己心里也是惶惶,但见贾宝玉一付愁苦相便先把不安压在心底,板起脸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先前得的个从四品那不过是皇上看人家回乡你在京中无事权且借与你的,好叫你与皇子们一道念几天书不致荒废的功课,如今你摆出这么一副相来是与谁看的?”
贾珠恐贾政再说贾宝玉,忙顺着贾政的话头道:“不经翰林院再考一遭,有些位子日后怕要名不正言不顺的。圣上命你入翰林,那是为你前程好。”
贾宝玉一寻思,也是这个理,只是先头抬得那样高,现在又回到地上来,入了翰林院要怎么与人相处呢?正想着呢,却听贾政道:“你看着他倒好,我只盼着他能老老实实不负圣恩就好,还求什么登阁拜相!”
贾宝玉:“……”在外面谦虚也就罢了,在家里鼓励我两句不费电。老爷,你会不会说话啊?
话虽这样说,到底
58、贾二爷入了翰林院 ...
是一家父子,三个人还是窝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贾政猜不透原因,只能让两个儿子老实听圣上的话。贾珠则皱眉,要说他也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如果事前有风声,多半会有人稍微透点子风声给他,这回却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不由担心——要么是圣上一时心血来潮,要么……就是坏事,无人愿意提前通知。更为难的是连舅舅王子腾事先都没得信儿,这事可棘手了。思来想去,贾政把手一挥:“去你舅舅家打听一下。”
兄弟两个又回了贾母、王夫人,往王子腾府上而去。王子腾听了道:“珠儿说的是,宝玉哪怕此时授官再高,不入翰林日后也不免要矮他人一等,先头我还道……左右不过三年,且随学士们读书就是了。”既然他这么说,想是没什么大碍了,贾宝玉琢磨了一下王子腾话音里的停顿,又回忆了一下原著,离败亡还有些时候呢,看来这回的情况并不糟糕。王子腾夫人又留饭,兄弟两个打发人回贾府说了一声,留下来继续听王子腾教诲。
次日,王子腾就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一点风声。事情远没有他们想像中的那么复杂,不过是翰林院要开班了,唐学士为人仔细,上前问皇帝:“贾宝玉要怎么安排?”皇帝这才发现先前的安排并不好,探花还有功课呢!虽则翰林们也有机会侍奉皇帝、皇子等读书,但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接受深造,且皇帝一时激动给贾宝玉安了个极高的品阶,重回翰林后居然比状元、榜眼还高。更要命的是,贾宝玉自与他那些儿子、兄弟混在一起之后,居然没有领会到领导的战略意图,只与十六弟、太子这些认真读书的混在一起,与那些“需要被感化”的对象却保持着距离……总之,皇帝的目的根本没有达到。想要敲打一下呢,却听太子说贾宝玉为人端正,颇有见地,皇帝亲自考了两回,见贾宝玉看问题颇有点独僻蹊径、切中肯綮的意思,也觉得继续把他扔过去做感化工作有些可惜……
冲动是魔鬼!朕当时说错话了……皇帝咬牙了。
“依制而办,有什么难的么?朕瞧着他左右无事恐他年幼耽误了功课,故而权借他一顶乌纱入宫读书而已。”唐学士又回了其他几件事情,这才领旨而去。出了宫门,唐佑松了一口气,他先前教过贾珠一阵子,又是贾宝玉的主考,对这两人印象不坏,真不愿意贾宝玉就这么耽误了。
——————————————倒叙完毕——————————————
不管是不是好事吧,反正原本明明已经挂了个衔职的人现在又被打回去重新回炉,只看还要重新考试一条就够让贾宝玉暗暗吐血半升了。登阁拜相一事,贾宝玉没穿越之前或许可以YY,
58、贾二爷入了翰林院 ...
但是这一路考来一路看来,却是不敢心存妄想的,知道得越多就越心存畏惧。然而跟着一群皇子混,也是个愁,尤其是太子虽是嫡长子,却与皇帝长子的时候,尤其是在皇长子的聪明儿子前天刚过去读书的时候……贾宝玉望天——皇子们要打架了,降职出来也好,哪怕还要读书考试。
这么一想心里倒真的平和了,为生命安全着想、为日后发展计,还是再读三年书比较好,且以自己的年龄现在顶着从四品的乌纱从来就没有这样安排的,是先前的品阶给得高了。回到翰林院,要怎么面对徐丰、邓琳?贾宝玉头疼了。
袭人刚结好一个包袱,抬头看见贾宝玉脸色不大好,心道这怕不只是头回离家、在外头住不惯的缘故,更主要的原因恐还是宝二爷先头已经是个从四品的官了,现下又被抹了职位。当下只作不知,仍旧道:“被子、褥子我已经先收拾好送到外头了,这一包是香片到了地方先薰薰屋子,扇子在这里……”又说了些其他的注意事项,不外到了外面不如家里方便,要自己注意身体凉了穿衣、渴了要茶一类。贾宝玉心不在焉地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离家“住校”的关系,抬眼看着正在忙碌的袭人,心里便软和了许多。
自打袭人被分配到了自己身边,贾宝玉就有意无意地在观察着她,原因也简单——一部《红楼梦》哪怕真的是“家亡血史”它写得最多的还是“家长里短”,所以即便是个大男人,贾宝玉也不能免俗地要多注意一下后院,倒不是他对袭人有什么防范或者不良想法。至于牢牢把住了自己私房钱的大头,也是小市民心态在作祟——钱总是放到自己手里比较放心,尤其是袭人既不是贾宝玉的老婆也不是贾宝玉的妈。现在经过观察,发现袭人办事妥当,倒是自己屋里最合适看家的人了,且如今自己又混了个“住校生”这屋里究竟要留一下管事的人,看来看去也就是袭人了。
贾宝玉穿着家常衣服,信步走到了贾母上房,贾母歪在榻上歇着呢,听到小丫头说:“宝玉来了。”贾母睁眼看时贾宝玉已经进来了。贾宝玉道:“老祖宗歇着呢?是我扰了老祖宗了。”贾母笑着招手道:“天长了,你姐姐妹妹又要上学,你太太、你嫂子也忙,我也不讨她们的嫌了,可不就闷头睡觉了么?”贾宝玉上前搀着贾母坐起来,陪笑道:“老祖宗这么说,她们可不敢当呢。”贾母看着贾宝玉早拆了发辫,头发挽了起来拿簪子别住,较之以前的打扮已颇有些大人模样。贾母拉着贾宝玉的手坐下,不免又嘱咐一回:“外头不比家里,使唤的人也少,你大哥哥那时候已经成亲是大人了,你现在年纪还小呢,有什么不如意的
58、贾二爷入了翰林院 ...
回来说与我,我给你想法子。”
又道:“往后在家里用饭的时候便少了,如今想吃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去做。”贾宝玉道:“天气渐热,倒想吃些清淡的。”贾母道:“可巧了,今儿你凤姐姐刚说他们琢磨出个新汤来,我听着倒不坏,就吃那个吧。”一面说了做法,却是拿面在模子里印出各式花样儿,搀着荷叶的清香做出来的汤。
贾宝玉道:“既是老祖宗说好的,就是它了罢。还有一事——”便把自己去继续深造之后屋里杂事悉付袭人的打算说了。贾母略一寻思便道:“袭人素来是个稳重的,只是——恐她年纪太轻……”贾宝玉笑道:“都是屋里的琐事而已,因她心细,便都交与她罢了。设若真有大事,自然还要请老太太、太太掌掌眼才好。”贾母一点头,贾宝玉又陪贾母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辞了出来往王夫人院里去,又报备了一回。王夫人听了便先问:“袭人是哪个?”贾宝玉道:“先头伏侍过史大妹妹的那个珍珠,原是老太太房里的。我屋里的人都小,李嬷嬷又老了,只她还勉强,”一皱眉,“也是无法,只好这么着了,横竖还有老太太、太太看着呢,不过叫她看一下小丫头们别淘气。”王夫人这才不说话了。
贾宝玉又复返去外书房亲自点看预备送人的东西不提。
这厢王夫人看他走了,坐上车就往贾母正房而来,婆媳两个略叙闲话,王夫人就说了贾宝玉方才去找了他。而后犹疑道:“咱们看着他还小,不想做事想得还算周到,且头上都有乌纱了,房里倒不好不放个看屋子的。”贾母摇头道:“你说的是这个理,然他年纪确是不大,且他与珠儿不一样,依着我不如一气读书要紧,顶多三年,出来就有锦绣前程,现在可不好分心呢。”王夫人道:“那只好看袭人的本事能不能压住阵了。”贾母道:“在我的院子里,谁还能翻了天去不成?这些日子你也仔细相看一下,给宝玉留两个屋里人,不要到时候现看,那就迟了些,误事。还有珠儿,先前身子不好,如今大好了,没两个伺候的也不成话。”王夫人见贾母且无意给贾宝玉身边指人,也松了口气——她素日也不是没留心贾宝玉,知道他身边的丫头也有伶俐周到的,唯恐做下什么错事来,今日不过是被贾宝玉勾起心事,来探探贾母口风而已。
贾母与王夫人两个又分别叫了袭人来看,次又看了贾宝玉房中其他丫头。一排子水灵灵的小姑娘站开来,王夫人左右一比,先不大喜欢晴雯太过伶俐,余者又皆不如袭人稳重,更兼贾母也觉得袭人年纪略大些,终叫袭人暂时看着贾宝玉的屋子了。
贾宝玉临去报到,晴雯蹬蹬地跑到跟前,把个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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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丢,又扭脸走了。贾宝玉苦笑,这丫头怕是生气了,低头一看,掂掂手上的份量,估摸着是衣裳鞋袜一类,不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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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头一天,被莫名其妙的气氛包围着,——已授官又打回来重新改造,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透着怪异,然而皇帝已经装作没事人一样了,仿佛贾宝玉之前只是梦游、大家统统在梦游,那么所有人就只好陪着皇帝一起梦游了……然后背后还是免不了要议论一二的,羡慕有之、鄙视有之、猜疑有之……
其中徐、邓二人因排名比贾宝玉靠前,目今徐丰又比贾宝玉高了那么一滴滴,感情自然就要微妙一些了。幸而贾宝玉把脸皮先寄放在了外太空,无耻地装作好学正太模样,给各人先送了些见面礼,众人见他礼数周全,又看他年纪委实太小,倒不好真与他计较了,只是举止言辞上略显得客套些——嗯,到底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众人说些 “成年人话题”也不好意思拉上他。贾宝玉竖起耳朵,听着除丰成亲,被人开玩笑,只好把脑袋往窗子外头一扎,佯作听不懂。
邓琳又开玩笑,非要贺一贺新郎官不可,贾宝玉少不得凑了一份银子进去,众人一道央厨下做了些好酒菜。庶吉士号“储相”,自然是巴结得人多,一顿饭因是在翰林们的集体宿舍吃的,众人又不很熟,自矜着身份,倒没有太闹,不过是贺一回新郎,又有秦璃起哄,叫各作诗词为庆,众人少不得使出浑身的本事来,唯恐叫别人小瞧了去。因有了这一出,这一席便更显得雅致。掌院学士冯大人次日听后也只权作一笑,还命抄了各人之作回去品评了一番。
朝廷对庶吉士也是肯下功夫的,所延之师皆是鸿儒,要求也极严,贾宝玉少不得在其中作恭谨状度日,直到申时这一天的学习才算结束,日已偏西。庶吉士们本有朝廷安排的住处,贾宝玉也分得一间宅院,较之在荣国府的房子自是不如,却比寻常人家要好许多。今天却不回去住了,急急奔回家中——今日是贾政生日,贾宝玉前几日便想好了,请了旨回家探望父亲。得了假回家,贾府正在摆酒唱戏,忽又听旨下,召贾政入宫。
原来,元春做了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冒头回来更新一章。
谢谢大家仍然在等着某肉归来,感动得眼泪哗哗。
谢谢大家对某肉的关心,嗯,左手仍然在麻,但是轻了一些,咳咳,暂时无法恢复日更,但是某肉会努力码字的,不会让大家像九月那样等的。
因为停了一阵又接着码,这一章可能会有一点不尽如人意,请多包涵,偶会尽快衔接上来的。
鞠躬退下,码字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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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元春将至黛玉将归 ...
贾政入宫去,一家人急急惶惶,各有猜测。
等跟着贾政去的赖大等人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喜,又说“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等语。贾母等叫他上前细问,方知是元春晋封之事,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都按品大妆起来。这下贾政的生日酒是吃不成了,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等女眷一共五乘大轿入朝。贾赦,贾珍,贾珠,贾宝玉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于是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贾宝玉愁眉苦脸地看着“阔别”不到一天的宫墙,心说,坏了。果不其然,回到翰林院里就觉得众人看他的眼光有些变了。虽则也有道贺者,只是总带着点儿别样的意思。得,贾宝玉心说,老子成了山寨国舅了,这些人不会以为老子从此要走上谋朝篡位、残害忠良的奸国舅的光辉道路了吧?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依然装作无知正太状,但凡有人说:“恭喜。”他便愁苦道:“总有十年没见过大姐姐,唉。”说得众人一阵唏嘘,自此向他道贺的人便渐渐少了。贾宝玉课后回到自己的住处,茗烟迎了上来,给他除了大衣裳,嘴里还嘀咕着:“二爷在家里哪受过这样的苦啊?这屋子不如家里不说,连伺候的人也少……”贾宝玉头疼了:“胡吣什么?!你道这里还像家里再配几个针线上的、几个浆洗上的,再给开个小厨房不成?凡能在这里住的,已是祖宗保佑、自己积福了。你要住不惯,明儿得空家去,我回了老太太、太太,叫你留着,我另带旁人来。”
茗烟一听大急:“我的好二爷,这不是觉得二爷委屈了么?”他因常随贾宝玉出门,在府中比别人更体面些,要是被撵回府里呆着怕要大折脸面的。贾宝玉看着茗烟,又想想家里那一堆仗势欺人的下人,隐隐有些胃疼。只能不咸不淡地说两句:“状元公都不委屈了,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茗烟这才住了嘴。不一会儿,一面拧着手巾一面又眉飞色舞了起来:“二爷,如今咱们家大姑娘封了妃,二爷不就是国舅了么?”
“噤声!”贾宝玉这回是真的恼了,国舅这个词真不是什么好兆头,“皇后的兄弟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样轻狂起来了?!再口没遮拦的,你赶早家去就别再出来了!”茗烟缩缩脑袋,不明白一向和气的宝二爷如今为何这样凌厉了。他却不知以前和气那是因为贾宝玉只是个公府里的闲少爷,略有放纵也不至生祸,如今却是干系极大了。贾氏一门,虽已无公爵,却仍居于国公府里,更兼自己与贾珠两个皆入翰林未来二十年皆有为相的可能,今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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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为妃,隐隐有紧逼之势。贾宝玉心下恻然:自己兄弟两个要是没出息还好,这一出息了,大姐姐怕是要成了皇后等人防范的重点了,或是提前殒命或是终身无出也未可知——她要真有个儿子,皇帝再多活几年,太子怕就要坐不住了,她自己只怕也——贾宝玉同学穿越前耳濡目染了不少宫斗剧,只能用最恶俗的戏码来预见未来,不由满心愁绪了。
交完了功课,又到放假的时日。按制,对翰林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然而办事的都是人,谁会对必然会出宰相的一群人太过指手划脚呢?只要掌院学士略松松口风,这些庶吉士照样可以在下课后四下转转。须知这些做了庶吉士的倒有一大半是有家室的,不少人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不少人是把妻儿一道带入京中来的,强迫人家夫妻分开也不厚道。便是把原配留在原籍的人,也少不得在外头租个房子有个窝点,顺便再纳个通房、妾室一类。一来二去的在翰林里呆得时间长了,只要上课时间人在,不放假的日子不要在外面玩得太疯了,基本上如果有些私事要解决的,跟掌院学士请个假也就能出来了。
贾宝玉眼看着众人也偶有请假的,自己却要做得规矩些——眼下贾家确实有点儿招风。这种想法在遇到同年沙名东对他说“恭喜”之后,就更加坚定了。沙名东唯恐贾宝玉知之不全,解释道:“昨日听他们闲谈,道是如今当今贴体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女儿,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贾宝玉心里咯噔一下,既期待又犯愁,盼的是终于能见到元春一面了,愁的是这一省亲还不知道家里要闹腾成什么样子。次日是正常休沐的日子,贾宝玉头天下了课就带上茗烟匆匆赶了回去。荣宁二府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连大门上的小厮都挺直了腰杆,贾宝玉看得连连叹气。
依次给诸位长辈请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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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贾母笑着问他:“你可听说了?你大姐姐快要家里来了,往日你常念叨的,到了日子,请个假回来罢。”贾宝玉欠身应了,又往自己屋里转了一圈,人还是那些人,倒也不见有什么不妥,抚慰了袭、晴等人几句,看看天色料着贾珠该从衙门里回来了,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大哥哥。”寻贾珠去了。
贾兰正领着弟弟给贾珠请安呢,见贾宝玉来,兄弟两个不免又行了一回礼。贾宝玉耳听得贾珠道:“去寻你们母亲去,我有话要与你们二叔说。”看着小兄弟两个领命而去,贾宝玉笑道:“日子过得真快,兰儿都这么大了呢。”贾珠指了张椅子叫贾宝玉坐下,开口问道:“都知道了?”贾宝玉点点头:“家里上下都传遍了,不用打听都知道,只是有句话在老太太、老爷、太太跟前不好说——这未必是好事。我倒宁愿大姐姐能从宫里出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出乎贾宝玉的意料,一般都是赞同他看法的贾珠却把沉着脸:“胡说!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也不算算大妹妹如今已经有多大了?从宫里出来了要怎么说亲?!她今年有二十好几了,又不是早经定亲出来就有婆家,年纪大了结不了好亲事,勉强出了门子也是受罪。大妹妹入宫的第三年上,我就望着她索性留在宫里——出来怕也要受罪!”
贾宝玉听得一怔,屈指一算,元春只比贾珠小两岁,贾珠的小女儿都出落成个粉嫩小萝莉了。贾宝玉道:“只怕大姐姐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更是进退不得了。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想想法子避开入选。”贾珠道:“那时圣上初登大宝,真有废疾也就罢了,好好的姑娘敢托辞不应么?只能奉旨了,大妹妹入宫、晋封,都是咱们做不了主的事儿,唯有相机而动了,”言罢又低声道,“可惜大妹妹现在仍无所出,深宫之中实无可排解寂寞者。”
贾宝玉也随着感叹:“哪怕得个公主也好。”贾珠道:“终要有个儿子,日后……”贾宝玉诧异地抬头:“如今宫中情势已定,何苦作出头的椽子?如今大姐姐在里头怕是已经树大招风了呢。”大哥,咱家不能折腾啊?还这儿招风呢,这荣宁二府自己就像个筛子,它已经是千疮百孔两面儿漏风了啊!旦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架不住。
贾珠也回以诧异的口吻:“大妹妹看着是风头挺盛,然则皇后乃圣上原配,且太子威德日隆,即便有一二露脸的地方,也不至是‘出头的椽子’吧?若能得了龙子,日后也可奉养出宫,便是家里人想相见,也便宜些。你怎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贾宝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哥哥也不想当个戏曲中的样板国舅啊。笑道:“不过是觉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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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白为大姐姐操心罢了。”心下却暗道惭愧,自己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贾珠也只是个希望妹妹能过得舒心、有自己的骨肉的哥哥。枉自己居然以为他是想让元春生个儿子再作政治投资呢。
贾珠道:“大妹妹再强,也强不过皇后去,东宫稳固,天下之福。”贾宝玉会意,大树底下好乘凉。两兄弟相对一笑,又说起省亲的事来。贾珠道:“家里要破土,各种事务皆忙,你我两个各有差使脱不开身帮忙,便各安本份,别裹乱也就是了。”贾宝玉听到有工程,不免心惊:“家里还有地方动工程么?又是谁管这一样差使?这里头可有门道呢。”在贾宝玉的观念里,工程与回扣那就是磁铁的两极——密不可分,这回还不知道要用贾府的银子便宜了谁去。
贾珠也皱眉:“我听说是把两府的花园一带并起来,图样子也快有了,下回你回家就能见了。管事的是两府的爷们,我听琏儿说了,都是自家人,能帮衬也就帮衬了。说到这个,前儿太太还与我说,要给你屋里放个人呢,你倒是看中了哪个?”贾宝玉道:“我屋里的人尽够了,且这三两年又不常住的。”贾珠一听,便知他会错了意。原来,王夫人见贾宝玉临去翰林院前把屋里的事情托与袭人,想起贾宝玉如今内闱无人照看,就想给贾宝玉收一通房,略探了贾母、贾政的口风后便问贾珠是否知道贾宝玉有什么想法,又让贾珠先不要与贾宝玉提,等贾宝玉再大些再说。然贾珠毕竟与贾宝玉是亲兄弟,更兼自己也有一点好奇,兄弟之间的悄悄话儿也不免透了些风声,让弟弟先心中有数,若是有什么想法,他也好从中代为转圜,弄个皆大欢喜才好。
贾宝玉道:“眼下事情这么多,我且不忙呢。”倒不是说他是多么正人君子,某种功能也都具备了,有色的想法也有了,他顾虑的是其他的事情——这年头妾也不是随便纳的,妾的出身等条件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纳妾最好要在娶妻之后,要老婆点头才好看,否则于自己的名声也有损。现在说的虽是通房,不会打了未来老婆的脸,却有另一样难处——自己又不常在家,各种事情就不好处置。
贾珠本想着弟弟年纪不大,倒真是不急,不过是好奇发问而已,此时也不过一笑了之。正说:“好到饭点了,老太太那里怕要开饭了,我与你一同去请安。”贾宝玉抬眼看了一下时辰钟:“真是到点了,今儿也不见人来寻,可是奇怪。”一时李纨也收拾妥当,先往贾母处侍奉。贾珠与贾宝玉结伴随后而行。
到了贾母正房,四下鸦雀无声,地下正跪着个婆子。贾宝玉抬头一看,贾母脸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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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众人也都不敢吭声,便是王熙凤也皱着眉头扯帕子。两人请过安,往一边坐着,贾宝玉拿眼一挑,见迎春尚无动静,探春、惜春早看到他了,惜春拿指头戳戳探春。探春作了个口型:“林。”
贾宝玉心里“咯噔”一下。
虽有爱女侍奉,林如海终究是扛不过了,因自觉不起,便趁着清醒打发人来往京中,望贾母能看顾外孙女。贾宝玉于此节记得不清楚了,只叹林妹妹命苦。贾母等却是发愁——接林黛玉是件大事,然而元春省亲更是大事!事关贾敏一脉,贾母不发话,底下真没谁敢先开口。犹豫了半天,还是王夫人先开口着一个嬷嬷带林家来的人先下去休息,而后对贾母道:“这跟头先接外甥女不同,那时林姑爷尚在,那头打发了人奉着姑娘来了,咱们打发几个奴才去接也使得。这回姑苏那里没有长辈安排,咱们须得出个能说话的主子才好。”贾母长吁了一口气:“是这么回事。只是叫谁去呢?”众人一点,贾政、贾珠、贾宝玉有正经的职衔,不能离京,贾琏是荣国府里督办省亲之事的实际执行者,贾赦年老且不喜走动。宁府的血缘又隔得远。
贾母道:“这事我再想一想,先开饭罢。”
贾宝玉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好,一时担心元春在宫中不好过,一时又怕荣国府盛极而衰,一时又想着林妹妹这回怕又要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自家是不是依旧贪污了她的私房钱。第二天,也没听到贾母具体的人事安排,贾宝玉又打包回去上课了。
满腹愁绪地应付完了功课,一面闷头在空地上瞎转悠,一面在心里把元春和黛玉的事情来回想了无数遍,最终只有一个办法——分家。然而目前这个提案似乎不太可能通过……
“呯——”就说了,走路的时候不能只看自己的鞋尖,看,撞人了吧?而且,似乎撞了个不太好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偶是一份驾照考两年的某肉。
今天考了九项,嗯,通过了……
然后跟肉爹肉娘吃烧烤庆祝,回来脑袋一抽,跟夏小受结伴码字,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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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过渡章节黛玉归来 ...
徒忻据说是来请教功课的,掌院学士自是不好怠慢了他,先谦虚一阵,说是唐学士学问十足,您跟着他学问只有好的没有差的,我这是班门弄斧了。徒忻更要做足好学状,不着痕迹地小捧了冯学士一回,让冯学士觉得不有问必答实在对不起这位好学的小王爷。
当下两人先就功课问题进行了一些讨论,徒忻道:“阁下与唐师傅是同年,想是彼此熟知的,师傅道你与他各有所长,今日这题目恰是阁下所专精,不免要多请教些。”冯学士忙问是何题,又细细解释了一回,徒忻听得认真,又就不甚了解的地方再细问一回,得了满意的答案之后又与冯学士闲话了一回,顺便又夸了冯学士一句:“有师傅与阁下这样的良师,实在是福份啊。”冯学士道:“教学相长而已,能有聪颖好学的学生也未尝不是做老师的福份呢。”
徒忻就说,掌院学士手下教的都是全国读书人中的尖子,更是了不得。一来二去,就把庶吉士们给八卦了一遍。徒忻似乎对这个话题越说越感兴趣,干脆就提出来要略看一眼这些庶吉士。冯学士肚子里转了一回主意,决定明天在皇帝面前夸夸他家十六弟好学,然而眼下却不好硬阻着徒忻的,只含糊道:“非是臣拦着,只是这规矩上——”翰林院不是谁想探就探的、一招呼就来的,传到皇帝耳朵里,冯某人与徒忻怕都讨不着好。
徒忻脸上淡淡的:“因先前见过贾宝玉,觉得今科人才济济,有些好奇罢了。规矩么——我在宫外延请他们才招眼呢! ”冯学士心里抹了一把汗,想着今天庶吉士里似乎没有请假的,应该都在,不至于让人觉得纪律不好,也就答应了——由冯学士本人亲自陪同。
庶吉士们上完了课,各有各的活动,按规定是得呆在驻地里老老实实复习功课的,然而凡是政策,必得执行的人用心才成。这群未来有资格拜相的人是少有人十分针对着严责他们的,免不了有各式同乡一类的人物相邀小聚或是以同乡会一类的名义送些银子拉关系聚饮,便是庶吉士之间也不免有些饭局茶会。所幸还有三年后的散馆压在头上,这些未来宰相们才没有过份腐化堕落,依旧要抽出不少时间来温习功课。
冯学士引着徒忻往驻地走,正撞上在院子里打转的贾宝玉。徒忻自是认得他的,看着贾宝玉低头练腿劲儿只觉得有意思,摆手不令周围的人叫贾宝玉。不料贾宝玉这真是在瞎打转的脚下走的路没谱,加上心里正想着事儿一头就撞到了徒忻。冯学士一看,少不得为他遮掩,抢在徒忻开口之前就喝道:“满地乱转,成何体统?还不见过王爷?”贾宝玉匆忙向二位见过礼,又向徒忻请罪。徒忻反不在意
60、过渡章节黛玉归来 ...
地挥了挥手,因平日见贾宝玉都是作肃然老成状,今日看他露出些少年人的样子来反觉有趣,也便不去计较他的“冲撞”了。冯学士又赞徒忻“礼贤下士”,而后转头请徒忻一道“四下走走”。
徒忻心里好笑,冯学士也是油滑,愣不愿意担上个穿针引线为自己引见翰林的名声啊!当下也不点破,只故作来请教学问又偶遇故人,最后顺便走走“不小心”见到了大半翰林。
贾宝玉混在队伍里,越发觉得奇怪,这位爷今天来是专职聊天的么?要说能在这里混的都是一时俊彦,至少八股作得极好,徒忻固然有些学问,然而他是无须写八股的,说的不过是些诗词歌赋、前人典故、风土人情……而这些同学平日所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也就是冯学士了,唐学士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一面,遑论其他显贵了,见到徒忻便不免紧张,少有恃才而不把这少爷皇弟放在眼里的。就是不紧张的,也暂时猜不透他的心思拿捏着不好表现。各人都是习过礼仪的,心里度着用词,一时倒也和谐友好。直到饭点,徒忻方才告辞,留下庶吉士们各各猜测。冯学士把徒忻送出大门,长出了一口气。
次日就有消息灵通人士从冯学士身边伺候的人那里打听到徒忻是来向冯学士请教功课,顺便来看望大家的。贾宝玉不免私下嘀咕,请教完了功课附带参观庶吉士?前一半内容放在徒忻身上倒也合适,只是后一半内容似乎是他十八弟的作风啊。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便不去想了,转又想起家中一摊乱事,第三日上索性向冯学士求个假,道是祖母年高,请求回家探望,住一晚就回,决不耽误功课。冯学士知道他家里近日事多,亦知贾母确是高寿,便卖了贾府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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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得假回家,宁、荣二府的后花园已经变成了工地,四周圈了起来,不许女眷擅入。两府的气氛自是快活的,像后花园的工地一样热烈。除此之外,似乎又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贾母听贾宝玉说:“想老祖宗了,想得睡不着,回来看看。”把贾母逗笑了:“你功课都做完了,仔细了学士们查。”贾宝玉道:“可别在老爷跟前说这个,又要排揎我一顿了,老祖宗,这假是学士许的,明儿就回去上课。”贾母道:“既如此,今儿便好好歇一歇,只园子里且是无法逛了。”贾宝玉道:“我回了家里就自在了,逛不逛园子又值什么?”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贾母便打发贾宝玉给王夫人请安:“你老子摆酒谢给咱们家园子画图的人去了,你先见见你太太、哥哥、嫂子们去。”
贾
60、过渡章节黛玉归来 ...
宝玉往王夫人那里去,恰是王熙凤也在,彼此见过,王夫人拉过贾宝玉细细一看,眼里不免带着一丝骄傲与得意:“我的儿,瘦了。”王熙凤道:“果是用功累着了呢,”转头吩咐平儿,“说与厨房上,给二爷熬好汤。”外头又有丫头打帘子进来:“珠大爷来给太太请安了。”贾珠是刚从衙里回来的,给长辈们问完好,揪着贾宝玉往书房里一坐。“今儿不是放假的时候,这且寄下了,有几件事儿,我说你听。”
贾宝玉连连点头,只听贾珠道:“头一件,园子动工了,你也看到了,四下乱糟糟的,家里亲戚能用的都用了,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只在娘娘要回来的日子请假回来就是。”贾宝玉忙道:“咱们家这么张扬,固是给大姐姐长脸,却也显得奢靡了,张扬并非为臣之道。”贾珠一摆手:“这个我也知道,然则娘娘刚晋封,你倒是说说,咱们家要怎么着才算不张扬地迎娘娘省亲?圣上有旨,须得有重宇别院、驻跸关防之处之可启请内廷鸾舆。既在省亲,就免不了动工程的。吴贵妃、周贵人家里动工比咱们家还早呢,咱们这还不算极显眼的。还有一件——林姑父没了,先头老太太还没拿定主意教谁南下,如今又出了这事儿,林妹妹必是要北归的……”
贾宝玉一听贾珠正说到了自己这次回来的重点,忙问:“最后定的是谁?”贾珠叹道:“如今要么有官职在身、旁人却是围着省亲的事转,人人脱不开身,又不能放任林妹妹孤苦,正为此事发愁呢。若非与省亲的事凑在了一处,也不用拖了四天还没有决断了,林家打发来的人都要急了。”贾珠固是怜黛玉无依,然春元却是亲妹子这辈子弄不好就这么一回见面的机会了,两相权衡,还是亲妹子重要,他是不愿因黛玉而误了元春的事情的。
贾宝玉忙道:“咱们家在南边儿好歹还有熟人在,且本家在金陵者还有几房,老太太、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在金陵住过的,相熟的老人反比冒然派去不知南边底细的更妥当呢。不若下贴子相托,又有大姐姐晋封的事情在,怎么也得给咱们些面子。大哥哥有没有外放到姑苏一带的同年?我记得今年三甲里面似有一个去了正是这一带,咱们也写信相托,几处一起出力,他们互相看着,谁也不好意思不帮忙。”或者暗地里下黑手贪林家的遗产贪得太狠。把一块肥肉放到一只饿狼跟前,那里肉包子打狗,要是放到一堆饿狼跟前呢?怕是谁都不敢先下嘴吧?
贾珠看着贾宝玉,看得贾宝玉心里发毛,方道:“等会子用过晚饭,你与我一道与老太太说去,”又笑谓贾宝玉,“你长进了啊?正好,还有最要紧的一件——你知道我是在都察院的
60、过渡章节黛玉归来 ...
,近日风声似是不太对,御史们今儿弹这个明儿弹那个,”压低了声音,“我问过老爷,老爷也不知所以然,倒是舅舅说,皇子们私底下不太安生,你仔细着了!你在翰林里消息不便,外头却在传,明年是上皇七十整寿,要加恩科,你们快要散馆了,仔细着些! ”贾宝玉心里一惊,连连点头。贾珠见弟弟应了,才松了一口气,他是险些叫人拖下了水。近日都察院里隐隐不安,也有人拉着他连名弹劾的,都是平日相处得不算差的同僚,贾珠有些面不辞人,亏得邀他署名的人先是过来探口风没有拿着折子叫他立时画押,两个探口风的人一过,贾珠再傻也知道不妥了,立时躲了开去。
晚饭后,兄弟两个陪贾母说话,说到林家的事情,贾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抬眼看了一回贾宝玉,又对贾珠道:“也只得如此了。”老太太与贾珠的心情是相似的,元春与黛玉在天平的两端掂了许久,终是元春的份量重了些。兄弟两个各各写信,贾政也被贾母嘱咐给金陵族人投书,又命心腹管家与林家的家人一道南下。因是仆人赶路,没有了需要被伺候的主子爷,估摸着脚程还会快些呢。
贾宝玉得了贾珠的内幕消息,回去埋头苦读,而徒忻似乎是得了皇帝首肯,偶尔也跑过来转一转。“明年是父皇七十整寿,实是一大幸事。”之语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似乎别的深意,颇有两个通透的人开始推掉不少无关紧要的社交又复挑灯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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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旨省亲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盖房子么,催得紧些,哪怕是细致亭阁有两三个月也就得了,因有事先定好的尺寸图样,一应摆设也可以同时开工。但是园子里新移的花木为求能养得活、长得自然不像才移栽的,就要多费些事了。更可愁的是这园子里要配上小尼姑、小道姑、小戏子等,这些是要现买的——用外面的旧人怕夹进些不知根底的淘气,倒不如买了人来自家调-教用着放心也顺手。
这些还没弄好的时候,林妹妹回来了!
许是因家中事忙没有对林黛玉的事情尽到十二分的心,贾母等心中都有些愧疚。故而在园子已建出大概模样、人也买进,各项事务都令一近支亲戚领了俱分派完毕的时候,贾母便命贾琏把余下事务交与王熙凤,他动身去接黛玉。京城姑苏关山遥隔,又因园子的事耽误了近两个月,林如海五七都过了,如果贾琏真是去姑苏接人,等他到的时候林黛玉也好到京里了。贾琏所做的不过是到码头上于黛玉此番弃舟登岸的时候迎上去,沿途作一番解释而已。
林如海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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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将亡至贾府相托之人来到之前,林氏族人不是没上过门,先是林如海强拖病体支应,林如海亡后俱是黛玉一力周旋。耳闻目睹“族人”争以己子为林如海后嗣及垂涎林家产业之事,林黛玉见得多了,虽本性不移到底更明白了些世务——有些人哪怕是心里再厌恶也得想法子对付,幸而林如海不是贾政那样只是骂儿子养相公的人,见岳母处尚未遣人到来,恐幼女吃亏,抢先处理了些家务一一交付黛玉。及至贾府各处求援之人赶到,林如海才不太放心地撒手去了。经此变故,林黛玉算是与族人断了联系,唯今可依靠者无非外祖母家而已。
林黛玉早听家下人说了元春省亲之事,胸中抑郁却也无可奈何,思及自己骨肉阴阳两隔贾府却天伦相聚,更是心酸。心下不免想着,若父母还在,我回家里,家里也是这般高兴。便也不责荣国府因元春之事没派人至姑苏了。
打起精神听贾琏道:“本该去吊祭的,只是家里人身上担着官职,不得擅离,自环兄弟以下又都是孩童……”贾琏把自己身上那个捐的同知也算作要认真坐衙的官了,又说,“老太太一直挂念着妹妹,老爷、太太,并家里的哥哥、嫂子、兄弟姊妹都盼你来呢,只把京里当自己家。”
林黛玉一一忍泪听了。
见了贾母不免抱头再哭一阵,依旧在原先的屋子里住下了。黛玉又打点带来的行李,一一分与荣国府中各处不题。
贾宝玉放假回来于贾母处见到黛玉已是数日之后的事了,见她比离开时长高了不少,算一算林黛玉正在青春期呢,美人胚子正在发芽抽条的时候。抽眼看林黛玉眼圈微红,贾宝玉不敢引逗着她哭,也不好在人家丧父的时候说笑话逗人笑,只道:“妹妹来了便好,二姐姐三妹妹都想你呢,赶明儿把云妹妹也接来,你闷了也好与她们一处说话解闷。”林黛玉一抿嘴,道了声“费心”。贾宝玉也不知道这时要跟她说什么,只得辞了出来。
回到书房不由感叹自己蝴蝶得有限,又叹林如海短命。好好的日子总想些死人事未免有些低沉,贾宝玉吁了口气骑了马带了两个小厮出府散心去了。此时天气已冷,呼吸之间都能看得到白雾了,贾宝玉也没个目标,不过是信马游缰而已。正在路上蹓跶呢,又遇着了另一个蹓跶的人——冯紫英。两人久不见了,因两家的关系倒不好生疏,就近寻了个茶楼在二楼雅座里坐下边饮边聊。冯紫英道:“你们府上近日可忙得紧了。”贾宝玉道:“都是他们在忙,我自己且顾不过来呢。”冯紫英点头道:“是了,你如今是不得闲的,明年开恩科,你们得先散馆给他们腾地方了,我可先恭喜你了。”贾宝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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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先看散馆是个什么情形再贺也不迟。”冯紫英一笑,也不再分辩。贾宝玉没话找话:“你如今忙什么呢?”冯紫英道:“正旦将至,家里正备着进上的东西呢,往年都是有例的,我不过是出来看能不能遇着什么新奇的罢了。你们家进上些什么,你怕是不知道罢?”贾宝玉摇头:“这些事儿素来问不到我的。”两人又闲话一回,正要各自回家,忽听得外头又有人进来。
“吴兄你们府上近日可忙得紧了。咱们许久不见了。”贾宝玉听这句式不由一囧,好耳熟啊!冯紫英刚才就说过他。有这个缘份,贾宝玉就要伸头去看,却是几个男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年纪,着锦袍,有栏杆阻着,面目看不大清楚。
只听吴兄道:“忙些也情愿。”
冯紫英一拉贾宝玉,两人缩回头来,冯紫英小声道:“可真是巧了,竟是他! ”贾宝玉满眼疑问。冯紫英笑道:“这姓吴的是宫里头吴贵妃的兄弟,他们家也在造别院呢,咱们且躲一躲,遇着了不免要费口舌。”“吴贵妃?” “嗯,今上潜邸时的老人了,皇九子与同安公主的生母。”冯紫英随口解释。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索性细说起皇帝数得上的妃子,顺带说一说最近要省亲的人家了。
吴贵妃、周贵人、李淑妃、王才人……谁谁的父亲正张罗着盖园子、谁谁的哥哥前儿离京去买人又谁谁的兄弟刚划拉了一堆太湖石回家……
山寨国舅还真不少啊!喝个茶都能遇到贵妃她兄弟。贾宝玉忽然淡定了,咱算个啥啊?人家外甥都有了,不比咱惹眼?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自从上次更了两章之后,爪子的病情杯具地加重了。
偶试图近期放出贾宝玉,老关在学校当住校生实在对成长不利,尤其是在同学的年龄都比较杯具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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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做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年节将至,翰林院与所有的衙门一样封印了,庶吉士们也得了年假,贾宝玉回到家中的时候,家里已经年味十足了,扫尘已毕,连各样摆设有了大致模样,连两府中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贾宝玉如今还是栖身在贾母院中,先去见了贾母,在贾母处又遇到了迎春姐妹与黛玉正与王熙凤一道看贾母手中的几样绣品。见贾宝玉进来,黛玉、探春、惜春都起身相迎,贾母招手道:“过来看看这两样东西可还使得?”贾宝玉向诸姊妹团团一揖,方挨着贾母坐了,伸手拎过来一看,只觉这绣纹比常见的雅致些,便说了一句:“好。”
一旁王熙凤道:“这就是慧纹了,寻常官宦人家也未必有呢,也就是咱们家能得这好几件儿,我先时在娘家的时候祖母也有两幅的,只不给我们玩。”贾母叹道:“如今慧娘人都不在了,这东西是越来越少了,包起来吧,今年进上就用它了,也是报了皇恩浩荡。”王熙凤应了。贾宝玉四下一看:“怎么不见大太太、太太与大嫂子?”探春道:“大太太、太太与大嫂子有人请,二嫂子便推了,留下来与我们混呢。”贾宝玉道:“我去换件衣裳再来。”
到了自己房里,袭人晴雯等上前来伏侍。袭人一面给他换衣裳一面道:“年节了,二爷今年给姑娘、小爷、哥儿、姐儿们的东西,金银锞子已照往年封好了荷包了,其他的东西是二爷自去街上淘的东西,还是从咱们屋里选几样?二爷如今是做官的人了,再拿待上寻的小玩艺当正经礼物怕不太好呢。”贾宝玉道:“既这么着,荷包照旧,给环儿、兰儿、堇儿的添上些笔墨,给大姐儿她们的寻套镯子项圈子也就是了,其余姊妹么……还得我去淘换,她们倒不大好脂粉首饰的,倒是小玩艺儿得她们的心。”
晴雯捧了茶来:“横竖还有两三天呢,哪里就这样急了?袭人办事一向妥当的,也值得你再费心?”贾宝玉接过来慢慢喝着:“也只有两三天了,过年时铺子收得早,得早些办了。家里近日可有什么新闻不曾?”最后一句是问的晴雯。晴雯歪着头想了一回:“也没什么大事,只听说姨太太在犹豫着要搬出去呢。”贾宝玉手上一顿:“这是什么话说的?”晴雯笑道:“姨太太家在京中自有房子,不过是因咱们家便宜罢了,哪有长住在亲戚家里的?且咱们家近日又是盖园子又布置院子的,姨太太怕是不好意思再住了。”贾宝玉放下茶:“布置院子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他近来一心扑在明年散馆上,得假回家时也不乱逛——反正荣国府能出什么事儿早在心里了。
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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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这几年添了好几个哥儿姐儿,大爷的院子也忒挤了,三位姑娘如今还挤在小抱厦里。为教小戏子们唱戏,专用了梨香院,姨太太一家挪了东北角上另一所院子里。二奶奶说,索性趁着修子,把家里空院子都布置了开了春给大伙儿重新分派。”贾宝玉忙问:“可说了怎么分不曾?”袭人摇头:“总要等接完娘娘的驾才好定,修房子不过是顺手。”贾宝玉心里受惊不小——薛家啥时候说过要搬出去的?又听袭人道:“二爷今年要孝敬老太太、老爷、太太些什么呢?”贾宝玉揉揉脑袋,这又是一件麻烦事呢。
晚饭前王夫人等俱回来了,一一向贾母汇报了今日行程与见闻,又伺候着贾母吃过了饭,方才辞了出去——如同以前的每一天。到了年节,依旧是宁府里总领了春祭的银子打扫祠堂,两府开宴四处赴请贾氏宗族大见面——如同以前的每一年。贾宝玉趁年前往集市上淘换了些姐妹们喜欢的小玩艺,算是把过年要奉上的礼物给弄齐了。
而对于贾宝玉来说,这个年与往常却有很大的不同——他经常盘踞的地盘从内院转移到了前厅。东西二府有品级者皆入宫朝贺,行礼领宴毕回家,这才是自家过年了。贾宝玉到前厅随着父兄等巡了一回桌,见了不少一年到头只见一次的贾姓同宗,听了几句恭维。往年这个时候他就可以退到贾母那里,不用在贾政的眼皮子底下束手束脚不敢吃饭喝酒的了,今年却是不行——他如今是官身了,再没事退到内闱里保不齐就要惹上御史。
有贾政在的地方永远不要求能过得自在了,合家子侄知贾政素日作派,都不敢放肆,贾环在席间已被他瞪了不下五回,看着满桌子的菜干瞪眼就是不敢伸筷子。还是贾赦看不下去,把贾环叫到身边:“琏儿招呼人去了,你来陪我说说话。”贾环偷看了一下贾政,方挨着贾赦坐了,又给贾赦执壶。
贾珠和贾宝玉浑身不自在,知道过年时贾政还不至于在席面上过于找他们的不是,然而却怕他秋后算账,也都拿捏着。贾宝玉先蹿到代儒席上为代儒斟酒,贾珠一看也跑了过去。贾赦没耐性,看这个样子先说身上不好回自己院里关起门来取乐去了。贾政左看右看也觉不够热闹,颇有些尴尬也回去了,这时气氛才活跃起来。划拳拼酒、说笑话、套近乎,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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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四处吃酒,堂客还好有的是时间四处交际,官客们的假都是有数的,不免有应的有不应的,就得有所拣选,辞了可去可不去的,余下的酒宴还是不少,晌午吃一回酒、晚上还得再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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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像赶场一样。贾宝玉也接了不少贴子,挑挑选选决定去一场同年相聚的、一场冯紫英、薛蟠等人相邀的,另有舅舅王子腾家也是要去的。
贾宝玉计算着为数不多的假期,硬接了一天两场的酒席,两天之内把必须得去的酒都喝完了,估摸着历次考官那里只会比自己更忙,便只在早上去拜个年走个过场,得了空便往街上闲逛——今年比往年人多事杂,开学后又要拼命读书,如今这也算是放松一下。贾宝玉的习惯是一边逛街一边搜罗些小玩艺儿存着,这样给姐妹、侄子侄女的小礼物就有了,以家中女子的才情反是这些东西更讨喜欢。贾宝玉转了半天,兴致也上来了,算着这个才二十文,那个也不过十八文,在这里扫货实在是划算,越发有耐心了。不消半日,扫红、墨雨两个小厮已经拎了两手的小玩艺儿,茗烟、锄药要护着贾宝玉不叫人给挤了又要尽职扮好狗腿呵斥摊主不许要高价,幸而不用当搬运工。
等贾宝玉花十六文钱捏了个牧童骑牛的木雕要扔给小厮拿着的时候,才发现再买下去他们就要搬不回去了。这才良心发现地道:“挤出去寻个茶楼歇一会子再回家。”
甫一进楼,茗烟就先嚷上了:“掌柜的,楼上雅座! ”贾宝玉道:“你小声些儿罢。”主仆五个正在楼梯上走着呢,忽听得一声:“十六哥,这奴才好大的声音,可比跑堂的叫得还响。”茗烟哪里忍得,跳起来就要找人算账,贾宝玉只觉这声音耳熟,一听到“十六哥”三个字反射性地抓住了茗烟。
楼上坐的正是上皇的两个儿子,照说年节时宫中也是大宴小宴不断的,这两位爷是断断没有时间四处流蹿的,然而如今京中有两位自称“朕”的人物,都是需要人去奉承的,徒忻也是少年心性,听十八弟徒愉每每念叨想出去看热闹,也有些动心,两人两头瞒着,对上皇说给皇帝拜年去、对皇帝说去看父皇母妃,两宫并非相连中间要过些住宅街市,就这样,两人只带了贴身侍从溜了出来。他们两个也是逛了半日,只不敢很买东西——一两件有趣的还好,说是下人看着新鲜孝敬的,买得多了被人发现了就知道他们出去过了。
大家都是往闹事里走,都是走累了要歇,不巧就遇到了一起。要说徒愉也是个混不悋,逛得高兴了早忘了他哥哥嘱咐的:“不许生事。”刚到茶楼上一坐,就听到有人高门大嗓委实嚣张,十八爷自己也嚣张,却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嚣张,两下就对上了。
等到了徒家兄弟的桌子前,贾宝玉使劲眨了眨眼,终于确认这两只就是曾经给自己的侍读生涯第一天造成不可磨灭阴影的家伙。贾宝玉的警报一下就升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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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怎么会在这里?这可不是个皇子、王爷可以满街走的环境啊!贾宝玉自己出门还得层层报了长辈知道说好行程,带上小厮才能出得门的。
徒家兄弟看到贾宝玉也愣了一下,徒愉本安然高坐手里还托着茶盏,等会子要是有人来找碴十八爷就能顺理成章地更热闹一回了。等人上来了,忽觉得打头的家伙有些儿脸熟,仔细一分辨,居然是贾宝玉!徒愉嘴巴没含住茶水,滴滴答答往下淌,浸湿了前襟,手忙脚乱地去擦。徒忻对着贾宝玉笑道:“你怎么作这个打扮?”
贾宝玉今日作“贾母钦定之标准打扮”,束发嵌宝紫金冠、二龙抢珠金抹额、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青缎粉底小朝靴、美玉、项圈一样不缺,更显得唇红齿白,眉如墨画。两人以前见惯了贾宝玉少年老成状,孰料他也有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时候,此时看他因为吃惊没掩好的脸色,把往日的形象打了个粉碎。
贾宝玉穿惯了这样的衣服,平素不觉得有异,他也没个对比的,同学们或年纪不符,或出身不同,与他的情况都不一样,且这一身是“贾宝玉标准打扮”穿了也就穿了。此时被两人的目光看得,也不由不自在了起来,左右扭了一□子,看看自己虽然挤了半天的自由市场,但有两个小厮护着,也没有像大婶们抢超市限价商品一样形象尽失啊。他这一举动,徒忻失笑,又抿紧了嘴,右手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下。贾宝玉更不自在了。徒忻伸手一指:“坐。”说完又拿拳头抵在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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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一看情势,这时候要给这两位添堵那是自找难看,然而坐得太顺溜了似乎也不妥。正在犹豫间,跑堂的来了——两拨似乎有矛盾的客人在自家茶楼里碰面,他想不上来看看都不行,紧跟着贾宝玉一行人就上来了。悄悄伸头一看,见情势还不坏,忙问:“几位老客认识?并桌么?”有了这么个润滑剂,贾宝玉看向徒忻,睁大了眼,意思挺明白——那我就坐了?徒忻唇角上翘,点了点头。
跑堂的见贾宝玉坐下了,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这位爷,您与这两位爷用一样的茶么?”
徒愉“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脱口道:“咱们是这两位爷,贾……咳,贾兄不应该是那位爷么?”贾宝玉在椅子上挪了挪尊臀,心里抹汗。徒忻瞥了他一眼道:“你哪里学的贫嘴?”一语未毕自己也撑不住咧开了嘴,又抿住,三人互相看来看去,贾宝玉满身不自在,徒忻、徒愉尴尬过后想笑又忍住了。
跑堂的笑道:“爷说笑了,甭管这位那位,那是小的的爷。您用点儿什么?”贾宝玉借势岔开了场面,一眼扫过徒家兄弟的茶,见汤色还算清绿,却比不得上好的贡茶,知道这两人与自己一样惯常喝的吃的都比这茶楼里的精致多了,到这里坐着并不是为了喝茶而来,因而并不挑剔吃喝。思及此,宝玉便由着跑堂的取了茶盏斟了“极好喝的茶”,又问:“还要什么点心?”贾宝玉一看桌子上,无非花生、瓜子、几样糕饼,又让添一碟子松子儿来。
贾宝玉清清嗓子:“那个——两位——”徒忻使个眼色——机灵点儿,别暴露了我身份。贾宝玉顿了一顿:“您二位怎么在这个时候到这儿来了?家里人知道么?”徒愉正转着眼珠子看贾宝玉并他带来的小厮呢,此时听贾宝玉发问,颇觉扫兴,沉着脸爱理不理了:“做什么问这个?”贾宝玉一听就知道这两位可能是溜出来的,心里暗暗叫苦,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呢,徒忻已经另起了个头:“你也是出来逛逛的?我还道你这几日在家侍奉父母呢。”
贾宝玉见两人不愿提这个,低头拨了一下碗里的浮叶,方道:“大过年的,谁家不是四下吃酒看戏?祖母、母亲有姐妹嫂子们陪着我蹭前擦后的反不像话。家父倒是更喜欢与些清客闲谈。还不如出来寻些小东西给大伙儿解闷,也算是一番心意了。”
徒家兄弟早看见有两个小厮抱着东西,先时没在意,现听贾宝玉一说,徒愉便要看。他一路看来颇觉新鲜,却被徒忻看着不许买东西回去怕暴露了,此时看贾宝玉选的东西都是既新鲜又不粗俗的,很有点爱不释手的意思。徒忻道:“你是怎么了?方才我瞧你只是喜欢倒没这么爱。”徒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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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拿着个木雕左右看呢,一听徒忻开口,以他的经验知道这种淡淡的语气里徒忻已经是不太高兴了,咽了口唾沫:“方才咱们看的东西有趣是有趣,只没这个精细呢……”徒愉怕徒忻是有缘故的——上皇年纪大了,对于精力旺盛的小儿子是管不大动的,皇帝因为上皇还活着且自己也要有个“兄友”的名声,也不很苛责他,唯有徒忻身份上是他哥哥、年纪上比他大那么一点儿、武力值上比他高了那么一截……嗯,于是前后两任皇帝便睁一眼闭一眼地默认了徒忻的管教权。
贾宝玉看徒愉一边勉力维持形象,眼睛却往一件竹子做的小水车上瞟,还要注意一下他十六哥的态度以免被训,突然觉得这位上皇十八子鲜活了许多。而那位十六爷……
十六爷是朵奇葩,硬把茶楼坐出了朝堂的氛围。一句话就能让人老实下来。
气氛,好怪异。。。。。
贾宝玉见徒愉的的样子实在可怜,执起茶盏,细细的水流淌到小水车上,水车开始打转儿,徒愉还真没机会见过水车,趴得更近了点儿。贾宝玉翘翘唇角,这位十八爷倒是真性情。贾宝玉放下茶盏,徒愉便跃跃欲试,这会儿他已忘了徒忻还在旁边了。忽听徒忻一声咳嗽,徒愉飞快地看了徒忻一眼:“十六哥,我就玩一会儿。这些东西宫里见不着,可新鲜呢。”然后忙不迭地开始浇水——你不许我也先浇了!
贾宝玉知道徒忻不好惹,便想岔开话题:“这里的东西虽多,近了一看却又都粗糙了,只要说精致毕竟还是平日见的好些。唐诗说‘草色遥看近却无’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徒愉连连摇头:“解个闷儿你也能嚼出两句诗来,真真是个读书人。”徒忻心里却道庙会上的东西固然称得上是“野趣”,走眼观花看来也颇有意思,真要下手去买,怕还是嫌糙了些,确难买到雅致的。如今两手空空,一是不敢买怕露行迹,二也是觉得无物可买。这情形还真如贾宝玉所说 “草色遥看近却无”,脸上不由缓了下来,嘴上仍道:“你就是不肯读书。”说得徒愉一吐舌头。
贾宝玉见此情形不由暗笑,徒愉天不怕地不怕,见着前后两任皇帝也敢耍赖放刁,就是怕他这个哥哥,真是一物降一物。前一刻还是小霸王,一到他哥哥真发话了,立马变成小跟班,还真是——可爱!当然,前提是不找自己的麻烦。别说,徒愉不为难人的时候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的,小模样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心里正夸着呢,徒愉忽然惊道:“我说今儿怎么看你不对劲儿呢!你居然会笑?!”十八爷不想考状元,成绩好的人他不稀罕,倒是对“有趣”的事他的兴趣还大些。徒愉年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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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在懵懂间,猛然发现“样板好学生”贾宝玉居然也是个活五生生的、会逛街、会买意想不到小玩具的同龄人,而且这人长得还很不坏,便生出几分好感来,说话也就随意了起来。贾宝玉瞠目,有些发囧,干笑道:“咳咳,谁不会笑啊?”徒愉左右打量着道:“不对不对,以前见着你要不就是装菩萨,要不就是,嗯,皮笑肉不笑的……”
什么跟什么?!我有那么猥琐的时候么?贾宝玉黑线,拿眼瞅徒忻——管管你家弟弟吧!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徒愉说的还真是,当初自己心里可不是真正乐意“陪太子读书”的。
徒忻也因贾宝玉与往日的不同凝神观察了一阵儿,心中的惊讶比徒愉少不了多少,又因贾宝玉今日之俊俏活泼,且能在不在掇撺恶作剧的前提下跟徒愉谈得来,对他也颇有一点亲近之意。感受到了贾宝玉的视线,见他眼带恳求,心下更觉异样。那边徒愉见他哥哥不阻止,越发胆大了,一拍巴掌:“可不是么?今天倒像个真人了! ”故意上下打量着贾宝玉。贾宝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咳咳,臣……呃……我什么时候都是真的。”
徒忻看明白了,往日见的那是个“学士”,今日见的才是本人呢。他心思重些,心下就有些着恼,有点儿被欺骗的感觉——他对贾宝玉的印象先是有些不恭敬徒愉的傲气,继而觉得这人性情坚忍肯吃苦,哪知今日这般样儿才是人家真正放松的情态,自己看走了眼。就把初见贾宝玉那几分亲近的意思给减了去,脸上淡淡的,转头对着徒愉一挑眉,话里就带了点刺:“他不是贾宝玉么?你倒能看出真的来了?”
徒愉被这冷笑话逗笑了。贾宝玉作出十二分恳切的样子看着徒忻道:“早先总听说宫中规矩道,我又道宫中大儒教出来的学生必是极重规矩的,头一遭进宫还不得老老实实?头一天……我哪能跟十八爷拧着?只能呃……反正按规矩来倒容易些,后来就拧不回来了。再者说了,我要真揣了一兜子东西陪十八爷玩,或是说其实我最恨作八股……不用圣上生气,早叫家父一顿板子打死了。”
徒愉是真吃惊了:“你不喜欢读书啊?”贾宝玉摇摇头:“书也看些,只不大喜欢八股,做得看东西总是一条一条的,脑袋都写成了方的!只我们家里,旁的倒好,家父对读书看得重,总不好叫父亲失望,”说着一摇头,“书读得好了,便不用挨板子,不然总要挂心,还不如打头做好了,偶尔有疏漏的时候,往老太太跟前一跑——”徒愉大笑:“你可真能装,先时我可没看出来!早知你是个妙人,咱们也好早得些乐趣。你倒是怕板子多呢?还是不叫令尊失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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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忻咳嗽一声,徒愉与贾宝玉都看向他去,却见他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摩挲着碗沿儿不说话。徒愉对贾宝玉一挤眼睛,吐了吐舌头,引得贾宝玉唇角上翘。徒愉道:“唔,还是这样好。我说你啊,闲着别绷着了,可惜了好相貌……”
徒忻重重咳嗽了一声:“胡吣什么呢?这么轻狂! ”徒愉也知道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寻常说了也就说了,反正他也看贾宝玉不那么顺眼看人老羞成怒也是一大乐事,难得今天贾宝玉投了他的眼缘,也就顺着道了一回歉。徒忻又说贾宝玉:“你今天一朝显露了本色,倒开始教起十八弟躲懒了?他平日不老实,躲到母妃那里也是被交给师傅。”
贾宝玉道:“十八爷还是这么直爽,倒教人羡慕。”徒忻道:“不过是缺心眼儿,人前不知道收敛。”徒愉不高兴了,不说话。贾宝玉道:“今儿难得能脱身,何必计较太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松快的。”徒愉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可不是哪里都有人管的,好不容易摸了出来……”又被他哥哥瞪了。
贾宝玉笑道:“只要两位安安稳稳回去了,我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两位是悄悄出来的吧?十六爷也不必掩着,这样的事儿——咳咳,十有八九都干过的。呃……我常对母亲说去舅舅家午饭才回,打个忽哨就出来倒能玩一早上。整日闷在家里都闷得要长霉了。”
共同的偷跑经历倒是拉近了不少距离,徒忻垂眼听着徒愉问了贾宝玉京中有何可玩之处,又与贾宝玉交换心得——什么游戏好玩、哪样东西好吃、又有何处景色怡人、宫里有什么笑话了、外头又有什么新闻。心里有些气闷,倒是徒愉这样的过得恣意舒坦,只要徒愉放开了,连个板板正正道学样的贾宝玉都跟他三言两语交谈间褪了伪装。
徒愉往常谈得来的,多是些不务正业贪玩的伴读纨绔,徒忻必须得承认,看着弟弟与这些人玩得疯了,训上两句挺有点成就感的。现在与个自己也承认有些本事的探花也能聊到一起……与好学生处得来那是徒忻的长项。徒愉恣意的样子让徒忻有些羡慕了,然而他又做不来徒愉的样子,只能看着两人在冬天的阳光里谈话脸上带着暖暖的笑,险些把自己憋出内伤来。十八弟少有这么不闹腾的时候,贾宝玉看着也很柔和,两人说的内容虽非诗词歌赋却也不是什么不正经,连喝斥都没话题,自己……有点儿多余……
又听徒愉道:“你要散馆了?那可好,能留京里就更好了,再不济我去求皇兄留你下来,你投了我的脾气,咱们一处玩,岂不省心?”贾宝玉道:“那怎么成?我还得养家糊口呐。”徒愉喷笑:“你们家里还能缺了什么不成?倒要你
62、与人聊天别扭无比 ...
养家糊口?你可想好了,真搀和到外头去可有你受的!外头污糟事儿可多着呢,趟那个浑水做什么?真要治国平天下么?”贾宝玉笑道:“且看看罢。”徒愉也就是兴致来了顺口一说,见贾宝玉没当面阻了,也就不再强辩。[贾宝玉心声——老子是男人啊!我不趟浑水,家里就要另有人趟,难道要叫家里一帮女人们趟不成?老子姐姐给你们家当了十年佣人才熬出头来,再靠女人,我都没脸见人了。再说了,别人给的可不如自己拿顺当,你自己就是个不靠谱的,我要靠你就是脑子抽了。]
徒忻眯了眯眼,看贾宝玉似是极惬意地晒着太阳,心下断定——这家伙就没把十八弟的许诺当真。徒忻自己就常作这种表情,看着温和,实际上是懒得与人争辩,徒忻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以十八弟之不靠谱,贾宝玉要把他的话当了真,徒忻从此不会给他什么好评价了。
贾宝玉伸手招来茗烟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又说:“只可惜外头的东西带进宫去有违制度,不然这里头倒有几件可玩的。”徒愉就眼巴巴地看他哥,徒忻只作没看见。徒愉道:“十六哥……”徒忻转脸问贾宝玉:“外头有什么书铺子么?”一桌三个人,总不能两个人说话把另一个撂到一边儿,贾宝玉正琢磨着如何让徒忻别像背后灵似的盯人好歹也说两句话呢,见他发问,想了一下几个合适的铺子一一说了。徒愉大感扫兴,又不好当着徒忻的面问某些“禁书”。只听他哥哥问:“哪里有宋版书?听说某处的书纸张好,是也不是?某处古董铺子里的字画如何?”贾宝玉又说:“若论珍玩,还是老字号的当铺里头好,里头的人是练出来的眼睛,看东西可毒呢,只可惜我也没见过。”徒愉更觉没趣了。
贾宝玉一面与徒忻说:“我倒爱看些游记,不能出京,看看这些也好。”一面扣下了水车,推给徒忻:“这个也是农具呢,书上倒有,若不见实物总不知究竟是什么模样。”说完一笑。徒忻看着徒愉耷拉着脑袋蔫蔫的样子也觉好笑,轻轻放到他跟前:“要知稼穑之艰辛。”转眼与贾宝玉相视一笑。徒愉揉揉耳朵,冲徒忻一吐舌头,又瞪了贾宝玉一眼,也乐了。
徒忻摇头见日已正中,便道:“好回去了,时候长了叫人觉出来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冒泡……报到……谢谢大家对偶的关心。
病情啥的其实看更新就看出来了,泪流,偶属于闲不住的,好一点就会更的。
至于同人和原创的问题,谁叫偶已经开了同人坑呢?只要开了,偶就想先填完坑再想别的。
原创坑,偶家小受正在试图让偶开……偶表示鸭梨很大,快顶不住小受的纠缠了……叹气,小攻难过小受关,原创,大概就是下一篇吧~
63
63、元妃省亲宝玉得字 ...
天子脚下遇到个把两个皇亲国戚实在是太正常了,茶楼会面,不过是个Сhā曲,贾宝玉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没有得罪两位皇弟,也就撂开了去。贾府里还有一件大事要耗神呢——元妃省亲。
省亲如同领导出巡,早在正日子前就有人先期安排打点了,从初八开始宫里就派人出来折腾,先是派太监出来先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挡围幙,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知道的说是元妃省亲,不知道的还道荣国府被隔离审讯。这期间宁荣二府的红包也没少送。
贾政思前想后,还是命贾宝玉向翰林院请了假在家中温书,待省亲过后再回去复习待考。贾宝玉看着府中熙熙攘攘,越到临头回事的人越多,心里发沉——月盈则亏说的就是这样的吧?握紧了拳头只管缩在外书房里温书。好在这府中是女人比男人忙,男人里有贾琏等瞎忙,用不着他,外书房里倒也清净,他只管到了正日子的时候让丫头们收拾好了跟着朝拜就行。
贾赦等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四日,俱已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元宵当天,五鼓大早,自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立在一天之中最冷的时辰里等元妃驾临。贾宝玉也记不清省亲的流程了,与大家一道起了个大早,哆嗦着穿了礼服等着。半晌不见动静,又过了许久才来了一个太监,道:“早多着呢!未初刻用过晚膳,未正二刻还到宝灵宫拜佛,酉初刻进大明宫领宴看灯方请旨,只怕戌初才起身呢。”王熙凤听了道:“既这么着,老太太,太太且请回房,等是时候再来也不迟。”于是贾母等暂且自便,园中悉赖王熙凤照理。又命执事人带领太监们去吃酒饭。
贾宝玉脸颊直抽抽,戌时才动身……算来元春回家统共也呆不到四个小时,家里费了好几个月、多少万银子下去了。皇帝,你能再折腾一点么?好歹批准了人家探亲,怎么也能个一天,一起吃顿饭吧?
然而有这四个小时也比没有强啊,贾宝玉一面腹诽,一面等着元春,心里想着她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却总也想不出来。一整个白天,阖府上下都处在一种亢奋又紧张的状态下。午饭都用得极少,贾宝玉跟着贾母吃饭,发现没心情吃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王熙凤在园中照理,李纨于贾母跟前伺候,王夫人邢夫人等吃过饭又都聚到贾母跟前。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娘娘此时该用晚膳了。”、“娘娘该请旨了罢?”
王夫
63、元妃省亲宝玉得字 ...
人一抬眼看到贾宝玉还在,对他道:“你如今也有功名了,与堂客们混在一起很不合适,去前头寻你老爷与你哥哥们去。”贾母点头:“宝玉是该去前头,”又叫琥珀,“你跟着去,送宝玉到他房里加了大衣裳再到外头去,天渐黑了,冷。”出了贾母正房的母,贾宝玉还听到王夫人又在清点人数,嘱咐李纨:“她们小姐妹还小,先别抱出来,见了风不好。叫奶-子们机灵些候着就是了。兰儿、堇儿两个你打发人叫他们收拾好了随他父亲、叔叔们一道……”
贾宝玉回到房里,按自己的品级又重收拾了仪表,因想贾政在前面,便只罩了件灰鼠里子的石青褂子。到了前头,给贾政、贾赦请了安,又与贾珍等打了招呼,老老实实站到贾珠身后去了。
元妃是掌灯时分才到的,光是仪仗就走了有三刻钟,接下来先是在园子里转一圈而不是见娘家人。逛完了园子,才轮到家人相见,见面之前先排班,贾宝玉正想此时能见着姐姐了,却有昭容宣:“免。”次后元妃移至贾母正室,这才是见面了。贾母等有品级的女眷还能看到元妃的脸,男丁就只能隔着帘子磕头了。贾宝玉跪在下面,只觉心跳得比殿试时被皇帝监考还快,掌心里满满的全是汗。行礼毕,又被引了出来。心中大恚,老子记得省亲的时候能见到姐姐的!
与众男丁退至外头候着,又听见远远的脚步声入了室内,却是薛姨妈母女与黛玉被引去。贾政又去问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小太监来宣他了。贾宝玉咽一口唾沫,把嘴巴里酸涩的感觉咽掉,整整衣冠随行。
一室灯火通明,满室翠围珠绕,往常贾母坐的主座现在坐了个年青女子,穿着妃子的服色,明晃晃的烛光里仿佛是旧是模样。贾宝玉没忍住,嘴巴里更酸了,连鼻子也发酸,喉咙里像梗着块东西。都这样了还不能哭着上前嚎一嗓子:“姐姐,我想你。”还得先行国礼。
一套叩拜下来,似乎平静了一点儿,等元春命他进前,携手拦于怀内,又抚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话没完,她先哭了。贾宝玉脑袋嗡的一声,陪他姐一块儿哭了。贾母等大惊,昭容往前跨了半步,拉拉元妃的袖子,元春方慢慢收泪。贾宝玉也没有了先前“不要脸”的决心,脸上一红,偷偷扯了元春的帕子一抹脸,逗得元春笑了,一指头戳在了贾宝玉的脑门上。
又有尤氏、王熙凤上来请去细细的游园至正殿开筵席。这回却是步行了,贾宝玉扶着元春,贾母等在元春之后,贾政等在女眷之后。贾宝玉对这园子倒还熟悉,贾政曾命他给园子各处题名拟匾作对联——也是向元春展示一下由她启蒙的弟弟的学习成果
63、元妃省亲宝玉得字 ...
,科举虽得了名次,然元春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而已,倒是拟几个匾能让元春直接感受一下也是不错的。唔,贾政也不是那么迂腐刻板的。贾宝玉对这园子最大的印象就是“大观园”,各处院子也无意掠曹公之美,一一对照印象拟了它们原有的名字,对联却是记不大清了,也依着院名及院中景致凑了个七七八八,倒也齐整——嗯,幸亏语文基础好。
元春一路道:“这是你拟的?”“那里的几竿竹子看着还好。”次后便问:“读书辛苦不辛苦?”“我听说你入了翰林,也是只有欢喜的,那里住着比家里方便么?”又嘱咐:“勿要太过用功,别伤了神。”贾宝玉一一回答了,却不敢问——你在里面过得好么?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只说:“我于诗词上头也有限,统共那么些典故,早叫人用烂了。”又说:“大哥哥一直念叨着大姐姐呢。”
入了正殿,只宝玉随女眷在内陪元妃饮宴,两府男丁都在外面候着。元春本意宝玉已有功名在身又见其所拟之匾额等倒也颇有雅趣所学已无须再考,命他在这时节跟姐妹们一道作诗,未免掉了爷们的身份,不是朝廷官员的作为,也显得元春等拿朝廷官员不当回事儿,跟娘们一道取乐。元妃为园子赐名“大观园”后对贾宝玉道:“你拟的名儿我都看了,很是喜欢,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儿就心安了。你是圣上点的探花,没有陪我们娘们作诗取笑的道理,今日你只与我一道看姊妹们作诗就好。”贾宝玉心下诧异,他还记得原著里今天要做不少诗的,早已打好了腹稿,以多年考试的经验兼读书功底作应景的诗还是能应付的,不料元春居然有此一语。贾宝玉一怔之后便解其意,又默默加上一句——跟才女抢风头,抢过了丢人,抢不过更丢人。
当下由元春分令诸女先各题一诗一匾,吟成后与宝玉两人评定宝黛二人为优。在贾宝玉看来,这种奉上命而作的诗歌功颂德是难免的,就看谁拍马屁拍得不着痕迹又顺眼罢了。次后元春又令作诗好些的黛玉、宝钗、探春等为她所喜欢的几处院落配诗,评定的结论仍是黛玉、宝钗为优。元春垂眼看着两个表妹,悄声问宝玉:“你看她们两个,哪个才气更好些?”贾宝玉一怔,旋即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一,作诗上头风格不同,哪里就能说谁更好了?”元春点头。
评过了诗,元春命探春誉抄了诗稿,又颁了些赏赐,接着便是看戏。元春于诸兄弟姐妹中只与贾珠、宝玉熟些,其余人等要么在元春入宫时年纪尚小没什么接触或者干脆还没出生,或者如李纨等与元春相交不深,贾珠在外,元春就把宝玉带在身边,贾母、王夫人反在两侧就近相
63、元妃省亲宝玉得字 ...
陪。
贾宝玉看元春只点了四折戏,后又添了两折,比平常自家摆酒唱戏点的还少,瞥眼看时,见元春脸上似有犹豫之色。果然六折戏毕,太监就上来跪启赏赐等事,单子极长,贾宝玉估摸着这就是结尾了,但凡再多听一折戏时间就不够用了。
元妃颁了赏,以贾母的为最重是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拄一根,伽楠念珠一串,“富贵长春”宫缎四匹,“福寿绵长”宫绸四匹,紫金“笔锭如意”锞十锭,“吉庆有鱼”银锞十锭。邢夫人,王夫人二分,只减了如意,拐,珠四样。贾敬、贾赦、贾政等,每分御制新书二部,宝墨二匣,金,银爵各二只,表礼按前。贾珠、宝玉减了一匣墨,减了一方宝砚。宝钗、黛玉诸姊妹等,每人新书一部,宝砚一方,新样格式金银锞二对。贾兰、贾堇则是金银项圈二个,金银锞二对。尤氏、李纨、凤姐等,皆金银锞四锭,表礼四端。又有两个侄女与贾兰等同。外表礼二十四端,清钱一百串,是赐与贾母,王夫人及诸姊妹房中奶娘众丫鬟的。贾珍、贾琏、贾环、贾蓉等,皆是表礼一分,金锞一双。其余彩缎百端,金银千两,御酒华筵,是赐东西两府凡园中管理工程、陈设、答应及司戏、掌灯诸人的。外有清钱五百串,是赐厨役、优怜、百戏、杂行人丁的。
颁赏已毕,太监便请回宫。家下又是一通哭,元春临行还叮嘱:“不须挂念,好生自养。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尽有的,何必伤惨。倘明岁天恩仍许归省,万不可如此奢华靡费了!”
贾宝玉听了最后一句愣了一下,心说能有明年就好了,这家里也确实够会浪费的。借着扶元春的动作低头掩了表情——话又说回来了,皇帝说,你们可以省亲,你要是不领旨谢恩屁颠屁颠去准备,那是不给皇帝面子;别人都省亲了,就你家不省亲显得与众不同,那是把元春放到风口浪尖上;你要是不花大力气准备,就拿砖头砌个墙把旧花园一围就省亲,也是特立独行,如此寒酸怕宫女太监都要瞧不起元春了。这事就是被迫浪费人力物力财力瞎折腾给皇帝长脸!贾宝玉最终下了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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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贾母恐宝玉累着,命在家歇一天再回翰林院。宝玉也觉得熬了一夜再起个大早读书效率不高,便在家里略作收拾,快到晌午的时候又接了宫中皇帝赐下来给贾府的诸般赏赐。看家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又将园中一应陈设动用之物一一收拾或入库或继续摆放——再没什么大事,第二天就回了贾母回去备考
63、元妃省亲宝玉得字 ...
了。
因恩科开在二月,故而散馆就定在二月初,考完了正好任职腾地方。即使状元从第一名滑到了第六名,贾宝玉的名次也没有提升仍然维持了个原来的排名——原来的第四名秦璃蹿到了第一名。成绩出来之后徐丰的脸色就不太好,与人道喜时表情也有点僵。他是青年得志,自做了状元恭维得人多了不免会受影响,不比邓琳年近四旬功底极是扎实,也不比贾宝玉整天提心吊胆背后有狼追着略一松懈最后面子上就不好看了。,凭心而论,他能一路考到这里来的基本功还不错,且将将入京一年,就算被繁华迷了眼也不至于堕落得太厉害。
次后就是授官了,有被斥重修的,有放到六部或外县任职的,前三名却被重授了或编修或侍读、侍讲等职。贾宝玉一听任命,不由感慨万分:兜兜转转一年了,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继续陪太子读书。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子不想再念书了!
幸而还给了三天假,贾宝玉又拎着大包小包、带着小厮仆从探望各处亲朋。这回唐佑成了正经上级了,除了舅舅王子腾处,贾宝玉必得去他那里报个到。唐佑这回比以前亲切多了,专拨了时间与贾宝玉聊天,续了三次水都没“端茶送客”。从太子好学礼贤下士一直说到侍读学士当遵守的规范,末了才恍然大悟道:“我说这半天怎么不得劲呢?原是都没称呼你,你的表字什么?”
贾宝玉一愣:“未冠,无字。”
唐佑曲指:“是了,你还不到二十呢,然今既是朝廷命官,无字不妥,若你家长辈不介意,我倒好送你一个表字。”
贾宝玉一想,比起贾政的半桶水,唐佑的文学造诣要高很多了,便道:“依古礼,当由年高德勋之长辈赐字,老师有赐学生自当拜领。只此事越不过家父,待学生归告父亲,请家父登门相请才合理数。学生这便回去。”唐佑捻须道:“我等着就是了。”
贾政其实闲得很,正在家中书房闲坐,听贾宝玉这么一说,忙叫王夫人备了礼物,拿名帖投到唐府,请唐佑过府一叙。及冠取字才是正常手续,然而此时人已不重冠礼贾宝玉年龄又有点尴尬,但取字确也郑重,到底摆了酒席,家中男丁相陪。唐佑道:“府上果然是知书守礼之家。我常道古风不存,不想今日还能窥着一二。”给贾宝玉取了个字,把当事人砸了个七荤八素——
唐学士说:“府上取名从玉字旁,若依宝玉本名取字怕有重字,毕竟不妥。不如便字介石罢! ”
贾宝玉听了此语,先伸手摸了摸脑袋——头发还在,这才放下心来,又开始琢磨自己的“字”。忽被贾珠推了一把,才上来谢了唐佑。
唐
63、元妃省亲宝玉得字 ...
佑一笑:“你我既是师生,又是同僚了。”
贾宝玉这才想起来,唐先生还兼丰皇家子弟学校老师一职,而自己从明天开始又要重新面对一群半生不熟的豆丁和长大了的豆丁……这群豆丁里还有不少蹦豆。
作者有话要说:贾宝玉,字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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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薛家搬家宝玉上班 ...
“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易》
唐佑是个大忙人,略吃了一会儿酒就告辞而去。他走了,在座的便都是自家人了。贾赦推说身上不好先走了,贾政见有自己在场大家都放不开,颇有眼色地先退席去与清客们取乐了。留下的人就更自在了,贾珍拉着贾琏说话,贾蓉、贾蔷在另一边碰着酒盅,余者也三三两两地与相好的聚在一处。贾宝玉有了字、有了正式的官职,从此在荣宁二府有了绝对正式的发言权。可以作为并且已经被大家作为一个“成年爷们”来看待了,不管他今年十几岁。因而当他说:“去老太太那里看看。”的时候,还被贾琏取笑了两句,拉着灌了三杯酒才放他出来。
贾宝玉也不以为意,抽身往西边走。路上冷风一吹,酒意去了七分。贾宝玉才有心情细细琢磨这个“介石”。这两个字出自第十六卦豫雷地豫震上坤下“豫。利建侯行师。彖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贾宝玉读过《易》,说实话,并不怎么精通,只知道这卦不错,最后必有好结果,然必得中正自守、下定决心坚持到底。唐学士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取这个劝诫之意明了的字,贾宝玉因自家筛子府而焦急的心似乎得到了安宁。
到了贾母院中,女眷的酒席还没散,此番贾宝玉得官依贾母的意思是必得再好好乐几天的,摆酒唱戏是一定的,家中正好养了十二个小戏子,不用白不用。被贾宝玉硬劝住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家中先头为大姐姐的事忙了许久,也都乏了。老太太心里高兴,自家娘们乐乐就好,真要下贴子请人还要叫老祖宗、太太、嫂子们张罗,再累着了你们就是我的罪过了。”贾政虽高兴儿子有出息,却是个疏懒的性子,又觉贾宝玉说得有理,也怕贾母年高累着了反而不美,一齐劝住了贾母。
贾宝玉是贾母最得意的孙子,最看不得他受委屈,正好借着唐学士代为取字的由头,正好召了府中女眷一聚,连要搬出去住的薛家母女并史湘云都接了来吃酒。贾宝玉刚进院门,就有婆子看到了,吆喝一句:“宝二爷来了。”接着就有几个腿脚快的小丫头先去禀贾母了。贾宝玉顺口问婆子:“里头还乐着呢?”婆子笑道:“恭喜二爷了。回二爷的话,老太太今日兴致可高了呢,这会子还与太太、奶奶、姑娘们在大花厅里看戏呢。”贾宝玉道声扰,径往里头去了。
64、薛家搬家宝玉上班 ...
二月天仍然有些凉,大花厅里却是暖意袭人。贾母身后七八个丫环不说,王熙凤、李纨两个孙媳妇还站着来回让人。薛姨妈是客,相陪贾母,下面才是邢、王二夫人,姐妹们又往下坐了一桌。贾宝玉进来依次请了安,王熙凤就拉着他的手到拖贾母跟前:“嗳哟哟,快看看,大人儿来了呢。也怪老太太,平日里总把他打扮成个观音座下的金童,这会子穿了这么一身,猛一看都快认不出来了。”贾母也笑:“怎么还怪起我来了?”贾宝玉坐在贾母身边,由着贾母取了眼镜把他上下打量。笑道:“凤姐姐今儿高兴得厉害,有什么好事儿呢?”
众姐妹你看我、我看你,探春道:“大姐儿前一阵子见喜,如今大好了,难怪她高兴了呢。”贾宝玉倒没听说过这件事,元妃省亲后他要准备散馆,并不住在家里,也没人告诉他。此时不免要关心一下,问一下情况。王熙凤笑着说:“叫你挂心了。”又说:“宝玉可是长大了呢。”叫贾宝玉站起来转两圈儿给大伙儿看看。
贾宝玉依言站了起来,一扬下巴,作风流公子状望天,逗乐了满屋女人。贾母歪头靠着鸳鸯的胳膊,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王夫人满眼欣慰心里得意非常,李纨抿嘴而立,探春伸手一指宝玉与一姐一妹头碰头暗笑,黛玉瞥一眼宝玉又收回眼来与宝钗目光碰了个正着,湘云爽快直接笑出了声儿来。笑过了,贾母招手叫宝玉坐到她旁边,王熙凤又张罗着给宝玉摆饭:“到前头累着了罢?爷们说吃酒可真是只管吃酒的,你别跟他们学来坏毛病儿,空腹饮酒伤身子。快吃些饭菜压压。”一语提醒了贾母王夫人,贾母叫盛碧粳粥来,王夫人命金钏把自己席上的胭脂鹅脯拿给宝玉。
宝玉在大家的注视下吃了饭,贾母又问外头情形,宝玉回说:“唐学士、大老爷、老爷都家去了,我就来看看老太太、太太。”贾母道:“既这么着你也不用跟他们猴在一块儿,今儿就在我这儿玩罢。比先前可瘦了,很该养回来。”薛姨妈道:“按说宝玉正是抽条长儿的时候,原是会瘦些,老太太不用担心,往后就能回家住,横竖往后是不必再费神读书了。”王熙凤笑道:“这是自然,我已与厨房里说了。”宝玉故作严肃道:“那我往后可就专一享用,再不道谢的了。”贾母也忍笑道:“那是。”宝玉绷不住笑出声儿:“还是得谢老太太、太太、嫂子疼我。”又问在演什么戏。
正在演的是老太太喜欢的热闹戏文,配上今天的热闹日子正相宜。贾宝玉往日为科举忙得满头包,虽也看过不少闲书典故,然而于戏曲上面还真没什么兴趣。贾母道:“你也大了,往后免不了有戏酒请你,多
64、薛家搬家宝玉上班 ...
看看也不坏。”宝玉一想,这也是正理,便耐下性子听着一字能拖十八拍的戏,幸而有贾母在一旁不时提一提剧情,宝玉自己原先也随长辈看过一些戏,还不算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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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贾宝玉回到自己房里,晴雯上来给他换衣服,袭人叫小丫头端水自去拧帕子。贾宝玉一扬手,两人都止住了动作,贾宝玉四下一打量才发现屋子里不少东西都收了起来,墙边炕上堆着半炕的包袱——我说刚才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发现了贾宝玉的目光,晴雯道:“娘娘省亲修园子时琏二奶奶就禀过老太太、太太了,把咱们家的房子一并修了,大爷大奶奶并哥儿姐儿挪到姨太太借住的院子里,二爷就挪到大爷原先的院子里。前些时候二爷有大事要做,老太太叫先别扰了你,今儿一早琏二奶奶打发人来叫我们先把小东西归置了,免得搬的时候手忙脚乱。”
贾宝玉唔了一声:“那就是这两天了?我明儿还有一天假,后儿可就去当差了。明儿一天可够用么?总得姨妈先搬了,大哥哥大嫂子再搬,次后才到咱们。”晴雯歪着头给他解衣裳:“二爷不知道么?对了,前些日子你读书考试呢。就你在翰林住的时候,姨太太已经搬了,这两天琏二奶奶已经着人把那院子收拾好了,珠大爷都快搬齐了呢,就等着把原先大爷的院子给二爷收拾一下,咱们现成的住进去就成。再说了,就是真要搬,也不用二爷动手,何必费那个神?”
贾宝玉愕然道:“我昨儿回来怎么没人说给我听?”又扭头看袭人,照往常,这消息该是袭人上来说的,今儿袭人却有些心不在焉,宝玉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前些日子你不在家,昨儿又出门见客,回来就说有大事,这些事情不用你费神的,哪敢再来烦你?”贾宝玉道:“老太太竟没说别的?”晴雯笑道:“老太太自是舍不得我们宝二爷的……”
其实贾母是想叫贾宝玉再在自己身边住两年的,她最疼的无过宝玉、黛玉两个,如今宝玉前途光明,她便一意担心黛玉——无父无母,虽然出身不坏,却有些不高不低的尴尬,嫁出去怕她受委屈。有心让两人亲上做亲,然则一年大二年小的,怕相处尴尬,故而只要不是正式场合,贾母多半会命宝玉依旧作旧装束,只当孙子还是孩子,与姐妹们一处玩耍。日子久了,情份也就深了,日后作亲了只要有这打小的情分在,宝玉又是个晓事的,总要敬重黛玉,外孙女儿以后也过得舒心。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宝玉年纪不大却已是官身,今日又举行了个变相的冠礼,作了成|人打扮,再寄居祖母院内与个未出
64、薛家搬家宝玉上班 ...
闺的表妹比邻而居,未免不成体统。又贾珠夫妇子女繁茂,除李纨所出两子一女,贾珠又纳了两个通房,原来的院子越发拥挤不堪,故而贾母同意了王熙凤的请示——内部大搬家。
薛姨妈这里,寡妇带着儿女不好过日子,倚着贾府也好生活,然而如今贾府人丁渐多自己都快住不过来了,薛姨妈实在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年前已打发下人去打扫薛家在京中的房舍,预备着搬过去,只因有元妃省事一事,她们母女元妃那里挂了号的,权借住着罢了。贾母王夫人固是苦留,然薛姨妈心中还有一番计较,她与贾母的心思有些相同,——宝钗年纪大了,该说亲了,入宫侍读的事儿已经黄了,只有另谋他途。因宝钗没了父亲,家中景况渐不如昔,然要女儿下嫁,薛姨妈又狠不下心来,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打量了一圈儿发现宝玉与宝钗倒也相配,住着联络感情也不坏。日后凑作一对,女儿也是个懂事的,宝玉人也很好,日子自能过得下去。然而随着宝玉渐渐有出息,薛姨妈又恐借住在贾府再要宝玉做女婿,越发像是倒贴的了,会被贾府上下的人瞧不起,误了女儿的大事,便生出念头要搬出来——哥哥王子腾如今又回京中,那里也是个倚靠。王子腾要给外甥女说亲,可比薛家有说服力得多了。
薛姨妈的新房子离荣国府不远与王子腾的府邸也近——这三家与史家同出金陵,入京选宅自然也不会离得很远。
贾宝玉对袭人道:“明儿早些叫我起来,总得去姨妈新宅道个喜才好。”袭人恍惚着应了。宝玉道:“你这是怎么了?”袭人道:“也没什么,二爷乏了么?早些歇着罢,明儿不是说要早起的么?”晴雯道:“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正月里回了一趟家,回来就这个样儿了。”宝玉道:“你家中有什么麻烦事么?说来我能帮上忙么?”袭人急忙摇头:“没什么。”宝玉续道:“那是想家了?等搬完了院子,事儿少的时候再回去看看就是了。”袭人吱唔着应了,宝玉以为她真是想家了,还感叹一下她这么小就要出来当佣人,想家也在所难免。叫她好好歇着去,晚上不用守夜,换麝月也罢了。
孰料袭人是为了正月里回家的时候她母亲哥哥要赎她出来的事犯愁,此时她还没与宝玉有什么暧昧,然在贾府日子过得确是比外头寻常小姐还好,且放在小爷房里,宝玉又是个上进的,难免会有一点念想。被母兄一提,她心里左右摇摆,终拿不定主意。出去了不做奴才固然不坏,然而留在府中生活若能做了姨娘也是极好的——贾宝玉房里的事有大半是她在掌管。
晴雯冷笑道:“人家还有家可想呢! ”贾宝玉头大,这位连爹
64、薛家搬家宝玉上班 ...
妈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儿了。只得又一番安慰,最后累得不行,干脆谁也不管自己跑去睡了。
袭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王夫人也睡不安稳,正与贾政商量事呢。今日见贾宝玉的模样,王夫人这个做娘的欣慰之余就想起一件大事来——宝玉算是长大了,房里该放人了。以前觉得不急,然而现在出仕,保不齐有应酬,设若在外面被带坏了,还不如家中给指个屋里人教导人事。
贾政听了沉吟一阵:“我原也道他还小,你这一说也有几分道理,只他刚刚出仕,当上报朝廷下安黎庶……呃……今天猛一说,你有合适的人么?要是弄个淘气的反而不美,宝玉刚出仕,叫带坏了无心正事可不成! ”王夫人踌躇道:“老爷是知道宝玉的,平日只用功读书老太太都说瘦脱相了,可不是个好色的,又小,我先头也没想到他这么有出息,弄得事情这么急。”贾政道:“他不是要搬到珠儿原来的院子么?你仔细看看他身边的人再说。”王夫人点头,因心情好,女儿刚省亲,大儿子家业俱立,小儿子也争气,王夫人也有心情贤惠一下,先说探春姐妹几个懂事,话风一转就说到了贾环:“环儿近日如何?先前老太太、老爷把他放给赵姨娘来养,我也不好镇日盯着他说三说四,现今家里就他一个爷们没功名了,好歹他叫我一声太太,怎么着我也得问一句。”
一句话把贾政气个够呛:“休要再提他,不争气的东西。怎么不学他两个哥哥的样儿?”眼睛一闭,贾政装死了。王夫人是知道贾环的情况的,贾环也不笨,只是在从不夸儿子的贾政那里对比已经出仕的长子、次子,贾环就是个对照组。王夫人冷笑,别以为赵姨娘给我儿子上眼药的事儿我不知道!好在我儿子如今争气,老爷没道理说他,赵姨娘可也没生什么好东西出来!一高兴,王夫人这一觉睡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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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贾宝玉邀了黛玉、湘云、迎春等一道去薛家新宅道贺,众人都说:“我们已经贺过了。”众人自贾宝玉出仕后待他总与以前不同些,身份变了,相处的时候再随和也会带出一些来。以前是一道玩耍的半大男孩,现在成了个官儿,毕竟不同了。宝玉在说完:“新院子给我多留个书房,要大些,屋子弄得敞亮些。”就独自往薛家去了。
薛家的宅子比荣国府自是小了很多,然而前后三进,倒也整齐。薛姨妈显得很高兴,又要留饭。宝玉道:“拢共得了几天假,早有安排了,昨儿才知道姨妈竟搬了出来匆忙过来的,实是等会子还有一席,我怕大哥哥半道过来拿我去罚酒呢。”薛姨妈方不
64、薛家搬家宝玉上班 ...
留了。
贾宝玉确实有事,今天还要把前两天没拜访完的要紧人物都拜访一遍,诸如指点过自己的李守中,点取过自己的吴杰等人,贾珠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辞了薛姨妈,又回去换了衣裳带了礼物四处走访,直忙了半天才回到家里。到了贾母跟前一看,几个粗壮婆子正在抬家什,搬到院门外头再由小厮接了抬到王夫人侧后的院子里。
入得贾母正房,见黛玉与众姐妹都在。贾母道:“你今晚且在我这里歇一夜,明天他们也该收拾好你那屋子了,明日再搬,今天什么都不整齐。你明日要穿的衣裳我已经叫他们取过来了。”宝玉应了,又央贾母要去新院子看看。贾母道他毕竟是少年心□热闹,看看天色还不算很晚便允了:“等你回来传饭,等会子与你母亲一道过来。”
贾宝玉抽身往新院子走,这院子东边是贾珠新居西边是贾琏的房子,以贾珠一家子住显得小了,贾宝玉住进来倒也合适。府中原意,这院子旁还有迎春三姐妹所住的之地,等三人出嫁,便把院子护大,整个一片儿一修整就可作宝玉娶妻后的居所了。因原就有人住,倒不用大修整,贾珠内书房的格局也有,贾珠李纨的家俱已经搬走,因房子大小都是知道的,造园子家俱的时候已经按着这尺寸造好了相应的家俱,已布置得差不多了,人家大观园都造出来了,其专业水准是贾宝玉比不了的。贾宝玉转了一圈儿,也没什么好提意见的地方又转了回来。
次日早起,不免惊动了一群人,贾母上了年纪觉也少,黛玉本就不易睡得很沉,连着整个院子都热闹了起来。厨上早就奉了饭菜,贾宝玉就着炸银鱼喝了两碗粥,期间贾母并没吃多少,只说:“把这个鱼脯给宝玉尝尝。”“这时候青菜难得,宝玉多用些。”王夫人也带着数样菜品来,一齐摆上,恨不得贾宝玉每样都多吃两口。
贾宝玉好容易吃完了漱口洗手,贾母与王夫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嘱咐。王熙凤一看时辰不早了,笑道:“宝玉又不是头回去应卯,老太太、太太也忒小心了,他有分寸的。”贾母王夫人这才作罢,又检查了一回贾宝玉的着装,直到挑不出毛病了又问:“谁跟宝玉的出门?”闻说除了茗烟等小厮,还有宝玉的奶兄李贵,又有贾政使人来:“老爷叫宝二爷快些出去与老爷、珠大爷一道出门呢。”贾宝玉这才脱身走出来。
贾政看着俱着官服的两个儿子,心里是得意的,他一高兴就要摆谱,今天训话的重点是贾宝玉,先说贾宝玉出来得晚了,次后就说不要辜负君恩,直到小厮乍着胆子提醒:“老爷,再不动身就要误事了。”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
贾宝玉先去报了到
64、薛家搬家宝玉上班 ...
,按道理这一天他是不用做什么具体工作的,孰料人家说了:“太子有谕,贾宝玉即刻前往。”他只能息了与同事联络感情的念头,先去应付上司——
一进门儿,又是满屋子的“殿下”。太子显得极高兴,待宝玉行礼毕,笑道:“又见面了,听说唐师给你取了字?”宝玉干笑道:“前几日见着唐师傅,问起臣尚无字,故而有赐。”太子指着一侧的座儿让贾宝玉坐了。
贾宝玉一看,自己的座在唐佑下手,基本上与上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一个档次的座位,与学生们的座位基本上是面对面。贾宝玉在唐佑下边坐了,翻开自己的书,往下一看,徒愉正冲自己笑着挤眼睛,徒忻依旧八风不动地坐着与贾宝玉目光撞到一起,深沉地一点头。贾宝玉本觉徒忻有些城府有点儿怵他,此时不知怎地就觉得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殿下”故作老成的样子挺逗的,不由脸上挂上了微笑。
徒愉正看着贾宝玉傻乐呢,决定等会儿休息的时候与贾宝玉深入探讨一下京城各处景观与游戏,猛听得两声轻咳,声音虽轻,在他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正是平日里最怕的十六哥,连忙正襟危坐,还不忘努力斜眼看他哥哥。好容易扭过头去,居然没有被瞪。他家十六哥正在一本正经地垂眼研究《礼记》的封面。而后就听到唐学士开始咳嗽了,他家十六哥在位子上坐得更正了,猛地抬起头来,吓得他一个哆嗦,连忙扭过头去也坐好了。
唐佑察觉到底下有些不同寻常,徒愉不认真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哪天他用功了才是太阳出现了时差,但是今天好像有点不对?顺着徒愉的动作看过,徒忻的姿势很正常,但是……以往他认真看着的书是翻开的,今天的是合上的……不及细想,唐佑咳嗽一声权作提醒,在别人听人是在清嗓子要讲课了,也都坐好了。
徒忻胡乱翻到要讲的内容,指头把书页捏变了形,眉头也皱了起来,总觉有些事情似乎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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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找个爱好叔侄对话 ...
侍读学士的工作,贾宝玉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头一回进这间皇室学校,贾宝玉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走一步要想三回,认认真真扮演好学生的形象。没用一个月,他就知道这里面也不是那么严格的,至少他一时不察险些扛上了徒忻徒愉最后还是全身而退了。并且,侍读学士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生,而算是皇帝或者是太子的私人顾问,放在这里算是陪着太子上课的“家庭老师”,真正的伴读们正在隔壁屋里听师傅讲课呢。
总体而言,这一屋子的殿下们的课程还是很重的,或者说规定得很重,但在执行中略有差别,努力上进的自然把自己弄得紧绷绷的,安心当富贵闲人的就要过得舒服些。而整个只是现在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呆着,不好学的人也不好太过放肆。唐佑清清嗓子表示要开始授课的时候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虽然是坐在一起上课的,然而因各人进度不同,检查功课这类行为还是一个一个地来的,这也是家族学校的一个特点。唐佑最先照顾的肯定是太子的功课,太子也答得颇为规矩。
上一回来的时候,因皇帝有点让他“做榜样”的私心,其实也是激励一下皇家子弟——瞧人家孩子如何如何好学,但是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皇帝琢磨一下贾宝玉的年龄,便给他改了任务——作太子的未来亲信,让太子亲自相处一下,处一份君臣情意出来。贾宝玉算算太子的年纪,再估摸一下太子的课程深度,情知太子的文化课基本上已经接近尾声了,大概过了千秋就要立朝听政了。而作为侍读学士的贾宝玉,其实是跟着太子转的,想着自己就快要脱离苦海了,日子何其快哉!下面只要掇撺着分了家,就万事大吉了。贾宝玉表示心情很好。
有人心情好,就有人心情不好。徒忻皱了皱眉,他的心情也算不得十分不好,只是有点儿困惑,总觉得不太得劲儿,如果一件事情变得不对劲,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搞清楚再弄得很对劲。徒忻是个仔细人,先定了定神,捋了一遍今天的功课,觉得能过了,便开始神游天外,从一早上起床开始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从头捋到尾,也没发现有啥不对劲儿。前排的徒愉是个坐不住的,他的位置没有按照惯例从大到小地坐,而是特意安排的——放在他十六哥眼眉前了方便随时调-教。因此他每每要有上动作之前总要回头看那么几下,久而久之养成了即使不做上动作也要拿回头当小动作来弥补一下多动儿童的缺憾——反正罚也不会太重,犯罪成本很低。
已经做好被瞪的准备了,不料他十六哥居然在发呆?太稀有了!徒愉一个没绷住,说话了:“哥,你怎地出神了?进门之
65、找个爱好叔侄对话 ...
前还好好的。”徒忻吃了一惊,反射性地把他弟弟瞪得老实了,开始琢磨徒愉刚才的话……进门之后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现在那个一半的精神在神游的二进宫学士了。至于其为何能引起上述反应——待考,快轮到考较自己的功课了。答完了功课,继续思考。
唐学士把这一圈儿学生巡得差不多了,方才离去,底下的学生们算是彻底放开了。太子一来不好说他的长辈们,二来也不会过份干涉自己的兄弟,一群皇家子弟便呼朋引伴,有叫太监拿吃的来的,有叫太监传隔壁自己的伴读的。贾宝玉对此已经很熟悉了,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在跟徒忻练字呢,因徒忻气场的强大,没什么人敢上前来,今年就不一样了,明显的去年有陪小孩子玩的成份,而今年已经彻底作为太子的班底存在了——需要拉拉关系的。众人见太子起身离开了,便凑上来说家常。能跟这儿做伴读的,出身都不差,也有几个与贾府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还有几个一提姓氏,就让贾宝玉怀疑他们家在王子腾的那一份“升级版京城护官符”上占有一席之地。因此贾宝玉也不敢轻忽,皇宫这块地儿堪比美国大片里的法老陵——处处有风险。
等太子方便完了回来,见新任的侍读学士已经被好几个世交包围了,也不出声,只在一旁品着香茗,掂了个青团子,口角含笑看大戏。转眼一看,十六叔又拎着十八叔的耳朵了,看样子像是又在告诫,只离得太远、声音又低,听不真切。
徒愉:“哥,干嘛不让我过去问宝玉还有没有好玩的?上回他弄得都不错。”
徒忻:“这么些人围着,你上去问,生怕人家不知道咱们出去过?”
徒愉:“这些东西怎么这样烦?上回宝玉来也没见这样。”
徒忻冷笑,不答。忽然起身踱了过来,众伴读一惊,这位爷上回似乎与贾学士有些矛盾的?心下大悔,眼看着徒忻慢悠悠地过来,脸上喜怒不辨,暗怪自己居然忘了这一茬儿。只听徒忻慢悠悠地道:“下边儿是赵师傅讲书法,你们有功夫与介石论书,还不如用功练习。法子人人都知道,无非勤奋而已,却人人不确实做,偏要问些子虚乌有的捷径。”说得众人耳根直跳作鸟兽散,留下贾宝玉对‘介石’二字反应了半天才起起来这是说他的。
抬眼一看,徒忻似乎还没离开,贾宝玉心中叫苦,我以为已经和好了的,怎么他这样子还像盯上我似的?忙起身问好。徒忻略点头,又问:“你近来还那么练字么?”贾宝玉道:“那本是练指力、腕力的,足数了就成,也须于案上习书的。”徒忻唔了一声,又与他弟弟说话去了,弄得贾宝玉莫名其妙。直到
65、找个爱好叔侄对话 ...
赵师傅到了,让大家习字,贾宝玉趁人低头写字,赵师傅又下来指导的时候,还在偷眼看着徒忻的脑袋琢磨着这位爷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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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是要习些骑射的,这不是贾宝玉的工作范围,然而不表示可以下班了,便回了分给自己的位于翰林院的“办公室”。到了一看,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有皇帝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也有太子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其中一个便是秦璃,他因散馆考得好,做了皇帝的侍读学士。文人相聚尤其是在翰林院的地界上,不过说些诗词歌赋,也有说字画古玩、琴棋书茶的,三三两两一堆——都在等开饭呢。这里正规人员并不多,皇帝身边依他喜欢也只有五六个学士侍读,太子这里原有一侍讲学士何示,加上贾宝玉,正好是俩,然而太子还有正经师傅在教,这位侍讲学士就清闲得很,正与方学士下棋呢。
见贾宝玉回来了,秦璃与他打了声招呼,贾宝玉又团团作了个揖,回到自己位子上翻出一罐子银茶筒装的六安茶来,准备叫小厮泡来喝。因原在这里混过一阵子,老同事们年纪比他大得多,与他不构成太多冲突,且贾宝玉上回过来时表现得像只鹌鹑,身上并无年轻少成名的才子傲气,倒是颇得大家喜欢。太子头天把人叫过去也算表示出重视了,然而他先前既在太子那里呆过,这倒也不算突兀了,众人虽小有议论倒也没给他难堪。
等茶沏好了,就有一位好茶的董学士吸吸鼻子:“这茶不坏! ”贾宝玉贡献了半筒六安茶与他,还道:“今年新茶还没下来呢,这还是旧年的陈茶,您反说好,哪像懂茶的人?”一屋子的人都失笑了,这位董学士是个极好茶的人,人称“茶痴”。董学士道:“笑什么?既是新茶未到,只好在陈茶里品了,你既说这个不好,今年可有好茶孝敬我?”贾宝玉知道这位是与王子腾有些交情的,也笑道:“好。只您要拿旧茶来换。”“你要陈茶做什么?你还喝这个?”“听说可以煮茶叶蛋。”一句话又把旁边饕餮客袁学士引了过来:“介石对饮食也有研究?”把只来此半天的秦璃看得发呆。
男人其实也爱八卦,旁边桌子上的钱学士就给秦璃介绍,这里的人日子其实挺滋润,衣食饱暖思X欲,这些人就培养出各式各样的爱好,董学士好茶、蔡学士爱画、张学士喜棋……
秦璃暗暗记在心上,又问贾宝玉:“我与介石相识已久,还不知道介石喜欢什么呢?平日只见你用功,倒不见你游戏。”又说贾宝玉生日快到了不知喜欢什么东西,说出来别让人送错了东西
65、找个爱好叔侄对话 ...
云云,引得众人发问。贾宝玉扭捏了半日:“咳咳,不足道哉……”死活不说。
其实是他也不知道现在“爱好”什么好。要说以前,好个CS啊、IT啊、苍老师啊那还真是有不少爱好,现在么……整天发愁,还没功夫去爱好什么呢,只能作不好说状。幸而午饭时间到了,众人也有搭伙在厨下吃的,更多的是家里送饭过来。贾宝玉的食盒自是不坏,吃得倒香甜。吃完了,人手一杯香茶,说了一阵儿今年由肖学士做主考,不知状元出自南方还是北方。都散去午睡了。
贾宝玉也到了自己房里躺下,屋里还烧着炭火,倒也暖和,贾宝玉琢磨着:有人爱字画,有人爱珠宝,有人爱古董,有人爱田宅。人总要有一点小小的爱好,否则便显得与众不同、风迈高标,便不易合群,旁人便会忌惮你,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找点乐子,好让别人放心——这人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不是个木偶,不是个样板……可以接近哒?当然,也有人借此敛点小财什么的,这些要限于有资格敛财的人才行。
迷迷糊糊地一翻身:“贾宝玉”该喜欢什么呢?一个没到拿身份证年龄的贾宝玉,他该喜欢什么呢?衣食住行,琴棋书画……前四样不缺,后四样真不爱!要不干脆捣弄胭脂去?这样给家里姐妹们的小礼物就有着落了,也不用总是逛街了,得空就逛庙会也渐渐烦了,危险系数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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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学士们很安静,各各翻书准备一下皇帝、太子明天要读的内容,搜一下可能关联的内容,以备明日询问。
下午,皇家学校的学生很放松。教场上比课堂上要舒服些——可以交头接耳。太子与徒忻并辔而立,一齐看向场中,徒愉正在马上大呼小叫,把跟的人急得不行,生怕他摔了。
太子看着这位小叔叔浮出一丝笑意,故作不经意状问了旁边的另一位叔叔:“十六叔看父皇给我的新侍读学士如何?”徒忻道:“臣不知太子何意?贾学士去年已是见过的,太子为何到现在方有此问?”太子道:“我原道十六叔对贾介石有些误会,去年解开了,倒乐得与他一道用功。”徒忻的目光追着徒愉看去,徒愉已经被看不下去的十五哥揪了下来,顺口道:“也不是误会,他倒还好,在太子身边也使得。”
“十六叔。”
“嗯?”
“十六叔既觉得我的侍读学士还使得,便给侄儿个面子,别逗他了成么?我还不想换侍读学士,今儿一早上,他快叫你吓成兔子了。”
“……”
“你先别笑啊,……你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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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他有趣儿么?看我做什么?他脸上的样子,确实有趣。你别把他逗急了啊,他可还小,呃……再小也是朝廷命官,不能叫人说咱们对读书人不尊重。
“……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最后一段,我表示……最近微小说看多了……
话说,微小说真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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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刚离书房又碰面了 ...
这回做了几天侍读学士之后,贾宝玉认为现在的工作还是挺好做的,去了去年那份胆战心惊,如今倒也轻松快意。不是每个跟皇子一起读书的人都有幸会被当成炮灰的,也不会随便被当替罪羊、出气筒……等等等等。而且太子周围的师傅好几个,都是先尽着太子教的,太子用得上问贾宝玉问题的时候还真是少之又少,所以,在这里呆着还好……吧?
诸伴读与皇子不在一处,只有短短的几刻休息时间才能打个照面,同龄人之间的小矛盾也基本上没有,尤其贾宝玉与他们的工种不同,工种相同的人与他年龄有断层,构不成啥威胁。只要不自己吓唬自己,担心宫里随意遇个人都对自己不利,贾宝玉的日子过得还是很真舒服的。实话实说,情绪是会传染的,你严肃认真的,别人在你眼前也就会严肃认真,弄得你不得不更加严肃认真;你要是一惊一乍的,别人自然当你是没见过世面的,难免要瞧不起;你要平易近人了,别人自然与你亲善,只要不自己打自己的脸,尊重什么的也不会没有。
如今一切安好,调整好了心态,泛泛之交也慢慢多了起来。小霸王不跟自己不对付了,小霸王他十六哥,也不跟自己不对付了……吧?嗯,应该是的……虽然还是一付菩萨相让人心生敬畏,到底不是耗子见猫了,贾宝玉表示还算满意。唯可焦虑的,就是徒愉得空会过来请教一下如何偷溜出门,每当这个时候,贾宝玉就坐立不安,生怕小霸王他十六哥心中记上自己一笔。却不知小霸王他十六哥毕竟不是真的泥塑菩萨,偶尔也想出去散散心的,只是碍于一贯良好形象不好开口向皇帝、太上皇明说,心里希望他十八弟偷溜了,然后他尾随而去,拿逮人当借口,也出去透口气,正盼望贾宝玉给徒愉支招呢。
岂料贾宝玉比怕太子更怕徒忻,倒不是认为太子比徒忻差着什么,只是头一天就差点着了他的道,深深地形成了条件反射。见徒愉居然在徒忻眼皮子底下问自己这些,哪敢说什么?只能尽力把话题往一边扯去。徒忻耳朵已经竖起来了,哪知贾宝玉居然不说,不由失望。于是轻飘飘扔过去一个眼神,吓得贾宝玉干脆住了嘴。徒忻很是纳闷:[爷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怎么这满屋里他就独怕我怕成这样了?]却不知道贾宝玉那是给他头一天弄出心理阴影来了,以后哪怕他再平和,贾宝玉的警报器也对他特别敏感,一举一动也牵动着人的神经——第一印象实在是太重要了。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美好。因今年加开恩科,还可以嘲笑一下目前还在惴惴中的考生,庆幸自己已经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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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刚离书房又碰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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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正是休沐的日子,贾宝玉给长辈们请了安,懒得出去,便窝在内书房里读书,翻的是《西厢记》。晴雯使托盘托了茶点过来,看贾宝玉看书入神,不敢打扰,小心放下盘子,打帘子出去了。旋又回来告诉贾宝玉:“三姑娘来了。”
贾宝玉一听探春来了,连忙把手中的书往榻上铺的褥子底下一掖,起身到案边坐下。看探春进了屋,方起身道:“三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探春笑道:“二哥哥说得倒像我是个忙人了,这话该我来说,二哥哥今日怎么有空闲在屋里了?”宝玉让探春坐了,看晴雯又斟了茶来,方道:“可不就得了今儿一天功夫么?正懒得动呢。”又问探春:“必是有事的。”
探春笑道:“怎么妹妹来瞧哥哥也非得要有事,如今离得近了,现我就是来看看你呢?”宝玉道:“罢罢罢,说不过你。”说得探春一笑:“还真是有事。前几日姨太太与宝姐姐来时,老太太说起各人的生日,宝姐姐的正是明天,老太太高兴,特特拿出二十两银子叫琏二嫂子给宝姐姐过生日呢……”话没说完,贾宝玉却想到了另一件事,忙问:“宝姐姐不是回自己家了么?怎地近日常过来么?”探春奇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都是自家亲戚,薛家在京中也不过是舅舅家与咱们家两门亲戚,咱们家姐妹又多,姨太太与太太又是亲姐妹,自然会常过来说话。”贾宝玉方不问了,又听探春道:“想是我来对了,你竟不知道这事不成?”晴雯Сhā口道:“别说是他,便是我们这些整日在家里的也没听说呢。前些日子二爷刚入宫应卯去,又是新搬地方,乱哄哄的。”探春道:“如今二哥哥不在老太太那里住了,旁人也不拿琐事烦他呢。连你们也少往老太太房里走动,自是不知的。”因问宝玉:“二哥哥可备好了给宝姐姐的贺礼?依着我,把你旧年淘换来的小玩艺儿寻两件好的,再写个贴子才好。只听说宝姐姐是今年是及笄的年纪,更要仔细些才是。我们倒好,不过针线一类,二哥哥可想好了送什么东西?”
贾宝玉一琢磨,这东西还不能乱送,尤其不乱能送有寓意的,人家及笄礼万能误会了。便道:“我也没什么不同的,便与大哥哥、琏二哥哥一体得了,晚饭时大哥哥一准回家的,我去问他。”又谢了探春提醒。探春道:“谢可不能这样谢的。”贾宝玉看她歪头眨眼,全没在贾母、王夫人跟前绷着的模样,也觉她可爱:“你说罢。”“你既不用送宝姐姐外头淘的东西,我可要寻两件玩玩。”贾宝玉沉吟了一会儿,见探春已经眯起了眼,慨然道:“我带你去找袭人开箱子。”把一直看他们兄
66、刚离书房又碰面了 ...
妹玩笑的晴雯逗得一笑。
探春看贾宝玉存一半箱子东西,一样一样包裹放好,拿起来一一看过,一面与贾宝玉闲话家常:“明儿还订了班新出小戏呢,不知比咱们家的如何。”贾宝玉道:“事情是凤姐姐办的,必是妥贴的,你只管听就是了。要说咱们家也有戏班子,怎么还请外头的?”探春道:“既说是新出的小戏,自然要听个新鲜的了,家里统共才学了几天?拿手的不过那几折。”说话间已选出了两样,看着其他的东西眼中有些不舍,仍叫关了箱子,又谢了宝玉。
袭人见兄妹两个正事已经说完,忙收拾桌椅好让兄妹两个坐下说话。宝玉因说:“我明儿可不得闲了,听不上新戏了。”探春道:“二哥哥这话只好哄别人了,横竖我看着清楚,你是不耐烦听戏的。”宝玉咳嗽一声,探春忍着笑说起了旁的:“要说咱们家住的这些人,总也比不过一个宝姐姐去,也就林姐姐与宝姐姐仿佛相当了。”贾宝玉却不接这个茬,只问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这个月十二是林妹妹生日的,也不见唱戏。咱们姐妹兄弟生日,并不见唱戏的,要说自家人不见外,对林妹妹怎么也不能忒实在了,倒像拿她不当回事了。”探春道:“等她十五了,老太太自不会忘了她。”又说林黛玉样样都好,只身体愁人。贾宝玉道:“难为你替他担心了。”探春道:“怎么只许你们两个打小一处住的担心,便不许我们担心了?偏你在意着她。”贾宝玉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她如今父母兄弟一个都没了,住在咱们家,正该让着她些才好。便是你和二姐姐、四妹妹,我待哪个不好了?”拿指头点点探春额头:“小没良心的,姐妹里我待你如何?”
贾宝玉这是说的实话,探春清净爽利的一个小姑娘,又不粘人、又不爱哭也不娇气,凡事拿得起放得下,对着哥哥也偶尔撒一下娇托一点小事,正是最佳妹妹的典范,由不得贾宝玉不喜欢。且在贾府之中,她又是个明白人,做事也让人舒服,又是亲妹妹,贾宝玉对她比木讷的迎春、年幼的惜春也更亲近。
袭人笑道:“二爷还说呢,三姑娘整日那样忙累,年节、各人生日都要做的针线做贺仪,还抽空子单给二爷做鞋做袜,如今脚上穿的还是人家的活计,倒说人家没良心。”探春道:“就说有看着的人了,这不就有说公道话的了?”
又有探春房里小丫头来寻,侍书道:“三姑娘自与二爷说话,你急着来又催什么?”小丫头道:“老太太那里传午饭了,二姑娘、四姑娘已动身了。”贾宝玉一看钟,正到了贾母平常午饭的点了,便叫探春过去。探春道:“你今儿不在老太太那里用饭了?”贾宝
66、刚离书房又碰面了 ...
玉道:“近来我平常吃饭哪里再好去老太太那里?只在自己房里对付就是了,倒是一样的饭菜。”探春叹道:“一年大过一年了,竟连一道吃饭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小时候倒好,如今你倒不好跟我们厮混了。”说得贾宝玉也叹气。
袭人、侍书见他们两个精神不振,忙上来劝慰。袭人道:“三姑娘与二爷只隔一墙,竟有什么好叹的?想见了,哪日见不得?”侍书道:“姑娘原是响快人,这会子又说些做什么?老太太那里可传饭了。”劝解开了,探春叫小丫头把两件玩器拿回去收好,自领着侍书等往贾母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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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看了自己的饭菜,待遇极好,这荣国府中向来是看人下菜碟的,别管你是不是主子,混得不好的主子待遇比个奴才还不如。用过午饭,院子里散一下步,回来时床已经铺展好了,贾宝玉先嘱袭人晴雯:“往后我白天不在家里,有什么事儿你们多留些心,晚间告诉我。”宝钗生日他竟不知道,险些失了礼数,未免不妥,叫两人一道散步,也是免了在其他丫头面前说这事削了她们面子。袭、晴听宝玉埋怨不知家中事,脸上泛红,各自留心。
贾宝玉想她们都是心思灵透的人,一句话点到了,也就放心睡去了。午觉起来回忆太子的进度,温了一回书,晚饭时就跑到贾珠那里蹭饭,兼打听贾珠明天有何礼物。贾珠道:“你问我?这些事一向都是你嫂子办的,我只知道便罢了。你要为难,叫你嫂子多备你一份儿也使得。”贾宝玉道:“我只来问大哥哥送什么东西,怕错了礼数,可不是要来蹭东西的。”说得李纨也笑了:“知道你,偏又多心。”讨了主意来,贾宝玉与贾珠送了一样的东西,只贾宝玉未成家,略减了贾珠一等,无非是些缎子、锞子而已。贾宝玉备下了东西,叫袭人与晴雯明天跟着李纨一道给宝钗道贺,自觉事情办得漂亮,高高兴兴休息去了。
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往宫里应卯去,太子殿下的态度依旧礼贤下士,十六殿下的态度依然高深莫测,只有十八殿下狠狠地瞪了贾宝玉好几眼。看起来光鲜的凤子龙孙们活得起来也不很顺心,被贾宝玉称为压榨劳动力没有劳动法的十日一休沐制度他们都享受不到,师傅们、官员们十天有一天休息的,这些殿下却没有,还得继续读书,每逢休沐日,必有一师傅调休当值继续操练他们。这些殿下一年之中也就自己生日、皇帝、上皇生日、过年能休息,其余时间除非你到了可以上朝听政的年纪,或者是病得太医开了假条,否则也只能继续被填鸭。
别人尤可,不乐意的徒愉就
66、刚离书房又碰面了 ...
不高兴了,身边的同龄人,太监是全年无休的、伴读是跟着他一道受罪的,唯有贾宝玉要不是因为太子还在读书而且他年纪小,已经可以与何示一道在翰林院里喝茶摸鱼了。一时之间,徒愉各种羡慕嫉妒恨涌上心头,他现也不很把贾宝玉当外人,完全忘了人家早已毕业,而且毕业之前受的苦不比他少。
师傅在的时候他还老实,到了休息的时候,也不管他的伴读了,直过来酸酸地道:“贾学士如今学会偷懒了,去年还跟我十六哥跟前整日练字,今年只好在课上发呆了。是不是?十六哥?”贾宝玉囧,去年那份工作做得不尴不尬,自己完全没有弄懂工作的内容和性质,或者说是懂了侍读学士的工作,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在翰林院里躲清闲的偏偏被发配到陪读,只好胡乱应付。徒愉这会儿又拉上他十六哥,贾宝玉悄悄看向徒忻,见他留给自己一个侧脸,眉毛似乎上挑了半公分?
看徒愉半真半假地生气,贾宝玉笑问:“殿下课上也不认真罢?你不看我,怎知我课上发呆?”远远地,徒忻似乎咳嗽了一声,徒愉愤愤地一哼,把两只眼睛瞪圆了狠看了贾宝玉一下,跑去跟伴读抱怨去了。忽听得耳边一道温煦的声音:“十八叔是个直脾气,你只管逗他。”贾宝玉连忙起身,瞪大了眼:“是十八殿下先逗臣来的。”太子一笑:“他这也叫逗?你怎么着他了?先时不是好好的么?怎么隔了一天回来就变了脸了?”“臣把十八殿下的懒给偷了,他不乐意了。”说得太子大笑,引了众人来看,徒愉的哼声又传了过来。太子道:“你仔细着点儿,他是实在人,惹急了真不理你。”贾宝玉连忙应了。
处得时间略长些便知道徒愉也算不上是坏孩子,顶多活泼好动些,哪个班里没两个这样的男孩儿呢?他不胡搅蛮缠针对自己的时候还是挺好相处的,在一群当面装得比自己还鹌鹑的皇子里,倒是徒愉更让贾宝玉觉得放松些。贾宝玉也不想真得罪了他,得空又去赔礼,被徒愉狠敲了几样玩具才转了回来。
晚间回来,翻箱倒柜找了个微雕的核桃船,预备明天当给徒愉的首付款。不料第二天刚给了债主,第三天债主就哭丧着脸:“我昨儿正开那小窗户玩,叫我十六哥整个儿给摸了去,问我是谁给的,我没说,你小心着点儿……那……旁的我先不要了,六月间我生日,你再给我……”
“……”原来真正的债主另有其人。
更要命的是,债主头子正盯着债务人,活似盯着青蛙的蛇。
“他要你就给。你哪里对不起他了。要这样赔罪。”十六爷,疑问句都让您说成陈述句了,别吓人行么?
幸而这样的日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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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多久就结束了——太子殿下结束了学生生涯,开始上朝听政议政了。贾宝玉每日只需在太子听政结束后的两个小时读书时间里陪读就好,终于摆脱了青蛙被蛇盯的日子。
可是……他怎么也来了?看着徒忻施施然走入太子书斋,贾宝玉惊得忘了要先害怕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贾宝玉,你高兴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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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姐妹迁居宝玉下舌 ...
按制度,皇子等十六岁便可不每日必读,要上朝听政,表现好的要领差使为国出力。太子情况要特殊些,十六岁后,皇帝每日批阅奉折时带着他指点一二,又命他一面暗中学习政务一面多读了两年,再好好放到朝臣面前,不致被老臣小看了去。故而比太子小了两岁的徒忻与太子是同年离了书房入朝堂的,只顾着算太子的年纪与功课,不知道徒忻生辰的贾宝玉吃了一大惊,心里暗叫倒霉。
徒忻辈份高,太子不肯受他的全礼,还了半礼,请坐。这才动问:“十六叔今日可好?我还道你下了朝要先看十八叔的。”徒忻划拉两下茶碗盖儿:“也不能总盯着他,越看着他越长不大,索性丢开手去,趁着还小,惹出的麻烦有限,受点儿教训也就老实了。倘现在看得紧,到他大了,猛放开手去,闯出大祸来反是害了他,叫跟的人机灵着点儿,有不对的地方赶紧着回报就是了。”
贾宝玉听徒忻一说,暗道,这是一个明白人啊!有点儿同情他了,这位还是未成年人呢,已经有了奶爸心态了。再想想自己整日为荣国府之事发愁,与他愁徒愉真有异曲同工之妙,且徒忻的法子也可活学活用到自家身上——趁麻烦事还没积累达到质变的程度,自己先挑开了,哪怕受罚、降爵,前事也已经揭过了,受了教训之后族人便不至太张狂。一面寻思着一面点头。
徒忻与太子寒暄了几句,也不久坐,他今天来纯粹是第一回上班,四下报备的,末了说一句:“不打扰太子读书了。”就告辞去了。贾宝玉心里抹了一把汗——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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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一路把“倒霉”念了一百二十三回,又滤了一回怎么才能自揭伤疤。这是个挤脓包的事儿,先挤了,疼,总比拖着烂了好。家中已经是个筛子了,想补都补不上。如今家中的事情也不大避着他,再结合自己知道的一点情节,诸如高利贷、人命官司一类的事情早背上了,虽然对权贵人家来说类似的事情也不少,寻常没人去计较,然而一旦翻出来还真是个大麻烦,不如趁早揭开了,越迟作恶越多,积恶之门必有余秧。
回去给贾母请安,看贾母院里忙忙乱乱的,贾宝玉便不久坐。回到自己房里问晴雯:“姐妹们搬进园子的日子好歹定了?”晴雯道:“可不是,原说二月二十二的日子,次后琏二奶奶问太太,娘娘叫几个能诗会赋的姐妹去住,宝姑娘元宵也接驾的,她现搬出去了,叫不叫她住回来?太太不好决断,又挨到入宫探望娘娘的日子,请了娘娘的旨,请宝姑娘来小住。姨太太肯了,宝姑娘还怕姨太太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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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不便,好歹姨太太劝住了宝姑娘叫住了进来。这不就拖到如今了么?”
贾宝玉揉揉太阳|茓:“挑些笔墨书籍纸张,几位姑娘一人一份,作乔迁之贺了。”晴雯上前给他捏肩膀:“这么没精神的,是想着一回送这么五六份子礼心疼了么?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到时候姑娘们还不回你礼?”袭人道:“你别打趣他。”晴雯道:“他?哪个他?”下手重了几分。贾宝玉道:“又拌上嘴了!宝姐姐日后就在咱们家住下了?不应该吧?”袭人奇道:“咱们家娘娘有旨意了,姨太太也允了,自然要住的。”贾宝玉就不言声了。
第二天,满腹心事去应卯,幸而品级未够,不用站班立朝,先到翰林院里窝着发呆。时辰将至,詹事府打发人来请两位学士,贾宝玉才整一整衣冠,让了何示走在自己前头,一道侍候太子诗书。到了书斋门口,贾宝玉已经绷紧了神经,结果徒忻今天没到——十六爷又不是太子的侍读学士,怎么会天天都在书斋内见着?
下午回家,贾母道:“今儿晚上咱们到园子里吃去,也是贺她们搬迁。”贾宝玉只有应了,又叫小丫头去自己院子里:“叫袭人取了昨日备的贺仪送到园子里。”一面扶着贾母入园。时已三月,白昼渐长,下午也不很冷,祖孙二人慢慢走来,宴就摆在了正殿里。贾母吃得高兴,对迎春等道:“新住进屋子,难免有不可意的,或缺了什么只管找凤丫头要。”王熙凤道:“老祖宗放心,就是少了我的,也不能少了她们的。天也晚了,也凉了,老祖宗且回吧,她们姐妹也该歇了,再一会子园门就得关了。”一语提醒了贾母:“门户上头要仔细,多安排些婆子值夜! ”王熙凤应了,贾宝玉要送贾母,贾母道:“你与你姐姐妹妹再玩一会子,你们年轻人热闹,我老婆子就不掺和了。”
众人眼看着贾母坐小轿出了门,方重回席上。众人又谢了宝玉的贺礼,都说:“叫你费心了,自家里这个院子弄到那个院子里的,也要贺。”贾宝玉笑道:“往前都是与人合住的,如今你们都单住了,也是该的,倘有什么想要的别样的家里没有外头有的摆设,告诉我,我淘换了来。”探春道:“如今还没有,等我们仔细收拾了屋子,缺什么找你,可不能推脱。”贾宝玉笑着应了,又问:“林妹妹住哪一处?宝姐姐住哪一处?二姐姐与三妹妹、四妹妹住得紧挨着么?只你们几个园子有些空了。”当然有些空,李纨在家陪丈夫,贾宝玉没有进园子,这就少了两个主人并几十个伺候的人。黛玉等慢慢告诉他自己住在何处,探春道:“这园子里也不独我们几个,现拢翠庵里的妙玉是太太下贴子请回来的,也住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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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贾宝玉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妙玉是谁。这里王熙凤又打发人来提醒:“快关园门了。”贾宝玉才与众人道别。
出了殿门,晴雯、麝月带着人打着灯笼来接宝玉,众姐妹亦各有人来接。殿前灯火闪亮,人群里一个年轻媳妇让贾宝玉好不惊讶,众姐妹身边带的都是丫头,梳着未婚丫头的发髻,年纪大的都是各人嬷嬷一类,盘着头,只有这个人,头发作妇人妆,年纪却极轻。回去的路上贾宝玉就问那是谁?晴雯想了一想道:“大约是宝姑娘带进来的人罢。”麝月道:“想起来了,是薛大爷房里的香菱,上个月姨太太还特特摆酒的呢。”贾宝玉脚下一个踉跄。
进了自己的院子,袭人站在房门口迎着:“太太打发金钏儿来看二爷回来了没有,吃酒了没有呢。”贾宝玉进了屋,金钏儿已经站了起来:“二爷可回来了,太太吃饭的时候还念叨着呢。”贾宝玉道:“不妨的,太太这会子大约还没睡下罢?”金钏儿道:“太太晚上总要诵一会子经才睡的,这会子还早。”贾宝玉道:“我与你一道看太太去,横竖只隔着一道墙,老太太跟前我也没喝多少。”
王夫人见宝玉来了,放下手中念珠,彩云扶着坐到炕上,看贾宝玉给她请安问好,越看心里越乐。叫贾宝玉在身边坐了,伸手把贾宝玉额前几丝碎发抚顺:“累不累?外头忙了一天,回来又跑来跑去的。”贾宝玉笑看王夫人:“不累。”王夫人道:“见着姐妹们了?头一天住进去,你瞧着她们可好?”贾宝玉道:“刚从园子里回来,她们还好。对了,方才宝姐姐的人接她,我影影绰绰看着个上了头的年轻女人,不敢再细看,问她们,说是薛大哥收的房里人?姨妈还给摆了酒的?这么热闹事儿,我竟没听说。”王夫人很不欲贾宝玉关心这些事,伸手接过彩云捧来的茶给贾宝玉:“这个解酒,你方才虽没喝多,到底醒醒酒对身子好。你薛大哥哥那个也不是大事,值得你一个爷们追问?”贾宝玉靠着王夫人喝了两口茶,似是无意地小声道:“就是随口说说么,瞧着眼生就问了。这事姨妈办得不厚道,怎么也得薛家大嫂子进了门……不是这个礼数。”王夫人脸上笑容已经敛了,看了一眼屋里的人,金钏儿等极有眼色地退下了。贾宝玉才后悔方才说话不太小心,也只好继续装无意当没发现其他人的小动作,摇摇头,低头喝茶:“可得跟姐妹们说一声儿,别叫她们道咱们亲戚家也是这样的,等出了门子遇上这样的事儿也当寻常,白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
王夫道:“这个我知道了,巴巴的来,就说这个。”贾宝玉伸手把茶盏往炕桌上一放,擞着王夫人的脖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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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要不是我亲姨妈,我也不多这个嘴了。太太只跟姨妈说一声,不像大家子办的事,让人知道了会笑话的,只是事都做下了,再遮掩越发惹人注意了,往后这样的事,仔细着就是了。”亲娘哎,薛家人办事不牢靠,您可别想着跟他们家结亲啊!
贾宝玉又摇着王夫人,问天渐热了有没有想吃的想玩的,王夫人笑骂:“你道我是你妹妹们?”贾宝玉嘿嘿一笑。“时候不早了,明儿你还有正事呢,睡去罢。”贾宝玉没见着贾政,估摸着他又混赵姨娘那里了,也就不问王夫人给她添堵了,嘱咐金钏儿等:“夜间警醒些,太太夜间会吃茶,把壶拿套子套了,别叫水凉了。”惹得王夫人笑着赶人。贾宝玉步出院门,心里实在有些愧疚——王夫人今夜怕要睡不太好了。使劲揉了揉脸,没办法,薛宝钗都搬出去了又被弄了回来,天知道太太是个什么主意?
王夫人确实没睡好,她想薛宝钗进来也有一半儿是因为宝玉的事情,只现在还没想明白,不便立时就断了薛家的线。然则贾宝玉今日所提薛家之事,确实不是有礼数的人家该做的,也就是自己妹妹,王夫人心里还护着些,换个人家王夫人心里早鄙视一百回了——也不免思量,宝玉一个年轻爷们都知道此事不妥,薛家这般行事,可见规矩上是有纰漏的。
然而薛家的事尤可,另一件事就让王夫人纠结了。两个月后贾母的一句话,把王夫人心里的暗火全勾了起来,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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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生日不断与被告白 ...
时间进入四月,贾宝玉的日子本是极惬意的,太子要努力学习政务,读书这方面已经不是本职工作了,每天贾宝玉的实际工作时间也就那么两个小时,多了,太子也没那个功夫。然而,皇帝特意指给太子侍读学士,不是让他放在那里长蘑菇的,太子也明白皇帝的意思,每每命何示与贾宝玉常与詹事府诸人多接触。
詹事府为太子东宫所属,下面还有左春坊、右春坊,咳咳,太子宮除了叫东宫之外,还有个更雅致的称呼——春-宫。想起这个词的另一层含义,贾宝玉心里揣着一张囧脸,怀着一颗猥琐地心端着一付镇静的表情与各位合作伙伴互致问候。为防巫蛊之事,自明朝起詹事府官便由朝廷官员兼任。贾宝玉则认为,这事的配置一是防止有人离间,二是方便皇帝监视啊不是培养太子,三也是方便太子揣摩啊不是学习皇帝。
太子詹事由吏部尚书欧阳芝兼了,两个少詹事则是宗正与大理寺卿兼任。詹事府里也有不由朝廷官员兼任只是东宫官的职位,如校书、正字等职。何示与这些人都极熟了,为贾宝玉一一介绍了来:“欧阳大人朝中事务烦忙,未必日日得见。宗正只是担个名儿,并不常来。左春坊大学士因有劝谏之职,倒是常伴左右,想来介石也是见过的……”
贾宝玉在何示的介绍下与诸人行礼寒暄,依各人品级不同、出身不同,各有差别。此后,凡太子有其他的事情时,贾宝玉除了在翰林院里猫着,也常会到与翰林院隔得不远的詹事府里蹓跶,詹事府里自然也有两位学士的屋子。詹事府人数要多些,生活比翰林院诸位要更丰富一些,闲聊几次,混得渐熟了,詹事府诸人小聚或者是相邀时,贾宝玉也会择可去者赴一回请。
这一日是左庶子叶明高的生日,给同僚都下了贴子,太子也命内官颁下赏赐。贾宝玉等人先命家人送去了寿礼,得了太子允许,当天提前回家换下官服,往叶明高宅里赴宴去。叶明高也是进士出身,属于混得比较好的,年约四旬,看官阶似乎不算很高,但是如果算上他已在太子身边呆了七年,就可预见其政治前途可期了。
叶明高在宅中正厅迎了诸同年、同僚,又给同年、同僚再相互引见,这才开席。各人都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只说些某同年如今在杭州,倒是去了好地方,西湖景美,又某学士新作了首好诗,甚可吟玩。代沟这东西在什么年代都是存在的,贾宝玉听得好不无聊。
幸而贺客里还有几个同龄人,团团坐了一桌,贾宝玉探头探脑,看到了两个熟人——一是靖安侯之子孟固,另一个是乐昌候之孙赵清,这两个一个是徒忻的伴读一个是徒愉的替罪羊,因为徒忻徒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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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系,贾宝玉与他们倒是接触过。贾宝玉过去坐下,问道:“你们两个今天来吃寿酒,明儿还得进宫去,能放得开喝么?”两位伴读如今还没卸任,必须赶早去上课。孟固道:“不碍的,我们是代两位殿下送寿礼的,自己也给老师拜寿,唐师傅他们都知道的。”原来叶明高在做左庶子前,还教过一阵学生,先是教伴读,因教得好,被调过去教了皇子,再后来专配了太子。这两位连同他们的主子,都得叫叶明高一声“老师”的。既然不用担心明天,那就可以放开了,几个年轻的互相喝了几杯酒,渐渐觉得互相好像已经很熟悉了,虽没划拳行令,却也喝得脸上泛红。
贾宝玉回到家里,很是心疼了一回送出去的礼物,他的进项不多,只靠自己的俸禄——这个没人让他上交,他也当忘了,月钱——统共一个月就那么一点儿还要打赏人,其余就是不定期的赏赐等,再其余,没有其余了。这年头,古董贵得要命,十两银子能办一桌不算差的饭菜了,但是一件略好的古董几百银子都不够,贾宝玉很犯愁,成|人的世界里,钱,它是个大问题!
到了自己生日,因为年纪等原因,又不好大剌剌地回请,只得了家里诸长辈比较贵重的东西,姐妹们依旧是针线或是自己作的字画——情意极重,也没得抱怨。
接着,没多久,又一件破财的事来了——薛蟠命人送了许多东西来,手臂粗粉脆的鲜藕,大西瓜,几尺长鲟鱼,还有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道是薛蟠生日,店中伙计孝敬的,自己不敢独享,念及多受贾府照顾,往贾府送了几份。贾母有、王夫人有,下面就是贾宝玉的了,贾宝玉看着东西直叹气,这位表哥绝对不是好人,但是对亲近的人却又恨不得一股恼地把好东西都堆了上来,真是可气又可叹,果然是个呆霸王。表兄生日,少不得再备一份像样的礼物送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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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是徒愉生日,他年纪小,未出宫分府,还在宫里住着,只开了一席小宴,请旨邀几个兄弟子侄与年纪差不多的熟人伴读一类,贾宝玉被他点名邀了——估计说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人是个学问不坏的,自己也见过的,倒是想说一说话,沾一沾好学生习气一类。
贺仪倒没用贾宝玉太过费心,重寻了一件徒愉被没收的微雕,其余礼物,则由贾母命王熙凤给备下了。原来五月时元春便命府中至清虚观打醮,贾母叫大家都去,又对宝玉道:“晚间不必等我们,你爱吃什么,只管叫厨房做。”贾宝玉便说不回来吃,有徒愉生日,贾母极重视,喜道:“你也是大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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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寿礼备了不曾,听贾宝玉说了几样,贾母皆说不妥,命王熙凤备了,以贾宝玉的名义送去。
当日,贾宝玉拿锦盒盛了核桃船,拢在袖子里,走了程序进了宫。徒愉正与兄弟子侄笑作一团,今天他很得意,寿星最大,徒忻也不狠管他,默认放纵他了。见贾宝玉来了,徒愉一面招手让贾宝玉过来,一面自己也走了过去:“你来了?”还挤挤眼。贾宝玉笑着拿出盒子,徒愉咳嗽一声,拿眼神逼着小太监接过来递到自己手上,看了一回道:“我见过牙雕,更粗细些,只不如这个有趣。这个比那个更精细。”贾宝玉心说:“我还见过更有趣的东西呢,咦?有空转悠一下儿,要是这里还没流行,倒可以做出来,又是一份别致礼物。”
徒愉道:“今儿人不少,你自便啊,等会子我再寻你说话。”贾宝玉应了,抬头却看见徒忻,徒忻对他摇了摇头,自己的兄弟自己知道,徒愉好玩是改不了的。贾宝玉也不是会怂恿的人,不至带了违禁的东西给徒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玩了。至于下回再开小差,会不会没收,徒忻表示不会保证。
人齐了,就入席。虽是在宫里规矩大,到底都是年轻人,又有徒愉这个爱玩闹的主人,不一会儿气氛就活络开了。入席喝酒,贾宝玉又遇到了叶明高府中一起喝酒的赵清、孟固,这一回就喝得更顺畅了,划拳行令,连敬加灌。话题也更无忌了——张侍郎家老婆把外室给抄了,李尚书新纳了房小妾——八卦消息满天飞,夹杂不少绯闻,一个个说的听的挤眉弄眼。
忽见一小太监奉了折子上来,开始点戏了。徒愉先让他哥哥点,众人都推让寿星,热闹了一阵,开始唱戏了。
先是应景的《麻姑献寿》,年轻人不大喜欢只管喝酒,次后点了热闹戏文,这一桌的注意力才转了过来,评着:“小生唱得地道,小旦不如李侍郎家的那个好,说来论唱得好的,还是琪官。”贾宝玉看着台上唱着才子佳人,才子佳人都是一脸白粉,实在看不出原本长相,难为这些人还说:“这正旦生得胎子好。”
贾宝玉辞席出来放水顺便透气,回来才走到厅外廊下,正遇上赵清。打个招呼,赵清走过来与贾宝玉并立,深吸了一口夏夜凉风:“许久不见你了,上回我们家老爷子做寿,令兄贾珍倒来了,只不见你。”贾宝玉只得把贾政搬了出来搪塞,赵清也不是真的追问,撂开手去又说:“说来还不知道你生日呢,到时候必要贺的。”贾宝玉笑道:“何足挂齿。”赵清必要追问,贾宝玉见他似是有了酒意,酒鬼是最难讲道理的,当下说了,又道:“早已过了呢。”
赵清吱唔了一阵,贾宝玉几乎要扬
68、生日不断与被告白 ...
声叫小太监来扶他了,方听到他说:“你……呃……你家里的大人可管你交朋友不管?”贾宝玉一愣,说实话,从小到大,他还真没交着什么“朋友”。家学里不用说了,就是乌烟瘴气,此后府学等他呆的时间也不长,到了后来与“同学”的年龄相差太大,谈得来的人真没一两个,心里一沉——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老子混得连秦桧都不如。既没有朋友,也就不知道家里人会不会管了,无奈道:“我一路读书考试到现在,正经也没几个熟人,还不知道呢……”
赵清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贾宝玉,咽了一口唾沫:“我去醒醒酒。”
贾宝玉摸不着头脑,他的酒也有了一些,呆呆站了一阵,只觉得赵清的眼神幽怨得让人发毛,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忽听得一道挺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嘎?”
“竟是在发呆。”徒忻噗哧一笑,贾宝玉怀疑自己眼花了,这家伙怎么会有春暖花开的表情?徒忻笑得更大了,伸手在贾宝玉肩上捏了一把:“虽是夏天,夜风也不是好玩的,穿得少又有酒,进去坐着吧。”贾宝玉呆呆点头,深觉不可思议,徒某人也有待人温和的一面?飘进屋里,屋里众人也喝得差不多了,没发现他心不在焉。
回到家里,贾母、王夫人见他酒多了,忙命喝醒酒汤又叫早些睡。贾宝玉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得劲,跑到院子里走了十七八圈,终于在六月夏风里醒透了酒,也想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娘的!居然是这个意思! ”贾宝玉的脸色青白交错煞是好看。
老子两回人生的头一次被告白——居然是男人,还让另一个男人旁听了。怪不得徒忻的表情那么混帐!完了,以后见到这个人更抬不起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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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几人难眠几多计较 ...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那句隐晦的告白,出自原著,望天,当年某肉还很纯洁的时候,真的以为是交朋友啊~~~~~
然后说明一下:薛蟠生日是在五月初三,打醮也在五月初三……某肉看原著的时候被搅糊涂了,因为原著里第二十六回先是薛蟠说明儿初三是我生日,请了宝玉去喝酒,就是说,这一天是初二了。然后又有黛玉叫门晴雯不开,几个人闹别扭等等很多事,接下来才是打醮。但是,打醮回来了,回来又闹别扭,黛玉剪了香袋,宝玉还摔了玉,第二十九回又说,过了一日,次日是薛蟠生日,于是,薛蟠生日了两回……我混乱了……
权作薛蟠生过了生日,然后去打醮……某肉设定打醮那天是徒愉生日,就酱~
这一晚,有不少人没睡好。
贾宝玉一夜没睡好,眼下青黑,早上爬起来把袭人吓了一跳,忙要寻煮熟的鸡蛋给他揉。贾宝玉道:“我洗把冷水就成了,殿下一早要上朝去,好有一两个时辰才轮到读书呢,我寻个当值的床铺躺一会子比拿那个揉强。”匆匆扒了口饭,前院王夫人已经起了床,要往贾母处侍候了,呣子俩见了面,王夫人心疼得了不得:“是没睡好么?伺候的人都死绝了不成?”贾宝玉道:“是昨天酒略多了一点儿。”王夫人道:“往后不许这样喝了,再这样儿,仔细我告诉你老子捶你。”贾宝玉笑道:“知道了。”
贾政昨天是歇在赵姨娘处的,呣子说话的功夫他也起来了:“捶谁?”王夫人笑道:“我说宝玉再站这儿与我闲话,差使迟了,必叫老爷捶他的。”贾政摸摸胡子:“你母亲说的你可听见了?还不快些去见过老太太与我一道?”贾宝玉连忙应了,至贾母处王熙凤、李纨、邢夫人也前后脚到了,贾母看了贾宝玉一回,又是一阵好说。
奔逃而出,幸而贾政今天乘轿,才幸免被一路念叨。
赵清也一夜没睡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问出那么一句话来。他与贾宝玉去年就见过,但真正算半个熟人还是从上回一起喝过酒开始。对一个年幼就一路顺风顺水做了侍读学士的人,很难不让同龄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尤其在两人出身差不很多的情况下,父母教训的时候常常拿某人作标尺来量你那么一下子,某个一直被当作榜样的人很容易被同龄小朋友在心里扎小人的(这是属于胆小派的,行动力强的会直接盖麻袋痛扁)。赵清对贾宝玉未见面先有一点莫名的敌意——这和周围大多数的伴读小朋友是一样的,一听说这个人要来,下了课就奔到隔壁去踩点,见到真人之后,又讨厌不起来了——那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啊!人,尤其是男人,好色而慕少艾那是难免的,视觉动物嘛!
如果只是这样,也仅仅是泛泛之交,毕竟接触得不多,一天也就那么一两刻的时间,不讨厌也就罢了,多看两下养养眼也就是了。然而叶明高家里一回酒,拉近了两人的一点关系,好比发现回回考第一的班长其实也在偷看漫画。酒染双颊,看得人口干舌燥。六月初一,实在不能推说是月色太美让人迷醉,赵清必须得承认自己是猪油蒙了心,美人迷了眼,趁着酒意,宫灯下,他……表白了。好吧,这是个白痴的举动,同窗之间私底下也有拉拉小手、摸摸小腰的,所谓身份也不是太那么重要的,年轻的时候怎么轻狂都有得遮掩,然而,这位是朝廷命官,不是他同窗,清流出身最易被惹恼翻脸。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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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结果比直接翻脸还让人郁闷——人家根本没听出来!要是让他知道他的失败经历让人看了个现场直播,他得更郁闷。
赵清郁闷了大半夜,最后狠狠地揉了一把脸,两厢情愿了就好作一处,不愿意了就直说,原也没什么,更何况人家还没听懂,这么想着才慢慢睡着了。第二天还得顶着黑眼圈爬起来上课。
另一个一夜没睡好的却是王夫人,昨日清虚观打醮,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着元春有人出来,她便没有去。然而贾母兴趣高,合家大小,连同黛玉、宝钗各人丫头一道去了。回来之后,李纨是她儿媳妇,也要大略说一下日间情形。说是张道士来寒暄,笑谈着要给宝玉说亲,贾母道:“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可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因这一句话,王夫人的心倏地沉了下去——家里何时来过和尚?老太太何时出门遇到过和尚?想了半夜,无果,更兼贾政又歇在赵姨娘房里,王夫人更觉气闷。次日,贾母问她:“怎么没精神?可是身上还没大好?你且去歇着罢。”王夫人道:“许是因昨儿宝玉回来得晚了些,听着他院子里没响动了我才好睡。”贾母更命她回去歇着。王夫人回房,打发了赵姨娘、周姨娘,不一会儿王熙凤、李纨过来看他,王夫人便问她两个知不知道老太太见过和尚,说宝玉不宜早婚的事,又说:“真有这事,我也好有个数儿。”两人都说不知道。王熙凤道:“咱们家倒是有几个姑子常来走动,要不就是清虚观张老神仙,几时与和尚有首尾?”
王夫人本来还担心真有关于儿子的事情自己不知道,万一娶错了亲对贾宝玉有所妨害,听王熙凤这么一说,也反映过来了——咱们家几时来过和尚?老太太近来越发少出门了,但是出门,女眷见僧道的时候也极有限。贾母推了张道士的媒,王夫人也是赞同的——毕竟只是道士一面之辞,贾家也没有相看过姑娘,不可能一口应下,但是这说辞不能让她不多想,这分别不想让贾宝玉近年娶亲,委婉的拒绝,王夫人还是懂的。心里越发惊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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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果然寻了当值的屋子补了一回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有小厮过来叫他,重整饰了一回往太子书斋里去。这一天并无大事,太子问了一回昨日宴上情形,贾宝玉回说:“十八殿下在的地方没有不热闹的。”太子一笑而过,看一回书,开始写作业——虽不是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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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但是作业还是要隔几天一交的,都是师傅或者皇帝布了题目,太子抽空写好,到了时候交上去,再领下一个题目。
晚间回来,贾母道:“你昨日怕累过了,今晚很不用在我这里闹了,早些歇着去,这里有你姐姐妹妹就好。年轻时更要小心身体,老了后悔就晚了。你母亲今日也不大痛快,你去看看她再歇。”贾宝玉剥了颗葡萄喂到贾母嘴边,贾母含笑噙了:“去罢。”
贾宝玉刚进院门儿,王夫人的人就看见了,彩云打起帘子:“太太,宝二爷来了。”王夫人穿着家常衣服,正在炕上歪着。见贾宝玉来了,一招手:“过来。”贾宝玉挨着王夫人坐了,问一回身体情况,又嗔金钏儿:“怎地不请太医来看看?”王夫人道:“不是过夏天乏力,歪着就好。”金钏儿捧上茶来:“二爷多来看看太太,保管比什么太医都管用呢。”王夫人笑骂:“偏你的嘴巧。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去吃饭,晚饭后再来伺候,我们娘们说两句话。”贾宝玉问道:“太太有什么吩咐?”王夫人一指点在他眉间:“吩咐什么?日后少喝些儿罢。今儿可有不适?早些睡,晚间不许吃太多凉物……”絮絮地说了一堆,贾宝玉嘻笑着给王夫人捧茶,又哄了好一阵儿,王夫人道:“你又歪缠,去歇了罢。”
回去却还不能歇,晴雯、麝月等给他打了水,贾宝玉自己洗了澡,披上衣服躲在榻上晾头发的时候贾珠来了。贾宝玉忙叫奉茶,刚抿了一口,贾珠就叫丫环们都退下,转过脸劈头问道:“有和尚说你命里不宜早娶?”贾宝玉噗地一声喷了:“我怎么不知道?”怎么哪里都有和尚搀一脚?把脑袋摇成个波浪鼓。“说实话。”“我是想多玩两年的来着,然实在没这个事儿。”贾珠道:“你嫂子回来说,昨儿张神仙要给你做媒,老太太说有和尚说你命里不宜早娶,这事太太竟不知道。你嫂子叫我不要声张,我道你还是知道些儿好——自己说话小心着些,别叫老太太和太太为难。”荣国府内关于贾宝玉的婚姻对象,近来背地里也有不少议论,贾珠也不是全然不知。然而事关自己最亲近的几个人,贾珠也只能点到为止了——婆媳自有思量,这事,放贾政那里都得头疼,何况是贾珠?
贾宝玉无奈了:“一道门里过日子,大哥哥说的我也知道。”贾珠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明儿还有正经事呢。”贾宝玉耸肩:“知道了。”趿上鞋送贾珠出了门。这晚上贾宝玉倒是睡了个好觉,王夫人相中宝钗的贾母看不中,贾母看中黛玉的王夫人不乐意,两下角力,自己倒乐得清闲。说实话,贾宝玉两个都不想娶——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萝莉,贾宝玉离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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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的心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近亲结婚也挺挑战现代人的底线的。
他却不知道王夫人中意的人并不是薛宝钗,本来王夫人就有些犹豫,未必定死了就是宝钗,特特留下宝钗多有与黛玉打擂台的意思。宝钗看着懂事,家下人等无不交口称赞,道是黛玉所不及。时间久了,兼之薛姨妈也微露其意,王夫人还真动了心思。然而贾宝玉似不大乐意,作为姨母,王夫人是护短的,薛宝钗好,但是薛蟠不好,她也护着了,但是作为母亲,儿子的意见总是重要的,贾宝玉说的也在理——要是结亲,那宝贝儿子可就真跟薛蟠这个祸头子绑在一起了,未来孙子可不得有个不着调的舅舅?王夫人看看儿子的条件,再想想儿子的前程,撇开其他原因只看两姓婚姻,薛家实非良配。王夫人想了一回,哥哥王子腾正有一女,比宝钗略小些,与宝玉年纪也相般配,然而贾家玉字辈媳妇里已有了个王熙凤,她不确定王子腾会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过来。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还要去娘家探探口风。
即使王子腾不同意,那也不是非林黛玉不可!王夫人最气的正是这一点,那个没实影的和尚说什么不该早娶?还不是林丫头未出孝又未及笄还不到出嫁的年纪?王夫人能想到的原因只有这个了。为了等她,我宝玉就不成婚了?王夫人怒了。
林黛玉作一个外甥女,王夫人是乐于做一个好舅母的,当亲闺女待都行的,对孤女好些,也是自己慈善不是?然而从一个婆婆的角度考虑,林黛玉头一条身体就不合格,自已也说从会吃饭就会吃药,就算药钱咱们出得起,她这样的身体,调养了这些年也不见好,她能开枝散叶么?能操持家业么?娶了她,我宝玉怎么过日子?让婢妾生子?姨娘管家?会被人笑死的!宝玉也没岳家帮衬,终是不好!王夫人暗下决定,不是宝钗,也不能是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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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美美睡了一觉,一天精神奕奕,双眼晶亮,看谁都顺眼。蔡学士的小厮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他还代为求情:“先生何必与他置气?越生气便越心烦了,我这儿倒有今年的新茶,正好,尝尝?”又叫小厮重新沏了茶来。
这样的好心情持续到太子书斋,开始还好,太子读《明实录》,朱棣亲自教导朱瞻基,一阵唏嘘:“佳儿难得,三代圣主。”贾宝玉不知道他下半句是:“孤现在要是有个聪慧的儿子就好了。”太子今年十八岁,在贾宝玉的思想里,真没到想儿子的年纪啊!都是皇长子家的大儿子催的。
欧阳芝倒是猜到一二,轻声道:“上皇一向喜爱圣上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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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太子摇摇头,不再言声。此时徒忻巡完了他十八弟,过来与太子说一回上皇万寿的事。宾主坐定,太子道:“这回万寿父皇命十六叔与我一道总摄,还请十六叔多费心。”徒忻道:“总是太子拿大主意。”两人又说了一回去岁大典的安排,什么样的人准赴宴,何处开宴,何处朝拜等,有不清楚的,随时问何示与贾宝玉,贾宝玉心道,幸亏前两天翻了记事本。
正事说完了,太子深觉口渴,早有机灵的小太监给各人奉茶。太子低头思量还有无疏漏,徒忻左手端着茶碗,右手划拉着碗盖,抿一口,抬头看见贾宝玉。贾宝玉早养成不东张西望的习惯,然而也不能低头装死,看不到别人的动作,他目光平视,正与徒忻对个正着。四目相交,徒忻就知道贾呆石想明白了,又是一笑。贾宝玉也明白自己与这位爷心照不宣了,耳根泛红,闷头喝茶。忍不住又抬头,皱着脸,小幅度极快地摇摇头。徒忻看贾宝玉炸毛的猫样,更觉畅然——有这么个人还真不错。遂微微点头,贾宝玉大大放心,知道他不是个会四处乱说的,回了个称得上灿烂的笑容。惹得徒忻拿茶碗挡着脸直笑。
人一旦有了旁人不知道的共同的小秘密,心理上就会觉得亲近些,当这个秘密不沉重的时候,这种亲近的感觉就像两个一起偷看AV的小朋友……呃,或者是,被同一个女孩子发了“好人卡”的难兄难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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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宝玉问田熙凤有喜 ...
贾宝玉对徒忻的感觉挺复杂的。
王子腾初时告诫他,不能与皇子走得太近容易招惹忌讳,然而上皇诸子却没什么大妨碍,同时这些人又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毕竟代表了皇家颜面。到底是亲娘舅,择要讲了诸如皇长子一类要敬而远之的人之外,还说了几个不要沾惹的人,王子腾关注的都是些略成气候的,年幼的皇子他只是泛泛提了一句,贾宝玉初一接触,还真没大放在心上。直到撞上了徒忻。
徒愉的下马威贾宝玉并不很在意,到徒忻为他弟弟出头,贾宝玉的冷汗才冒了出来——这是个硬点子,此人不好惹。平白地让这么个人盯上了,滋味还真不好受。他的计划里,是要给自己塑造一个可远观可近交但不可轻侮又带一点魏晋名士风骨的良好形象的,要君子群而不党,必要时可以与某些殿下发生一点小争执,说话的态度要和气又不失立场透露出一点修养。正想观察一下哪个人合适呢,结果人都不用选了,其实贾宝玉也知道自己除了要化解困境还是有一点作戏的,好在年纪小,大家不大往那上头想而已,倒觉得他不亢不卑了。第一见面,贾宝玉总觉有利用人家的嫌疑心虚不已,更兼发觉徒忻不是傻子心里不免惴惴,努力表现得更肃穆一点,又带一丝愧疚。前两天出了那一件尴尬事,贾宝玉更不好意思了。
贾宝玉胡思乱想了这许多,却不知徒忻对他倒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徒愉招欠的个性徒忻比谁都清楚,对上个少年得志又出身不低的人,硬顶硬、话赶话的发生点什么太正常了,为徒愉出头,更多的是“自己的弟弟不能随便让人欺负”而不是说徒愉做得就对。相反,相处下来,他对贾宝玉的感观还是不错的,除了徒愉主动招惹,贾宝玉再没惹过其他人,便把这件事情当作为徒愉善后生涯中的一桩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及见贾宝玉学问见识也新颖,有心与他再作一点深入交谈,却发现人家一脸庄严把自己当菩萨供敬而远之,徒忻内心很受伤,一面疑心贾宝玉是不是把他和徒愉当作惹事生非无事压人的同一类人,一面又暗恼贾宝玉对待自己的气量不够大。及至偶然出宫遇到了,也许是茶馆的环境太轻松,也许是徒愉当时心情好,两人似更近了一层。此后,贾宝玉似乎仍有保持距离之嫌,到底不是那么拿捏了,直到前几天徒愉生日。
徒忻无声一笑,唐学士没说错,就是块呆石头。想想当晚的呆相,再看看眼前的尴尬,徒忻觉得这么单纯的孩子太少见了。宫里的孩子,尽管被围围保护着,不许“叫奴才带坏了”,其实到了十五六岁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徒忻才觉得贾宝玉有趣,居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反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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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差不多的人都该知道,先是问“管不管交朋友”下面就是“交朋友”再下面就该发生点什么事了。
仔细一看,这石头生得确实可爱,时不时地看着也是件乐事。宫里长得漂亮的人很多,徒忻也未觉贾宝玉太过惊艳,往常又只顾别的了,倒没认真瞧,今天细细打量长得还真不坏,也难怪十八弟那个不着调的伴读胡说八道了。得找个由头好好敲打一下,酒后调戏朝臣,还嫌十八弟不够惹祸的么?或者……寻个时候好好开解开解呆石头?
(某肉乱入:其实事情没那么复杂,用一句室友小姑娘的口头禅——“信息不对称,麻烦就是多。”)
“十六叔。”
“殿下?”
“……”
“太子今年想好进什么寿礼了么?”
“咳咳,我这里已有一株玉雕仙桃树,十六叔呢?”
听着叔侄两个商量进上的寿礼,贾宝玉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职位算不得很低了,还是在京官员,说不得要准备寿礼的。肚里一算计,太上皇、皇太后、皇帝、皇后……还有眼前的太子,一年光这五份大物都能让人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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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不免又是一番翻箱倒柜。袭人看了问道:“二爷找什么呢?”贾宝玉道:“太上皇万寿将圣,我得寻些看得过去的寿礼。”袭人道:“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二爷是头回办,何不请老太太、太太掌掌眼。再说了,咱们这屋里,不过存些历年宫里娘娘或是老太太、老爷、太太赏的东西,至多还有二爷出去外头送的,一来娘娘赏的好东西不好再送往宫里,二来家常的东西未必拿得出手呢。”贾宝玉看看箱笼里的东西,金银约摸有上千之数,然而拿出去准备一样像样的礼物却仍嫌少——好的古董怕不得成千上万的银子,还有一些往年小时候的镯子项圈一类,都是送不出手的,笔砚一类也不成。愁道:“果然。”
去问贾母,贾母道:“你琏二嫂子备礼的时候还说呢,宝玉今年怕也要用得到的,与你大嫂子一道儿已经给你备下了,再不用你发愁的。”贾宝玉喜道:“这回可不用愁了。”又谢过李纨、王熙凤。饭后至王夫人处,说了寿礼的事,王夫人道:“各处走礼本是内宅份内之事,上寿是件大事也脱不了这个模子,交由她们去办正合适。等你凤姐姐和你大嫂子备好了,你再看可不可意,有要添减的再改一下子就完了。”贾宝玉扭捏了一回,道:“礼物怕不轻罢?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了。”王夫人抚着他鬓边新生的细发,心道儿子果然渐渐懂事了,又心疼宝玉年纪还小就要操心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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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正要着紧给他寻一门好亲事也叫宝玉省些心力。不由满眼柔光,笑道:“这些自然从公中走账。”
贾宝玉趴在王夫人怀里道:“总从公出中钱,怪不好意思的。”王夫人笑道:“你一个月统共才几个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短了谁的也短不了你的,只管安心受用就是了。”又问贾宝玉天热了睡得可安稳,要不要吃些宁神的丸药一类,呣子说了一会儿话,王夫人打发贾宝玉回去睡觉。
到了房里,晴雯迎了上来:“方才琏二奶奶打发人送来单子,叫二爷看着有什么要添减的好一块儿办。”贾宝玉进了屋,打开单子一看,百寿图的屏风、金银寿星、各色缎子,比自己想的周到多了。便对晴雯道:“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告诉凤姐姐,多亏想得周到。”又叫麝月往东院去谢了李纨。
有了这么一出贾宝玉又睡不稳了,暗算着家里一年到头这些走礼的项目,实在惊心。虽然贾家各人生日以及年节等也能收到不少礼物,算来总是不大对等,必得折掉一些——比如往宫里送的东西,得的赏赐就不划算。家中的进项,贾宝玉只知道各人的俸禄似乎不怎么上交的,就算是交,俸禄本身也很少,一年最多的贾赦也就不到二百两银子还不够他自己买小老婆的。往年过年倒是听王熙凤偶尔对贾母汇报:“庄子上送了年货并过年的银子来。”此外再也没有了。贾宝玉回想家中花销,别的不说了,单一次省亲,保守估计也得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银子没了。传说中林如海的遗产被拿来填了余下的窟窿,然而这回自己Сhā了一杠子,贾琏未能亲至,贾家能克扣的怕不会很多,只怕已经全填了进去了。士农工商,商虽在最末,但是第三产业的利润却是最大的,自家居然没有涉足最赚钱的行业只管守着两亩地靠天吃饭,又拼命刮地皮,家中已经没有什么节余了吧?
要不要趁手上还有一点钱的时候买个铺子经营,也好慢慢攒些钱呢?
贾宝玉琢磨了一回,到了休沐日,只说要到街上转转淘点新书。不一时回转,对王夫人道:“街上倒也热闹,还看到薛大哥哥了,拿着把好扇子,说是他家铺子从南边儿贩运过来的,外头买也买不到的。有个铺子倒是方便了,咱们家也有铺子么?得空儿去瞧瞧,有好的寻了来,也只是个本钱,比别家买的送人强。”
王夫人道:“咱们家在京里哪有铺子?”贾家根基在金陵,纵使有铺子也多半在南边,北迁之后,连上头赏的加自己置的倒有十几个庄子,铺子却极少,贾政一辈有四个女孩儿,嫁人的时候陪嫁庄子外也陪了铺子,这些年有不凑手的时候也是先转了铺子——总觉得田庄比铺子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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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如今全家的进项只剩下八九个庄子了。
贾宝玉默,小声道:“不好打扰老太太,是不是叫凤姐姐在意着些儿?一大家子嚼用呢,或者咱们竟添置一个铺子也好。平日尽用公中的,到底……老爷是二房。”王夫人一窒,这么些年了,在府里也是作主的人,内宅里的二号人物,只道老太太底下就是自己,实是很少想如今能作主,日后却不是这府中的主人。
贾宝玉不敢再打扰王夫人,跑回院子里数他的私房钱,琢磨着自己家花公中的钱也花得很过份,或者分家对于两房都好。大观园刚刚搬进去一群姐妹,老太太精神还好,从哪里看都不该提这事,也只有叫两边的人都先有个数了。风风火火地又往外书房去,叫:“茗烟。”扫红走了进来道:“二爷叫他?他今儿家去了,要找回来么?”贾宝玉道:“你在也差不多儿。”便细细地问扫红家中多少人口,有什么进项,够不够花用一类,扫红因贾宝玉平日并不严厉,只要把活计做完了,有个支应的人听差,对他们也还和气,笑道:“二爷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我说不够花的,二爷每月多赏我些月钱不成?”贾宝玉从荷包里捏出个银珠子道:“老实说了,这个就给你。”扫红道:“二爷只管问。”又算了一笔账,他是家生子,父母皆有差使也有月钱,家中还有个小兄弟,也将能当差了,踏入吃穿都是公中的,主子还不时有赏赐,手头也有节余,还能在外头置几亩地收租,存钱给父母养老给他娶媳妇。贾宝玉顺势问道:“一亩地得多少钱?你家里能置办多少?可够花用的?”扫红道:“京中贵些,好田也要十五两一亩。二爷问这些做什么?”贾宝玉把银珠子扔给他,默默算一下,自己的私房钱全折到一起也就只好买个小庄子了。想着近期打听一下,或者可以私下置办一下,唔,还是在贾母面前过了明路比较好?
正思量着呢,茗烟红着脸跑了过来:“二爷叫我?”贾宝玉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喝酒了?晚间喝点子也还罢了,现在才半晌呢就醉醺醺的。”茗烟嘿嘿一笑,涎着脸道:“跟着宝姐姐的莺儿姐姐前儿认了我妈做干妈,我跟在二爷身边儿没空家去,因今儿二爷休沐,我也得闲,回去喝了两盅罢了。”贾宝玉看他不大清醒的样子,挥手叫他下去了。
次日到了翰林院,贾宝玉便请教诸位前辈,京郊附近可有合适的田庄,道是想寻一个,闲时可享田园之乐。在座的诸人都是不大管事的清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问他:“介石小小年纪,就要置办田产?”言语之中大为惊奇。贾宝玉道:“偶然读‘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一语把众文人的田园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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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勾了起来了,亦觉手头要真有闲钱,弄个田庄也颇有情趣。最后还是蔡学士道:“我在城外有所别庄,还是初上京时置办的,买的时候的经纪现还在,介石不如去寻他问一问。”时已六月中旬,快到秋收时节了,寻常谁也不乐意在这会儿卖地,过不下去想卖的也不过零零碎碎三亩五亩,此议只得作罢。
贾宝玉心中留意,还没打量到合适的呢,七月间上皇万寿到了。贾宝玉又随家人一道入宫,女眷一拨、男丁一拨,车马相连,看着也是热闹红火,谁知道内里已经空得差不多了呢?宫宴连步骤都是安排好的,至何处拜、何时举杯、说什么贺寿祠都是有模式的,桌上的饭菜看着精致,也没几个人会牺牲形象大快朵颐,大部分人味同嚼腊心里仍美滋滋的——咱也是赴宫宴啊。
宫宴不必赘述,纵有席上暗打机锋的,也要瞧瞧情势,万不敢在这时节挑事,宴罢各各归家,皇帝又特给了众臣一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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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自那日听了贾宝玉的话,思来想去,亦盘点了一下自己的嫁妆等私房,她出嫁的时候正是贾王两家煊赫之时,近年虽也拿出一点私房来填府中的窟窿,倒还剩很有一些。肚里一盘算,庄子也能置两个,自己还有处陪嫁的庄田,还能置两三个铺子,如果分家,也能从府里分几分家当,老太太又疼宝玉,必不会亏待了自已这一房,贾珠已经成家,余下宝玉、探春的事自然要细细打量,贾环的婚事能对付过去就成了。又想老太太还健在,竟不如等这三个都成婚了再分家搬出去还能省下一注银子——分家了纵使老太太给婚嫁银子也要自己贴补更多,省了这一笔钱还好另寻新宅子。
想了半晌,又觉得这么想着分家对老太太未免有些不恭,又觉这样算计着荣国府,对侄女王熙凤也有些说不过去,正欲婉转提醒一下王熙凤,偏偏眼下要应付上皇万寿,只得暂罢。万寿过后王夫人得空叫来王熙凤:“如今家里各处还有多少有出息的地方?”王熙凤不知王夫人为何有此一问,仍答道:“仍是那几处庄子了,只是今年报了收成不太好,太太也听说了?我正愁呢,今年走礼也好开始预备着了。”王夫人道:“既这么着,不拘哪里省一抿子,再略买些铺子或是屋子也可取些租子来,几年下来本钱也回来了,又多了些产业。一年二年的,你弟弟妹妹们都大了,花费渐多进项却只有那些总不够的。事到临头了再着急就晚了。”王熙凤低头,半晌才道:“这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儿,太太想也是知道了,余钱并不多了,我回去跟我们爷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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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看哪里能省出这一抿子来。”
回去与贾琏一说,贾琏道:“太太给个提个醒儿固然是好,只是家里哪里还省得出钱来?”王熙凤道:“我岂不知这个?如今太太说的也是理儿,我只问你看看外头还有没有余钱?”贾琏道:“为修个园子银子花得快要净了,”压低了声音,“林姑父那里倒是得了一注银子,却是与各处扯皮,到手的统共只有折卖东西等扣下来的那点子银子,全填了园子的窟窿。如今我手里哪里还有钱?”两个愁了一回。八月初三就是贾母寿辰,今年不是整寿,也要提早接收各处礼物等,忙了个人仰马翻。王夫人与王熙凤说了一回,自觉也是尽了听了,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反听说王熙凤病倒了。
王夫人听了,忙打发人请王太医。贾母也急得要了不得,连打发了三四拨人前后询问。王太医细细诊了一回脉,又问平儿:“月信可准?是不是总有两三个月未至了?”平儿道:“可不是,有两个月了。”王太医道:“那便准了,恭喜了。”众人便明白这是有喜了,喜得贾母王夫人与贾琏重谢了王太医,又赏下人。王熙凤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终又有孕若得了儿子旁的再不用担心,忧的是自己有孕怕管家有不周之处又深知贾琏秉性怕他趁机拈花惹草。
贾宝玉糊涂了——王熙凤不是只有一个女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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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表姐养胎表弟出差 ...
贾宝玉心中有各种疑惑只是不好问也没人能回答他,依旧老老实实去应卯,好在与王熙凤住得近,又是表姐弟,打小在一块混大的,多关注一些也算正常了。虽然白天要工作,晚间大家歇得又早,还是让贾宝玉看出了一点问题来——王熙凤太忙太累,完全不像是孕妇该有的生活。在还是石磊的时候,因为某项基本国策,大肚子的生物那都是重点保护动物,全家围着转的主儿,不管平常要做多少家务,怀孕的时候,除了上班,其他的事情都有丈夫、婆婆、娘家妈妈照顾的,就是上班,单位里也大敢给孕妇多分工作。到了这里,前几番李纨、王熙凤生孩子他在贾母身边,倒不大觉得,如今住得近了才发现王熙凤是一天到晚不得闲的。除了到贾母那里说笑,就是有了身子还要管各种杂物,家中各处安排、外面各处走礼、还有宫里间或有太监来借点银子什么的。虽然不用她亲自去烧饭洗衣,性质上也差不多了。
照这么下去,非出问题不可!贾宝玉觉得王熙凤本就是大家小姐也不怎么锻炼身体的,这样累下去流产是太正常了——这差不多是常识了。贾宝玉坐不住了,王熙凤必须要生个男孩才行,否则这家就不稳定!在贾母房里听到贾琏出去喝酒要晚些回来,贾宝玉便对贾母道:“老太太,我送凤姐姐。”贾母笑道:“你们姐弟倒是亲近。”贾宝玉道:“我也留神大嫂的来的,只是内外有别,凤姐姐毕竟是舅家表姐,倒好多瞧瞧去。”贾母道:“这么说倒也罢了。”
贾宝玉扶王熙凤上了车,王熙凤在车内道:“宝玉,上来坐。”又嗔平儿:“也不让宝玉上来,他来送我,怎好我坐车倒叫他走路了?”平儿笑而不语。车里,贾宝玉先问了王熙凤:“身上可好?”王熙凤道:“我且好着呢,倒累你挂心。”贾宝玉道:“方才老太太那里我瞧着凤姐姐像是累着了,可要当心。”车内无光,贾宝玉看不清她的脸,只听着王熙凤的声音阴碜碜的:“到底是你,这么念着我,不枉咱们姐弟这些年,旁人倒恨不得气死我呢,整日下舌调是非,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 ”平儿于车外道:“奶奶,到家了,请宝二爷下来喝了茶再走罢。”王熙凤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贾琏还没回来,院子里众丫鬟婆子迎了上来,贾宝玉先下车,站在一旁看平儿扶着王熙凤下来了,王熙凤道:“喝了茶,我使人送你回去,天黑不要一个人乱走。”贾宝玉正有话说,跟着王熙凤进去了,看平儿侍侯王熙凤去了斗篷,姐弟两个坐下。贾宝玉道:“凤姐姐与谁置气呢?仔细身子。”王熙凤冷笑道:“置气?她也配?”贾宝玉也不在意这些,慢慢地道:“凤姐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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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仔细不要上火,对胎儿不好。”王熙凤道:“我倒想安静呢,有人不想让我清净,家里事儿又多,这一起子、那一起子,错眼不见就要偷奸耍滑,由不得不上火儿。大姐儿我不也养下来了么?不碍事。”贾宝玉仍是担心,放下杯子,把脑袋往王熙凤那边略靠了些,王熙凤一挑眉也凑过头来,只听贾宝玉道:“凤姐姐倒是想想,眼下是管家要紧还是我侄儿要紧?凤姐姐要是有了儿子,谁还能翻过你的手掌心儿去?姐姐拿我权当弟弟看,又不全当小叔子,我都看在眼里,是以多这个嘴。我这些年读书,也略知道一些儿医道,凤姐姐双身子再劳心,容易坐不稳胎,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不拿凤姐姐当姐姐,我再不多这个嘴的。”王熙凤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好兄弟,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这家里,谁……”王熙凤想说,这家里窟窿可大了,换个不会弥补的,等我生完孩子回来还不得接个更烂的摊子?因贾宝玉说“要是有了儿子,谁还能翻过你的手掌心儿去?”,王熙凤也自信不会被人夺了权,现在下倒是不至于疑心旁的。
平儿冷笑道:“凭他谁!阖家上下吃闲饭的人多了,全靠家里养活,还整日闹个不停,可不是吃多了撑的?正该都过过紧日子,也好知道好日子来之不易才是! ”平儿素日也知王熙凤艰难,也觉王熙凤做事未免有些刻毒,然而听贾宝玉一说孩子的事儿,也悬了心,王熙凤有了儿子,不特王熙凤有了倚仗,连做为心腹的平儿也能省心,也一力掇撺着王熙凤静养了,“不怕宝二爷笑话,前些日子外头商量着把姨娘们丫头的月钱从一吊减成半吊,就有人到太太跟前给我们奶奶下舌,却不是倚着养了个小爷的脸面?也就是看三姑娘的面子罢了。”王熙凤道:“当家三年狗都嫌,吃奶骂娘的东西多了。”
王熙凤是贾宝玉表姐,所以他关心她,王夫人也是王熙凤亲姑妈,她又岂能不关心她?没嫁给贾琏的时候就隐约知道姑父有个惹事的姨娘、好掐尖儿还不自量力想挤兑自己姑妈,比及嫁了过来看着赵姨娘调三窝四,又在贾政面前给亲表弟上眼药,王熙凤岂能饶了她?冤仇是越结越大了。关系不是太大的平儿往日是不火上浇油的,如今正要劝王熙凤安心养胎,平儿怎不知道这减姨娘丫头钱的主意是贾琏与王熙凤商量出来的?一个说要省着点儿然而老太太、太太诸人的不好省,又讨厌赵姨娘和贾环,两人就柿子拣软的捏了。只是赵姨娘平素实在是讨厌,平儿看她也像看只苍蝇讨厌又不能拍,拿她垫个脚,赵姨娘又实办过这事,心里也没什么愧疚了。
王熙凤寻思了一回,对贾宝玉道:“好兄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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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我承了,也罢,素日里为他们顶了多少缸,也该我歇一歇儿了,”又叫婆子,“去宝玉院子里叫袭人着人来接,你们也多打几个灯笼送。”贾宝玉道:“天晚了,何必劳动这么些人?”王熙凤只是不依,必得送了去。
送走了宝玉,平儿上来伺候王熙凤换衣裳洗漱,一面道:“亏得宝二爷有心,也不枉奶奶平日那般待他。论说,咱们二爷却没这个心了,”声音小了下去,“真格的是自己兄弟才说的话,咱们二爷又是那样一个脾性,奶奶还是尽早养个哥儿才好。”贾琏的脾性最大特点就是拈花惹草贪财好色,两个女人心知肚明,凤姐有孕,还不知道要怎么在外头胡闹,王熙凤越发觉得要有个儿子才好了。
次日贾宝玉便听说王熙凤累着了,不能视事,王太医又被请进了贾府,王熙凤底子还算好,只是架不住怀孕又劳累,说是气血有亏也是真有其事,听王太医这么一说,贾母一迭声叫王熙凤休息。王熙凤又道:“也是我身子不争气。”贾母、王夫人都说不怨她,又愁家务。贾母道:“叫珠儿媳妇先暂管着家罢。”李纨道:“只怕我本事有限,平常看看家也还使得,又到年底了四处走礼怕有疏漏。”王熙凤忙道:“平日大嫂子把珠大哥哥院子收拾得极清爽的,我极是信得过,再不成,我把平儿给大嫂子使。”又怕把李纨推出去顶缸让贾珠、贾宝玉起疑,转与王夫人商议:“咱们家二姑娘、三姑娘也好叫知道点子家务事了。”当下由李纨、迎春、探春三个共同商议家中细务,重大交际还有王夫人在,一时相安无事。
王夫人也趁此机会,叫外头经纪置了一处田庄、几处铺面放租——推说是自己的嫁妆的出息置办的。心里早计划好了,分家能得多少东西——这个倒不很强求有多少,一两个庄子也就罢了,要多了王熙凤的日子怕要不好过,宁荣街的位置不错,后街上有许多贾府的宅子,可选其中几处相连的修理一下并作新府,这是明面上的,日后与贾环分家也只能分这些东西。自己置的铺子田庄是用嫁妆出息置办的,便要尽着留给贾珠宝玉,至多给探春添补一些,贾环是不给了的——即使给,也顶多给处小房子了事。布置停当,王夫人慢慢动作,她打小也是个爽利人,想做的事自是雷厉风行,近来不过觉得事事不用烦恼才丢手不管,一旦有事,她比谁的动作都要快着些,也下得去手。
家中迎春是个木头性子,倒是身边的丫头婆子借机生事,好欺压人,府中下人议论纷纷,迎春又不给身边的人出头,弄得连丫头嬷嬷都自有打算,并不很把她放在眼里了——迎春也是自己不给自己争气。探春是个机敏人,只想办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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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出彩的事情,也好尽量摆脱出身的阴影。又气恼赵姨娘不争气只会拖后腿,赵姨娘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母女两个置了无数回气。气得探春痛哭了几场,一抹眼泪该请安该管事还得照做。
荣国府里各种问题慢慢浮上水面。好在还有个李纨共同王夫人支应外头,倒没在外面闹什么笑话,面子上也过得去。李纨谨慎,只照着府中旧例办事,又叫严守门户等,她又因是暂代家务并不很苛待下人,管家了才知道府中家底将尽,寅吃卯粮颇知王熙凤不易,李纨更不肯多Сhā手家务,很怕被粘上了甩不开,想了好几天,终叫她觉得分家是个好主意了——也可趁机打发一些无用的家下人等。
贾母年纪大了,小事也不到她跟前来烦,只管与众姐妹取乐,偶有兴致还要游一游园子,日子倒过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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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儿贾宝玉听了一笑而过,分家是自己在动作的,然而自己这一房实在沾了荣国府不少好处,顾不得大房所有人,至少自家表姐要顾一下的。谁叫那是他表姐呢?谁叫表姐对自己不坏呢?有个儿子照看着,能叫她收收心养养性也不坏,省得四处活动又要揽事搂钱惹祸,日后也好有个依靠,不至于被邢夫人辖制得狠了。邢夫人当家,就意味着贾赦说什么她听什么,最后非把家败尽了不算完。
因察觉到王夫人似乎有所行动了,贾宝玉也挺安心,光看原著里她老人家修理怡红院的手段,贾宝玉认为她至少比贾政靠谱多了,一面自己也叨念着田园生活,以此打掩护想寻个庄子。买田庄哪有那么容易的?尤其是贾宝玉这样没有得力心腹,又不知道买卖手续的人。贾宝玉这才发觉培养心腹的必要,也不怪他,想他一直读书,家里又有长辈护着,自己不过十几岁,还用不着心腹呢。
贾宝玉不免把周遭小厮看了一回,也是暗暗摇头,都是老子娘有些头脸的送到自己身边镀金求好处的,平素里惹事生非算是好手,真要办事,帮忙买两本《金瓶梅》、《西厢记》打听哪个漂亮姑娘还行,办大事可用不到。正发愁间,又接了个新任务——皇帝奉上皇秋狝,连同十岁以上的皇子、上皇诸子一起,太子自是随行的,地点也是离京城不远的皇家苑囿——上林。
这种颇类政治作秀的秋狝过程都是安排好的,工作人员把放养的各种猎物赶到一块儿,然后皇帝及诸位皇子等各带着一群职业打手去猎杀。“春嵬、夏苗、秋狝、冬狩”,这是周代传下来的,总之啥时候想杀啥时候杀。会猎也是一场表演赛,诸皇子等,武力值高的,努力亲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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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以炫耀,武力值低的也可以指使手下去干,最后给逼急了可以表演一出“不忍杀生”的慈悲心肠,传说咸丰的皇位就是这么来的。
太子是少不了跟着去的,反正离京城很近,有急事当天就能打来回。同时,太子的功课也不能放下,至少太子不能主动表示不好学,于是贾宝玉也得收拾行李跟着去,好在本次行动也只有那么几天,倒不是长期离家。
贾宝玉收拾好行李打包了轻便的衣裳和铺盖,选来选去选了李贵同扫红一起跟着,王熙凤又叫平儿送来几件箭袖、一件大红斗篷、手炉并一条狼皮褥子:“入秋了,林子里的夜风不是玩的。”又叫厨房装了一大提盒点心,捎上一瓶茶叶才算完,也是投李报桃的意思。
到了地头,贾宝玉才知道这里是有行宫的,只是头天入住,第二天就要扎帐篷,直到三日猎毕,才回来再住屋子、品论各人成绩。贾宝玉出发前先去见太子,太子道:“已禀过父皇,你的住处已定下了。这是小圆子,到了上林,叫他引你过去。”贾宝玉的住处在太子旁边,也是方便读书之意。
到了地方,安放好行李,贾宝玉嘱咐李贵与扫红:“四处都是贵人,又有马匹、箭矢,不可乱跑。冲撞了贵人许打一顿也还罢了,遇上流矢命也没了。”李贵道:“好哥儿,我们都晓得,断不会折了你的脸面。”贾宝玉道:“我领你出来,断不能回去不好给嬷嬷交待。”扫红道:“二爷,换了这身儿官服罢,往后上场,这一身儿就不便了。”贾宝玉道:“我是文官,不过是应个景儿,哪里用换?”
哪里不用换?
贾宝玉安置好了去找太子,门口就遇到了个惹事的祖宗——徒愉。当然万年不变的牢头正跟在他身边,看到贾宝玉来了,徒忻伸手托住了贾宝玉要行礼的动作:“在外头不必拘礼了。”徒愉在一边儿点头:“你竟也来了,正好,明儿咱们一道下去试试,我还没见过你骑马射箭呢。”贾宝玉大囧,他是骑过马射过箭的,虽然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点战场情节,却不曾射过活物,怕要出丑。忙说:“我从没试过的,万一伤了人可怎么办?”徒愉笑道:“你也有不行的事儿?我道你会读书会玩,竟不会这个?”贾宝玉咽咽唾沫,在一旁干笑。徒愉找到一样贾宝玉不擅长的事,心下大乐,必要他玩:“谁也不是一下子就会的,对不对?十六哥?”徒愉的认知里,有事想要达成,拉上他哥,成功率直线上升。
徒忻却皱眉道:“他说的也是,场面太大,人太多。”徒愉道:“只叫他跟咱们一道儿,太子那儿有齐皓呢,也不用他跟着,咱们往人少些的地方去,也不图出这个彩儿。”胡缠了半天
71、表姐养胎表弟出差 ...
,贾宝玉道:“我还要见太子殿下呢。”徒愉道:“他正跟齐皓说话呢,你白进去也是无趣。”齐皓是太子伴读,也是勋贵子弟,太子十六岁上课业完了,只剩下磨日子,就把他放了出来安排做锦衣卫千户,今番秋狝,他负责护卫,上来拜见太子叙说别情。
好容易里面说完了,太子给贾宝玉引见了齐皓,贾宝玉抬眼,看这是个高个儿的男子,已经是成|人身量了,两道剑眉颇有男子气概,只是面色仍白,相貌也俊。太子听徒愉要贾宝玉一道上场,看看贾宝玉,想了半天:“父皇答应了,我便不拦着。”
徒愉卯足了劲儿,想看贾宝玉一样不擅长的事,跑去求他爹,说是荣国公当年也是戎马一生,想看贾家家风,又寻他哥哥,说贾宝玉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整天拘着读书看着可怜,镇日坐着快成姑娘家了,不如一道松快松快。两位被他闹得不行却也没松口,上皇叫来贾宝玉一看,对皇帝叹道:“与他祖父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时两个都来了兴致,哪怕贾宝玉说没打过猎,也没有箭。徒忻居然道:“旁的时候不好说,这几日独不缺这些,明儿人领你挑去。”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贾宝玉冲他无数眼色,徒忻只是口角含笑,气得贾宝玉扭头不看他。只听徒忻道:“明天才开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不如臣带他去试试手。”两个BOSS同意了,其实心里很想看贾宝玉的水平,权作一乐的。因上皇说起荣国公,两位看都勾起了往昔回忆,带着点纵容只看小辈们闹。又顾及贾宝玉毕竟是有功名的文职,不好一道去看热闹,却默许了这些年轻人打闹——好容易出来一回,也该活跃一下才好。上皇回忆与旧臣的情意满腹温馨,皇帝思量着培养晚辈也觉欣赏,徒愉如愿以偿自是兴奋,纵使持重如徒忻也跃跃欲试。
在场唯一不高兴的怕就是贾宝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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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生手打猎须要帮忙 ...
皇帝、上皇、太子还要接见各类大臣,徒忻就领着徒愉和贾宝玉去准备,也不叫惊动别人。想要会猎,先得选匹好马。贾宝玉心里不乐,然而见到满厩的马,也不由心驰神往。然而看到太烈的马贾宝玉先摇头,要选了它光练马去了,徒忻先吩咐挑一匹温驯的来,让贾宝玉上去试试。贾宝玉翻身上马,小跑了一圈,感觉还不坏,心里还说毕竟是御马,比自家的马就是雄壮,个头也大跑起来也稳。又领他挑弓箭,两大BOSS发了话,听差的人当然尽心。
贾宝玉度着臂力,没有挑硬弓,也不挑重箭,他心里有数,只要不出大丑,勉强糊弄过去也就得了。想出彩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天赋在这上面,更何况平日没有专心练过这个。
徒忻早吩咐去准备几十只活兔、活雉、活羊一类,拿围子圈了一小片地让贾宝玉试。贾宝玉小心控着马,御马训得极好,就是拿锣鼓敲着也不至于惊动,但是贾宝玉却是初骑它们,到底不能跟站在地上一样,总是稍有一点移动,好在移动只是细微。男人总有一点热血,只要不是变-态虐杀,贾宝玉的心理负担倒不大,拉弓放箭……射空了。徒愉在一边偷笑,心理得到了莫名其妙的满足——你书读得不坏,还能四处玩儿,看吧,这样你不行了吧?爷可是来过两三回了,每回都有收获的。
贾宝玉无奈,继续练,慢慢摸到了窍门,半天下来,没人干扰的话十箭里头能箭中个两三箭。徒忻看看也差不多了,他的本意也是不让贾宝玉太过丢人,然而明日会猎可不是让贾宝玉一个人坐马上慢悠悠的玩的,大家都是纵马而猎。下面就是让马跑动着习射了。贾宝玉顶多是骑着马射过固定靶而已,徒忻叹道:“说不得,先练一下子罢,明儿看运气了。”贾宝玉站着射移动靶也只有一半的命中,何况自己也要移动?徒愉看贾宝玉射空了一袋二十枝箭也没中一只羊,脸也拉长了,也不笑了。
徒愉心里待贾宝玉还算亲近,撺掇他上场只是想看他成绩不算很好并不想他一无所获,是他把贾宝玉拉上场的,要是一无所获,可不难看了?他的本意是与贾宝玉开个玩笑大家图一笑罢了,并不是要贾宝玉丢脸。徒愉心里不由大急:“哎、哎,不是那样儿,你手不能抖,拿稳了啊! ”、“左边儿左边儿,你跑它也跑啊,得想好了看准了……”他说的贾宝玉都知道,毕竟打后世过来的,男孩子对于射击一类的游戏还是很喜欢的,贾宝玉也玩过CS,各种理论肚里都有,就是没实验过。被徒愉一说,更急了。
徒愉也知道让他半天练成个神箭是不可能的,只能一脸绝望看向徒忻。徒忻也摇头,他能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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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贾宝玉是不断有进步的,但是这么点子时间这样还是不够的。纵马上前叫贾宝玉停了下来,贾宝玉紧张了大半天胳膊都绷酸了,闻言即时放下了手,眼巴巴地看着徒忻。徒忻先说徒愉:“叫你惹他!我来罢,你去看看父皇、皇兄去,好好陪他们说话,明儿有什么事儿也好耍赖求情。”徒愉一道烟跑了:“哥,他可交给你了!千万好好调-教,明儿他的脸面全看你了。”
徒忻策马向前与贾宝玉并辔而立:“总有三天时间,你只在这三天里有所收获也能交待了,头一天哪怕只中一样东西就成,实在不行,把你的箭给我一支。”会猎时各人箭上都有记号,以防争抢猎物。贾宝玉大为沮丧,人总有好胜之心又很不服气,鼓一下腮,垂头不语。徒忻道:“也罢,作弊总须防着被看破,到时候就不好了,再半个时辰就天黑了,我再教你一回,成与不成只好看天意了。”贾宝玉反不好意思了,身为一个男人,在“古代”骑射居然不过关,虽然这不是必备技能,但那是男子气慨的表现啊!贾宝玉发誓这一回非要学个差不多不可。
徒忻叫贾宝玉休息了一刻,两人再次上马,贾宝玉爬上马背,发现徒忻不见了,身后一沉,徒忻已经坐在自己背后了,把贾宝玉吓了一跳。要不是马好,早惊得把两人掀到地上了。徒忻双手环着贾宝玉控住缰绳,口中道:“怎么了,手上没力了?”贾宝玉结结巴巴地:“您、你你,怎么到我马上来了?”徒忻一面控着马,一面道:“空口说的再多,也没时间给你揣摸了,我手把手教吧,你试着我的出手,明儿哪怕能找着一丝儿,能中一样东西就很不坏了。毕竟日子短,又功夫又没下在这上头,父皇与皇兄心里也明白,你只要面儿上过得去就好了。这事儿是十八弟孟浪了,我竟也没拦着,你别放在心上。”
贾宝玉很久没跟人这么亲近过了,小时候被嬷嬷抱过,略大一些就少与人有肢体接触了,也就是搂着贾母、王夫人的脖子装小卖乖时还罢了,其余亲人连握手都鲜有。至于家中仆人,不过是帮忙换衣服的时候有一点碰触,再多了就必须生气,贵族人家身体金贵,别管背地里什么样子不论男女至少面上都很矜持尊贵。此时觉得后背紧贴着徒忻的前胸,一丝缝儿也没有热辣辣的,徒忻的呼吸吐在颈间又热又痒,轻轻转了转脖子,更觉得侧脸与徒忻的侧脸贴在了一起耳朵痒得厉害,不由自主又蹭了两下。
那位爷还在解说:“熟了就知道,只要你大大方方地坐着,自然就稳妥了。”贾宝玉敛神,明白了,协调性。
徒忻的胳膊收紧了几分,与贾宝玉的胳膊贴得更密了,都能感觉到血管肌肉在
72、生手打猎须要帮忙 ...
跳动的样子。口中道:“天快黑了,没多少时候了,能射几下是几下,谁也不好意思带师傅随行,只好我来教了,幸而我的准头还能看毕竟练得比你多些。你试着琢磨一下我的出手……”
天也快黑了,徒忻的准头虽然还不坏,连射了七八下倒中了三只羊、一只兔子、一只野鸡,已经非常了得了。贾宝玉感受着他拉弓的位置,把握对猎物行动方位的预测,七八箭过后贾宝玉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徒忻让他试试,自己在后面给他控马,侥天之幸,十箭里居然中了两箭,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徒忻无奈道:“也还使得了,天也黑了,再练也没什么大用了,回去歇着罢。”
马还在慢跑,贾宝玉看箭袋里还余着两枝箭,想想教学快要结束了,手欠地抽了一枝,搭箭拉弓,居然中了。贾宝玉挺兴奋,回头——
Biu~
这、这、这、这……只是肉碰肉对吧?单纯的身体接触对不对?嘴唇也是肉么……
贾宝玉傻了,忘了动,徒忻动了动嘴唇,唇上柔而痒的感觉让两人回过神来,贾宝玉觉得自己已经哑巴了。徒忻依旧控着马,人也紧贴着,贾宝玉过了一下儿才反映过来,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徒忻轻喝一声:“你想两个都摔下去不成?”贾宝玉:“……我……”徒忻也不再说话了,两人紧贴着信马由缰,只听到彼此的呼吸,这情景真是尴尬无比,好在这马识途,一路也回去了。
跑到营地边儿上徒忻才放手,翻身下马,一伸手,笑道:“还要我抱你下来不成?”贾宝玉哪敢让他接啊?哆哆嗦嗦下来了,脚还在打颤儿,低头拽着缰绳不看徒忻,徒忻自己也有些无措,然而两个人里一旦有一个更无措的,他反而掩了尴尬:“你真爱这马爱到要牵回去么?”贾宝玉抬头看旁边人正待着拉马回厩呢,红着脸松了手。幸而天色已晚,旁人看不大清。徒忻身边的太监已经寻了来,在出口处等着了,远远看到徒忻来了,已迎了过来。
徒忻挥手道:“不碍的,倒是他。”回头看贾宝玉累了一天,腰腿酸软,胳膊也乏力,走路都不大会了,跟在徒忻后面慢慢挪,“你们把贾学士送回太子那里他的住处。”
贾宝玉终于抬头看向徒忻,黑暗中似乎神色如常,定了定神才道:“臣认得路,殿□边却不能无人。”徒忻走近他,低头附耳道:“放在心上了?”
“没有。”贾宝玉斩钉截铁地小声否认。这事儿搁以前真能当个乌龙,但是对象是那朵奇葩,贾宝玉真怕他老羞成怒啊啊啊啊啊!而且,贾宝玉才反映过来,这里比日后还开放得多,男人跟男人神马的,四处都是……不由他不多想啊!
72、生手打猎须要帮忙 ...
徒忻直起身,淡道:“那不结了?都是男人你计较个什么劲儿?没的教人道你——”尾音不绝,意味深长。
贾宝玉一怔:“殿下说的是。”
徒忻挥手,自回去了。
小太监扶着贾宝玉回去,一路无话,到了地头,李贵与扫红见贾宝玉被送回来,吓了一跳。听说是骑马累的才放心,小太几天来对扫红道:“我们十六爷说了,贾大人这样儿明儿一准腰腿酸疼,胳膊无力,要使热水敷一下儿再睡。”扫红与李贵蹩在贾宝玉住处一角,本还想伸头看个热闹的,然见太子身边诸人规矩比荣国府大上十倍不止,也不敢走动,此时才出来问了小太监何处取水,回来给贾宝玉洗了个热水澡。
外面又送来五袋箭,上头刻了贾宝玉的记号,李贵亲自接来收好,又送了五两银子给小太监。
贾宝玉躲在床上铺盖都是自带的却死活睡不着,恨恨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到底不是件能拿出去说的事儿,对于明天有可能打不到猎物的担心倒是淡了。
另一间屋子另一张床有人伸手抚上了唇,虽说都是男人不必计较,其实……一笑,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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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贾宝玉默念着都是男人你计较个什么劲儿?,甩甩还有些酸的胳膊,穿上秋香色狐腋箭袖,系上抹额,李贵捧着弓箭等跟着出门了。迎头齐皓过来请太子安,一道用了早点,往御前而行。贾宝玉的卖相极佳,上皇与皇帝都喜欢,上皇道:“皇帝,今日他要有所斩获,可是要赏的。”两位晚间被徒愉一通拍马,弄得哭笑不得,问了收拾场地的人,知道昨天到临了才有一点收获,故而说只要能射中东西就能赏的——也是给徒愉善后了。
众人验了箭,先由皇帝开箭,必然中了一鹿,次后叫皇子们各领人而去,皇帝奉上皇至高台指点品评。贾宝玉是文官,论理不必出手的,然而徒愉既拉上了他,两人一道做了徒忻的尾巴。徒愉一路只管问:“你练得怎么样了啊?我可跟父皇都说好了,不用太担心啊……”
贾宝玉在徒忻身边就有些扭手扭脚,徒忻又在一边以沉默向所有人施加压力把‘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本事随随便便就发挥到了十二分,幸而徒愉在一旁活跃气氛。贾宝玉抿着唇:“说不得只好试一试了。”
跟着的亲卫都是见惯了这场面的,几人拿着网子几个拿着锣鼓惊四下驱赶野兽过来,徒愉自己放了一回箭,得了一头羊一只兔子就回来催贾宝玉。徒忻策马跑了一回,亲卫跟着捡回了一只狍子、一头黄羊、一头鹿:“这么着也够了!你们去四下赶些羊兔过来。”亲
72、生手打猎须要帮忙 ...
卫一套驱赶,贾宝玉知道这是给自己机会呢,刷刷放箭,惊起飞鸟一片,连片羽毛都没射下= =
徒忻徒愉相对无言,徒愉道:“你昨儿不是练了么?”贾宝玉对着他还敢抱怨两句:“昨儿是我头一回射活物。”徒愉哑了。徒忻道:“打起精神,但凡中一样,没人追究你。”贾宝玉一凛,看向徒忻,见他脸色非常不好,也知自己若再这样,不是变着法儿提醒徒忻那个“啾”么?
提马跑得远了些,静心下手,回忆一下昨天的手感,那时候腰被顶得很直,腿不能夹得太紧,胳膊有个弧度,一下一下试着。终于,午间吹号角召大家回去的时候,贾宝玉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中了一头黄羊,由于力度不够,黄羊带箭跑了,血还滴哒的,贾宝玉纵马追了老远才看着黄羊乏力倒下——也算是他的收获了。徒愉这才开了脸,颇有种作弊被捉,然后免于处分的庆幸,开始取笑贾宝玉满头大汗忙了。
那边亲卫们也用各式工具大肆围捕,贾宝玉这才算开了眼了,网子、绳子、夹子都能用的哦!看看自己的黄羊,有点蠢,胳膊更酸了。午间清点,上皇听说贾宝玉也得了东西,极是高兴,教下午要更努力,贾宝玉蔫了。
好在渐渐熟了,又有一枪手帮着作弊,大家看上皇关注他自然相帮,也颇得了几样东西。晚间宴上,贾宝玉也得了一席之地,参与宴会。上皇兴致极好,开始与皇帝回忆起荣国公昔年如何——也是借着机会回忆一下自己的当年。看着贾宝玉那一点可怜的猎物居然大加赞赏道:“有乃祖之风。”把贾宝玉囧得不行。上皇因为心情好——退居二线的原领导,最爱回忆过往美好时光了,居然赏了贾宝玉黄金百两、锦衣一袭。徒忻看上皇喝了不少,劝他回去休息:“您歇了,儿臣好叫十八弟也一起,他还小,不能狠熬。”
皇帝送走了上皇,笑谓贾宝玉:“你果然长得像你祖父,可有人这么说不曾?”贾宝玉小心地道:“祖母与替身祖父出家的张道长说过。”皇帝道:“是了,张道士朕是知道的,原是你祖父的替身么?”贾宝玉连忙说是,又道:“老人家到了一起,尽说当年的事儿,连着我们也听了不少。年轻人想说当年却是没了,只好一意想着当下以后了。”皇帝大笑:“眼下尽力,往后有你说当年的时候儿。”又问贾母如何,贾宝玉回说康健。皇帝亦笑着赏了贾宝玉黄金百两又道:“你使过的弓马也一并赐与你了。”
贾宝玉一面谢恩一面抹汗,过关了,一个媳妇两个婆婆真是难伺候!晚间回去徒忻命人送过药酒来,叫小太监给贾宝玉活血。贾宝玉心下疑虑,也只能笑纳。因得了赏赐,又拿出一把银
72、生手打猎须要帮忙 ...
锞子,约有十几两,请帮忙作弊的枪手亲卫们喝酒,倒落了个不坏的评价。众人都道:“原是王大人手里带出来的,照顾他的外甥是应该的。”此后两天,贾宝玉越来越熟练,枪手们也极力帮忙,收获颇丰,只是两位BOSS再没多赏什么东西,只是允他把猎到的东西带回家。
行猎结束,到行宫修整的时候徒愉趁着最后一天自由,逼着贾宝玉要他认自己做骑射师傅,声称亏了自己发掘,不然贾宝玉依旧是个四体不勤的书呆。贾宝玉与他越混越熟:“殿下只在一边儿催人,可没教过管用的。”徒愉道:“你那些座师,也只是看着你写卷,最后还不要叫人家老师?便是这样,我与十六哥哥一道做你师傅总成了罢?你那点子东西就得了重赏十六哥还猎着熊来,也不比你得的多,可不能轻易教你逃了去! ”反正他非要升个辈儿不可。
贾宝玉怵见他十六哥,早没气势了,被徒愉拉着给徒忻作了个揖,折腰抬头,见徒忻一派淡然。徒愉拍手道:“这下儿可好了,轮到我了。”被他这一闹,贾宝玉见徒忻也不生气,看着徒忻的眼睛也是释然一笑,两人更觉亲近了几分。前两天的事,本是个意外,现在似乎也可以当成个意外了。要是对方生长成丑八怪猥琐男,徒忻与贾宝玉估计做梦都想掐死对方,然后催眠自己忘掉那噩梦一幕,如今一照面,看对方俊秀飘逸也不觉吃亏,居然都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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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贾宝玉带回十来只兔子,一串儿野鸡,六只黄羊、另有七只狍子——这里面吃人嘴短的枪手们出力颇多,他们把猎物磨得乏力野鸡身上的网子还没全解下来,这才叫贾宝玉射中的,不然以贾宝玉的本事,想有收获全要看老天爷的人品了。又把赏赐拿回来给贾母与王夫人看:“这是上皇赏的,这是陛下赐的,这是猎到的东西许我带回来的。”又叫把兔子收拾了往各房送:“东西不算多,天冷了,皮剥下来好做手捂子,或是卧兔儿孝敬老祖宗、太太并嫂子们。也给姐妹们添个玩艺儿。野鸡收拾了炖汤也好做菜也好。黄羊角小心解锯下来,倒是好药呢,或是镶起来,给兰儿他们带着压惊。狍子皮做坐垫最好不过,狍子肉倒是不错的。圣上说大家辛苦,给了两天假叫歇着呢,这两天正好办这事。”
贾母大喜,叫贾宝玉换上锦袍来看,又说:“难为你想得周到。把御马牵去着专心好生养着,掉了一钱膘儿我与他们算账。”王夫人笑把贾宝玉身上打了一巴掌:“把你乐的!你凤姐姐有身子,不能吃兔肉,野鸡多给她两只罢。”贾母道
72、生手打猎须要帮忙 ...
:“这倒是,往珍哥儿那里送一只狍子一头羊。今儿咱们晚饭就用宝玉带回来的东西,我要一只兔子一只野鸡就好,余下的你们分去。”
当下收拾停当,贾宝玉又往贾赦那里、园子里、王夫人处各送了一只羊,薛姨妈处是狍子一只,王熙凤是四只鸡。又将一头黄羊一只狍子送至王子腾处,解了一头黄羊、两只狍子,送代儒一条羊腿,李嬷嬷也是一条羊腿,贾珠处是半只狍子,贾母处供上一条狍子腿,又往吴杰等人处送了些狍子肉,园子里又送了几只兔子几只野鸡,余下的都自己留了。
又留下自己这里、王夫人处与解的那一只,三只羊的角,寻匠人打磨镶嵌了四只羊角,与贾兰、贾堇一人一只,王熙凤那里也送了一只,留一只自己带着,另两个叫袭人收好。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内容提要之后八CJ的统统面壁
然后,病情加重了,泪眼,为毛每次俺用力码字之后都会这样!掀桌!
在本攻如此暴躁的时候,CCAV-2把JJ小粉红挂墙头了!掀掀掀!
73
73、贾存周灰心辞差使 ...
贾宝玉分派定了各色野味四处送完了东西,一天又过去了,还剩一天的假便换了衣裳带着茗烟与扫红往街上闲逛,以期看到一二空铺子也好留心买了来。路上遇到了薛蟠,两人在马上抱拳,薛蟠喜道:“正好遇到了你!昨儿你送来的狍子真是好,我寻思着不敢轻易就动了,正要请冯世兄他们一道吃酒呢。我寻的好厨子,咱们一道罢。”贾宝玉见他兴高采烈,好气又好笑,这位表哥心肠本不坏,只是不懂事、没常识、脑子也不灵光,事情坏就坏在他不懂事儿上——他不知道打死人是要做牢的,只道拿钱能摆平。说来他对薛姨妈与宝钗还真是没话说,但凡母亲妹妹吩咐一声,能办到的事就不会拖着——让他读书做买卖求上进除外,那实在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了。
贾宝玉对这个呆霸子固然喜欢不起来,一见了面看他憨傻的样子也是讨厌不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去,不想看到了一个熟人——秦璃。贾宝玉忙下了马,秦璃带着个小厮正闲逛呢,薛蟠不知底细见贾宝玉下了马,也傻乎乎地下了地。贾宝玉先与秦璃招呼了一下,又给薛蟠和秦璃互相介绍一番,薛蟠见秦璃也是个年轻俊俏的公子,斯文秀气,喜得了不得,暗道贾宝玉认识的都是这般美人。一听贾宝玉着重说了秦璃是自己同年、殿试第四、散馆第一,当头被浇了一盆雪水。秦璃见薛蟠身材高大,却一脸白痴模样,心不正则眸子眊焉,十分不喜,然而碍于他是贾宝玉的表哥也含糊应付了。那边薛蟠失魂落魄,也不叫贾宝玉了,径自走了。
贾宝玉无奈道:“我这个表兄就是这个样儿,心倒不坏,只是憨直了些。”秦璃也含糊着应了一句,撇开了薛蟠又贺贾宝玉得上皇与皇帝喜欢。贾宝玉道:“那是赶巧了,统就我跟了去,平日里我何曾猎过东西?没出丑已是万幸。”两人说是熟人,却还算不得密友,贾宝玉也不好四下张望着看铺子,秦璃也把原本闲逛的意图隐去,两人都说要寻新书。一道往书铺子里走,一道闲话。秦璃心气极高,想着自己年轻,科举出身,也算是才华横溢了,存了努力二十年封阁拜相之心,他瞧得起的人便少,幸而贾宝玉虽然是纨绔子弟,然而凭自己本事也考得不错,才入了他的眼。肚里一轮回,贾宝玉与他是同年,年纪又小上近十岁,且是在太子身边,正是适合交往又没有太多利益冲突的人。
因上皇万寿,心思灵活的人一看上皇寿数,比一比,皇帝将还有二十几年好活呢,秦璃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心思,自己在当年朝能混个不坏,结交好了贾宝玉,待太子登位,也在新君那里有人,非常好!
思及此,顺口问书店老板有无
73、贾存周灰心辞差使 ...
“好书”,又低头小声对贾宝玉道:“要先恭喜介石了,令尊老大人怕是要外放高升了! ”贾宝玉看老板鬼鬼祟祟地去里头找书,回问秦璃:“我这两天在家,竟没听过呢。”秦璃笑道:“我因在陛下面前先听到一丝风声,旨意还没正经下来呢。礼部奏说各地有学政出缺,请陛下圣裁,陛下命吏部选人,不知怎的记起令尊来了——这可是个好差使,桃李布一方。”贾宝玉大吃一惊,贾政他是知道的,整天不会办一件正事,最要命的是——贾政是荫封,上皇在时看荣国公的面子给的官,他不是正经科举出身,平日也不见有什么政绩,如何当得了学政?最最重要的是——科场的浑水岂是什么人都能搅的?但凡有一点不妥,士子闹起事儿麻烦可就大了。忙问道:“旨意还没下么?”秦璃道:“陛下道眼看中秋近了,叫节后明发旨意,赴任官员过了节再动身,也是皇恩浩荡。”
贾宝玉心中烦乱,秦璃的心思也不在买书上头,当下贾宝玉谢了秦璃通气的情意,一人随手抓了一本老板递上来的书,贾宝玉顺手扔了一块银子,也不叫找,两人分头回家了。贾宝玉回家先把书往外书房一扔,等着贾珠回家——贾珠未随驾,没得假,今天还得上班。贾宝玉知道他回来必先至贾母处请安的,便在外书房里等着拦他,闲极无聊便翻看手中的书,一翻——“王杏庵义恤贫儿,金道士娈淫少弟”这是神马东西?!把书一合,封面上赫然三个大字——金瓶梅!
原来贾宝玉觉得书店老板鬼鬼祟祟,书店老板眼里,贾宝玉与秦璃也是鬼鬼祟祟,他两人说到贾政外放原是机密,当然要小声,千不该万不该,秦璃还一面小声嘀咕一面问:“有没有好书?”书店老板当然以为他们是要这种书了——这种人咱见得多了。贾宝玉还算幸运的了,他拿的书多少还有一点情节内涵,秦璃手气差,顺手拿走的是本XXOO技术图解——俗称春-宫,回到家一看,自己先要吐血,又疑心——贾介石没看到我拿了这书吧?一时恨不得把自己爪子给剁了。贾宝玉也有这样的想法,后来两人一见面,都言语间试探对方买了何书,同时问了:“不知你那天拿了本什么书,可否换着看一看?”又一齐失笑,骂了一回老板坑人“再不到他家买书了。”这是后话了。
贾宝玉叫茗烟:“看着大爷回来了叫我,我且看一会子书。”哪有心情看书啊?顺手把通俗小说扔到抽屉里,枕着个夹纱枕头在榻上想事儿,一会儿贾珠来了:“你弄什么鬼?叫茗烟单堵着我?”贾宝玉一长一短把遇到秦璃的事儿说了,又说了自己的看法。贾珠也皱眉,正经科举出身的人对非科举出身的都有一
73、贾存周灰心辞差使 ...
点鄙视的,贫寒人家出来的有时候会有荫进的人还有一丝嫉妒,到了贾珠这里因自家出身高连嫉妒都没有了。虽然贾政是自己的父亲,子不言父,贾珠也知贾宝玉说的在理。出身是贾政的硬伤!更要命的是,贾政在其他方面的能力不足以弥补这一处伤。
贾宝玉道:“可怎么办?老爷必得辞了这个差使,不然——不是我不恭敬,老爷是脱俗的人,不拘细务的。”贾珠知道贾宝玉的意思是贾政就是个政治花瓶,也道:“这个也还罢了,老爷毕竟读过这么多年的书,只是上皇隆恩,不必考试便除官,我只担心,所到之处士子不忿。”贾宝玉默默点头,现这样,换了自己,要考试了,告诉你,出题评卷子的主考官是个文盲……贾政的情况没这么夸张,可也差不多了。丫在官场混了几十年,最后还算是沾了儿女的光才升到如今的地步,尤其仕林清流尤其是未经官场浸染的读书人骨气还是很有一点的,万一贾政这个不会办实事的人有一点纰漏,出个科场弊案什么的——这太正常了,不出错反而是老天爷打瞌睡——贾政的官途也就走到头了,日后对景儿翻出来又是一条罪状了。
贾珠与宝玉兄弟两个心里明白,却不能直接跟亲爹说:“你连个秀才都没捞到,还想去考别人?”贾宝玉不禁抱怨:“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 ”被贾珠瞪了一眼,瞪完了,贾珠也直眼了,兄弟两人忧愁地对视——皇帝,你脑抽了!贾宝玉道:“会不会是圣上试探来的?你想,老爷真有才干也是显在工部任上,老爷又不曾考过,平素也没什么诗文教人传诵,如今一点了学差就打点行李去上任……”不是显得不自量力、目光短浅么?贾珠点头:“不如,请老太太说去罢。”贾宝玉知道这事又得自己扮小孩儿哄贾母了,肠子快打成结了:“有事儿就哄老太太。”贾珠道:“难不成还有旁的法子?”贾珠想得多些,瞬间已经考虑到如果贾政真在任上办差办得好——那是不可能的!老爷身边儿都是些什么人呐!单聘人、詹光一沿儿的清客相公,没一个能办事的,只是些会沾光的。所以,凭真材实料办好差使然后往上升迁是不大可能的。
兄弟两个到贾母那里且不敢说自己的意思,先由贾宝玉说了路上见到同年,如此这般,贾母兴致来了:“是个有出息的年轻人?”贾珠上前解说:“只要是科举出身的,哪能没出息呢?”细说科举种种好处,于仕途上的帮助:“旁的犹可,只有两样,一不入翰林不可得相,二出学差的要科举出身才压得住,否则难以服众。”等等。贾宝玉就说:“我怎地听秦兄说我们老爷节后要点学政哩?”贾珠故作一怔,贾母也低头沉思。
73、贾存周灰心辞差使 ...
不一会儿贾政也从外头来了,贾珠贾宝玉一齐起来见他,贾母问他从哪里来,贾政道:“儿子外头与詹相公说一会儿风土人情。”清客相公是做什么的贾母自是知道,细想儿子身边竟无一个可用之人,遂道:“宝玉今儿得了信儿,圣上许要点你的学差,你整日吃酒不管事可能为圣上分忧?”贾政惊出一身冷汗,忙上前跪了,贾珠、宝玉一齐起身随他跪下。听贾政道:“儿子如蒙圣上青眼,自当肝脑涂地! ”贾政的内心是兴奋的,他最大的怨念和遗憾就是未能考出个功名博个光明正大的出身,所以死Ъ着儿子读书读不好就要打要杀的,如今能点学差,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又回头喝问宝玉:“你哪里听来了?!私探禁中语可是大罪过!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这点子规矩都不懂?!回来我再收拾你! ”贾母啐道:“你也只好嘴上说说罢了!你只管吓唬他!他道上遇到人好心贺喜,他能堵上耳朵不成?珠儿、宝玉都回去!往后有什么事儿也别与你们老爷说了,省得叫他捶你们! ”贾政忙叩头道:“老太太息怒。”贾珠与贾宝玉亦上前求情,贾母只叫两人出去,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贾母这才道:“岂不得罪人?往后谁敢与他说话?说他不懂规矩?你懂?我方才还替你欢喜,忽而记起来,我活了快八十岁了,没听过荫官能点了学差的!你一听着就乐得忘了北,声儿都乐得颤了,可想过你竟凭什么做这个官?”把贾政说得汗流浃背又惶惶不安。贾母挥手叹气:“你好好儿想想罢,这不是闹着玩的。”呣子二人都有些灰心,贾母还好些,毕竟孙子争气,贾政就憋屈了。到王夫人上房,把贾珠、宝玉都叫了来,细问情形,贾政也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乍听消息只觉圣恩浩荡、皇上是伯乐,被贾母一说,热炭团似的心思倒去了八分。贾珠小心道:“这只是宝玉路上听来的,旨意还没下,做不得准,真有旨意下时,老爷先看是单自己呢,还是有其他人,其他人是不是科甲晋身的,若都是,老爷便上本推辞,看圣上是个什么说法儿。”贾政长吁短叹了一阵:“你们都去罢,明儿还要去衙里呢。”
这一年中秋因有了这个事压着,贾母心情就淡了,更兼王熙凤要养胎不大管家务,李纨只管小心,迎春万事不管,探春要管事又要与赵姨娘生气,宝钗要回家过节、黛玉身体又不大好,一个节弄得有些凌乱。
节后果有旨意传出来,点了贾政的学差,贾政依贾珠的主意上表辞谢,理由也如贾珠所说。不料被驳了回来,只说“贾政教子有方,未必做不得学政。”贾政心里惴惴,又燃起一丝希望之火,口中仍是反射性谦虚+推辞,道:
73、贾存周灰心辞差使 ...
“臣万不敢如此应。”圣上这才欣喜发话,准了贾政所请,把他调为太常寺少卿,是个正四品的衔儿,算是升了品级,工作依旧清闲。贾政且喜且悲,谢恩退下。代他为学政的也不是外人——贾珠的岳父,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家中贾母舒了一口气,叫摆酒唱戏也算是去去凝重的气氛了。王夫人的诰命又升了一级,戴上加了一树一钿的冠、金革带替去了乌角带,衣服上的翟鸟也加了,家下奴才又都凑趣上来磕头,大为高兴,也不去管家中是否亏空了,兴冲冲地与到贺的王子腾夫人等说笑。李纨这里又要打点东西送往李府,王夫人、贾母亦各有馈赠,贾珠又携妻儿等去与李守中饯行。阖家上下都高兴,最不乐意的反而是升了官的贾政了。
外边贾政那里也有不少来贺的,贾宝玉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但是看到贾政那种纠结的表情,又有些不忍了,转去与到贺的薛蟠说话。薛蟠正说道:“可惜那天你没来,冯大哥他们都说到你了呢。”正说着,冯紫英代其父道贺,已经过来了,两下见过,冯紫英埋怨到:“头前儿随驾,你也不说一声儿,我父亲也随扈的,倒好看顾一二。过后听说了你的事儿,好捏了一把汗。”贾宝玉笑道:“我只是个陪太子读书的,谁料到竟叫我也上了场呢?老将军随驾也有差使,不到万不得已,哪里好去打扰,设若误了事儿,我也不安心呢。”冯紫英道:“那也罢了,可惜上回薛大哥请吃酒,回来说你道上遇着了有人急事儿,竟不得去。”又说狍子味道好。贾宝玉笑道:“令尊回来少不得带的,你这么说,是变着法儿夸我呢! ”三人都笑了起来。又约定得了空一道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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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贾政自觉年景渐老,事重身衰,一应大小事务一概益发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日间在里面呣子夫妻共叙天伦庭闱之乐。最大的正经事就是督促着贾环读书,把个贾环逼得苦不堪言。单一个贾政还好说,偏又有一个赵姨娘,觉得女儿不向着她,立逼着儿子给自己长脸。府中丫头婆子最大的八卦笑话就是她了,得闲了就挑拨她两句,只为图一个乐,便是探春严厉也压不住众人犯坏。
这日,家中婆子闲得发慌,赵姨娘又巴巴地想收拢两个人作自己一势的,婆子得了赵姨娘一碟果子,笑道:“咱们老爷实在会教儿子,眼见大爷不过是进士,二爷已是探花,保不齐三爷有更大造化呢。”婆子只是吃了她的东西,顺眼哄她一哄,几曾当真说的?赵姨娘反听得眼热心跳,越发催逼起贾环来,贾
73、贾存周灰心辞差使 ...
环又不是个好性子,看贾政不在,学着赵姨娘在屋里打起滚来。王夫人眼看坐不住了,命探春回园子里去,又骂赵姨娘:“他一个小爷,也是你管得的?”叫贾环,“环哥儿跟我来,弄得灰头土脸成什么样儿?”一面给贾环洗漱了,又喝退了婆子。
赵姨娘着急上火,回来对贾政如此为般一说:“我叫环儿读书,被太太拦着不让管呢。”不料王夫人对贾政道:“我竟没见过这样管教孩子的!老爷想想当年,我对珠儿便是严些,也没逼得一个小爷满地打滚儿。只叹我如今精力不济了,不然,也不会放着环儿被教坏了。老爷听我一句劝,少在外头吃酒,多管管环儿也是好的。”把贾政弄得哑口无言,回思贾珠、宝玉乃至探春皆是神彩飞扬,唯贾环猥琐已极,果然是赵姨娘教得不好。当下慎重点头:“夫人说的是。”
从此贾环越发过得凄苦了。王夫人看着贾政着急上火骂贾环,连带着往赵姨娘屋里去的时候也少了,心里直乐——你也有今天?!王熙凤也拿这个当笑话解闷,心说,叫你四处烂嘴下舌说扣了你的钱。唯有探春,毕竟是自己生母,哪有不关心的,然赵姨娘做事确实不靠谱,实在无法回护,又因天凉,竟生了一回病。
作者有话要说:定不出JQ的人想掀桌……
呜呜,我果然是JQ无能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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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大婚分府夜读金瓶 ...
作者有话要说:种种囧,请大家先不要理会那个78章了。因为某肉的本本曾经出过问题,为了不让草稿丢掉,某肉会把一些乱七八糟的草稿放到JJ的存稿箱里,要发的时候拿出来修改发掉,今天终于出现了乌龙,那个78是草稿,请不要理它,等到需要它出现的时候,偶会修好了解锁的。
以上,囧人肉。
以泪洗面……倒霉的疼讯!正在聊Q的时候掉线了,然后告诉我不能登录,要解除限制后才能正常使用,但是……解除限制要回答密保问题,俺的QQ号都挂上一个太阳了,谁还记得密保啊!捶地,我不记得当时我设了密保问题的啊?等我手欠地点了密保,弱智的密保问题居然问爹妈的名字,我发誓我回答的绝对是正确的,但是它不给通过,于是,我对不起大家,只好先不用QQ了…
QQ群上的大家,非常抱歉,如果近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我会申请新号,到时候公布,虽然偶经常性潜水……
抱头下去咬被角。
讨厌的疼讯!为收拾它一个晚上没有码字,号还不能用……
晴雯把赵姨娘与贾环的事当笑话讲给贾宝玉听,贾宝玉对于贾环的心情是复杂,贾环出生的时候贾宝玉还极小尚养在贾母处,此后便极少接触。贾宝玉得承认贾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独独是赵姨娘的原因,贾母、王夫人乃甚全家人的区别对待,也是让贾环心理向扭曲发展的推手。然而初时是年幼言轻,现在是木已成舟,贾宝玉暂时也想不出什么能接近与贾环关系的办法了,许多事情在贾环养到赵姨娘跟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形了。也罢,由他们去吧,总也掀不起大风浪来,真要下重手还要顾及探春颜面才是。扭脸看廊上摆着各色掬花,极是好看,叫拿个瓶子来,亲自用竹剪子绞了几枝Сhā进瓶里,要去看探春。忽然想起这花还没送过贾母、王夫人,又取了两只瓶子,Сhā好了,叫麝月与秋纹、晴雯各各捧着,先奉贾母、次奉王夫人,两人都极有兴致,招呼着一屋子的人来看了一会儿花才放贾宝玉出去,连跟着的丫头都各得了赏。贾宝玉脱身出来,这才往探春那里去。
翠墨捧了茶给贾宝玉,侍书便招待晴雯等去喝茶吃果子,宝玉对探春道:“秋天凉,你自家也当心些儿。”探春道:“二哥哥早知道了罢?我不恨没托生在太太肚里,赵姨娘毕竟生了我,我岂有忘了她的?只是赵姨娘也太不小心了,但凡她尊重一点儿,我怎不敬重她?奴才们说什么她便听什么,只亲女儿的话不听,叫我怎么是好呢?”贾宝玉黯然。只好说:“你既知她有些糊涂,再与她置气,不是一道儿糊涂了么?要我说,你且静下心来,才好慢慢与她开解。”探春又谢了贾宝玉的手捂子:“前儿已经送过来了,宝姐姐喜欢白的,林妹妹偏说棕黄的有野趣,都想着到了冬天好拿出来使呢。”贾宝玉又嘱她多歇着,又说天快黑了,园门将闭,得回去了。
路上,晴雯道:“到底是为娘娘省亲修的园子,真是好看。”麝月道:“说得跟没进来过似的,平素白天不也往里头走几遭儿的。”晴雯啐道:“人往里头来,你们偏装正经,回来说哪里好时也竖着耳朵听呢! ”贾宝玉道:“罢罢罢,你们与凤姐姐说一回,白天无事时逛一逛也使得,总拘在屋里也是淘气,只有一桩,不许在园里生事! ”三人都喜得应了。
那边李纨正向贾珠诉苦:“三妹妹又病了,越发连个帮手都没有了。”又说了家中种种弊病,且有亏空之事。贾珠道:“你只管看严了就是,凤妹妹顶多到明年夏天就能腾出手来,你只把各色经手的账务弄得清爽,别叫人耍滑,她管了这些年的家,难道不知就里?也赖不到你头上。”又细问了各处的事,也愁了半日,最后犹豫着道:“你看看能
74、大婚分府夜读金瓶 ...
帮衬补漏的就多操点子心罢,终归还是自己家。”李纨默默无语,这么个家,败坏成这个样子已是回天乏术了,光是有漏洞费心补上也就是了,但是荣国府这里,前面补的及不上后头破坏的速度。夫妻两个愁了半夜。
有人愁自然有人喜,第一个是王熙凤,乐得静养,且喜看贾琏抓耳挠腮,往常夫妻两个一主内一主外,合作无间地捞钱。如今老婆大张旗鼓说病了要生孩子养胎,贾琏也不敢去闹她,内宅是嫂子和堂妹在管他也不敢去吱唔,只好向王熙凤抱怨:“二妹妹真是个木头,万事不过心,长此以往,便是嫁了出去,也是个被闷死的材料儿。”王熙凤只管收紧了自己的钱袋子,万事不答应。
另一个欢喜的人是太子——他终于在十八岁“高龄”上要大婚了!先是太子愁得要命,没个大老婆,就没个正经外家,也没个正经儿子,这样很不好。终于,皇帝在把满朝文武挑了个遍之后,决定让他大婚。
选的是左都御史郑宗周之女郑氏,郑宗周本人也是功勋之后,走的却是科甲的路子,点过几任学差,直做到左都御史,其父也曾在京营节度使任上做过,其弟郑宗平现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都是皇帝信得过的人,一来是疼儿子,二来也是防儿子。
贾宝玉等去与太子道贺,太子道:“还早呢,还要日期,各种礼服仪仗,要到明年呢。”贾宝玉默默加上一句,还有各处藩属那里、各地督抚那里要通知到,他们的礼,尤其是藩属的贺礼可是必须有的政治作秀,南有安南北有朝鲜等处,是必得到的,一来一回至少得两三个月呢,可不得到明年开春了么?
太子一乐,又道:“说来十六叔也该大婚了。他的府邸正建着呢,明年也该办事了。”太子他十六叔不就是徒忻么?贾宝玉一怔——他,也要结婚了啊?切~很稀罕么?谁受得了跟个菩萨一道过日子啊?贾宝玉狠狠地腹诽了两句,脑补一下未来王妃说:“爷,该安歇了。”徒忻依旧一张七情不动的雕塑脸:“准了。”那是怎样囧囧有神的一种情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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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给贾母请安,却看贾母榻边杌子上坐着个老婆婆,见贾宝玉来了,跳起来问好,贾宝玉看她衣着比自家管家娘子还要简朴些,动作也挺利索。贾母道:“这是刘姥姥,先前到咱们家走亲戚时,你没见着。”贾宝玉知道刘姥姥的,可以说是整个红楼里最仗义的人了,贾家女人拿她取笑后给了些钱物,到最后她还是去赎救了巧姐,实在是个好人了。反是自家亲戚,平素不知道从府里揩去多少油水,临了还落井
74、大婚分府夜读金瓶 ...
下石,能袖手旁观的已经是好人了。因此贾宝玉对刘姥姥极客气,引得刘姥姥没口子地赞他,反把贾宝玉弄得不好意思了。忙岔开了道:“老太太这里热闹,不如接史大妹妹来一道?”贾母道:“可不是,竟忘了她! ”王熙凤因有热闹,且刘姥姥是来寻她与王夫人道谢的,得闲也在,笑道:“今天已晚了,明儿一早打发人接了史大妹妹来就是了。”又留刘姥姥住着,贾母也说:“我们家破园子也有一个,明儿一发请你看看。”把刘姥姥留下了。
贾宝玉回到自己院子里,袭人迎上来道:“二爷可见着刘姥姥了?说是太太的亲戚,先前来打过秋风儿的,今儿来说日子过得去了,送了些鲜菜来,老太太、太太叫厨房做了,二爷且看合不合口。太太说了,若喜欢,尽管要。又有舅太太打发送来的菱粉糕和鸡油卷儿。”贾宝玉举著,平日里贾府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各色山珍海味鸡鸭鱼肉一大堆,倒是刘姥姥送来的素菜好吃,配着米饭,多扒了一碗,袭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吃完饭贾宝玉一面开箱子一面道:“老人家也不容易,也不好白吃人家的,几时她家去了,拿这些缎子给她。我才见她带着个小小子,拿几个金银锞子给他玩。”贾宝玉开的是放一般面料的箱子,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的是小银珠子、金锞子,给袭人看了一回,把两把钥匙都给了袭人:“往后有这些事儿,你看着办,完事儿跟我说一声儿就得了。”
次日到了时间往太子书斋里去,却见进进出出不断了人,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小方子道:“贾大人,宫里各处都使人来贺太子呢,太子今儿怕不大得闲了呢。”贾宝玉道:“太子宣不宣我是一回事儿,我该应卯的时候在不在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不碍的,我到一边儿略坐一会子,殿下叫时便过来,不叫,我到了时候就回去。”一边给了小方子一块银子,小方子掂掂,好有二两沉,笑开了道:“您少歇,奴才给您看看去,若得空就回一声,省得累您多等。”
不一刻就出来道:“太子叫您进去呢。”贾宝玉笑道:“有劳。”进去了却见太子旁边站着个眼生的太监不像是太子宮里的,看服色却不太低,听太子道:“本不当累介石多等,只是这是凤藻宫娘娘打发来的贺孤大婚的,长辈有命,不好耽误。”这太监正是夏守忠,平素元春打发他赏东西时,贾宝玉要不在读书要不在翰林院,倒不怎么打过照面,元春省亲时贾宝玉看他姐姐还看不过来,倒不曾留意一个太监。夏太监忙上前给贾宝玉请安,贾宝玉这回是真感激太子了,瞅了太子一眼,太子一笑:“你们慢慢说。”贾宝玉跟夏太监也没什么共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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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只好问夏太监多大了,进宫多久了,跟元春多久了,次后问到元春身体如何之类。夏太监一一答了,又说:“娘娘知道大人如今这样也是欣慰。”也不能拿太子书斋当自家客厅啊,两人互问了几句,夏太监就告退了。
太子笑道:“几乎忘了,你还算是孤的舅舅呢。”贾宝玉大囧:“这个玩笑可不得。”我姐又不是你亲妈,再说了……你妈还活得好好的呢,你舅舅也还活蹦乱跳的,我哪里敢认亲。据贾宝玉所知,凡是这样的人最后都不得好,最有名的就是“舅舅”隆科多= =
太子也不过是说笑而已,一摆手:“正好,你来了,我也好躲个闲,一早上人来不断也累得很。”太子正在看《资治通鉴》,司马光写得明白极了,贾宝玉只在一边拿着书默默看,一般是不需要多说话。太子的闲没躲成,有些人是不好躲的。将将看了一会书,有名的闹神就来了,徒愉正变着法儿不想读书呢,有这种光明正大逃课的借口不用他就不是徒愉了。拉上他十六哥,两人就来了。
贾宝玉与徒忻的目光一对,又跳开了,面上不显仍觉得唇上有些怪怪的感觉。提神听徒愉半真半假地道贺,太子也知道这位小叔叔的真正目的,心里好笑,也顺口道谢,实在歪缠不过,转而道:“十六叔的府邸听说已经动工了,明年能得了罢?”贾宝玉大奇,他爹先前在工部,竟然没听过徒忻要盖房子。徒忻道:“还想新年在宅子里过呢,工部与内务府都说尽力。正拆搬呢,原来的地方上有些民宅,要工部先折价划地,搬了去才好造。”太子道:“这么说是没开工?正好,十六叔可先命工部把图纸样子呈上来,大殿正堂有制度,旁的倒可依着喜欢来造。拆搬也是快得很,十六叔还是着紧把图样定下来。”
徒愉比徒忻还欢喜,不为旁的,只为以后出宫有了好借口,一力撺掇着:“单看图有什么趣儿,不如亲去了看。”徒忻也有些心动,只不愿太纵容徒愉,没有当场表态,由着他抓耳挠腮。贾宝玉抿嘴直乐,其实徒忻挺疼他弟弟的,什么漏子都给他补,只是徒愉自己不觉得罢了,真的非常期待十八殿下为了出门而使出浑身解数啊,贾宝玉觉得为了看这场热闹,冒点儿危险多靠近一下徒忻也是值得的。打定主意,正在琢磨着怎么样能跟十六殿下多接触呢,只听太子问:“十六叔的府邸选在哪里?”徒忻道:“说是靠东边一点儿,唔,离他们家倒不远。”一指头指向了贾宝玉。
真是废话,贾家住在高级住宅区呢,徒忻的地方也不会很偏僻啊,去掉京中现在有的权贵住地,可不就在不远了么?然而这个不远也是隔了五条街,没办法,京城刚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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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那会儿,权贵云集,如果再有人想进去,只好挑已经败落的人家的宅子来弄了。有些大家族衰败之后,抄家的、卖宅子的是一大块地全闲了,这还好办,有那种分家之后把宅子间得东一门西一户的,可不麻烦!徒忻的级别又高,王府当然要大,东拆西挪,把工部和内务府忙得一头汗。
贾宝玉冷不防又成了焦点,心道不用自己找事儿,事儿就先找了来了。咳嗽一声:“臣家后边儿有条活水,不知道殿下那里是不是靠着这条水源?”徒忻笑道:“好像真有。”徒愉大乐:“哥,往后我去你那里划船! ”被瞪,理所当然地被瞪。看得贾宝玉和太子大乐,有十八爷的地方就有欢乐。冷不防,徒忻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贾宝玉觉得那家伙的目光像是落在自己唇上似的,忙把笑得微开的嘴抿了,徒忻几乎要笑出声来。
太子不知典故,然而看着贾宝玉露出童子状也很快乐。可爱孩子谁不爱逗啊?这两人实在有趣,要说十六叔绝不是讨厌贾宝玉,否则贾某人早被整得凄惨了;贾某人怕也不是真怕了十六叔,否则哪里敢做小动作?只是十六叔似是看明白了,贾某人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真是在怕十六叔。两人倒像在游戏,比他们跟十八叔一起玩还要有趣,左右都是自己人,太子殿下乐得当个看客。这样相处也好,太子不希望已经被打上东宫标签的学士与一大助力的皇叔相处得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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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回到家里,颇觉晦气,摸摸嘴巴,狠狠漱了一回口。吃饭时见晴雯袭人等俱是满面带笑,奇道:“怎地笑成这样?”晴雯先笑开了,袭人忍笑说了白天怎样拿刘姥姥取笑,贾宝玉皱眉道:“她一个老人家,想着咱们这门亲戚,得了咱们周济也知道有了收成来送东西,是个老实有情意的人,怎地好拿人家取笑?不说有情有意,单看这把年纪也该尊重她些儿,怪不容易的。”晴雯嘟着嘴:“琏二奶奶也一道的,林姑娘也取笑的呢!她们还说呢,我们不过听着风儿一笑罢了。”袭人劝道:“鸳鸯与她道恼来着,她说自己也知道的,并不在意的。”
贾宝玉无语。逮着狼心狗肺的当宝,倒拿知恩图报的来耍宝,就这眼光,这家不败也没天理了。袭、晴见他愀然不乐,都不敢说话了,晴雯吐吐舌头,袭人呶呶嘴。贾宝玉胡乱扒了两口饭,往内书房坐着正好想事儿,忽听得外面依稀有些嘈杂,叫扫红去看时,却是王夫人那里有人在拍院门儿——贾母白天兴致好,游园又吃了些凉水果,睡得不安稳,鸳鸯等不敢自专,打发婆子来回王夫人。贾
74、大婚分府夜读金瓶 ...
宝玉胡乱披着件外袍,跟着王夫人去看贾母,却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受了一点儿风,见她没事儿,呣子两个才放心。
被这事一闹,贾宝玉原本伤感忧郁的心情也没了,回到书房里顺手拉开抽屉,正看到《金瓶梅》,翻看了起来。贾宝玉平常是不看闲书的,动感的苍老师都看过了,实在看不上这所谓的禁书,这也算禁书咩?放到网上发过去连个框框都见不着!但是谁教这里连动画片都没有呢,不爱看这种书的男人是不正常的,贾宝玉这样安慰自己。看着看着,心情倒好了一点儿,挑灯夜读中……其实很羡慕西门庆的,可惜自己没那种情愿牡丹花下死的大无畏气慨,继续看……看得入神,古人的姿势比现代人也不差的,还有捆绑系的……渐渐看入了神。
看这种东西,书里什么部位有动作,自己身上的相应部位也不免有一点连动效果的,看着看着,小弟弟居然有了反应了,贾宝玉左右看看,屋里虽然没人,还是有点心虚,自己匆匆解决了,完了还直喘气。又舍不得丢下,不想西门庆这回不勾搭潘金莲了,他勾搭了个书童,贾宝玉当然知道男男有这么一档子事,但是有那么享受么?摸摸自家小弟,又缩了缩掬花,放进掬花里,那么小不会疼么?从身体构造和自然规律而言,毕竟是男女会比较痛快吧?男男神马的,做什么都不会男女舒服吧?
鬼使神差地想起那个非常震憾的“啾”其实,也挺软的,好像也不那么难接受……慌忙丢了书,这种掬花一紧的感觉……胡乱收拾了一下衣裤,跑回屋里换了衣服躺下了,半晌没睡着。袭人等被他吓了一跳,看他躺下了,拣起他丢下的衣裤要往衣架上放,不妨发现了污渍,不由问:“二爷,这是怎么了?”贾宝玉心虚地大声道:“洗了就是,睡了,别扰我。”袭人还要说什么,晴雯被贾宝玉的声音引了过来看,贾宝玉道:“天晚了,怎地都不睡?我可睡了,不睡的都出去罢,别扰了我。”两人看天晚了,且他似是真动了气,担心再说下去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都悄悄退下了。贾宝玉哪里睡得着?竖耳朵听着外面安静了,恨得咬被角。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把要说他的贾政吓了一跳:“怎么弄的?老太太跟前别吓着了她。”贾宝玉含糊道:“昨儿看书晚了。”好在贾母因游园子受了些凉,昨晚没睡好,今晨不欲起床,贾宝玉忙说:“老太太别起来了,晚上回来再请安。”到了翰林院先猫着睡了一个时辰,才觉得好一些。此后远远看到徒忻总想躲了开去,毕竟……咳咳,某样回忆出现得太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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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九月纷乱杂事一堆 ...
繁忙的八月过去了,时间进入九月,九月初二是王熙凤的生日,贾母养好了病,探春身体也好了,更可喜的是黛玉这几日也不曾复发,贾母兴致更好,要攒钱凑分子给王熙凤过生日。须知贾琏是个旷不住的,王熙凤情知生个儿子比较重要便要养胎,平儿又不大兜揽他,他便要作怪。只是王熙凤如今不大管事了,更有功夫盯着他不叫乱来了,贾琏急得抓耳挠腮,趁着王熙凤生日,不免与人勾搭成奸了。又叫王熙凤撞破了闹出来,全家都乱糟糟的。
贾赦不大管事儿,儿子的风流习惯他也不甚在意,父子俩在这一件事情上倒是像得很。贾政又碍着贾赦还在,也不好过于严厉地指责贾琏,王夫人虽向着王熙凤,但是夫妻之间的事情她反而不好明着说话。贾琏看准了这一点,而且认为男人么,好色一点也没什么,老太太也疼自己,只管明天跟贾母面前耍个赖道个歉就完事了,连邢夫人都不用多加理会。如果贾琏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那他就错了。当天晚上王熙凤的表哥表弟下班了……
贾珠听李纨如此这般一说,先拎过贾珠好好说了一回——这位可是王熙凤她亲表哥啊。又是贾琏的堂兄,哥哥教训弟弟,在贾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贾琏强辩了两句:“大哥哥,她也忒狠了!难不成要我硬忍着?”贾珠道:“谁叫你忍来的?平儿不是你屋里人?你屋里再没别的丫头了?!不拘哪个收用了,纵使凤丫头性子好强,也只有认了,你这弄得成个什么样子?!与奴才老婆合奸!你倒说说有理没理?真闹出去,丢脸不说,认真起来国法也少不得罚你。”贾琏被说得没言语了,贾珠也见好就收,毕竟王熙凤的好强贾珠也是知道的。次后去看王熙凤,也想说说这个表妹,然而王熙凤在贾母房里躲了,脑袋上先扎了帕子、脸也黄黄的,贾珠想她是个有孕的,经白天一闹,也恐再惊着了她与胎儿有妨,只得作罢。合家上下也不是不知道贾琏犯浑也不是不知道王熙凤素日看得太严,然而王熙凤怀孕了……王熙凤头一回觉得扮柔弱些儿也是大有好处的。
贾琏被贾珠放了出来,贾宝玉又来看他,默默听他发牢骚,最后劝一句:“也不必在她生日给她难看。”贾琏道:“不是她有事不在家,我哪里敢! ”贾宝玉特认真地道:“你在家里偷嘴,办事真不地道。”贾琏眼都直了:“说什么风凉话啊?统共那么点子时间,哪来得及到外头去?”贾宝玉只有摇头了,媳妇怀孕是男人出轨的高峰期,他表示理解,表示很正常,表示不事到临头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是要不要闹得这么大,由着情妇咒老婆死啊?!你分不分得清轻重啊?她给你
75、九月纷乱杂事一堆 ...
家管家、想法子挣钱、给你生了闺女、还怀着你的娃呢!孕妇不能生气的,你知不知道啊?又想王熙凤镇日里劳心劳力还要在自己生日当天撞到老公跟情妇在自己家里偷情,然后还听情妇咒自己死老公也不拦着……整一个苦情剧里最苦情的大老婆角色了——她还怀着孕。即使作为王熙凤表弟也可以理解贾琏偷嘴,可也不能原谅事情演变得如此狗血吧?但他也是贾琏的堂弟,不能像贾珠那样训斥贾琏。继续默默地听贾琏倒了半天苦水,终于道:“二哥哥,你在书房好好睡,我帮你看看凤姐姐动没动胎气,有不妥就告诉你,要是没事就不再来了。”
贾琏:“……”刚才被贾母说了一回,邢夫人骂了两句,又被贾珠训了半天,跟贾宝玉吐糟了许久,到现在才想起来今天要自己睡。所有委屈都跟贾宝玉吐完了,心情也平复了,更加觉得夜冷难熬,又想起贾宝玉说的那一件大事——老婆正怀着儿子呢!气坏了怎么办?开始后悔了,宝玉说有事就来没事就不来,现在不来是不是没事了呢?我说,到底好与不好你倒是打发人来说一句啊,不行,要是来了必是我儿子有不好了……贾琏担心了半夜,才慢慢睡去,第二天更觉无趣,到底给妻妾陪了不是。这一局,王熙凤惨胜。
第二天贾宝玉下班回家的时候,贾琏家已经恢复了正常生产生活秩序,主子奴才情绪稳定。去看王熙凤时,她又有说有笑了起来,贾宝玉问了她好,又说:“凤姐姐,前儿惊着了孩子没有?”王熙凤脸上一红,啐道:“好小子,你倒打趣起我来了! ”贾宝玉道:“生日可喝酒了,如果身上要紧,酒可别再喝了,我近来读医书来的。”王熙凤不由又细问了一回注意事项,贾宝玉一一说了,奶-子又抱着巧姐进来了,贾宝玉看她生得粉雕玉琢,也逗了一回,回头对王熙凤道:“刘姥姥给起的名儿?倒是好巧。”王熙凤道:“她总是病,我也是想借老人家的寿数压压。”
贾宝玉告辞的时候,王熙凤叫平儿:“叫厨房上把茄鲞收拾一碟子给宝玉送去。”贾宝玉久闻茄鲞之名,实在没尝过,也不推辞。又听王熙凤道:“今儿赖大嬷嬷进来,说她孙子赖尚荣选了官,十四日摆酒请主子,你可得空去?”贾宝玉驻足道:“我哪得空闲呢?便是大哥哥也没功夫呢。我得支应太子读书,是万不敢离了的,大哥哥还是御史呢,叫人知道更不好。”王熙凤道:“那也还罢了,明儿我打发人告诉他们家一声儿。”
贾宝玉回到自己屋里,饭已经摆上了,睁眼找茄鲞,没有!全是眼熟的菜!便问:“凤姐姐叫送的茄鲞呢?”晴雯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贾宝玉一看,原
75、九月纷乱杂事一堆 ...
来这东西自己早吃过了,只是它被做得认不出茄子模样,自己只记得味儿不错压根没想到是它。
腐败,已经这么深入生活了啊。贾宝玉暗忖,哪怕为了以后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也要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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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事情多,九月也不闲,王熙凤的生日一场大闹天宫将将演完,林黛玉又病倒了。贾宝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又打点着去看她。林黛玉的身体本就弱,每年到春分秋分必要犯一回病,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林黛玉有些恹恹地,听说贾宝玉来,又要换衣裳再见他。贾宝玉道:“快别折腾了,本是来看你的,反把你再折腾来折腾去,我还不如不来了呢。”又问:“觉得怎么样了?吃了什么药?”
林黛玉道:“不过还是往年那个样儿,来来去去有十年了,也未见好,我也不奢求了。”紫鹃道:“姑娘只是心思细,宽了心便好。”又对宝玉说宝钗送来燕窝等。林黛玉道:“倒生累了她了,她素日待人是极好的,往日是我多心,怨不得云丫头说她好。”贾宝玉心说,宝姐姐真会做人,我要有她的本事就好了。这话却不能对林黛玉说,免得她又多想,想林黛玉的病倒有一半儿是心病,便道:“她既送了,你便收下用了,有什么妨碍?从此便开解开了,一道玩。”忍不住多了一回嘴,又嘱紫鹃照看好林黛玉:“妹妹这病不独是吃食上头,也该多动动。晚间睡不下也要躺着,不要再动什么诗稿,那个越发伤神。早上请过老太太安回来,便是倦了也别立时躺下歇着,竟是穿得暖和些到园子里走走,也是养体。”又絮絮说了一堆,直到婆子来催说园子快下钥了,方才告辞。
林黛玉自宝玉走后依旧睡不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林黛玉算不得穷,却也被环境迫得早熟。想父亲临终给的一匣子家当,却不好大肆动用,猜度贾琏也昧了自家不少钱而外祖母之意是要把自己配与宝玉,然而宝玉的意思又似是而非,只与自家姐妹一般姐妹照看,虽则亲近些却总有不足,胡乱想了许多才沉沉睡去了。
贾宝玉把林黛玉吃燕窝的事与贾母说了:“宝姐姐医理倒是通的,只是她是咱们家的客,怎好叫她破费,从今往后还从自家取的好。”贾母道:“怎地没人告诉我?”又叫鸳鸯寻上等的血燕来给黛玉。贾宝玉道:“药补不如食补,往常咱们只看见林妹妹吃药便把吃药当平常了,家里谁也不是大夫,哪敢胡乱说?竟没在意这一节,往后不如在吃食上头补一补的好。”贾母道:“这个我记下了。”
王熙凤听了只作一笑:“知道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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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自办了就是,横竖老太太发了话的。”转眼骂起了院子里的小丫头:“打量着我养胎,你们胆子就肥了!学会给二爷放哨了!学会给淫-妇站门儿了!做娘的春秋大梦,我且还好着呢。”平儿在旁劝道:“奶奶别动气儿,身子要紧。”王熙凤骂完了,喝退众人方对平儿道:“就是不错眼地盯着还有耍滑的,何况如今,总不能我出了月子一看满屋子奴才都造了反,三不五时敲打一下子好教他们老实点罢了。”说得平儿跟着笑了:“还道你真的气着了呢,前几日还气得不够么?二爷都服了软儿了,千万自己别怄气。”王熙凤道:“这还用说。”
正说笑间邢夫人到了,为给贾赦讨鸳鸯而找王熙凤拿主意来了。邢夫人虽嘴上说着老太太未必好驳回,仍是心虚,否则也不用找儿媳妇帮着说话了,直接自己找上老太太就是了。结果比王熙凤生日那一场更热闹了,鸳鸯剪了头发贾母直接动了怒。贾宝玉晚上请安的时候就看贾母脸色不对,鸳鸯在一侧也不看他,只得向琥珀使眼色。贾宝玉辞了贾母往外走,琥珀悄悄跟了上来,贾宝玉这才知道了个大概——原来是这件事,贾赦这回是要因爱生恨了。对琥珀道:“这两日鸳鸯怕心里不好,老太太跟前你多担待些儿,开解开解,别气坏了老太太。”琥珀道:“知道,且放心去吧,别老太太好了,想起你来一看又瘦了,又该生气了。今儿太太也被刮上说了两句,二爷看看太太去罢。”
贾宝玉去看王夫人,她是遭了池鱼之殃,平时在贾母面前她是极有面子的,虽说婆媳不同于母女,或许心里各有一丝不满,也不至于被贾母这样当众落一回面子,从这一点上来说,王夫人确实委屈。然而对着贾宝玉却不能抱怨,只说:“老太太也是气狠了,我并没有事,你也不要跑上跑下的了,叫老爷知道了又要与你置气。”贾宝玉道:“老爷近来和气多了。”王夫人笑了:“老爷的脾气冲环儿发去了,要不然你再看!不说这个了——再两天赖大家摆酒,你若得闲就去坐坐,不得闲也不必很在意。只你先前两番考试赖大跟着跟出,也当给他几分脸面才是。”贾宝玉应了,看王夫人不像很生气的样子,辞出来回去睡觉了。
王夫人怎么会不很生气?活了一辈子也少有这样没脸的时候啊,心里把贾赦夫妇骂个狗血淋头,再叹一回晦气,也有一点怨贾母,到底也压了下去。等贾政回来,只说了大老爷如何叫大太太讨鸳鸯不成,惹老太太生气,贾政也皱眉:“在这女色上头花了多少心思财物、置了多少回气,家里却再没人能制得住他。平日有事还总说‘病着’不出来了,竟也不知道清心静养。”及至听说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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赦花了八百银子买了个十七岁的姑娘,贾政都要翻白眼了——你胡子都白了,还这么胡闹!然而兄弟本就性情不投不大亲近,连这话都不能当面说,只好把三个儿子拎到跟前一通教训,弄得儿子们莫名其妙。贾珠:我老婆、小妾都是你们给的啊!贾宝玉:我有贼心贼胆也没犯案时间啊!贾环:我是跟彩云好了,可还没做下什么啊!
贾珠回家听了李纨报怨,这才明白贾政是迁怒了,李纨还在一边发愁呢:“这可怎么是好?大太太是一个子儿不往外迸的主儿,大老爷自己四年的俸禄还没有八百两呢,平日里也是买这个收用那个的,一应费用都从公中出来,家里本就手紧,这八百两又要怎么挪借?看人挑担不吃力,到了自己才知道累,难为凤丫头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纵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这样花费。”贾珠气短了,原还叫李纨看着能有什么“新政”多费些心,看现在这个样子,叫老婆省钱给伯父买小妾取乐?他也张不开这个嘴。只能叫李纨把一应花费记好了账,日后全捧给王熙凤。又挠了半天头,心说老婆都管不了,表妹岂不要顶缸?
得空贾珠把贾琏又念了一回,贾琏道:“那是我亲生的父亲,别说劝谏之语,顺着竿儿爬还有挨骂的时候呢。将己比人,大哥哥能叫老爷少与外头相公吃酒,别动不动叫清客们哄得请客么?”贾珠也无语。这年头,当儿子的比当老子的还要累!这是什么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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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诸事平复,又到了赖大家摆酒的日子了。其实贾宝玉要腾时间也很简单的,侍读学士有休沐日,但是太子没有,所以两个学士就轮换着值班、调休,贾宝玉想在十四日调休也是使得的。然而贾宝玉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一口答应,只叫奶兄李贵先送了一套文具过去权作贺礼。到了十四这一天,贾宝玉仍然调出假来,却先不说,出门先蹓跶了一圈儿,带上茗烟和扫红四处闲晃一阵儿——去得早了,贾政仍在,十分别扭。
估摸着时间,算着贾政离了席,才踱到赖家大门口,展眼一看,这贾府奴才出身的人家比长辈老师代儒家还气派,心里先摇了摇头。赖家门上小厮不认得他们,看贾宝玉的模样穿戴,也不敢轻视,上前来问。茗烟挺腰凹肚,福气地道:“瞎了眼的东西,没看到宝二爷来了么?进去说与赖大……”被贾宝玉挥手打散了话,贾宝玉笑问:“今儿琏二嫂子跟着我们老太太来了不曾?”小厮极小心地问:“爷,是荣府的主子还是宁府的主子?”贾宝玉道:“昔年我下场,是赖大叔看的榜。”小厮一怔,反应过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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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了一跳,忙向里让,又磕头:“小的们有眼无珠了。”又有三两个小厮跳起来飞奔着进去通报。贾宝玉道:“且站住!老爷来了不曾?”小厮道:“老爷才离席回去了。”贾宝玉向荷包里捏了两只小元宝出来,叫:“买果子吃罢。”小厮抢在头前通报去了。
赖大亲自来迎,又叫儿子过来磕头,贾宝玉托住了道:“今日你是主人家,这么着我可不好意思狠吃了。”父子俩把奉他上席,贾赦不好意思出来只在房里与新姨娘取乐,贾政又走了,主人席上是玉字辈当家,喝酒看戏好不痛快。席间遇到薛蟠,被他拉住一通灌,贾宝玉快要逃到桌子底下了,这时薛蟠停手了——戏台上柳湘莲出来了……
贾宝玉趁机溜了,到后面寻了地方放一放水,整一整衣冠到后头见贾母等。走到园门口立住,叫赖家小厮进去通报,见贾母派了琥珀带着婆子来接,才目不斜视地进去了。里边赖嬷嬷与赖大家的都陪着贾府女眷,还有几个穿戴不俗的女孩子陪着迎春等说话,探春正与一个穿着水红袄的姑娘说得投机。见他进来,几个眼生的女孩都避到一边,赖嬷嬷与赖大家的并探春等都站了起来。贾宝玉团团见一礼,贾母说了一回:“不许喝多了,不与他们混闹。”才放他出来。
贾宝玉回到前边,看薛蟠已经满世界找柳湘莲了,忙抽身离开,叫过赖尚荣,叫他不拘用什么借口劝柳湘莲避开,自己拖住薛蟠一回。赖尚荣再怎么说也脱了奴籍为官了,在他家里惹事,未免说不过去。无论如何,在别人家的酒席上调戏人家的客人都是一件失礼的事情,贾宝玉也不能让自己表哥这样丢人现眼。赖尚荣也不欲自己的喜事最后出个闹剧,柳湘莲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薛蟠又是个弄性尚气的,万一在席上闹起来,喜事要成笑话了,连忙道:“好叔叔,薛大叔那里您多担待了。”抽身去寻柳湘莲。
贾宝玉拖着薛蟠回来喝酒,贾珍等本安心看薛蟠笑话的,看到贾宝玉想起来这是他表哥,便改了节目,改而灌薛蟠喝酒。那边柳湘莲听赖尚荣说:“宝二爷拉住薛大爷了,叫你先走,好歹看我面上,看宝二爷用心上,别与他计较了罢。”柳湘莲咬了一回牙,恨恨离开了。
次日在贾宝玉下班的路上专拦着他道了一回谢,又说:“不是你的面子,昨日断不能这样干休的,令姨兄委实让人着恼。”贾宝玉忍着没吐血,还得陪情说:“再没下回了,真有,随你处置了。”柳湘莲道:“不说这晦气事了,前儿冯兄还念叨着许久不见你了。”贾宝玉道:“我还欠他一席酒呢。择日不如撞日,五天后我得休沐,还请你与冯兄赏脸。”柳湘莲心情好了些,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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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都是闲人,必到的。”
当下约了时间,由贾宝玉作东,在聚贤楼定了一个包厢,午间去吃酒,柳湘莲负责把冯紫英带到,又问还有其他客人没有。贾宝玉道:“我认识的人有限,随你们看,大家都认识的一道热闹也是好的,扫兴的人就不用叫了。”柳湘莲道:“正是,喝酒图痛快,乱人入席惹人恼,竟不如不喝了。”
次日贾宝玉便遣李贵去定了席面,自己往东宫里去。今天贾宝玉与何示都在,到了读书的时间,太子先与两人一道看了一回书,顺便写一写皇帝布下的作业。不一会儿就搁了笔,贾宝玉发现太子读书的时间慢慢有些缩短了而讨论政事的时间却慢慢变长了。半个时间后詹事府的人陆陆续续也就到了,太子赐了座,与众人说起今天朝上的事:“下面几处州县都报了雹灾,估摸一下受灾范围总有方圆千把里了,圣上命拟出章程来。”今天要讨论的就是这个事。贾宝玉认为自己是个菜鸟,资历最浅,最好老实听着。
关于救灾,大路上的条款就那么几条:减免赋税、发钱粮、派员下去抚慰。众人翻来覆去也就说了这些,讨论的要点只是在减免几成的赋税、拔多少钱粮与派什么样的人出差而已。太子叹道:“现大哥掌着户部,将到年底了,也不知他凑手不凑手。”欧阳芝正色道:“事关黎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要问什么凑手?”太子面带愧色谢了欧阳芝,又与众人说起减税的事:“今年的钱粮已收了一半了,余下的暂且免征,明年究竟免不免、免多少,还要等派员回来详报灾情再议,依着我,可先免去其中两成,视明年景况再议需不需多免。”这一条也通过了。最后到了派员下乡的议题,太子以前都是旁观,现在让他拟定计划也算是新手,故而把大家都叫来集思广议了。贾宝玉与何示对望一眼,两人眼观鼻、鼻观心,耳听得一个一个熟悉的或不熟的名字从耳边飘过,直到太子问他们。贾宝玉先听何示说,何示道:“此事不易,若推荐的人不合适,最后落个识人不清的评语便不好了,轻易不好荐人的。”太子与欧阳芝都点头,又问贾宝玉,贾宝玉想了想道:“又不好不荐人,对朝中诸臣一问三不知也不行,毕竟殿下也在圣上身边观摩许久了。如今的局面,是要把这事办得圆满了才好,不拘什么人,只要他能做事周到即可。”最后欧阳芝道:“不若拟出几个人名来,不拘是谁的门生,可用就好,最后要圣上定夺。”当下议定了,太子自去具折。
到了日子提前到了聚贤楼,看柳、冯二人带了三个人来,都是年轻公子,贾宝玉也认得的,都是年节时上了拜年名单的人家的年轻人——韩奇、陈
75、九月纷乱杂事一堆 ...
也俊、卫若兰。众人看贾宝玉,穿大红绣金团花袍、白绸红口箭袖底下微露着石青绸裤、粉底小朝靴、红绸绣金螺纹镶珠抹额、束发嵌宝紫金冠脖子上挂着金镶的通灵宝玉,腰间挂着荷包、扇子、香囊、玉佩、丝绦,公然一副纨绔公子派头,面如冠玉、唇若涂丹、眼泛秋波,近来个子渐长更添出几分少年的清亮,便生出亲近之意。
冯紫英道:“还是这么一身儿看着舒服。”贾宝玉心说,那是当然,干什么事儿穿什么衣裳,我脑子进水了才穿着西装去打网球。当下分宾主坐定,先饮三杯安席酒,还没寒暄呢,外面响起锣声。冯紫英推开窗户一看:“今儿什么日子?竟见着两王仪仗?北静王的执事我谁得,那一个……似乎是恭敏郡王?”贾宝玉一筷子肚丝没送进嘴里,叭哒,掉了……
恭敏正是徒忻的封号。怎么哪里都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颜色,谢谢冰橙君
呃,还有靴子……
76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贾宝玉近来见着徒忻难免会有一点尴尬,然而北静王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还没怎么见过这个人呢,贾宝玉不由好奇心起,起身与冯紫英并立起来往下看,陈也俊与卫若兰是没看过徒忻的,也好奇,四人挤在窗前往下看,柳湘莲不在意,仍坐着自斟自饮。只见仪仗拥簇之中,捧着三个骑马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主子有三个,另一个不用说就是徒愉了。正要缩头,底下队伍动了,到了郡王出行,道路两边就要清场,据说是为防冲撞或者刺客什么的,两边高楼的窗子也都要关上。然而承平日久,京中贵人太多渐渐的也不是次次出行都很讲究,冯紫英等又是年轻人,出身也不算很低各种违规犯纪的事情也是敢做的,悄悄扒在窗子上低调围观。
底下三人出行,这回已经算是颇为轻简了,徒愉为了自己能经常玩,时常撺掇着徒忻去看宅子,徒忻自己也挺想早些有自己的地方,也挺想看自己的新家,三两回里总允他一回,然后兄弟两个结伴出来,两王仪仗里就夹着一个徒愉。因要常常看进度,出来的次数多,更兼都是年轻人,渐渐就不摆出全副仪仗只带出些能表明身份的仪仗与护卫,也不乘轿改而骑马了。徒忻与北静王都是年轻王爷,北静王知道徒忻不时出宫,偶尔也陪他看看府邸建造间或说一点建议,今日北静王也是休沐,上回因说了自家花园是苏式的颇为精致看着不坏,徒忻少不得顺势请他到自己的宅子里看一下提一点意见。
满街肃静关门闭窗,可不就显得这一扇半开的窗户惹眼了么?这种情况下围观,只要围着观了就称不上低调。徒愉是个坐不住的,每回乘轿,什么都看不到,弃轿乘马就是他撺掇的,此时徒忻与水溶说话,他甚是无聊在马上抬头晃脚,脑袋四下乱转,一眼就看到了贾宝玉与冯紫英:“哥、哥,那是不是呆石头?”徒忻正与水溶说着:“前头房屋都有个大模样了,只是后花园子里我想叫把水往前头引些,工部的人偏说往后头进园子好看。”水溶道:“难道一个园子只能有一道水不成?不如趁府邸未建成先分作两股,一股前引一股后导。”听了徒愉的话,一齐抬头上看,贾宝玉从楼上人也看到了仪仗也看到了,正要叫冯紫英等继续喝酒说话呢,冷不防徒愉抬头看到他了。
贾宝玉极少有这样休闲打扮在他们面前出现,徒愉也不敢确定,只是远远看着像,叫他哥哥确认一下,徒忻一抬头一眯眼,唔,就是他!不知怎地,贾宝玉总觉得已经被徒忻给认出来了。仿佛确认似的,徒忻似乎还冲他点了点头,贾宝玉苦笑,老大,你不能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啊?贾宝玉对他们拱拱手,拽着冯紫英等关了窗户。底下水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溶问是什么人。徒愉抢先介绍了,又说:“平日价穿得跟那群白胡子老头儿一个样,今儿他这样,差点没认出来,幸亏以前见……呃,什么时候诓他出来也穿这么一身儿,再好好笑话他。”徒忻笑而不语,水溶道:“是荣国公家衔玉而诞的那个?”徒愉一拍脑袋:“对呀!一向与他合气,居然忘了拿来看看。”三言两语间,已经定下了贾宝玉即将被参观的命运——贾宝玉还不知道。
楼上,陈也俊一吐舌头:“还好躲得快。”柳湘莲道:“你们也是大家公子,竟也干这么扒窗户看仪仗的勾当?看便看了,还躲?”卫若兰笑道:“你还是这付脾气。”五人围坐,小厮上来斟酒,冯紫英道:“寡酒无趣。”被卫若兰一拉他衣袖:“介石毕竟年轻。”两人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贾宝玉反应过来,非要罚他们的酒不可,嘴里嚷道:“家里看着我们老爷、还有个御史大哥,我有几个胆子光天化日的,呃……”招=妓伴酒?陈也俊一拍冯紫英:“也罢,咱们总难齐聚,听曲的功夫说说话也是好的,真想听曲儿,下回叫他办去。”冯紫英道:“平日大家都夸你,说你争气,孰料有一利便有一弊,竟连吃酒也不得尽欢。”贾宝玉扯扯嘴角:“能得这个空儿就知足了罢。只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怎地一天之中竟能有大半天在家里,真是奇也怪哉! ”冯紫英大笑:“你想是因着这个才变着法儿用功读书只为,嗯?”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贾政素来的名声,那是知道的,有他在的地方,他哥哥贾赦都能叫他弄得放肆不起来。贾宝玉与贾珠有时候为了躲避不想出席的邀请,也有意无意拿他当个挡箭牌,以致贾政的名声越来越刻板,卫若兰等无不对贾宝玉充满了同情。
陈也俊道:“这里酒菜也还使得,地方也还热闹,只要想听好曲,你选的这个地方也不够好,后头巷子里有个好去处呢。”贾宝玉一看他一脸猥琐的表情就猜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地方了,清清嗓子,也故作神秘地凑过头去,正要说话,只听茗烟在外面大嚷:“我们二爷已经包下了,凭谁来!敢叫我们让,知道里头是谁么?犯上我们爷,保管教他……”冯紫英等跟的小厮也一套乱嚷,就数茗烟的声音最大。京城这块地界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人,随便扔块砖头下来保不齐就能砸着个四品官儿。贾宝玉今天是出来吃饭联络感情的,又不是出来结仇的!像聚贤楼这表地方,座位紧张,争座什么的也是时有发生的,一般互相谅解一下也就完事了,说不定一谦让还能谦让出一个点头之交日后多个朋友多条路,听茗烟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是在挑事,贾宝玉忙起身去看。茗烟等小厮原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是掇着长条凳坐在包厢外头伺候的,此时已经起身把板凳抄在了手里。
贾宝玉一看对面,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锦衣男子周围簇着几个家人,正冷笑看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贾宝玉的脸已经黑了,单看人家那几个是壮年的家丁,这边儿几个都是毛还没长的小厮就知道这要是动起手来谁输谁赢了,再看那个青年男子有些眼熟,细细一想原来是他——景田侯家的五城兵马司裘良。贾宝玉忙招呼他:“原来是裘兄,小厮儿没见过世面,得罪了。冯世兄与陈世兄、卫世兄还有柳兄都在里头呢。”说着又当着裘良的面踢了茗烟两脚。
冯紫英此时也抢了出来,拉着裘良进来共饮。贾宝玉亲自斟了酒,冯紫英等俱道是误会:“前两年你们家东府白事他还去的呢。嫂子是江南甄家的大姑奶奶,甄家与他们贾家最是交好的,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贾宝玉又冷着脸叫茗烟过来磕头,茗烟少见贾宝玉这样疾言厉色,又见裘良与冯、陈诸人皆熟,知道也是惹不得主子,趴在地上只管叩头:“小的没长眼珠儿,竟冲撞了您老。”裘良这才略顺了顺气,坐下道:“看你们几位的面子,不与这奴才计较了罢。”又说贾宝玉:“京城地界,还是叫奴才们小心些儿罢,你我两家世交,我略长你几岁,便托个大——今儿是遇着了我,笑一笑便过了,倘若遇上个贵人,这奴才这个样儿,哼。”冯紫英道:“他才多大?平日也不很出门,哪里理会得这些?”
当下重整杯盘,裘良抬眼看贾宝玉,笑道:“你平常倒不与大家一道,想见也见不着的,今儿怎么得空儿了?”贾宝玉道:“可不是,大半年了,也只得了这么点子时间,还叫这小子给搅了,” 又骂茗烟,“还不滚下去。”茗烟这会子机灵劲儿又上来了,咚咚磕了几个头才灰溜溜地下去了。两人半生不熟,但各看面子,兼而有共同的朋友,酒多了也慢慢热络了起来,至分手时已是称兄道弟了。
贾宝玉回家,李贵牵着马,茗烟缩手缩脚跟在后头。到了家里,贾宝玉叫茗烟:“如今我竟管不得你了,到外头只管惹事,你自去与赖大说,还回家去罢! ”吓得茗烟直磕头:“好歹伺候二爷这么些年,求二爷给我点子脸面,别撵我出去。”贾宝玉又问:“往日随我出去或到翰林院里,你也像今日这样?”茗烟忙道:“再没的事,翰林院里的老爷,哪是奴才能惹的! ”贾宝玉揉揉太阳|茓:“你下去罢! ”一旁扫红端盆进来给贾宝玉擦脸,茗烟直使眼色,扫红也对着挤眼,贾宝玉道:“你们又对什么暗号儿呢?只糊弄我一个! ”吓得茗烟不敢久留,扫红也摒息站住。
贾宝玉洗了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脸,躺在书房榻上只觉头疼,奴仗主势,往往惹下大祸,自个家里从上到下偏没个识时务的,且不说赖尚荣借贾府之势已经为一方父母——多少人寒窗苦读还得不到这样的实缺,自王夫人陪房等往下,倚势为非作歹的只怕也不少,实在是一大弊端,正该借着由头好好清理一下才成。听到外头似有响动,贾宝玉问:“怎么回事?”锄药看了一下回道:“是大爷回来了。”
贾宝玉忙去前面贾珠外书房,贾珠也是应酬归来,问贾宝玉是不是喝酒了之类,贾宝玉趁机把下午的事说了,贾珠道:“景田侯家也是认识的,写个帖子去也罢了,现今五城兵马司归都察院管辖,我倒好说话。只你身边那几个淘气的,趁早打发了罢。”贾宝玉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今儿还是遇着个熟人,倘遇着个生人,这冤仇可结大发了,也是怨我,平日竟没在意这些个。咱们家怎么出这样的奴才来了?”贾珠道:“等会子回了太太,再说与你大嫂子,给你换了,你另挑几个老实的罢。”
不用贾宝玉开口,李贵跟着贾宝玉出门的,被贾母与王夫人叫到跟前问今天的情况,李贵一面磕头,一面告了茗烟一大状。老员工总看不惯顶了自己职位的新人,这也是常有的,更兼李贵自觉是贾宝玉奶兄,要亲近着些,而茗烟今日给贾宝玉惹了这样的麻烦,还叫贾宝玉给人赔不是,真是混帐到家!一口咬定茗烟外出闹事,贾母与王夫人听了,贾母道:“这个小子平日看着机灵,才叫他伺候宝玉,怎地办事这样不着调儿?”王夫人道:“宝玉是个万事让人省心的,自不用奴才为他操劳,跟着的奴才,伶俐倒在其次,难道是要老实忠心才好。”李贵越发说:“二爷待下人极宽厚,只要眼前事儿伺候完了,少有拘束,常说拘着他们也怪难受的。这起子东西竟倚着主子宽厚四处生事,别人犹可,只这个茗烟再淘不过的,平日没事还要惹事端,有点引子他就能发面!今儿还叫二爷为了他给人陪不是! ”贾母与王夫人听到这里都道:“这还了得,没的给主子结仇!招灾惹祸的东西,趁早打发了他。”
茗烟还在外头跑去求赖大呢,里头贾母那里已经传出话来,教不用他再伺候了,恰似兜头一盆雪头浇了下来。比及知道是李贵告的状,气得破口大骂,赖大道:“你倒有理了?还不家去窝着?你犯了错儿,还这样骂人,仔细了你的皮! ”
贾宝玉与贾珠商议定了,预备着各换了衣服到贾母处请安。贾宝玉的衣服换到一半,贾母已经打发人来叫他了。匆忙穿好衣服,到了贾母处,大家都在。贾母已先问起下午的事情,又说:“这个茗烟,还是不要了罢。”贾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宝玉心道正好省得自己说了,上前给贾母揉肩:“因着我处事不周,倒教老太太烦恼。还累得大哥哥费心。”贾母道:“你小小人儿,哪里知道奴才的厉害?偷奸耍滑的还好,最可恨的是为主结仇!今日这事,若是你与裘家孩子对骂不过是一笑过了,换了奴才辱了人家,那是辱上加辱了。好在裘家是甄家的女婿,这事也不很难办。”又命准备礼物给景田侯家赔礼,又叫:“传我的话,往后跟着出门的都挑老实厚重的,再有借主子名头惹事的,一顿棍子打折了腿去! ”
王夫人从贾母处出来,先到了王熙凤处,贾琏居然还在家里,上来给王夫人见礼时低着头,王夫人觉得怪异,问道:“你怎么了?”贾琏见避不过,抬起头来,倒把王夫人吓了一跳——半边脸肿得像个猪头还破了两处油皮,王熙凤只得说了实情:“叫大老爷打的。大老爷平日不出门的,也不知道在哪里看到几把好扇子,想起要收藏,二爷去买,人家死活不卖,不想贾雨村这个杂-种,诬了人家拖欠官银,拿进牢里,又叫拿扇子变卖抵债,如今还不知死活呢。大老爷也不问如何得来,只怨我们二爷不会办事。二爷略说一句逼得人家破人亡也不算有本事,大老爷恼了,可不就打了。”王夫人道:“脸上落了疤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记得你姨妈那里有好药,你使人去要些。”王熙凤打发平儿亲自去了,贾琏到里间躲羞去了,王熙凤问道:“太太来可是有事?”王夫人道:“险些忘了。”说了茗烟如此这般,道:“景田侯家与咱们家平日交情也是平常,可恨居然出了这等事。”王熙凤道:“打一顿撵了去就是了。”王夫人道:“不过与你说一声,你虽养着,也不好不知道。”王熙凤笑道:“太太哪里话?现今把茗烟打个二十棍,明儿叫珠大哥哥和宝玉提着他去景田侯家一转,他们家见咱们已经罚了这奴才,人又亲自到了,面子上转了过来,也就罢了。再不济,叫宝玉再约上当天吃酒的人,一道儿再还一席也就是了。”王夫人喜道:“你这主意好。”
次日贾珠写了贴子,带上表礼,携同贾宝玉拎着茗烟上门致歉。景田侯家一看茗烟被打得极重,也道,都是旧识且小孩子淘气也是有的。裘良又嗔道:“哪里就生气了?”在府中整了席面,又使人邀了冯紫英等一道过来喝酒看戏,裘良叫小厮:“说与陈兄,我这里虽不僻静,却也有好曲儿听。”
此事算是揭过。次后贾珠在都察院中也颇为裘良说了两次话,裘良也亲与贾珠道:“京中但凡有找人、失窃的事,招呼一声,我这里必上心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贾宝玉看茗烟打得着实重了,想他毕竟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伴了自己多年,可恨又可怜的,叫扫红带出二十两银子,给他寻医问药。茗烟恨恨地道:“二爷是个善心的,我只恨李贵个王八行子……”一语未了,叫扫红捂住了嘴:“好哥哥,少说两句罢。”回给宝玉只说茗烟很感激等语,贾宝玉本对茗烟一肚子不满,也想撵他来的,不料李贵先告了状,茗烟恨上了李贵,倒有些心虚了。说来茗烟倒有一半是自己管束不严,不安之余,亲去看茗烟。茗烟毕竟年轻,棍子打得极重,然而药跟得上。其母叶妈妈道:“亏得宝姑娘叫莺儿捎了极好的伤药来,不然就废了。这小奴才自己淘气给二爷惹祸,连累得老子娘没脸,园子里都抬不起头来,二爷还来看他。”
贾宝玉心里极矛盾,想了半天,问道:“府里且是呆不下了,不如等你养好了,我说与嫂子们,打发你到庄子上先领差使如何?总好过在家里气闷。”茗烟心里是极不愿意离开的,然而在家里没有差使就没有月钱府里也不管饭,靠老子娘养着也不是个事儿,叶妈妈忙道:“那可是好,有累二爷了。”她倒是知道,贾母、王夫人万事好说话,只有一样——不能叫贾宝玉受连累,如今茗烟犯了大忌,能远远打发了领份差使已是恩典了,有宝二爷在,等大家气消了,三五年忘了这事,再求一求,把人弄回来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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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把事情糊弄过去了,贾宝玉心里很觉晦气,十天里得一天休息,请人吃饭还出这样的事,莫不是我与吃喝玩乐没缘份?虽然事情最后是了结了,还是闷闷不乐了几日。晴雯为了引他说话,又说了贾琏被贾赦打的事情:“二爷有什么好闷的?比起西边院子里的琏二爷,这已经是好的了。”贾宝玉问她:“你怎么知道的?消息确切么?难怪这几天没见着琏二哥哥。”晴雯道:“琏二爷与咱们的院子就隔了一条巷子,耳朵略尖些也就知道了。”贾宝玉更郁闷了——怎么忘了还有贾雨村?这家伙就是个火上浇油的,譬如薛蟠打死人命的事,再譬如贾赦要扇子的事,要是他不尽力在中间宽纵,薛蟠多少要吃些苦头、因为也算是特权阶级,死虽未必也要吃点儿苦头,让薛蟠知道一下人间疾苦以后也好少惹些是非;贾赦要扇子不过偶一兴起,兴头过了怕都想不起这回事儿来,他这一尽力奉承,估摸着那个‘卖家’这会儿怕是已经到阎王殿上诉苦了——更加惯得薛蟠、贾赦之辈无法无天了,直到把天捅漏了,一道算总账。
然而始做俑者还是自己的家人,光怪一个贾雨村也不顶事,贾宝玉郁闷得可以。弄得太子都问他:“这是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怎么了?”贾宝玉这才惊觉情绪不对头,这才哪到哪呢?惹着一个五城兵马司就郁闷半天,等更大的事儿来了可怎么办呢?就是担心家里四处漏风、家下仆人不省心,光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对太子道:“将到十月了,家姐及笄,不知道送什么好呢。”太子奇道:“你还有别的姐姐?不是一姐一妹么?”贾宝玉道:“是伯父家的堂姐,老太太喜欢热闹,一起养在跟前的。”太子道:“何必担心,与你哥哥一样也就是了。”贾宝玉本就是岔开话题的,也就一笑抛开。
孰料皇帝又有宣召。皇帝本意就是把贾宝玉这样的人留给太子使的,虽然近来国务繁忙,身体渐感吃力,然而刚给上皇庆过寿,想着他爹都能活这把年纪,自己哪怕没这么长寿也还有十几二十年好活呢。这样一算,贾宝玉这样的年纪资历简直就是为太子量身打造的,出仕太早,有的是时间。正好让他在各个职位上都转一圈儿,就这么平级调动来回锻炼熟悉各部门业务,也是顺便看看贾宝玉到底行事如何,如果差不多了,正好,太子主事的时候,这个人也磨炼出来了,那时候贾宝玉正是年富力强,太子正好用。对秦璃也有这个意思,然而他们两个还有区别,比如贾家是开国功臣,历代皇帝都信得过的,即使有些世家的通病到底是可以相信的,皇帝看元妃行事颇觉她弟弟也不会差,又有一个贾珠在前,更有一个一直为自己分忧、颇为信任的王子腾在,皇帝更相信这些与国同长的家族,且贾宝玉年纪很小,正是很容易养熟的年纪,一相处,忠心就来了。故而先在太子那里放两年,与太子熟一些,然后就是锻炼能力以供使用了。秦璃是寒门读书人,又是二十多岁了,皇帝并不知其根底,故而要放在自己面前做侍读,暗中考验其心。
匆匆数月,见贾宝玉也能熬得住,除开去年刚入学时与徒愉那一点小矛盾显得年轻气盛了些,次后渐现稳重,皇帝还算是满意的。但是并不是有稳重就行了的,还要有能力,有见地,又问了贾宝玉陪太子读书时的情状,觉得与他的考试水平不符。皇帝就有心再考较一下贾宝玉,视应对情况再作调整。不巧今年正是大计之年,贾雨村正在大计之列。皇帝忆起贾雨村又是贾姓且贾政似也保举过他,翻看贾雨村的政绩,也是个优等,称得上是能吏,恰逢京官有缺想用他一用,便在叫太子来一同商议人事调动的时候把贾宝玉也叫来询问。
贾宝玉与太子一道进了大明宫偏殿,皇帝日常办公之所,抬眼一看,四下除了几个宫女太监并无其他大臣,内心诧异。各行礼毕,皇帝先叫太子来,丢下几份折子让他看,又问贾宝玉:“贾雨村其人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如何?与你们家可是同宗?或可用否?”贾宝玉对贾雨村极度没好感,然而贾雨村办的不少没良心事,却是为贾家而做,贾宝玉十分为难。然后皇帝问话,也不能过于慢慢地道:“臣因年幼,于宗族中只认得京中几门近亲,贾雨村或有亲处也是极远了。至于其人,见得也少——他这些年也是放在外头,前两年当政右扶风,才听得多了。家父极喜他文采。臣也听过他的履历。观其人,才气是尽有的。治平尚德性,有事赏功能。再多的话,臣便不好说了。”
皇帝大笑:“你也会看人?”贾宝玉低头不语。皇帝把“治平尚德性,有事赏功能”在嘴里念了几遍,紧盯着贾宝玉道:“试细言之。”贾宝玉只管摇头,他是不能说贾雨村帮他表哥脱罪的,不然就是告密要害薛蟠,王夫人知道之后就先要跟他急了,也不能说贾雨村害死人命夺扇子是为了满足贾赦的私-欲,那样贾母知道之后也要急了。但是要他说贾雨村好,也是不行,过后翻出旧帐来那就是帮着贾雨村欺瞒皇帝。说他不知道贾雨村这个人,也不可。只能如此进退两难了。皇帝噙着冷笑,太子于一旁抽出贾雨村的履历细瞧,父子两人心中都有了数。皇帝道:“也是难为你了。”他爹推荐的人,叫他说什么呢?不好?是他爹认错了人。好?又违心了。贾宝玉这样的态度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皇帝赐了两部御制新书,叫贾宝玉退下。
贾宝玉刚退下,皇帝就叫锦衣卫去查贾雨村所为,能力是挺强——年年税赋都完成了治内案件也少,当然坏事更是做了不少,非但有为贾家做的,更有奉承各路神仙犯下的恶业,只除了吸取教训不随便得罪上司,其余贪酷等恶习依旧有的,又私德不修,以妾为妻林林总总。太子准岳家乃是锦衣卫头子的哥哥,太子也知道了,甚至不好报给皇帝的,太子也知道了。郑宗平不傻,当然也查到一些关于荣国府的事,然而皇帝问他的是贾雨村又不是荣国府,且荣国府出了一个贵妃,一个侍读学士还是太子身边的,万不能连累让皇帝认为太子身边的人如何如何。便暂隐了贾府的事,只报了雨村种种不法,如贾赦的扇子便只报了贾雨村夺了扇子,以后扇子又送了何人便没有报,薛蟠的事,只写了贾雨村断案,不说薛蟠是谁家的亲戚。
太子心道:“怨不得贾政不敢应承父皇抬举,也怨不得贾珠为御史终究不敢狠弹劾,更怨不得贾宝玉今天这样不敢说话了,搁了谁遇着这几门亲戚,也只好作立仗马去了。难为他个半大孩子,不说是欺君,说了是卖亲。”心中对贾宝玉的评价一下子好了很多。
皇帝接到消息,脸上阴晴不定:“吏治若此! ”
76、茗烟遭逐御前奏对 ...
皇帝心中一直有这个概念,满朝文武未必都是贞介耿直之辈,但是一旦诸多违法案件堆上了案头,心中那股子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又恨旧家大族不争气——贾雨村讨好的非止贾家一家,否则也不至于爬得这样快,其间循私枉法的事不少都有这些家庭有些牵扯。皇帝也不傻,猜也猜出这背后总有些影子的。又想贾雨村是贾政荐的,再想贾政的办事能力,不由打了个问号,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打滚过来的,皇帝不久就想明了其中关窍——历次京察都是优评,乃是因为贾政的出身,并不是因为他干了什么实事,只要不犯大错,那就是上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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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回到家里,见薛姨妈等也在,说是薛家铺子里有个伙计家里稻田里产的好螃蟹,要请贾府人吃螃蟹。贾宝玉道:“我又不得空儿了,好姨妈,多少赏我几个罢。”贾母笑着捏他的脸:“把你馋的。”薛姨妈道:“我的儿,你要多少有多少。”贾母道:“我们过两天摆酒,你又不得闲儿?”贾宝玉一歪脸:“十六殿下有事,叫我一道去恭敏郡王的新府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某肉终于在降温中感冒了……于是……大家明白的……
今年似乎特别的病弱啊!掀桌!
对了,本文不V,请放心观看。MS,一直忘了说?
PS:这一章很肥,对不对?大哭,我陆陆续续写了三天,改了三天啊!
再PS:偶那不是伪更啊!捶地,是捉虫,修BUG!
扭头,跑下去喝水,我恨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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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徒忻看宅诸芳未聚 ...
贾宝玉不是在翰林就是在东宫近来皇帝也有召去问话,贾宝玉逢皇帝问话,都小心回答,弄得渐渐了解他处境的皇帝很同情也很可怜他——能了解贾雨村不那么好,想必至少是风闻了一点黑暗内幕——听他说话不偏不倚,没有因为贾雨村为贾府办事而一味夸赞,也没有一味把自家老底也揭了,倒是渐生欣赏,越发找他去说话,想在这人格形成的关键阶段给他以正确引导培养出一个符合封建主义要求的五好青年官僚贵族来。这年头就是这样,虽然要什么大义灭亲的纯臣,但是真要这么做了,又要怀疑这人太过刻薄寡恩无情无义了。贾宝玉这样,让皇帝听了他的话就生不起反感来,进而决定重点观察贾宝玉,看他行事,若是一味重心术利益是断断不可用的,然而单是直道而行也不可——即使心存正义也不过是个御史的料而已,当不得大任。也想看看他最后竟会如何化解家中诸弊。贾宝玉只是认为,封建了近两千年,各种心术都被揣摩烂了,在皇帝与太子跟前闹鬼还不如直接上吊来得痛快,所以既不装耿直、也不玩花样。
仿佛父子连心,太子对贾宝玉也更亲近了一些,往日只是读书时讨论一点学业,现在东宫事务、太子与群臣的互动乃至与皇帝的互动也会与贾宝玉说一点,弄得贾宝玉更加小心。太子也是看他年纪不大、长得俊俏,不免心软三分,几乎要说——“你家那点事儿,爷都知道了,各大家子这样的事太多了,只要不过份,不会很追究的,你放心,只管给我当个参谋,别不敢说话”了。
其实贾宝玉心里明白,皇帝和太子不会没事对他这么注意的,天下多少大事,荣国府即使在老家,也只是一省中四家最高门阀中的一家,天下二十几省、皇家二、三十个王,必不是因为出身而被这样看重的。反言之,是两个人对自己的看法还可以,所以心里还算放松。之所以这么小心,也是有原因的——这万一太不小心了,说话的时候肆意评论涉及皇权问题,一下子让皇帝和太子恨上了,这就坏了。
这样贾宝玉的生活渐渐忙碌了起来,不但要陪太子读书,还要努力钻研朝廷动态。目前最大的功课是把朝中京官、各省大员的履历背了个齐全。而徒忻要在刑部视事,或者在御前回事,或者去上皇那里承欢膝下,还要监督一下他那不靠谱的十八弟——两人见面的机会其实并不多,然而架不住中间有个多事的徒愉。
阮太妃只有徒愉一个儿子,还是徒愉的生母死了之后抱给她养的,过于宠爱的后果就是管不住他,且阮太妃年纪也渐大了,精力不济,不得已一应管教最后都移到了徒忻那里。太妃能做的也只有发挥女性优势,关
77、徒忻看宅诸芳未聚 ...
心一下衣食住行,然后使出唠叨大法而已。“我仿佛听着你又折腾走了一个伴读?这回新伴读可是个好孩子,四岁就会作诗的?你也学学人家……@¥@*……”比他功课好的伴读因为常被太妃拿来作对比,把被当成对照组的徒愉非常不高兴,在各种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只是恨的情绪下,无数好学生惨遭徒愉毒手,最后只有一个不怎么着调的赵清因为水平差、听话胡闹而存活了下来,前几天又被不喜欢差学生的徒忻给收拾了。
于是,徒愉非常的孤单,他有两个一样顽皮的侄子,皇七子与皇九子,然而这两个人虽然淘气,到底人家亲娘还在,不能管教得他们学好,却能禁了他们的足。徒愉终于想起新发现的,似乎不那么像“学士”的贾宝玉。他想犯坏,总得经过一个人的同意——徒忻。徒愉使尽浑身解数,终于,他家十六哥被他百折不挠的精神给感动了,大发慈悲地同意把贾宝玉拎出来,徒愉乐坏了!
徒愉的原话是:“穿上那身好看的衣裳,带上玉,一起去,我要看。”正吩咐小太监的时候被徒忻拿扇子敲在了头上:“又来胡闹。我使人叫他一道,你只在中间混缠。”徒愉道:“我看过这么多人,谁也没有他穿红能穿得这么好看,哥难不成不想看?又说我胡闹……”徒忻则在想:贾宝玉与水溶是个什么关系?像是不认识,可水溶口中说出来的语气又亲昵至极。听徒愉这样说,又敲了一记:“哪来这么多废话?上月不是你多事,他险些在场上出了丑,你又忘了?你的功课完了么?你如今也大了,父皇与皇兄是看你年纪渐长不好叫你在侄儿面前没脸才没斥责你,你倒好,越发托大了。”说得徒愉一吐舌头,指着小太监道:“哥,你快叫他去传话。”
徒忻嘲笑他:“这会子记起来这是我的人了?”徒忻嘟囔着:“我还没分府呢,哪能随便使人出宫传话。上回石头险些没脸,我哪会再作弄他?就是闷了想寻人说话。”徒忻对小柱子道:“告诉他,听说他家园子也有几处能看的,爷正要修造府邸,叫他来参详一二。对了,那日楼头一见,令人难忘——咳,听北静王说他有块玉?一道带了来——还有,配上鲜亮的服色过来,也不委屈了胎里带来的宝物。”
贾宝玉听了这么个传话,只能翻出一身鲜亮的行头,晴雯又追出来:“秋天风大,穿上这个,今年新做的呢。”是一件大红羽缎披风,掉着银鼠皮。李贵牵了马来,又带上两个小厮一路往徒忻的府邸而去。
到了地方,两位从宫里出来的殿下还没到。抬头一看,面阔五间的正门,已经有了大模样,只余上细的功夫了,一溜围墙已经立了起来,只是大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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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用料等俱从角门出入,看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主仆四人正站着,早有人出来,上下一打量,问:“可是贾大人?”贾宝玉道:“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来人自称是王府长史,奉命在此请贾大人略等一会儿。言谈中知道他姓赵,如今正监看着府邸建造的事宜。
把贾宝玉请到门房里奉茶,贾宝玉进去一看,门房倒也整齐,一股新鲜木料和砖石的味道。赵长史道:“这里头前面,面阔七间的大殿、有丹墀,面阔五间的后殿,面阔七间的后寝室都已得了大概了,左边书房,右边客房也封了顶,诸下人房也有了大模样,只有后头的花园只拢了围墙,花木、湖石等都齐备了,只等王爷点头定了样子,就好造了。”
贾宝玉大奇:“寒舍也曾建了个花园,比王府小得多了,左右弄了大半年才得,已是紧赶慢赶的。如今若大的府邸这才两个月,连拆加造,竟有了五六分了,实可惊叹。”赵长史笑道:“府上大概是自家的工程,如今这里,是圣命督造的,工部和内务府的人常年干这个的,精明着呢,算着有几位殿下约摸要建府了,早预备好了工料、图纸样子,只等一声令下。若是殿下更体面些呢,他们紧赶慢赶的若大府邸连园子也就三两个月便得了,若是殿下略好说话些,他们便拖个一年半载的,从中再多弄些好处——光使的工钱就能多从中克扣几个月。现今我家殿下管着刑部,又得上皇、圣上、太子三位青眼,他们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听说殿下过年要到新府宴客,指天咒地说能弄好。现在看来,竟是说真的呢。”贾宝玉心道何处工程无油水!也笑道:“这倒是了。”
正说话时徒家兄弟也到了,同来的还有北静王水溶。赵长史与贾宝玉上前行礼,徒忻挥手叫起。徒愉就猴了上来,拉着贾宝玉的胳膊,眼珠子滴溜溜的:“我就说么,这么一身儿可顺眼极了!玉呢,我要看的。”贾宝玉心说,你这是废话,我这一身,凡是纨绔见了,都说顺眼,穿青缎灰鼠褂的时候同年都说顺眼,两拔人的审美观完全是两个星球的。
徒忻喝道:“成何体统?”又对水溶道:“见笑了,他们两个惯熟了玩闹的。”水溶含笑道:“无妨。”又问贾宝玉家中诸人可好。贾宝玉道:“都好。”心道怪不得家里面贾政、贾珠总说他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每不以官俗国体所缚,长得果然不猥琐。相交先看相貌的,如果眼前之人生得不坏,还没接触呢就会先有亲近之意。水溶就是占了这个便宜,贾宝玉自己更是。这边水溶也觉得贾宝玉生得俊逸又夹着些少年的青涩,水溶细看了一阵,方道:“果然如宝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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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贾宝玉颈后寒毛倒竖,说得跟要拿古董卖钱似的。
徒忻咳嗽一声:“只在这里站着也不成话,往里头走走罢,身上也暖和些。”徒愉大急:“我还没看玉呢。”贾宝玉听到徒愉这么说,心道你发的哪门子疯啊?要说这身打扮过年的时候你跟你哥早围观过了,那时候你只顾着玩儿了也没说过看玉的来的!可见也没把这东西当什么稀罕物件的来着。其实从贾宝玉开始考功名起,来往人情就不大拿他的玉说事了,贾宝玉自从要到翰林院住,怕这东西丢了,干脆都锁在柜子里的,要不是那天偶然想起,这块玉现在还在柜子底睡大觉呢。
水溶正想要玉来看,也好借着这个由头说几句话,不料生生被这样打断了,只好与徒忻一道往里走。几人顺着中轴进去,各处果然繁忙,有给门窗刷漆的,有给各处铺青石板的……见了一行几人,都停下见礼,徒忻摇手过后,才继续各忙各的。贾宝玉一路走,一路疑惑:北静王很闲么?难道贾珠说的他其实是个“闲王”?自己给错听成“贤王”了?怎么没事跟着徒忻乱转,这是第二回看到他们在一起了——为了给徒忻修房子。那边徒愉已缠了上来:“先拿来我看么。”贾宝玉小声道:“就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没叫他噎死! ”徒愉看看那玉的大小,又看看贾宝玉的嘴巴,嘿嘿地直笑。
徒忻正与水溶说话呢,难得还能分出神来:“嘀咕什么呢?”徒愉跑过去把贾宝玉的话说了,徒忻瞥着贾宝玉的嘴巴,勾起唇角看得贾宝玉恨不得把脑袋埋沙子里——明明一句很潇洒的玩笑话,被这个人知道了、被这种目光一看,硬生生让人觉得自己刚才二了一把。水溶觉得贾宝玉风趣,招手叫贾宝玉过去,站住了看那玉,贾宝玉把玉解下来给水溶,右半边对着徒忻的身子只觉得寒毛直竖。水溶把玉上的字念叨了两遍才放手,徒忻垂眼看贾宝玉把玉又带回脖子上了,这才伸手一捞。贾宝玉痛恨现在的身高!一伸脖子,正看到徒忻垂下的一张脸,贾宝玉有点紧张,呼吸也有一点乱,眼睛四下乱转,不期然看到一张几乎看不到毛孔的脸,切!小白脸!可是这小白脸居然比自己高。似乎比自己略大一号的爪子把玉又重新放到了自己的胸前,还理了一下。退后一步,又用那种诡异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嘴巴:“确实不大,难得能装得下……”贾宝玉连忙也退了一步,生怕这位爷抽风地想把玉再塞进自己嘴里。徒愉噗哧一笑,水溶道:“是我的不是了,还是先看花园去罢。”
不一会儿到了后园,徒忻与水溶叫来工部主事与内务府的郎中,听两人又说了一遍修改方案,徒忻仍然不满意。问贾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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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里怎么布置好些?”贾宝玉道:“想各处名园也不是处处一样的,然都是极好,到底是有自己的风范才好。若说流水,也不必直直地截过来,也可绕园而行。”徒忻道:“就这么着。”其实工部早具了图来,只徒忻嫌匠气太重。工部主事心道当年你爹就是个不着调只会穷折腾的上峰,如今他终于滚了,换了你来折腾老子了,赌气道:“那工程就大了,引水绕这么一圈,也不妥当,园子倒成了岛了,王爷要水景,可凿湖堆假山。引水弯弯绕绕的,日后清理淤泥也不好动手。”徒忻道:“凿湖的工程就不大了,年前能完。”硬生生把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还是平淡口气的陈述句。工部主事一个哆嗦:“凿湖原是算在日子里头的,引外头活水入湖,再引出去,一湖都是活水。”贾宝玉闭嘴了,直觉得这人的态度不友好。徒忻唔了一声,未置可否,把主事急得不行,最后道:“水是斜引过来的,西北往东南,中间过一个湖,王爷要的景致也都有了。”徒忻这才没有反对。贾宝玉心说,你不是能对付得了工部么?怎么还拖了这么久?
几人又看了一回,贾宝玉大惑不解:今天这都是干什么来的?这几个人怎么就单想到叫我了?他们有伴读,不比我亲近?打死他都不相信只是为了看那块能噎死人的石头。徒愉还真是为这块石头来的,或许还为偷懒出来玩。他那个伴读赵清,前阵子因为帮他带某种好孩子不该看的小画书进来,被早就盯着的徒忻抓着了,狠打了一顿撵了出去,他正无聊得要死。水溶也是为了石头来的,另外见一见贾宝玉,与贾府再多拉近一点关系,更重要的是与徒忻交好。徒忻只是听徒愉一说要叫贾宝玉,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有就是观察一下水溶了。
几人各怀鬼胎,闲闲看完了园子,水溶又邀几人到他家去用饭。徒愉大力赞同,徒忻道:“还要回去复旨呢,我在外头无妨,你时间长了不回去,母妃该担心你又到哪里闯祸了,你道敢再教母妃担心试试! ”徒愉嘟着嘴不说话了。水溶笑问贾宝玉可有时间?“你我两家原是世交,竟是今天才初见着你。”贾宝玉连连摆手:“原先记事早,小时候记得很见过几回太妃,每回都是捏脸揉脖子搓耳朵的……吓得再不敢上门儿了。”说得水溶口角含笑,徒愉已是前仰后合,盯着贾宝玉的脑袋脖子和脸蛋,似乎很有兴趣也捏两下。贾宝玉见徒忻也皱眉,生怕他也想捏两把,忙对水溶道:“王爷相召,本不该辞的。只是今日未作准备,也没跟家里说,且冒然拜访有失礼数。”徒忻笑道:“你怕了娘子军,不如回家去。我听皇嫂说,荣国太君最是护着你的。”贾宝玉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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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皇嫂是指皇后呢,还是指自家大姐,不好接话,趁势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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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园中螃蟹宴早散了。见了贾母,说不过是陪着看看,又说遇着了北静王。贾母道:“咱们家与南北两位王爷素来是亲近的,你多向王爷请教也是应该的。”又问:“这个时候要早不早要晚不晚的,你从外头来吃饭了不曾?”贾宝玉摇头。贾母便催着他吃饭:“不用回去了,在我这里用,单给你留了上好的螃蟹来,足有二十个呢,都是团脐的。在蒸笼里搁着了,要吃就去取些酒来热了,冷螃蟹吃了积在心里不好。”又叫厨房:“配些胭脂米饭来,再要几样素菜好下饭。”贾宝玉在贾母正房里摆桌子吃饭,满屋子的女人看着,琥珀又拿着蟹八件给他剥蟹肉。贾宝玉道:“好姐姐,我自己掰着吃倒香。”一道吃,贾母一道笑:“慢些儿,别呛着。也就是这个时候了,再晚些,就不好吃了,若说起来八月里的螃蟹最好,只那个时候乱糟糟的不得功夫吃。”[1]
吃完了收拾桌子,端着茶,贾母才细问今日情形,听说他一直在外面,怕他冻着了,又叫:“今年裁衣裳,给你添的大毛衣裳见着了不曾?还有各式秋冬衣服。出门见自家亲友到底精致些儿好,你又不是外头寒门书生,不必与他们一样打扮。正长个儿的时候,去年的衣裳今年又短了呢,可还够穿?”李纨在旁道:“冬衣还差两件,斗篷已有了一件大红猩猩毡的一件大红羽纱的,还有一件石青、一件哆啰呢的正在做。大毛衣裳也有了两件了。其余的换季的衣裳都有了,他屋里的晴雯针线也是好的,旁的小物件或贴身的都是他屋里给做的。”贾母道:“这也还罢了,箭袖、褂子、小袄拣颜色鲜亮的多做几件,正是该这么穿的时候。再做三四套雅致袍子见秀才们也就是了。”李纨应下了,贾母又催贾宝玉去睡觉,一时屋里众人都散了。
次日见了太子,太子道:“昨儿见着北静王了?”贾宝玉一怔,答道:“在十六爷府上见着一回。”太子笑道:“说来他家祖上与你家倒是世交。”贾宝玉道:“臣也常听这样说,不料昨儿才头一遭见着了。”太子道:“以前竟没见过不成?”贾宝玉摇头道:“还真没有,家父与家兄或许见过一两回,倒是祖母往年与北静王太妃见得多些。那时候臣还小,不大记事,或者有见过也忘了。”太子道:“不说这个了,昨日你看十六叔的新府如何了?”贾宝玉道:“臣能看出什么来?左右是按制而建,真要看什么,还等建好了,只是冬天了,怕移的花树不大好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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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太子道:“我倒想趁着十六叔移府,好出去疏散疏散呢。”贾宝玉道:“殿下何不请旨?圣上想必乐见太子与诸王骨肉情深的。”一旁心腹太监钱承恩,忍不住提醒:“太子爷,该读书了,皇上怕要问起的。”两人才住口。
贾宝玉晚间回到家里,大门上就听说家里来了亲戚。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大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今日会齐了来访投各人亲戚。
贾母要留着吃饭,贾宝玉来的时候都还在,几个女孩儿听说宝玉来了,都走避开来。贾母道:“他往常在我跟前长大的,不用这样避讳。”叫贾宝玉换了衣裳再来。贾宝玉会意,换了一身宝宝行头,果然看着不像穿着官服那样生疏了。贾母叫他先与李婶、邢舅、邢舅母见礼,三个都避开不肯受,贾母又叫他招呼薛蝌到外间去吃饭:“不许多喝酒。”贾宝玉又把贾珠与薛蟠一道邀了来,席上倒也热闹。贾家兄弟冷眼看着,薛蝌比薛蟠强了百倍,暗暗摇头了,都是死了爹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彼时贾母喜欢宝琴,叫王夫人认了干女儿了,想留她住下来。但是薛家在外面自有房舍,薛姨妈与薛蟠都住在那里,自然要到外面住更合适。薛姨妈也说:“要备嫁呢。”贾母犹豫一阵儿也不强留。更兼王熙凤静养,家中李纨、探春虽然渐渐上手,到底有所不如——也没心思强留亲戚住下。李纹、李绮随母亲去了伯父家,宝琴兄妹去了薛家京中宅院。最后只有邢岫烟被李纨放到迎春处住下。
贾宝玉次日知道了,心中暗暗称奇,别人他不记得了,这个宝琴,因为是贾母几乎是明示了的,要配当孙媳妇的,居然这会儿也不住了来了?这家里倒不怎么热闹了呢。不想没两天贾母就接了史湘云来住,还说:“这回可能住得长了呢。”原来湘云叔叔外放,贾母不舍得她远行,留了下来。有了湘云,园子里的气氛倒是活泼了很多。
贾宝玉暗想湘云与黛玉一样是孤女,黛玉还有个疼爱她的外祖母,湘云只有一个偶尔记得她的姑祖母,竟说不上谁比谁惨。湘云还能心态如此豁达,与黛玉一道住或许能让黛玉开朗一些也说不定。
[1]俺把吃螃蟹往后挪了一点时间,也没作诗了……
作者有话要说:非悲剧不能成就红楼,但是它悲剧了,俺就想让它别这么悲……
矛盾啊!我果然是俗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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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十六爷的番外 ...
徒忻也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喜欢上贾宝玉的,他家太子侄子实在忍不住了问他:“十六叔,怎么没事儿总爱撩贾学士?”徒忻认真想了想:“看着他比看旁人舒坦。”[引着他看我的时候就更舒坦了。]太子无语凝噎,十六叔这辈子干过最不靠谱的事情就是逗贾介石了,幸而没引起什么大波澜,也就随他们去了。做为一个好领导,是不会过于干涉大家的私生活的。这个时候,徒忻自己都还道只是对贾宝玉比别人亲近些。
他对于人的分类很奇怪,天下是他家开的,于是在生命的最初阶段里,人,除了家人剩下的都是奴才= =等到略长大一点,懂事了,才知道这世上的人除了还有人材、奴才、蠢材之分,看人就会往这三类里面归去,然后按照分类实行区别对待。这样的分类直接导致了他日后的错乱——
徒忻的稳重也不是胎里带来的,不过是因为比徒愉这个活猴略长了一点年岁,而父母无力再多管这只猴子,放任着他以暴制暴管教徒愉,久而久之他被逼出了一副长兄模样,连带的周围的人都敬畏他几分,所有人都说他“稳重”,他也就只好继续“稳重”了,把人分类、按操作手册区别对待,一丝不乱的越发显得“稳重”。弄得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个活人而是块“姜太公在此诸神退避”的牌子了,其实十六爷有着一颗并不怎么安份的心。然而面具带得久了,自己都不好意思摘下来用本来面目吓人,只好继续做个乖孩子。天可怜见,天下掉下块呆石头与他开怀。
还没见面,贾宝玉就勉强被归入人材里面,不管怎么说,几番考试考出来的,总不会差,此后一系列交锋倒也证实了这样的归类是不差的。等到他的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的时候,就迷惑于要把“想跟他好”的人归到哪一类,要怎么跟他相处,行事就有点儿混乱不堪。
初次见面,听声音清润明亮,就很顺耳,看到了也是个长得很俊秀的少年,但是因为当时贾宝玉的言行略有“无礼”,这些被暂时忽略了。处得久了,不见贾宝玉行事有纰漏,徒忻先前的那点不快就慢慢退了,对他的评价也渐渐高了一些。要说贾宝玉的标准扮相给徒忻的感觉还真是惊艳,看着顺眼,离了正规场合,人也活泼了些,徒忻不免心生亲近之意。
自从徒忻对贾宝玉的评价从“这是个有可能成为栋梁之材的人”变成“有心与之交好”,评价变了,态度自然要变。但是前面说了他不幸与同龄人就没有过正常的交往,不是训弟弟,就是被侄子们敬鬼神而远之,太监、伴读就更不用说了,一色捧着,以往的操作规程似乎都卡不上现在的情况。不知道要怎么跟贾宝玉相处的人只好
78、十六爷的番外 ...
充分发挥了他隐藏的劣根性——逗你玩,喜欢就欺负你。
更有上林一会,虽然发生了点意外,徒忻倒觉得更亲近了些,表达亲近的方式也更诡异了。贾宝玉终归对皇权还是有忌惮的,更因出生在这个被大神打上“必败”标签的家庭里,还真不敢硬扛到底又猜不透徒忻心思,终于被徒忻各种诡异的行为撩得一遇到他就雷达全开。徒忻心中暗喜,终于得到了想到的重视,更板着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比如得空就要拎过去呀、在同一场合出现总拿眼睛瞟人家呀、交谈的时候发出一些意思不明的“嗯”、“哦”,贾宝玉苦不堪言,还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徒忻得承认,看到那块呆石头红绫刻丝小袄,支起一条腿撑着手歪头笑谑的样子,心里有点痒痒了。好吧,那个样子,一点都不呆,还挺水灵的。
孰料又遇着个水溶,世交、王爵、相貌好的年轻人,还邀着去他家!徒忻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那个笑得云里雾里作和蔼状的水溶是他瞧不上的,养了一群废物陪聊陪玩而已还道自己真是礼贤下士的贤王,你养你的“名士”就好,做什么染指朝廷命官?还是我难得遇上的一个说话的人?又有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诸多“世交”,整日宴请不断,斜倚栏杆坐楼头。
徒忻心里炸毛、脸上不显、背地行动了,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叫贾宝玉忙得没空。
作者有话要说:为安抚夏小黑而发的番外,她说很喜欢
偶家迟钝受夏小黑,突然发现亲近曾经威胁要炖了她,炸毛抗议来的……对此,本攻表示鸭梨很大……
受受是受保护的动物,请爱护夏小黑。
QQ正在申诉中,还没有结果……这两天超负荷运转,偶要下去乎乎了,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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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清算开始晴雯生病 ...
贾宝玉留心听着晴雯叽叽呱呱,今儿说林姑娘与史大姑娘一道在老太太跟前玩,明儿又做针线等,在贾母跟前也常见林黛玉与史湘云一处玩笑,似是开朗了许多,才放心不少。袭人关注的又是另一件事:“邢大姑娘与大太太竟是两样的人,长得又好,性情又好,连大奶奶、二奶奶都赞呢。”麝月、秋纹则说
不知道为什么,徒忻近来很喜欢逗弄贾宝玉,自己本人还不觉得,贾宝玉已经吃不消了,幸而两人不是每日都得见面。徒忻的分寸拿捏得极好,也不刻意找贾宝玉的麻烦,只要诚心请教某个从全国考试中脱颖而出的人律法中某条是否符合春秋决狱,就够贾宝玉好一阵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闷头苦找资料了——法律不是他的专长。他还提前跑到皇帝那里挂了号,说得极好听:“朝上老臣极多,拿这些事情请教他们,怕叫他们笑话,算来介石与臣弟年纪相差不大,不会取笑臣弟罢?”皇帝认为这个理由倒也正常,年龄相仿的人容易相处也是常情,立时把贾宝玉放到部里历练也是不妥,倒不如这样也是熟悉业务了,竟然准了。
贾宝玉能说什么?推辞也被当成谦虚,只能硬着头皮接了,回家去查各种资料,一应宴请都极少应承了。先头想的多与同年、勋贵交际,扩大社交圈和人情关系网的计划只能被迫放缓,心里恨得不行——老子时间不多了啊,您老能不能别添乱了?等我把我们家里整明白了,天天陪你玩儿都行啊!可惜徒忻不知道他的想法,还是有事无事为难他一下。
贾宝玉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交了这样的华盖运,你家大门还没上漆花园还没种树吧?你衙门里案卷成堆反社会份子成群吧?这些你不去收拾,你怎么就盯上我了?!平时见面,你时不时飘我两眼就算了,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他暂时还没勇气直接去问徒忻,只好忍气吞声。幸好徒忻也是初入部里掌事,又要来回看房子,没有天天为难他,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而徒忻见贾宝玉终于老实了,没有到北静王府“胡闹”便没有再多出难题。
十六爷终于不折腾了,十六爷他哥皇帝又折腾了——这天早朝后,本来是太子退下来读书的时辰,贾宝玉没等到太子,却等到了太监,太监宣旨,皇帝叫太子一块儿读书,贾学士一块儿来罢。收了贾宝玉的红包之后,太监好心地告诉贾宝玉:“并不碍的,皇上除了太子,还召了敦庆郡王(皇长子)、康庆郡王(皇次子)、恭敏郡与尚在读书的诸位千岁一道呢。”贾宝玉就知道这事自己只是个布景板而已。
果然皇帝叫他们排排坐,今天念的却不是什么经史,而是一段《颜氏家训》:“梁世士大夫,
79、清算开始晴雯生病 ...
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车舆,入则扶侍,郊郭之内,无乘马者。周弘正为宣城王所爱,给一果下马,常服御之,举朝以为放达。至乃尚书郎乘马,则纠劾之。及侯景之乱,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建康令王复性既儒雅,未尝乘骑,见马嘶歕陆梁,莫不震慑,乃谓人曰:‘正是虎,何故名为马乎?’。”徒忻等立于朝者知道,皇帝这是气朝上勋贵子弟不上进,因太子明年春天大婚,皇帝要选派能员四出抚慰百姓,勋贵家这些混蛋居然畏寒不肯自荐,把皇帝气得够呛。太子颇为得意,自己身边正有一个正面的典型,徒忻暗暗挑眉,某块石头要交好运了。
皇帝果然借题发挥狠狠地教育自家子弟,要努力认真不能做养尊处优的败家子,云云。次后叫兄弟儿子自抒已见。自太子往下,成年者无不指天誓地,表示要为皇帝分忧。未成年人表示要认真读书,以后好好干活。也有徒愉与他七侄、九侄这样的滑头,书读得不多,事知道得也少,只碍于氛围不好耍滑,肚里却道:“我还没那么废物呢,比他们强多了。”
皇帝又叫各学士讲解,学士们平日钻研的都是经史一类,不料皇帝却突然叫解读家训了。今日恰逢蔡学士当值,他不知朝上发生了什么事,幸而与皇帝相处得时间久,依着对皇帝的了解,背出了下面一段,说:“……故治官则不了,营家则不办,皆优闲之过也。”简言之,皇帝你对他们太好了,他们吃多了撑的,所以不工作,建议——给他们找事做,忙起来,别白吃干饭当蛀虫。这下基调下面就好说了,无不痛除某些人世受皇恩不思回报,皇帝勉强觉得合意了。贾宝玉听得耳根直跳,深觉这是在说自己家,不由浑身燥热脑袋发沉。轮到他了,便说:“譬如做人,都要做好人不要做坏人,然而谁是立意为恶的?都道自己做的是再正经不过的事了——旁人未必是这么看,国法未必是这么看。在自知与不自知耳。”皇帝便问:“如何使其自知?”答曰:“此赖教化之力。”皇帝笑骂:“笼统。”
皇帝因为众子弟态度良好,被贾宝玉这一岔,气也顺了一些,斥退了众人,叫太子留下。皇帝对太子道:“听出什么了么?”太子略一沉思:“先前他们说的,已是众所周知的了。”皇帝道:“贾宝玉说的也是众所周知的?”太子道:“也差不多,只是他算是自知的,问他如何劝醒别人,也是为难他。避如问鱼如何会游水一般,问他要怎么游,只怕鱼也不清楚。”皇帝点头:“国家承平日久,他可自悟自知,你却要想法子叫别人知道。”太子起身垂手领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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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清算开始晴雯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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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殿门,该读书的也不敢偷懒跑去读书了,该去部里视事的也寒暄两句去上班了。蔡学士等想起贾宝玉出身,虽不觉得扫了他的面子,到底有一点不自在,打声招呼先回翰林了,何示道:“今日该介石当值,只太子还在议事,我等先回去了,午后再叙如何?”贾宝玉也知道自己与他们立场毕竟有些错位,笑着拱手道别了。敦庆郡王与康庆郡王邀徒忻一道走,徒忻道:“我还得去看看十八弟,这当口可不能叫他淘气。”敦庆郡王已留了短短的髭须,伸手摸了摸,笑道:“既这么着,侄儿与三弟先行了。”康庆郡王也与徒忻道别。
不消片刻,殿前台阶上除了充当背景的太监、侍卫,就剩下贾宝玉和徒忻了。贾宝玉只能上前打招呼。徒忻道:“怎地没精打采的?皇兄又不是说你,”说着从袖里滑出一个小瓶儿来,“挑上一点儿,醒醒神罢。”贾宝玉接过来看时,是一个内画玻璃鼻烟壶,拔开塞子,挑了一点儿放到鼻子里,连着打了五六个喷嚏,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忙拿了帕子去擦。因鼻涕不雅,先擦的是鼻涕,眼前依旧模糊。努力眨了眨眼,还是不大清楚,急得想向袖子来擦,忽然觉一大块浅青色飞到了眼前:“还不擦了去?!拿袖子擦眼睛?!你当这身袍带是抹布?”贾宝玉一则眼前不清,二也没反应过来,呆呆往徒忻那里望了一眼。徒忻往前跨了一大步,捞过先前掷过去的帕子,往贾宝玉脸上糊,贾宝玉一惊要扭过脸,被徒忻一手托着下巴,拿着帕子一边擦一边道:“哭哭啼啼。”贾宝玉大囧。退后一步,要告辞。不料徒忻道:“躲我怎的?”
贾宝玉更囧了,反正脸上也擦干净了,人也精神了。特坚定地摇头:“没有的事儿。”徒忻翘了翘唇角:“没有最好——对了,内务府终于给了实话,年前能移府。”贾宝玉道:“恭喜。”
“他们要给我安宅。”
“那可热闹了。”
“到时候你也来。”
“啊?”
“嗯?”
“是。”这悲催的世界,老天爷还非常应景地往下洒雪。徒忻拍拍肩膀上的雪珠:“别傻站着了,仔细着凉。”贾宝玉受宠若惊:“殿下也请避雪。”徒忻点点头,跺一下靴子走了。
贾宝玉百思不得其解皱着脸回到东宫,直到太子问他:“今儿可是不痛快了?”贾宝玉赶紧摇头:“诸位前辈说的都是实情,旁的不敢说,臣往常在闲人堆里头混,乱七八糟的事儿听的看的岂不比他们多?也是该治治了,不然就该闯大祸了。”太子越发有兴致了,问道:“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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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贾宝玉道:“还真没有,要不就下狠手,全撸了爵狠治——这不行。要不只好等破败了自己去悟。”看太子失笑,贾宝玉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谁又不知道呢?且有富不过三代之语,实在让人头疼,就是一时震慑住了也不算完,”挠了挠头,“便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者,未尝不是封妻荫子,其父披荆斩棘,则子又为纨绔矣。臣实无法参详其中当如何处置了。”贾宝玉说得凌乱,太子却听明白了,他这是反问读书人——你说别人吃多了撑的,你自己岂不也在养蛀虫?你考试得来的特权,你儿子岂不一样是二世祖?又怎么能保证他们能上进?一代一代的事儿,可有什么解决办法呢?
太子沉默不语,贾宝玉默默退了出来,贾宝玉已经猜着这对至尊父子的想法了——杀鸡儆猴,镇得一时是一时,惹了皇帝不痛快,皇帝不有所动作的,即使一时忍了,总要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找回场子。到了翰林院,几位学士正说起这场雪来,有说红梅雪景的,有说瑞雪兆丰年的。贾宝玉笑道:“好冷的天,明天儿只怕更冷呢。”秦璃道:“有什么妨碍?你穿得暖和些儿不就得了?”贾宝玉笑着摇头。秦璃凑了上来,几位老先生也竖起耳朵来。秦璃又问了一回:“可真要冷了?”贾宝玉道:“横竖且冷不到你我身上,天寒风大,少出门儿便是。”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蔡学士道:“宫中不可随意饮酒,若不然明日正好扫雪煮酒。”何示道:“却是不妨的,圣上体恤,哪年不赐下苏合香酒来给你们带着?”董学士道:“为何偏要煮酒,煮茶不也可么?”张学士道:“人家说酒,你偏说茶,竟是忘不了茶了。”蔡学士道:“福建出好茶,不知道这场雪冻也冻不着福建?”贾宝玉道:“这要看老天爷了,天要冻哪处便会冻哪处。”众人点头,秦璃心道,无论寒暑总有痕迹可循,自去揣摩皇帝要拿谁先浇雪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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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回到家里,照例先见贾母,贾母先看了贾宝玉身上的衣服,仍说:“薄了,明儿把那件新做的猞猁袍子穿上。”又叫把里头箱子里的凫靥裘拿来给贾宝玉穿,贾宝玉见金翠辉煌,说太耀眼了。贾母道:“天可怜见,这就说耀眼了?真正好东西你还没见过呢,只管穿着就是了,雨雪天穿这个不湿衣裳,只不甚御寒,里头更要穿厚些。跟你说这些个做什么?我寻了来,叫你穿你就穿。”教把衣服包起来,着人送到宝玉屋里。
贾宝玉回到屋里,袭人等忙来摆饭:“这是老太太叫送过来炖得烂烂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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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汤,叫喝了暖身子,这是太太叫送过来的鸡髓笋,这是大奶奶叫送过来的金银肘子。又说天冷,叫添了个羊肉萝卜的锅子。”贾宝玉端起碗来,又说:“这样的天该暖壶酒来喝喝。”袭人道:“老太太、太太说没事少喝的呢。”晴雯道:“大冷的天,又下着雪,且是晚上,难道还有旁的事不成?暖暖的喝上几盅,吃完了倒头一睡,倒睡得香甜些。”说完一摔帘子自去寻壶烫酒。贾宝玉因说天冷,一个人吃饭无趣,叫袭、晴等都坐着一起吃。晴雯道:“真这样,倒好叫我们也喝一盅才好。”贾宝玉道:“喝就是了。”终是年轻人,一笑闹开了,袭人也跟着喝了两盅,方才收拾了去睡。
次日,贾宝玉起身,袭人回说雪下得厚了,收拾了一个大包袱,把贾宝玉的大衣裳、贾母给的凫靥裘、手炉、脚炉等都包好,又包了一包银霜炭,色色的都打点妥当了。贾宝玉道:“我记着先前凤姐姐还给了几瓶子上好的贡茶?寻了来,今儿带过去。”袭人又拿了一瓶茶叶来放到包袱里:“下雪了地滑,路上小心。”到贾母屋里辞行,贾母还未起身,隔着帘子道:“小小人儿,天寒地冻的大早赶路,小心地上滑,慢慢地走,晚上我叫他们吊好了锅子等你。”王夫人也是一样的话。
贾宝玉到了翰林院,脱了凫靥裘,拿出茶来,与众学士一道煮茶赏雪,这两天太子与皇帝都忙,读书的时候也少,众人落得自在。晚间依旧如昨日一般喝几口小酒,吃着热热的汤饭。第二天被亮光映醒,生怕起得晚了,不料是雪已停了,雪光映得天色极亮,穿好衣服推门,只见外面银妆素裹,几株红梅开得格外好。贾宝玉因道:“平日不显,衬着雪的梅花格外好看了,比先前东府的老梅树可也不差,往日大哥哥住这里的时候我还没留意呢。”晴雯一面给他披斗篷一面道:“这不就是东府的梅花么?寻常外头的梅花哪有这个好看?还是先头修园子的时候,因东府的梅花好,不舍得铲了,就着原地圈了梅林修了个栊翠庵。又因梅林大了些,又移了一些出来,琏二奶奶说二爷是个斯文人,叫拣好的都移到咱们院子里了,她自己都没留呢。”
袭人抱着手炉子过来给贾宝玉包上,也说:“珠大爷住这院子的时候,还没这梅花呢,几位姑娘住的抱厦那里也一道移栽了好些花树呢,亏得这花树秋天移来也移得活。”贾宝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全在这里了?有没有盆裁的?”袭人道:“赖大婶子前儿送了两盆腊梅、两盆水仙,养在屋里,二爷不是见着了?”贾宝玉道:“我说的是红梅花。”袭人道:“那些个养了多少年的大梅树哪有盆装得下?必得是缸了,寻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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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不活。只好有几株小的,都在抱厦那里呢。”贾宝玉道:“你先看着去,晚间我来选几盆好的。”
想了一想,又亲去梅树上折了几枝开得好的、有花有蕾的,送与贾母、王夫人并诸嫂、姐妹等Сhā瓶。拿上个小长瓶带了枝小的去翰林院放到案头,引得众学士一道玩赏,都赞是好梅。一齐聚头来看梅花,头碰头的时候,蔡学士道:“咱们这里雪过天晴赏红梅扫雪煮茶静读书,有些地儿刚开始下雪呢。”何学士问:“怎么说?”蔡学士道:“还说不准,然而陛下昨儿下旨,叫刑部会同大理寺、都察院问浙江的事儿呢。”贾宝玉心说,怪道你们这两天没有对雪发诗兴的,原来都在打听这个呢!思及自家与浙江那边似乎没什么大关联,也放了心。
回去后众女都谢他的梅花,贾宝玉道:“也不值什么,因我院子里有,拿来给大家玩罢了。你们难道没给过我东西不成?”说话间贾兰从学里回来,又问贾宝玉好。贾母招手叫他到炕上与贾宝玉同坐,贾宝玉又问贾兰学里情况,贾兰道:“太爷身子越发不好了,前儿天冷,病了,放了好几天假。”贾宝玉道:“学里淘气的人多,你自己小心,别叫他们捉弄了。”贾兰道:“我省得。”贾母听说了便问:“学里不好么?”贾兰不说话,贾宝玉道:“老太太单看这么些年出了几个读书人就知道了。”贾母生气了,叫过贾政一套说,叫他留意家学。贾政把贾宝玉乱瞪了一顿。
贾宝玉悄悄吐吐舌头,拉着贾兰退到一边:“平日你读书也不得空,我一早便出门儿,总不大见着,我那里有东西给你呢。”贾兰道:“宝叔给姑姑们的东西也有我一份儿,我都喜欢的,只我父亲不给玩。”贾宝玉望天:“咱们家就这样,大哥哥管你,老爷管我……罢了,我那里有几套书,你许还用得着。”携至书房,又找了不少笔墨一类的东西给贾兰。贾兰像是极喜欢,然后看着墙上钉的一副小弓箭,贾宝玉取了下来:“是我小时候用的,你现在倒也合适。”
贾兰看着一堆东西忽而叹气了,贾宝玉看着直乐,忍不住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腮,问道:“你叹的什么气呀?”贾兰忽闪着眼睛:“父亲要是跟宝叔这样和气就好了。”说完一吐舌头。贾宝玉忍住笑:“你父亲只对你们兄弟这样,你看老爷,还不是对儿子严厉?不过是怕儿子淘气罢了。”贾兰深沉地摇了摇头:“不严厉也是父亲,难道就不敬他了?越是严厉反不得享含饴弄子之乐呀! ”惊得贾宝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乱的,引得贾兰抗议。“好了好了,知道你父亲不是不疼你就好。悄悄对你说,先前你父亲身子不好,病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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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八活的,是大家说,你要去了,叫兰儿怎么办呢?他才挺过来的。你看你父亲疼不疼你?”说得贾兰听得入神了,此后对贾珠极恭敬,孺慕的眼神看得贾珠发毛。贾珠对贾宝玉抱怨:“兰儿不知道是怎么了,要不要给他到佛前点盏香灯?”贾宝玉忍笑到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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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里,看袭人脸色不对。贾宝玉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袭人眼圈一红,又恢复了正常:“也没什么。”秋纹道:“她哥哥托人传话进来,说她妈病得不好了呢。”贾宝玉放下杯子:“既这样,说与大嫂子,你回家看你妈去,什么时候大好了,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倘若你妈舍不得你,我说与老太太,放了你回家也是使得的。”惊了袭人跪在地上:“二爷这是什么话说的,我是卖在这里面的,如今赏脸叫我回去看一回也算是没白养我一场了,又说什么回家不回家的。”贾宝玉道:“不过一说,回去看看却是不可缺的。你自去,屋里的事都交代给她们几个,安心回去。”
袭人心里,母兄在外,重整了家业,回去之后不与人做奴才自是好的。然而相府的丫鬟六品官,外面哪怕是财主家小姐的生活多有不如荣国府的丫鬟,且回家外嫁,也未必能遇着可意的良人,说不得也是受罪。留在府中,或可跟着贾宝玉伺候,贾宝玉又越发比以往贵重,做个姨娘也不是寻常奴才可比的,背靠大树也好乘凉,更与宝玉在一处有些年头了,也有些不舍,两相权衡,反更想留在府里了。见贾宝玉不往下说,自己也不敢提,又挂念母亲,第二天把事情交割清楚,对贾宝玉道:“箱子的钥匙都给了晴雯了,屋里的事她们都知道的。我去去便回。”晚上给贾宝玉上夜的就换成了晴雯与麝月了。袭人一离开,便是稳重一些的麝月等也不由活泼了起来。
贾宝玉笑道:“袭人一走,你们就都精神了。”晴雯一歪头:“说得跟我怕了她似的,便是她在,我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贾宝玉一笑,在女孩子中间当裁判那是自找麻烦。晴雯见贾宝玉不说话,自以为得意,也高兴去睡了。自此贾宝玉院里更欢快了几分,但凡条件优秀一些的女孩子大多好强些,晴雯也不例外,自觉不能叫袭人比了下去——我管事的时候要比她在的还要好些才行,什么事都要巡一回,遇着略不尽心的就要骂一阵,比袭人在时犹严,自己却与贾宝玉谈笑风生,惹得众人不满。
贾宝玉整日在外,又无人在他面前说起院里诸事,他看院中事务也是井井有条,也不便多问,更兼看到押解浙江巡抚进京问罪的邸报,
79、清算开始晴雯生病 ...
越发顾不得院子里的事了。
没两天,晴雯居然冻病了。贾宝玉道:“屋里有炕有熏笼的,你的衣裳又不缺,怎地病了?”晴雯近因管事,无人拘束着她,夜间也偶有玩闹的,故而病了,恨道:“我一向比别人还气壮些,怎知就病了?”贾宝玉又叫给她请太医来看:“一冬一春各种病是常有的,看好了你还是老实些儿罢。”大夫进家是瞒不了人的,李纨管着家,贾宝玉央她先别说,可她就算有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宝玉瞒着贾母、王夫人,也要告诉贾珠一声。贾珠知道了,必然要让晴雯挪出去。李纨见贾珠下了决定,叫老嬷嬷进来原话说了出去:“大爷吩咐了,叫二爷自己尊重。倘若病了,老太太、太太又要挂心,且当着差使,倘若过了病气带到宫里可怎么成?”贾珠还说了一句“胡闹”,婆子截了这两个字。这样也把晴雯气个半死,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只怕过了人!我离了这里,看你们这一辈子都别头疼脑热的。”
贾宝玉道:“病人怎好随意挪动?”老嬷嬷只得又跑了一趟,因为晴雯的事被折腾得来回跑,且还未见赏钱,又因晴雯平日气性大些,待人不如袭人和气,老嬷嬷一长一短把晴雯的话又学给李纨和贾珠听,李纨忙道:“宝玉毕竟小,打小伏侍了一场的人病了,看顾些也是难免,素云与嬷嬷走一趟,告诉宝玉,我着人给晴雯请太医看病,好了还进来,必还他一个好模好样的丫头,眼下却不能坏了规矩。前儿环儿房里的丫头病了,也是挪出去的呢。”
贾珠却是动了真怒,一个丫头,病了不自己挪出去,居然硬赖在家里不走!带病了我弟弟你也担得起?她凭的什么?越发催逼着叫挪出去。贾宝玉去说情,险些被贾珠一口啐在脸上:“你也是做官的爷们,为个丫头跑来跑去,设若病了,叫老太太、太太担心!你跟这丫头,没什么罢?”贾宝玉连连摆手:“再没有的。”贾珠道:“那叫她出去,好了再来。她一病,你正事都不管了,可见是个祸害。你难道没听到消息?浙江巡抚押解进京,如今正审着呢,越看越不好!你还有心说丫头! ”贾宝玉忙道:“那个事我也知道,陛下与殿下都说起过,只是不知道如今竟是审定了?”贾珠道:“还差些,却也差不多了。怕要坏事。”
贾宝玉忙问:“我知道得少,看那两的样子倒没发作我,这事与咱们家没牵连罢?”贾珠道:“咱们家如今与南边儿也就甄家有旧,旁的也少了。并不碍的。”贾宝玉彻底松了口气,暗忖要怎么劝转贾珠,不意贾珠道:“少动歪心思,再说,我回了老太太发卖了那丫头。”
贾宝玉这才不敢说了。又担心晴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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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袭人家里递了信儿过来,说袭人妈眼看不行了,要留家送终,麝月又收拾袭人的东西叫送了去。贾府赏了袭人母亲发送银子,贾宝玉也带出十两银子来。晴雯次日便挪了出去,贾宝玉又叫李贵去看晴雯如何,回来说因大奶奶有话,大夫也请了,药也吃了,贾宝玉犹不放心,也不敢太表示关注——那简直是催她的命了。悄悄又叫扫红去看,告诉晴雯只管静养,还回来当差,万不可动气。贾宝玉房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至少要添个丫头来伺候,林之孝家趁着自己是管事的便利把女儿小红塞到贾宝玉院里当差。
晴雯无父无母,只有个酒鬼表哥和一个与男人鬼混的嫂子,照顾得很不周到,初几日饭也不得吃几口。亏得李纨怕小叔子埋怨,嘱咐请个好大夫,贾珠道:“好与不好看她的造化了,即使好了,也不能留。如今就这样,真收用了,怕不要闹个天翻地覆——恰与太太偏院儿里那个一般作派。标致的丫头有的是,断不能叫这祸头子笼着宝玉。”李纨道: “贾宝玉上心呢,怕事有不谐落埋怨。他既不叫说出去,也不好叫太太知道。”
王夫人很快就知道了,家中婆子嘴碎,住得又近,说宝二爷院里的丫头病了没挪出去。王夫人问下去,李纨回说已经挪出去了,这才放了心。王夫人道:“伺候宝玉一场也是不容易的,多赏些汤药钱,叫好了再回来。”晴雯因有了贾宝玉与王夫人两层话,又有不得差使的人家,见她得两人关注,也来讨好照顾以图她好了之后说句话也谋个差使领份月钱,又有李纨看顾,居然慢慢好了。暗合了府中的办法——凡有这样病的,无不静饿几顿下火,再慢慢调养。
不料贾珠对李纨道:“等好了,领到太太跟前,就那个样子的,保管有几个都叫打发出去了。如今先稳着宝玉就是了。”又拿朝中消息转移贾宝玉的注意力——浙江巡抚三堂会审,花了整整一个月,查出种种不法,诸如侵占田地、循私舞弊、草菅人命、欺男霸女、公器私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判了抄家。贾宝玉不免心惊肉跳,综合前后,这场风暴怕要越刮越狠了。不知道荣国府能撑到几时?
荣国府能撑到什么时候且还不知道,贾宝玉的麻烦事又来了,刚刚判完别人抄家的那位爷自己要搬家,头一天请了自家兄弟子侄,第二天请唐佑等师傅并一道读书的人,把贾宝玉也划拉上了。
贾宝玉只得抱着两盆一人多高的梅树去给他贺喜。
作者有话要说:望天,贾大哥越来越有封建家长的风范了,泪流……
想了半天,晴雯还是病了,抱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晴雯的脾气总会吃亏的。
本章也很肥,当作是……圣诞礼物吧,平安夜快乐~
PS:因为某肉的操作问题,78章先发了出来,很多亲可能漏看了77章,心虚状……特此提醒,遁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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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恭王新府贾家旧亲 ...
娶妻生子过生日,中秋端午过新年,都是上位者收礼的好时候。徒忻这回分府虽然不是故意的,却也收了不少礼物。贾宝玉的礼物是李纨准备、贾母王夫人亲自过问的,送的是上用的蟒缎十二匹,上用宫绸十二匹,又有文征明的《惠山茶会图》并些文房四宝之类,皆不用贾宝玉过问,在贾宝玉赴宴之前就着人送过去了。等到了正日子,他只管带着几个人、抱上两株梅花应个景儿就是了。
赵长史在大门边儿迎客,因认得贾宝玉,也不用看名贴,先赞一句:“好花。”亲把贾宝玉迎进了大门,自有王府仆人上来抬了梅花,又有一管事引了李贵与扫红等去招待。贾宝玉一路走来,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房子的味道,解锯不久的木料、漆、砖石、泥土,一一能分得清楚。路上也有不少花树,贾宝玉还真怕它们活不过冬。一路问赵长史,赵长史道:“都是惯弄这个的,放到主子面前的必得是光鲜的。”贾宝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忒少,一笑而过,一路去拜会正主。
徒忻在正殿里坐着呢,见贾宝玉进来,一扬手:“且坐下喝茶,等唐师傅他们到了再开席。”贾宝玉抬眼一看,脑袋一抽,徒愉也在,正抱着茶碗直乐呢。屋里早笼了地龙,烧得极热,这兄弟两个脱了大衣裳只穿着单袍,徒忻是石青片金江绸的袍子,徒愉是宝蓝江绸刻丝团花袍,都踩着粉底小朝靴。即使有徒忻在,贾宝玉还是渐渐觉得热了,不由抹汗。徒忻道:“热了就去了大衣裳,还用人教?”王府小太监已轻步上前来等着接衣裳了。
贾宝玉今天外头着的是妆花缎狐狸皮氅衣,脱了之后觉得不那么热得闷人了。徒忻见他里头是一件天蓝团花圆领袍,头上是一色的绸帽,沿下仍莹莹的似有水光,想是仍热。也不用他说话,小太监极有眼色的,度着这么穿也还热着呢,立等着接下一件衣服。贾宝玉大囧!再脱就只剩小袄了,而他里面的小袄是大红色的!太孩子气了。对小太监干笑道:“这么着就成了。”赵长史来解了围,又引了蔡学士进来——他是被邀作唐佑的陪客的。
后又有各翰林,贾宝玉大半都认得,有同事、有前辈,又有各勋贵子弟,多是一道读过书的,贾宝玉在其中就看到了孟固,徒忻当差后他也补了个侍卫。也有几个不认识的,看着年纪略长些,想必是在自己到了之前已经足龄毕业了的。更有不少人见着徒愉就绕道,想来都是受过他捉弄,或是自思惹不起他的。贾宝玉冷眼看着,都是些清贵的,任着现职的如各部尚书、侍郎等统统都没有,想来是另有一场了。也都除了大衣裳,喝茶闲聊。不消片刻,唐学士也到了,徒忻不敢托大,亲自
80、恭王新府贾家旧亲 ...
到陛前相迎,小太监忙把一件宝蓝缂丝五彩织金貂皮袍伺候他穿上。屋里的人也坐不住了,各各起来。徒忻道:“难道各位赏脸,还请入席。”众人又穿上外套,一路随行。
有酒有戏,但不是摆在正殿了,转出来往左后行了一阵,才是饮宴之所,也有一班时新小戏。众人推让一番,徒忻依然坐了主座,唐佑是主客,其余各各叙了资历、出身、年齿,扎堆儿坐了。上头点了戏唱着。所有人眼里徒忻是个自律的人,唐佑自太子入朝也被皇帝调了出来参赞机务、圣旨多出其手,有他们在底下也不好太放肆,高声大叫的是没有的,蔡学士等与唐佑只说些风雅趣事。徒愉混在一干年轻人中间,这桌蹿一蹿那桌闹一闹,贾宝玉发现了,他对孟固远着三尺,并不混闹,不由羡慕不已。
果然,这家伙过来了。“你还没跟我喝过呢! ”徒愉一到,鬼神退散,各以同情的眼光看向贾宝玉,不知道徒愉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还有知道的,说起徒愉暗算贾宝玉叫他秋狝时差点出丑的,就更同情了。徒愉算不上是坏孩子,只是很淘气,镇得住他的徒忻心里对这个一派天真的弟弟其实还是有几分纵容的,徒愉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只在他哥哥训的时候马上改正给足徒忻面子,一转脸就把淘气发挥到了十二分。
原本贾宝玉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算在文士那一拔里吧,他很纨绔年纪也轻了许多,算在纨绔那一拔里吧,他又上进了。只好夹在两拔人中间人坐着,一边是皓首穷经的学究,贾宝玉的学问比人家又差着些,不敢十分献丑,另一边的人估计没少被老子娘拎着耳朵说:“你看人家荣国府的贾宝玉如何如何上进,再看看你。”心里多有不服气的,更兼贾宝玉之前埋头苦读,少与诸人有交情。虽然因为相貌极佳,叫人难以恶面相向,却也有一点不自在的。要不是看他现在颇有出息长得又很顺眼,保不齐就有几个人想带着家丁在半道上盖着麻袋猛捶他一顿了。
贾宝玉如今虽然头疼徒愉,却也知道如何应付他了,给他做足了面子,你就是不依着他也没什么关系,徒愉此人,图的就是一个痛快。自起身取了酒壶在手,给徒愉斟了一杯,自己也斟了一杯:“走一个?”徒愉大乐,一气仰了。贾宝玉道:“殿下的座儿在哪里呢?四下走着,仔细回去找不着座儿。”徒愉道:“才不会呢,我的座儿在十六哥旁边儿,这情形,谁敢靠上去?”说得贾宝玉噗哧一笑,徒愉也乐了,贾宝玉拿眼睛四下一瞅。徒愉也回过神来,连连招手:“今儿是我十六哥的酒宴,他在上头陪师傅,我代他来招呼大家。”众人暗叫倒霉,看徒愉捉弄别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80、恭王新府贾家旧亲 ...
轮到自己身上就不好玩了。内里也有明白人,往上座一看,恭敏殿下正与唐学士谈笑风生,知道今天就不会很倒霉,然也纳闷:难道徒愉暗算过一回贾宝玉之后,两人反倒成了朋友了?怎地不死灌他?
却不知徒愉同学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单细胞生物,越是原始的特种对于大自然的危险越是有一种神奇的第六感,潜意识里早就下了这样的诊断:对于贾宝玉,小小淘气一下可以,真要让他明着出了丑,自己就要遭殃了。徒愉真的不是没眼色,从宫里出来的孩子哪能真呆成这样呢?即使是这些伴读,因为出身都不很低,他也没有往死里欺负,但是架不住大家看着他年年月月地作怪,日积月累出来的印象。
徒愉果然没有大闹,只拉着众人喝酒,划拳行令是不行了,说说笑笑拉过一个人来干一杯倒是行的。徒愉这一闹,倒把贾宝玉同纨绔们的隔阂无意间打消了。说起饮食、衣物、玩器、戏酒、各家亲戚,众人一看,原来这人跟咱们也没什么大差别,也都热络了起来,当下有论亲的、有说笑的,有互相敬酒的,还有约着什么时候得了空大家一起喝酒划拳听小曲的。贾宝玉与他们原本不算太熟的,这回一划拉,很有不少身份并不低的人家子弟呢,果然荣宁二府的交际圈并不很宽、眼界也窄,怨不得老太太常说一句:“你们才多大?又经过见过多少了?”
彼此说了一回,酒场文化乃是国粹之一,国人的关系很大一部分是在酒桌上建立和巩固的,众人说得渐渐入迷,推杯换盏之间慢慢论起了关系来,声音大了也不顾了。贾宝玉与徒愉两个,一个是往常没经过,另一个还要加上年纪太小,知道得都不多,难得有徒愉不蹦蹦跳跳的时候,众人也乐得坐谈往事。彼时婚姻皆要门当户对,在座的家世相仿彼此也有不少有亲戚的,有的远有的近,这一叙起来又要缠着评辈分认兄弟,好不热闹。贾宝玉一直以为自家都是近亲结婚的,不料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远亲?还是渐熟了,又说到各家酒戏,贾宝玉道:“家中父兄都不好这个,只是年节时从外头订一班小戏乐一乐罢了,说来还是外头的戏好些,家中闭门造车,毕竟眼界窄着些。”忽听得其中一个少年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家原先有一班很好的女乐?”
贾宝玉一怔:“我怎么不知道?”周围的人起哄,一一论述起来,还是这少年道:“仔细想来,咱们两家原是亲戚吖?”舌头有点儿大了,脑筋也不大清楚了,低头掰着指头一算,还挺亲的,贾宝玉是有四个姑母的,其中最小的一个是贾敏嫁给了林如海生了黛玉,剩下的三个死得比贾敏还早,又是庶出。虽说是高门嫁女、低门
80、恭王新府贾家旧亲 ...
娶妇,但是实际操作中总有一些其他的规则作为补充,比如嫡庶、比如相处、比如相貌,等等等等。这三个姑母,贾母因两个儿子都是自己生的,对三个庶女也不坏,代善也为她们三个择了不算坏的人家。
然而一来是这三个姑母死得早,二来因是庶出,嫁得便不如贾敏好,更兼三人的生母也早死了,走动得便不勤了。贾府本是不求人的,也不在意,等人家子孙混得好了,贾府又不好意思凑上前了,竟致渐渐断了联系了。到了贾宝玉这里,只是依稀知道有这么几个人,连她们的下落都不知道了。此番一叙,倒是好好认了一回亲,这一个是皇六子的伴读,比贾宝玉要小上一岁,论辈份还低了贾宝玉一辈,是大姑母的孙子宋明德,其祖父宋元瑶现是大理寺少卿,品阶不高,却是要职,比贾政那个太常寺的少卿要重要多了,明摆着的每年外省孝敬的冰敬、炭敬在暗地里都比贾政这里多个千儿八百两的。
徒愉大乐:“要不是我,你哪能认出这门亲戚来?还不谢我?哎~见了你侄儿还不给见面礼。”贾宝玉大是尴尬,自己的亲姑妈家都不认识了,真没脸见人。在座的倒不是酸腐的人,这样的事情各家也都略有一些,只当笑话看了。那边儿天上掉来的表侄已经起身来斟酒了,贾宝玉只得坐稳了接过来喝掉。贾宝玉笑道:“出门匆忙,我没带什么礼来。”顺手从荷包里摸出一对笔锭如意的金锞子给了宋家侄子:“这样的东西你那里也少不得的,随便玩罢。回去上禀姑父,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必要登门给姑父磕头的。”心里却在哀嚎,我TMD到底还有多少亲戚啊?!!!最重要的是,到底还有多少我不认识的亲戚在前面等着啊?!
这下更热闹了,贾表叔和宋表侄被架着喝得个天昏地暗,众少年怕是要报以前被家长拎着耳朵作对照组之仇,围攻贾宝玉;徒愉则领着几个顽皮的灌那个跟着他家死正经六侄的老成跟班。贾宝玉一看不是个事儿,挣扎着扑腾爪子:“今儿是王爷的喜事儿,拉着我们两个做什么呢?你们倒叫我们说说话。”众人这才罢了,饶是如此贾宝玉也喝得双颊通红,指着齐皓、孟固道:“怎么你们也一遭儿灌我了?”齐皓笑道:“错过了这一遭儿,要再寻个机会只怕要到你成亲了。”说了众人哄堂大笑。
那边徒忻看见这边热闹,初时也不拦着,后来见渐渐喧嚷起来,叫太监去问话。这头徒愉兴冲冲地丢下杯子跑了过去邀功:“哥哥,我知道哥哥和师傅常说我淘气,今儿可知淘气也有淘气的好处?不是我,呆石头和傻明德哪里能认出这一门亲来! ”徒忻与唐佑都来了兴趣,细问一下,唐佑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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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家办事可真不地道,这样近的亲戚也不知道,宋家有些左性居然不敬长辈——荣国太君可还在呢。贾家也胡闹了,弄得贾宝玉出仕了的人都不知道这朝上还有自己长辈。幸而如今认了亲,往后好好相处也还罢了。”他哪里知道,人家宋元瑶还真不是个傻子,看着两个舅兄花的花、木的木,老婆娘家隔壁又有一个更不知所谓的本家,早就不想往上沾了——谁有这样的亲戚还会往上巴着?嫌自己日子太顺么?就是贾宝玉,要不是他“是贾宝玉”,也早躲得远远的了。
贾宝玉与宋明德只得又上来给徒忻与唐佑敬酒,两人都说了些贺语。末了唐佑道:“给了见面礼不曾?”他恐贾宝玉给的见面礼不够重,自取了腰间一块玉佩给宋明德,权充贾宝玉认亲之用。贾宝玉道:“老师想得周到。”唐佑道:“难不成把你那宝玉给他?”说得都笑了,众学士等也道了一声恭喜。
徒忻低声吩咐赵长史取几端表礼给贾宝玉用,又一使眼色,旁有机灵的小太监奉上热毛巾,贾宝玉狠擦了把脸才醒了些。四下看看,总不能杵在这里,拉着宋明德辞席,窝到一边去又要茶来喝,两人一面喝茶一面说话。两人之前倒没什么相交,可说的少得可怜,幸而年纪相仿,倒可说些这个年龄共同感兴趣的话题了——走马游猎、有趣的书籍、谁谁又闹了笑话——居然说得投契,也是酒喝多了的缘故。
唐佑不便久留,众学究也一道走了,蔡学士一回头,贾宝玉正被一群少年、青年围着道喜呢——便不叫他了。他们走了,留下来的众人却坐不住了,徒忻已经起身要送了,他们哪里敢坐?等送走了唐学士,这些人也作鸟兽散了——各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再想到要剩下来跟徒忻一道吃饭喝酒,胃先疼了,当下三三两两地起身告辞了。今天喝得最多的反而是贾宝玉和宋明德,旁人在徒忻这里都绷着,虽然敬酒也都有数儿,中间因贾、宋认亲,众人把不能放开了玩闹的遗憾都转到了这两人身上了,可不就喝多了么?然而宋明德也是有伴儿的,贾宝玉是单独来的,悲剧啊!
眼看着旁人结伴走了,宋明德也被同伴搀着走了,他家小厮抱着一堆认亲礼跟在后头,贾宝玉两条腿有些软,眼也有点儿直了——这负心的老天爷,怎么把我独个儿留下了?!李贵,你死到哪里去了?李贵打了个喷嚏,伸头往外一瞅:“怎地旁人家都去接主子回去了宝二爷还没出来?”想抽身外走,无奈新开的王府规矩大,他穿的服色又与王府家丁不符混不进去,只能拦住个王府仆人陪笑询问。仆人道:“贾大人?他叫十八爷给拉住了。”说完,很同情地看了李贵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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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愉既得空出得宫来,轻易是不会回去的,早打定主意要缠着他哥哥留宿宫外。他喝得少,又见贾宝玉落了单,正是个好借口遂对徒忻道:“哥,一帮子人喝得不痛快,我再喝会子,今晚就住在你这里了好不好?”说着就拖着贾宝玉一道往桌子上坐,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混赖是不成的,总须带上另一个他十六哥不好发作的人才成。贾宝玉忙道:“你们喝,不打扰了。”徒愉成心拉他下水,心说你走了,我十六哥就该发作我撵我回去了,死拖着不让走,脑袋也灵光了:“宋明德有人送,你可没人送,我喝酒,你醒酒罢! ”
徒忻就着灯光看着贾宝玉的脸色,真真面泛桃花,眼中波光流转一派迷离。一旁徒愉还在聒噪,一边摇得贾宝玉眼神更乱,一边求道:“一道来一道来。”徒忻道:“你想玩就直说,”又对贾宝玉道,“你醒了酒再走。”徒愉大喜,立时就要跳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撇下贾宝玉。只听徒忻道:“这里地方太大,空旷显冷。”酒不是个好东西!贾宝玉喝得晕晕的,居然不及坚持回家。三人便移到后面徒愉寝殿西暖阁里去了。
暖阁比宴饮的地方还要暖和几分,几与前殿相媲美了,徒愉与徒忻除了大衣裳,只穿夹袄。贾宝玉腹诽,你们哥俩好做什么要叫上我?跟你很熟么?幸亏这两位不是皇子,否则这非亲非故的私交皇子的名声可不好办。暖阁里已摆下了席面,贾宝玉看了不由暗暗叫苦,还喝?
“不要给他酒了,拿玫瑰清露给他。”
呃?贾宝玉努力保持清醒地看向徒忻,依稀仿佛看到一丝笑影,把自己吓了一跳。
三人落坐,贾宝玉眼前果是一盏红色液体,闻着清香。那边儿徒愉已经不耐烦了,让了徒忻一回,自斟自饮了起来。徒忻道:“还要我请你不成?”贾宝玉只得跟着入席。徒愉已经干了一杯了,因为不用回宫里,高兴得了不得——今日不回,明天的早课就赶不急了,正可以逃学。一乐了便对贾宝玉道:“你怎么还穿那么多?”贾宝玉脑袋上滑下三条黑线来。徒忻他们的衣服颜色等等都有规定的,穿着的是稳重的颜色,即使是徒愉年纪不大,也早换了稳重的颜色,艳色的小袄什么的早八辈子都淘汰了。可贾宝玉里面是大红袄啊!因为这些有贾母关心着,贾宝玉平日并不在意,现在就显出麻烦来了。然而实在太热了,再矫情憋着也是别扭,借着酒意道:“不许笑! ”
去了圆领袍,露出一件大红袄,连帽子也去了,露出网巾来。徒愉笑得直打跌:“这么看着我比你还大些儿。你再去了网巾,就越发显得小了。”贾宝玉酒盖了脸,心里也恼他把自己硬拉过来打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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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只管不依:“大小也是看出来的?行事不老成,长了胡子也没用。”不防徒忻一在旁咳嗽了一声,徒愉犹可,贾宝玉马上收了手,乖乖坐在凳子上喝儿童饮料,唔,甜丝丝的,但是舌头有点麻,酒后喝这个不是很痛快。徒愉笑了:“怎地你在皇帝哥哥和太子面前都来得,只在我十六哥面前像只猫儿?十六哥什么时候对你做过什么么?竟是比管我还狠的?”
贾宝玉大恼,恼完一怔,实话实说,除了出过一个对子,徒忻还真没怎么着过他。细细一想,过后还挺照顾自己的。徒忻也挺好奇,细细一想,果然是只受惊猫儿样,也等着贾宝玉回答。酒不是个好东西!居然让宝二爷忘了谨慎,贾宝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由捏着盏子歪着头,看向徒忻,还看了半天,末了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了。”又小声嘀咕道:“也没那么可怕。”徒忻见贾宝玉歪头看他透出点稚气可爱,也不恼,听到一声“不可怕”不禁莞尔。叫给贾宝玉盛了一碗虾丸鸡皮汤:“慢慢儿喝,去去酒意。”看贾宝玉抱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汤,徒忻家厨子水平不错,味道做得比贾府也不差,只是有点烫,贾宝玉热得吐了吐舌头。徒忻咳嗽一声扭过头去,不由大喝:“作死了你!要喝成什么样儿?”徒愉正一手举着银壶掉过来死命抖着,显然在徒忻没注意他的这功夫里已经喝干了一壶酒,像是发誓要从干干的壶底里再抖出酒来似的。倒把贾宝玉吓了一跳:“呃?”犹带着点儿惺忪地看向兄弟两个。
那边徒愉不知是借酒装疯还是怎么的,已经开始上蹿下跳了。徒忻叹了一口气:“不想回去,留下来就是了,值得这么装疯卖傻的么?”徒愉好像醒了一下,又继续胡嚷。徒忻好气又好笑,叫扶了下去。贾宝玉经了这一会儿,略醒了一点儿,又尴尬了,那边徒愉还嚷嚷:“石头,可要谢我啊,帮你长了一辈还帮你不怕我哥了,我都还怕着呢。”
贾宝玉“噗”地笑了出来:“谢殿下了啊,什么时候您也开府了,我给您道贺?”徒愉傻乐着出去了,他这会儿倒不闹了。贾宝玉笑着摇头,心说,真是个孩子。回过头来徒忻还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呢,贾宝玉觉得脸上发烧,幸而原本有了酒颊上已红,倒不特别突兀。清清嗓子,欲待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尽让人脸红!
徒忻道:“坐吧,闹神歇去了,咱们好静静吃点儿东西,你也好醒醒酒。”贾宝玉嗯嗯唔唔地应了,坐下慢慢喝汤,酒意渐去了六七成,尴尬上来了五六分。徒忻把玩着手里的酒蛊,笑问:“先时,你是怎么怕得我?”贾宝玉面红耳赤地抬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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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
“我竟很可怕?这么不招人待见?看着就跑的?”
贾宝玉不知如何回答了,脑袋依旧有些钝:“可别这么说啊,我可担不起。”
徒忻笑了:“又来。”贾宝玉看他不像生气的样子,细细想来两人真没必要这样,放下碗来,不由憨笑道:“可没有,许是头一回吓着了,头前只是在家里,祖母太疼了,又不得不读书,经的见的也少……”一进宫里看谁都像在算计着自家主仆几百口的身家性命荷包私房……
徒忻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没的喝了这么多,你醉了倒也好。”贾宝玉看他也不怎么喝酒吃东西,多嘴说了一句:“这汤挺好,殿下用一点儿,也好解解酒。席上怕也不得吃什么。”徒忻笑着饮了一碗,看贾宝玉说话慢慢有了条理,心中有些遗憾,看一眼自鸣种,已到亥初了。贾宝玉既然慢慢醒了酒,怕半拍地发现徒忻在看钟,便要辞了去。徒忻低声道:“又要多心了,我特择的日子,明儿是休沐呢。”贾宝玉道:“这会子又多的什么心?不过是看时辰该回了,真在这里呆得久了,殿下也不好交待了。”徒忻便想起一个藩王一个太子近臣的身份来,叹口气,命小太监把贾宝玉的随从叫来,回头对贾宝玉道:“穿好了衣裳再出去。”
李贵等先给徒忻磕了头,再上来扶贾宝玉,一闻着酒味儿,脸都黄了:“回去可怎么交待?”那边儿徒忻还冷声叫他们道上好心伺候,最后干脆派了亲随跟着送去,弄得贾宝玉极不好意思。徒忻笑着扶着他的肩膀:“这会子倒见外了。”
贾宝玉一想,也对,何况矫情?笑着谢了。徒忻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这身儿倒也使得了,快些回去,别冻着了。”贾宝玉听了往徒忻身上一瞅:“我省得,倒是殿下快进去罢,穿得也不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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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贾政歇在赵姨娘房里,王夫人特特等着他回来才放心睡去,不料喝得这样晚。听说是醒了酒才回来的,急得叫把自己晚间宵夜拿过来给贾宝玉吃,又叫封银子给王府亲随:“回说有劳他们了。”贾宝玉听了忽忆起道:“今儿可叨扰了殿下了。”把宋家的事说了,又说了徒忻、唐佑添礼,最后说已经饱了,睏了想睡。王夫人打发金钏、彩云送他去,麝月、秋纹接了,伺候着睡了不提,这里王夫人把贾家的亲戚想了半天,还有要往唐家、王府送的谢礼,心里略定下了章程才睡去。
次日醒来,到贾母跟前,琥珀道:“二爷可是来了,昨儿老太太等得都睡着了。”贾母唬着脸不说话,贾宝玉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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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躬作揖,把贾母哄笑了:“你只管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叫许多喝,偏又不听话! ”贾宝玉腆着脸道:“老祖宗最疼我的,我昨儿可办了件大事儿。”又把宋家这门亲戚说了。贾母静了一会儿方道:“这么久了么?你姑妈去了这么多年,都快不记得了。”说着流下泪来。王夫人亦道:“时间久了,姑太太去得早,伤心事不愿提,老太太别太伤心了。”毕竟不是亲生的,贾母的伤心也还有限,当下命备了礼,送往贾府,宋家亦备礼拜见贾母来。两家算是又重拾了交往,宋元瑶看大舅兄依旧花天酒地万事不担当、小舅子依旧呆头傻脑自命清高、又有一个内侄贾琏不务正业,愁得不行——怎么这家不着调的亲戚又出来了?!老子摆脱他们没多久又叫认回来了,老子容易么?
所幸还有两个内侄算是有出息,肚里一轮回,立意叫儿子宋守礼与孙子宋明德多与贾珠、贾宝玉联系,其他的人,可以不必多粘了。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就此清水下去........
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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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帝王心术母亲心思 ...
休沐过后去应卯,太子正高兴呢,他比早宝玉早一日接受了徒忻的邀请,做足了一个模范储君的友爱样子,自己也散够了心。问贾宝玉去了没有,又问当日情形如何。贾宝玉苦着脸道:“旁的都好,还见着了大姑母的孙子,因着这个叫他们灌得好狠,十八殿下看臣落了单,居然拉着要再喝。幸而恭敏郡王镇得住,叫臣略醒了酒才回的。到了家里还略得家母操心,昨儿被祖母说了一回,家父险些要动家法。”太子笑道:“那也是为你好。”
皇帝又叫太子去议事,把贾宝玉也顺带拎上了。路上,太子悄声道:“你们家的喜事了,王子腾怕要高升了。”今天果然是议的这个,王子腾升作了九省都检点,皇帝又问贾宝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你倒说说王子腾。”贾宝玉大汗,想了一想,道:“臣舅自是熟的,只怕太熟了反晃花了眼看不真切,只是以臣的小心思,此番陛下点的是军事,旁的犹可,忠心最要紧,旁的倒不好说——臣如今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皇帝点头,又问太子:“你也觉大司马由贾雨村补了合适?”
贾宝玉现在要是喝茶,一准能喷出来,袖子里的拳头不由攥紧了。只听太子道:“前儿介石也说了,有事赏功能么?”父子两个看了贾雨村之心黑手狠,正是一路心思——先拿他来开道收拾人,把看不顺眼的蠹虫、唱反调的犟驴一道碾了,反正他心够黑、手够狠、办法够多,有些不好明着办的正好让他琢磨着办了,末了把这混帐抛出去安抚人心,正好。两人都是帝王心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连父子之前也不能说明了的。看贾宝玉欲言又止,一脸为难,两人只作看不见。
皇帝又嘱太子:“开春你便要大婚,近来注意保养。”太子谢了他爹的关心,领着贾宝玉一道出去了。贾宝玉终于忍不住对太子道:“这个贾雨村年轻未免冲动……殿下……悠着点儿用……”倒不为别的,单看他要讨好谁就给谁招麻烦把小事弄成大事,讨好贾赦能弄出人命,把强买强卖弄成抢劫就能看出来这家伙也是个猪一样的队友了。万一为了讨好太子再弄出什么大事来,皇帝怪罪下来太子没事,太子笑道:“我省得。你也不必太挂心。”其实贾雨村的年纪比贾宝玉长好多呢,明眼人也知道所谓年轻只是托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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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贾母道:“今天与我一道吃。”贾宝玉道:“想是姐姐妹妹们挪到园子里了,秋天的时候又说在园里吃了,弄得老太太闷了?”贾母笑道:“我疼你呢,倒说我,许久不一起吃了,坐下罢。”贾宝
81、帝王心术母亲心思 ...
玉应了,陪贾母吃饭,亲给贾母盛汤,王夫人笑道:“你倒殷勤了,显得我们懒么?”邢夫人、李纨都笑了。贾宝玉道:“我给大娘、母亲、嫂子当差,倒派了我的不是。今儿竟是我伺候老祖宗吃饭,不用诸位动手,都去歇息如何?”王夫人等都笑道:“越发疯魔了。”贾母道:“你凤姐姐歇了又来了一个你,我这身边儿净出猴儿。”王夫人道:“老太太笑一笑,心里痛快了可多用一点儿也是他的孝心了。”
贾母道:“你们两个也不必在我这里立规矩了,有珠儿媳妇就够了。大年下的,你们也忙。”邢、王二人笑着辞去。贾母与贾宝玉吃了饭,叫过来坐着,鸳鸯从屋内捧了一只螺钿匣子,看那姿势还不轻。鸳鸯把匣子放在炕桌上就退下了,自贾赦之事过后,她越发沉静了。贾母揭开盖子对贾宝玉道:“大年下的,你的应酬也不少,你还没成亲收益也不多,这些拿着再见了晚辈也好拿得出手。”贾宝玉伸头一看,见满是各式金银锞子,估摸着这一匣子连金带银得有个一、二百两了,怪不得鸳鸯刚才的姿势是用搬的,十好几斤呢!忙道:“又叫老祖宗破费了,我如今也算大了,不能孝敬老祖宗,倒叫老祖宗贴补我——叫兄弟知道了也不好。”贾母笑道:“我有数儿,你珠大哥哥家有你大嫂子撑着,你琏二哥哥自不必说,环儿还没应酬呢,只有你,没成亲也没旁的进项。”贾宝玉这才收了。
这匣子东西果然顶了大用,贾宝玉的同事大多是有儿有孙的人,贾宝玉年纪不大,辈份却高,也散出去不少。王夫人、李纨给贾政、贾珠置办笔墨等散与晚辈的东西的时候,也置了他的一份。又置办各处年礼,此外还有给王子腾、薛姨妈两处的礼物,贾珠与贾宝玉又亲去给他舅舅道喜。贾宝玉拿着自己的人物关系单子一比划,各位老师都要送礼的,除唐佑等座师外,还有代儒也不可轻慢,说与贾珠一道去拜了代儒。贾母王夫人又可怜代儒夫妇子孙皆亡,也打点出过年的东西一并送去。代儒比去年更老了些,代儒之妻还算硬朗,兄弟两个心里也不好过彼此叙了一回话,中间竟没什么族中子弟来看这个老师,弄得贾珠很生气。
贾府今年走年礼的人家又多了宋元瑶一家,贾宝玉想起来跑去问王夫人:“咱们家还有旁的亲戚没有?”王夫人叹道:“也有些我都不记得的了,既是不必走礼的,想也不甚要紧,你也不要混问老太太,惹得老太太伤感了。”贾宝玉吐吐舌头不敢多说了。正要告退呢,王夫人拿出薄薄的一叠纸来给他:“这个拿去记熟了,或者誊抄一份。”贾宝玉接过来一看,是府中各主子、外面各要紧亲戚的生日等需要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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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日子,与自己私下列的一一对比,略有几处出入,当下收好放到靴掖里准备回去整理一下。王夫人又问:“你越发大了,各处走礼虽有家里给备着,然而出门必得要赏人的,手银子上够使不够?”贾宝玉连说:“够了。”王夫人道:“你一年也就百两俸银百斛俸米,够做什么的?”贾宝玉道:“大老爷、老爷、大哥哥,不也一样过么?”王夫人笑了:“你哪里知道他们呢?”说着也推过一只匣子来,贾宝玉脸上就尴尬了,扎煞着手不肯要,王夫人道:“跟自己亲娘还作怪?”说着又掐了掐贾宝玉的脸。贾宝玉乖乖揣着匣子,谢过王夫人要走,看王夫人心情挺好,又收脚回来坐到了炕上:“太太,还有一件事儿,得太太帮我拿个主意。”
王夫人笑道:“还有你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儿?”贾宝玉往王夫人身边一坐,伸手把银匣子往炕桌上一放,搂着王夫人的肩膀:“太太也取笑我。”王夫人道:“说罢。”贾宝玉道:“袭人妈的事将完了,前儿她哥哥递了信儿来,道是这两天就要回来当差。我寻思着,不如竟放了她出去,自行择配。”王夫人诧异道:“这是什么话说的?是她哥哥求的恩赏?”贾宝玉道:“那倒没有,是我寻思着她并不是家生子,原是卖进来的,如今她妈又没了,更不忍把她拦在里头了,原该在她妈没闭眼的时候就放了她出去,也好叫她妈放心的。”王夫人道:“你哪里知道了?越是她妈没了,她出去越不得好。”贾宝玉道:“太太的意思,竟是留在家里了?她比我还大着些呢,女孩儿到了这个年纪都该配人了,我想着她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因为穷才卖了来,真叫配了奴才,也是不忍呢,就是我屋里这些丫头,等她们大了,也想求太太恩典,打发去叫各人回家自行聘嫁,如此有始有终的方好。”
王夫人道:“这大年下的,四处的事还忙不过来呢,你又巴巴的来说这个,你要真有心,总要过了年闲了下来,才好细细的说。纵使你放了屋里的丫头出来,我还得寻功夫给你找人填这个缺呢,年节里事多,也要人手伺候呢。”一席话说得贾宝玉无言退了出来,留下王夫人头疼了半天。
王夫人心里是取中的袭人做贾宝玉的屋里人,等贾宝玉正经成亲了,看着好就扶作姨娘。要说王夫人不喜欢伶俐的人,那是睁着眼说瞎话,看看她养大的探春是个什么样的脾性再看看她喜欢的侄女王熙凤又是什么作派,就知道她老人家的审美观了。然而,闺女也好、侄女也罢,当人妈、姨妈的都希望她们爽利不吃亏、到了夫家能镇得住人,到了儿媳妇这里,就是另一个标准了,不到万不得已,没有母亲希望自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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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气管炎整天围着老婆转,更希望儿媳妇是个贤良淑德娴静文雅的,哪怕只是个姨娘也不能是掐尖好强整天闹得四邻不安如赵姨娘。这便是所谓天下婆母心里女常可爱媳常可恨的意思了。贾宝玉的院子如今离王夫人近,王夫人过问儿子院里的事就多些,每每回话的多是袭人,王夫人见她温柔可亲言语诚厚,平素也不见有差错,心里已经默认了的。猛得听贾宝玉说要放袭人出去,心里很是惊讶,觉得儿子看不上袭人这样老实的,不是个好兆头,细问缘由,见贾宝玉说屋里人都要放出去,又说袭人之母等事,暗忖贾宝玉只是还没想到这一层,才放下这一层心。旋即又愁起了贾宝玉的老婆人选来,王夫人取不中黛玉,看宝钗也略差了些儿,把主意打到另一侄女身上,不料王子腾府上的口风却是不局于金陵旧亲,把王夫人愁得不行。暗下决心今年过年要四处吃酒时多多注意一下。
贾宝玉作为一个发育得很正常的少年,又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怎么会没想过屋里人这样的福利?原先读书没功夫,如今官做得渐渐稳了,也不免动一点念头,然而不合适——偷着收用了,叫赵姨娘知道了说给贾政,还不又是一通烦恼?哪怕贾政等不说什么,跟人家XXOO了,还是个熟人,不好意思不给人一个名份,可自己还没娶老婆呢,以后未免要家宅不宁。王家表姐把琏二哥哥俩通房都整得不见了踪影,赵姨娘常把王夫人气个倒仰,可见后宅的事儿真不好说。
这些丫头也是看着长大的,纵使生得漂亮又聪明伶俐也难生出色心来,想着这些人平素也都灵巧贴心,不如趁着她们还年轻都打发嫁了有个好归宿,也不枉是认识一场了总好过最后诸芳流散短命夭折。此时听王夫人说还有后续一类,才想起自己思虑有所不周,单放出去了还不顶事,袭人那时贾宝玉还真不担心她哥哥花自芳倒不是个刻薄妹妹的人,但是晴雯的倒霉哥嫂能不能给她找个合适的夫家还要另说呢。
还有园中诸姐妹也渐渐年纪大了,更是要仔细将来,不免开始暗中留意所见者有无青年才俊可与婚配的。最可担心的是被大神金笔点中了要被虐死的迎春,断不能落到中山狼的手里。
挠挠头,袭人细心、晴雯利索、麝月等也各有各的长处,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顶缺的人,真要提前打量一下了,总不好弄些不着调的来顶了她们的位置给自己找不自在。麻烦事儿可真多。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有封面了,一次放上了俩。
鸣谢百叶草同学和糯米糖糖同学~=333=
大家关于贾同学的丫环问题讨论得很多,某肉解释一下设定哈:
一、关于贾宝玉不会管束丫环,呃,他确实没大管的,作为一个‘有为青年’不好总盯着自己屋里,就算是自己抓紧了私房钱,最后还要把一小部分让出来让袭人看管以随机应变。那个环境下的男人,大概都是这样的。所以,丫环们的性格基本上都是自由发展的,是什么性子就是什么性子,贾宝玉同学没有调-教什么。没几个丫环会在少爷面前把不良的一面表现出来的,贾宝玉看不到,还以为自己疏远了老实了,大家也都一起省心了,其实在原著里她们最泼辣的一面也没在贾宝玉跟前表现出来。丫环们没让贾宝玉遇到个现行或者听到什么风声,贾宝玉也想不起来多说。所以,晴雯的性格也是自由发展的,她是贾母给宝玉的,硬件又好,贾宝玉又没有不待见她也没到她有什么需要提点的地方,没怎么管她,有些小性子挺正常。
二、贾珠要撵晴雯的事,只是生气的时候说一说,而且是跟李纨说的,还没有执行。作为已经结婚的哥哥,对于还没成亲的弟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对自己正在管家的老婆说一下意见而已。晴雯也还没在王夫人那里挂上号。
以上,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最后,偶考虑让贾宝玉多留心一下家里的事情,当然需要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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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袭晴归来新年戏酒 ...
贾宝玉捧着一匣银子回到屋里,点一点,也有一、二百两了,麝月讶道:“二爷哪里弄的这些个?”贾宝玉把食指往唇上一放:“给我寻几个荷包来。”麝月默默取了几个荷包来,有绣工好的、有绣得简单的,帮着贾宝玉往里头装钱,也有装金锞子的也有装银锞子的,又取了几串钱来,拆散了装到一个略大些的荷包里:“二爷又要去庙会上?”贾宝玉近来也少往庙会去了,被她一说,又勾起兴致来了,琢磨着得闲去看看,一面把没装完的金银又锁好。复对麝月道:“这几日你们可有旁的差使没有?”麝月道:“我们都是这屋里的,便听二爷吩咐罢。”贾宝玉道:“得闲了,胡乱缝几个荷包,或要赏人用,不必太好。只是给兰儿几个的,你们上些心,要精致些。”麝月一一记下了,又笑说:“若论针线,还是晴雯的好,告诉二爷一声儿,晴雯也好了,明儿就能回呢,还有袭人,也要回了。”
果然袭、晴两人不日便回来了,晴雯先到,贾宝玉看晴雯瘦了些,越发出挑得精神了,原本还道她受了委屈,不料依旧神采飞扬。他是不知道,晴雯挪到了外面除了开头几天以外并没有吃半点儿亏。且不说李纨不愿做恶人,便是园中探春、黛玉等看宝玉的面子也有叫丫头去看她的,更有园子里管厨房的柳家,极会观察观色又有事相求,把她奉承得比在府中过得还舒服。贾宝玉还叫晚间院子里给她办酒菜接风,晴雯道:“先时还立逼着叫走呢。我这不又回来了?哪里就是瘟了痨了呢。”贾宝玉笑笑不说话。麝月道:“万事都坏在你这张嘴上了,俗话说,蚊虫遭扇打,只因嘴伤人。你倒说说病了有不挪出去的么?大爷、大奶奶按规矩办倒惹了你?二爷还为你求情的呢。”说着要拧她的嘴。晴雯也真就是过过嘴瘾说完也就丢开了,讨饶道:“好姐姐饶了我罢。”一旁碧痕道:“还闹呢,厨房里送饭菜来了。”绮霰等都上来帮忙,又取了大梨花圆炕桌来安放好,一桌坐了。贾宝玉道:“病刚好了,也别喝酒了。”
众人又说及晴雯如何养病等语,晴雯道:“园子里的姑娘们也有打发去看我的,她们在园子里,自有厨房,倒比外头便宜些,也常看顾些儿,这才没饿死呢。”贾宝玉道:“既这么着,明儿要是天好了,你穿得暖和些,进去给她们道声谢罢。”又说起袭人也快回来了,麝月道:“咱们花大奶奶回来了,我们只管把钥匙一交,仍旧不操闲心也就得了。”说得秋纹、碧痕都吃吃地笑。贾宝玉道:“幸而人都还齐全,我只说一句,都记住了,已交腊月了,各人行事万万小心。家中事忙,管家的个个着急上火的,设若不小心撞上了,又是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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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晴雯道:“这还用说?”贾宝玉道:“说的就是你。前些日子你正在病中,不好说你,如今好了,便是麝月方才说的,你这张嘴也太过了,什么事都还没做,几句话就能平白得罪了人。却不是给自己惹祸?何苦来?”晴雯犹自气鼓鼓的,却没有回嘴,贾宝玉道:“罢了罢了,往后可小心着点儿,事不可做绝,话也别说绝才是。麝月、秋纹你们也是一样。”众人应了,暗地吐舌。麝月道:“往常也不怎么见二爷叫我们一道坐下喝酒,果然今天一反常就有事儿,汤都快凉了,吃了凉东西怕要肚子疼了。”又推晴雯,晴雯道:“我先前也只是在这院子里多几句嘴罢了,出了这院子,我又哪里惹过人了?二爷放心罢。”秋纹也说:“她才机灵呢。”[1]这才重整杯盘,贾宝玉又问晴雯病中诸事,众人间又说晴雯出去其间的新闻给她听,渐渐缓过气氛来。
次日袭人也回来了,放下包袱,麝月自晴雯病后就接了钥匙,如今也一并交与袭人。袭人因不见了晴雯,又问一回晴雯,麝月说:“她先头病时受姑娘们照看,今儿进园子磕头去了。”到晴雯回来,袭人道:“瘦了。”众女坐在一处做针线,不免又说一回袭人之母后事如何等。不防王夫人屋里的金钏走过来,给贾宝玉送东西:“姨太太打发人来送给太太的,太太叫把这些给二爷。”袭人忙丢下手中活计接了,见是些绸缎等,又去归置放好。秋纹拉金钏坐下,金钏笑道:“好贤惠的娘子,放出去嫁了,也必是当得家的。”说得众人不好意思直上来要拧嘴,金钏儿道:“我可不是混说,宝二爷还与太太说,等闲了,叫你们都发回家去自行聘嫁,并不叫配小厮呢。”说得众人心头一惊,也有喜的也有愁的,金钏儿一抿嘴:“你们且忙,我还给太太回话去呢。”
贾宝玉不知道此节,他正在与贾珠说贾雨村如此这般。贾珠因在都察院,关于贾雨村的事倒是风闻了一些,近来越发不喜贾雨村,只因御史也有潜规则在,贾雨村又沾了个贾字又讨好着几家豪门,竟没有御史参他,贾珠自己也不好出头。气着说:“薛家表弟的事,承他的情也还罢了,是薛蟠不争气。然而大老爷的事,这岂不是给大老爷添孽业么?”贾宝玉道:“就是薛大哥哥的事,他弄个乩仙出来,哄鬼呢?原本是纵奴殴人重伤不治,说句没良心的话,不是死罪,顶多是奴才填坑,就是动手的奴才也不过是斩监候。现在呢?又算什么?连舅舅也折进去了。”贾珠也摇头,贾宝玉趁势道:“只这乩仙不像是读书人能出的主意,这样做官的身边怕有僚属,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出的主意,总要弄清楚了他能惹多大的事,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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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好有数。听说大嫂子家李老伯在任上?不若请其帮忙查访?”他是早有所谋,荣国府再跟贾雨村混在一起,只有更惨。他在太子旁边留心了贾雨村的履历,看到这一笔心中便是一跳,思及李守中外放正在南方,正是巧上加巧,心道,这回能说服家里人了,也是顺手给英莲多一个去处。
贾宝玉把这桩案子,翻来覆去地剖析,又说:“贾雨村的行事,颇有些倒行逆施,再这么叫他绑着,咱们也落不着好,倒不如把与咱们家有碍的几件事撕虏清楚了,也省得因为薛家那头的事叫老太太跟着担心。如今正好闲下来把这几件事从头理清爽了,看有什么回旋余地。”贾珠因贾雨村行事越来越不像话,终于写信给了李守中,请其查访。贾宝玉因知道有葫芦僧一事(中学课本学过),便把寻访的方向往这上头引,几个月后寻到被发配的门子就是后话了。兄弟两个心中有数,不着痕迹地远着贾雨村,贾琏因为贾雨村的缘故被贾赦暴打过伤在脸上十分丢人,也记恨在心里,一时间荣国府对贾雨村是越来越冷淡了,不料宁国府贾珍竟与他勾搭上了,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好了。
而贾雨村在京中因着一个年节将至,四处活跃,颇有如鱼得水之态。贾宝玉冷眼看着贾雨村,心说,别看你现在闹得欢,就怕将来拉清单。贾珠也是这个心思,看贾雨村年前入京就闹出好几起子事,心道这个人快要疯魔了,越发远着走。
贾宝玉听说贾雨村陛见,皇帝对他期许颇高,甚至有些暗示让他出头作先锋挑旧家的错儿,心里忽然有些担忧。真要看着一堆资料,他能说,这贾雨村或许是个弃子,但是,真看到大活人贾雨村上升的势头和皇帝召见贾雨村的次数,心里还真是打鼓——万一皇帝是真的欣赏他了呢?担心一回,更要催着贾珠一起把自家的事处理干净了。贾珠道:“将过年了,开春又是太子大婚,真有什么事,也是在那之后,且不必急。”
贾宝玉暗道自己乱担心,长出一口气,回去叫袭人:“把院子东边的抱厦收拾出来,今年不同以往,虽不好大请戏酒,也要在家里备着请老太太、太太她们乐一乐的。”袭人自去招呼人手收拾不提。贾宝玉院里的人手是最多又最闲的,贾母那里人虽多,架不住老太太白天晚上全在家里要人伺候,贾宝玉这里白天上班,晚上吃过饭略看看书就睡了,并没有很多活——闲人最多。
又收到了好几家请看戏喝酒的贴子,贾宝玉想了一回,拿与王夫人看,王夫人道:“这里头倒有一大半是咱们家要拟着请的,凡这等事,你可与人见面之后议一议,有重的,约在某一家也就是了,这是每年都有的。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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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年酒没去某家,下回旁的戏酒就要尽着这一家先去。”贾宝玉得了主意去与人商量,结果总是自己蹭别人的——没成亲没私产的人果然悲哀。好在大家也理解他,更因荣、宁两府也大规模地请人,很多人也在受邀之列。
这些犹可,最棘手的是收到了两张王府的贴子,北静王府邀贾珠、贾宝玉去,恭敏王府单邀了贾宝玉,都是不好推辞的。贾母见了贴子,叫鸳鸯:“把那乌云豹的氅衣拿来给宝玉过年穿。”这就是雀金裘了。又叫把猞猁狲的那件给贾珠,赵姨娘听了眼红不已,越发催逼起贾环来,又往园中探春处哭诉不已——只不敢闹给贾母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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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渐至,王熙凤见事忙,倒对王夫人说可领些轻省的事务。李纨略松了一口气,巴不得王熙凤马上就能生个儿子出了月子接手家事——她快撑不下去了,银钱上面太郁闷,邢夫人一个铜子不出,贾赦花钱大手大脚,贾政这里因有王夫人倒还好些,今年八个庄子都遭了灾,收益又少;家中诸管事也不省心。不免对王熙凤抱怨一番:“难为你是怎么弄的?”王熙凤但笑不语,心说,该让你们一个个都尝过了厉害,也好知道我的不容易。
除夕祭宗祠后,贾宝玉随着父兄在前,贾环也跟随着,族中诸男丁宴饮于宁国府。今年堂客们宴饮的荣国府里,贾母身边坐着的就换成了贾兰。王熙凤拉着贾堇说话,越看越喜欢,族中诸女眷又说着吉祥话道王熙凤也将得男,说得贾母大乐。贾宝玉很郁闷,席上诸本家,还不如赖大家过得好呢,细问两个凑上前来的,不是帮着家里管家庙、就是承宁荣两府照顾吃点回扣,竟再没一个官身。趁着众人给老祖宗磕头,一道去了荣国府之后就推说不胜酒力,留下来在贾母跟前了。
王熙凤见了他笑道:“你再不来,往后老太太跟前就不给你坐了。”贾兰已经站了起来,贾宝玉携了他的手,一道坐在贾母旁边。贾母道:“凤丫头,你先取笑完小的,又来取笑大的。”王夫人招手叫贾堇:“过来这里,咱们不合她玩。”王熙凤一把抱住贾堇:“太太别抢我侄儿了罢,宝玉,快帮我给太太陪不是。”一屋人都笑了。贾宝玉四下一看,黛玉在贾母另一边,宝钗回家过年,湘云等姐妹俱在,问道:“巧儿和二姐儿呢?”又说,“趁过年,给她们起个正经大名儿才是,巧儿还好,二姐儿眼看大了,到处叫着,跟二姐姐会混呢。”贾母笑道:“明儿叫齐你大伯你老子共同起罢。”
第二天要早起,入朝道贺,贾家如今进宫的队伍又壮大了
82、袭晴归来新年戏酒 ...
,一行男女好不威风。正旦是最隆重的典礼之一,贾宝玉混在一班学士里互道新年,又约了几场戏酒。贾宝玉最期待的是,今年家里女人能进宫见元春给她过生日。贾宝玉想了半天,没想到有什么更好的东西给元春,更因在禁宫之中,传递的东西也多有忌讳,不由垂头丧气了,由着家里的女人们帮他备了礼物一道带去。
正旦朝贺毕,又有赐宴,宫宴依旧难吃。太子在头几桌代皇帝巡桌,一干重臣感动不已。贾宝玉这一桌都是斯文人,又是宫宴,也不喧哗,轻声商议着年后初几你请十几他请,贾宝玉闷头拣着锅子里的羊肉填肚子——旁的菜都不太热了。下了决心新年里要买个庄子,反正手头的钱买个小庄子也够了。
一时宴毕,正起身要走呢,有小太监悄悄过来递上一个荷包,贾宝玉袖了,回家路上钻进贾母车里,就着灯笼打开一看,是一对笔锭如意式的金锞子,附着一张纸,字迹挺熟悉,是徒忻的手笔:正月初七,扫榻以待。贾宝玉把东西依旧装在荷包里,贾母原依着车壁上的靠背,此时问:“哪里来的?”贾宝玉笑道:“席上得的。”
回家之后自家人庆新年,贾母命贾政、贾赦给曾孙女儿起名字,仍依了贾家旧例,从男子名字起,巧姐大名就叫贾菁,贾珠之女名贾茵。贾宝玉少不了发了几个荷包的压岁钱。回到房里,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们一起一起上来磕头,贾宝玉叫袭人开了箱子,取出一个大匣子来,一人给了一只荷包里面有装半串钱的、有装银锞子的,诸人笑着接了,晴雯道:“怪道叫咱们弄这个,早知道该裁得大些儿也好多得些。”说得众女都笑了。出了院儿,到了外书房,跟出门的小厮、书房里伺候的小童也都得了压岁钱,一齐磕头,贾宝玉道:“大过年的,我也不拘着你们了,都家去玩罢,明儿我许要出门儿,是谁的班儿,今晚只好少吃些酒了。”李贵道:“不消二爷吩咐,小的们都省的。”扫红等也一道应了。贾宝玉看着原先配着的四个小厮如今只剩了三个,也有些伤感,叫不当值的墨雨得空把一个荷包送到茗烟家给叶妈。
接下来仍然是戏酒、戏酒、戏酒,不过是从这一家换到那一家。诸亲朋故旧自不必说,又有不少新交的友人,贾宝玉因自己没地方,被冯紫英笑着敲诈了二十两摆酒,地方就在冯府,被他爹冯唐笑拿拐杖追打了半个院子,一道吃酒的人都乐得不行,贾宝玉又请冯唐上座,冯唐笑道:“我虽不如令尊庄严,在这里你们也不痛快。”满饮了一杯后辞去了。年轻人取笑了冯紫英一回,冯紫英道:“你们只管笑话我。”贾宝玉叹道:“我们家里这样可就是真打了。”众人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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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已。
贾宝玉转而说起没个自己的地方着实不便,想置个庄子,冯紫英等都说年后是买房置地的热闹时候,柳湘莲道:“人呢?你还自己种去不成?”冯紫英道:“究竟你懂得多些。”这些人才反应过来庄田还需要管理,不是一句“打发到庄子上”人就好好干活了的。贾宝玉把心一横,央柳湘莲代为打听,心里也琢磨着佃户的事。柳湘莲应允,过了正月果然寻了几处庄子,叫贾宝玉过去相看——这是后话。
转眼到了初七,徒忻家戏酒的日子到了……
[1]这么写是有依据滴~七十四回——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不比那些饰词掩意之人,今既真怒攻心,又勾起往事,便冷笑道:“好个美人!真像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晴雯……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王夫人道:“这就该打嘴!你难道是死人,要你们作什么!”晴雯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伏侍。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宝玉闷了大家顽一会子就散了。至于宝玉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下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竟不曾留心。太太既怪,从此后我留心就是了。”王夫人信以为实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天看晓雾同学的评,然后讨论,然后突发奇想:冯渊这娃一向跟男人好,一旦想要不BL了,要娶个唯一的妾了……结果,地球人都知道了……
然后,秦钟小朋友因为跟小尼姑乱搞,最后病死了,可是他跟准和尚贾宝玉在一起的时候就吃香的喝辣的……
悲剧啊!曹公,乃是怎么想的?
以上纯属胡言乱语,正经地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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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师傅教诲宝玉反省 ...
初七对于过年请客来说已经算晚了,再晚个三五天就都能与元宵节一道请了。作为一下乍开府、刚领差使不久的新人,即使是一个王爷,徒忻的应酬也不至于那么多——王爷要自矜身份,不可能谁请都去,像个交际花日日笙歌。他之所以把请贾宝玉放到了初七这个比较靠后的日子完全是因为身份所致。他皇帝哥的宫里年宴要领一天下去了;他上皇爹的年宴要领又一天下去了;他一串子亲王哥哥家开宴也要去——哦,错了因为当年抢皇位的关系,他成年的哥哥死得不剩几个了,比他略大些的排行在十以后的又夭折了几个,如今数得上名号的也就是一个三哥忠顺王而已,倒不用多费时间——又去了一天。此外就是诸如乐善郡王这样的堂兄弟,扳指头一数,也好了三五家择一两家赴宴就又去了一天。最后还有一个异姓的北静王,正好与乐善王一天请客,徒忻也只是从这一家早退到另一家迟到晃了一下。余下的自度不够份量请他,也不会轻易开这个口,贴子送到、年礼送到,也就是人情了。然而这些人单拎出来能量或者不大,弯弯绕绕的关系串起来却是不简单,此外还有刑部尚书宋之佳与两个侍郎,不好随便打发。徒忻干脆在初五的时候,在自己家开席,把大家都请了,圆一个场。初五日请的是诸位本家,初六日诸在京世袭爵位不低的世家,初七再请官场诸人,排了个满满当当。
贾宝玉接的是初七日这一场的帖子。他年前年后也不得闲,最要紧的是正旦给皇帝、上皇、太子上折道贺,措词还要讲究。贾府的戏酒他也要时常作陪,还要与自家人商量家宴的日子按着辈份一天一天排下来从贾赦开始一直到贾宝玉,一人请一天。外面有邀请的戏酒他也要去,也是挑挑选选,有呆半天的、有只露个脸的,即使不去赴的宴,也要写了贴子委婉说明。仕林里,唐佑这样的老师是必须给面子的,同年如徐丰、邓琳这样的在京中根基尚浅原本只是小富之家也无甚财力连番请酒只写了帖子互致了差不多的礼物而已倒省了贾宝玉不少事。世交里,贾宝玉只在冯紫英家借地总把年纪相仿的朋友一请,大家体谅他未婚没宅也都承情。舅舅王子腾又不在京中,贾宝玉这个年过得还不算特别忙。
自初二开始,贾宝玉便在京中穿梭,每日一早辞别了贾母、王夫人与贾政就出门,时常到傍晚时分才回来,有时候甚至要天黑方到家。初二这一天,贾宝玉去贾母处辞行,正好王夫人等都在,两人因贾宝玉这是正式确定官职后头一回独立在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活动,分外仔细。看贾宝玉披着雀金裘,内里是新做的大红蟒袍,登着粉底小朝靴——这年头过年的时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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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身份的男子流行穿这个拜年——都笑着点头。贾母问了跟的人是否妥当,王夫人问何时回来要不要到时候派人去接,贾母听了王夫人的话马上嘱咐不许多喝,贾宝玉心说上了酒场,哪里还由得我作主啊?王熙凤又过来道:“老太太、太太,昨儿还说要去赴宴的,也是时候收拾打扮了。”贾母与王夫人这才放了贾宝玉出来。新年里贾宝玉就穿着这身行头四处乱晃了。
初四这一天是唐佑在自己家中请酒,他因参赞种种机密又不是世家出身与京中旧族并无祖辈瓜葛,于是宴请诸王上头就分外小心,干脆一意辞了,自己也不赴这类宴请,只与些前辈、同学、晚辈学生过年。这天下贴子邀的自然是仕林得意人,贾宝玉有幸位列其中。唐佑对贾宝玉也算是另眼相看了,一来贾宝玉是他为主官时取中的,二来这人年轻、为人也谨慎,颇对唐佑的胃口,且贾宝玉又年轻熬得起皇帝又有培养之意。
按说在皇帝面前表现活跃的秦璃也算是他的学生,对他也恭敬、凡事抢着为他办了,在皇帝面前每有聪敏之语得夸奖的时候也谦虚,且没有枝枝蔓蔓的几辈子‘世交’背景干净,当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唐佑在心中却取不中他。须知唐学士乃是从皇帝在藩时就混在朝堂的,默默地充当了二十几年群众演员,即使在义忠亲王很高调的时候他也继续默默伪装群众演员并不靠前,全仗谨慎二字才活到位高权重的现在,对于稳重的人分外看重。
唐佑在选择得意门生方面还是很谨慎的,眼看着多少鹌鹑磨炼成老鸟,唐佑轻易不会被这样上赶着的恭敬迷昏了头——他老人家至少做过五次各式主考,学生多了去了,哪回没几个表现上进的?秦璃自认为行事中已经很小心了,然而在老油条如唐佑眼中看来还是太嫩,颇有争先好权之嫌疑,哪怕初衷是为民请命名利权贵之心重了、操之过急,容易树敌,也办不好事。唐佑对这位学生下了评语,名利心重,过于好胜,本性急躁刚强,其行不远。即使现在闹得欢,估摸着不用多久,便会有针对秦璃的弹章出来了,皇帝身边的岗位,竞争多激烈啊,你高调出头,就有人低调踩你的头。如果贾宝玉知道唐佑这样评价秦璃,必会吃惊——抛开人品而论,就仕途而言这又一个贾雨村啊。
如贾宝玉这样不上赶着表现的,才是唐佑觉心中能混到最后的人。贾宝玉与徒忻、徒愉之初会唐佑是看在眼里的,那一局贾宝玉虽然涉险过关,却也让他敛了锋芒。原本还忧贾宝玉生而富贵长而通顺,刚则易折,又或者因环境问题过于圆滑,这一看倒是放了大半的心。但是!他的表现也有让唐佑不满意的地方,比如,近期表现
83、师傅教诲宝玉反省 ...
得‘怕’了徒忻,还对徒愉的作弄表现出‘屈服’来,唐佑觉得这样非常不好!太没有读书人的风骨了!低调是一回事,窝囊又是另一回事了,趁着机会把贾宝玉叫到书房里,端出老师的架子训了一回。
“国家取士,取其风骨,可不是让你与藩王陪小心的。恭敏郡王威严是一回事,你见他尚比见陛下犹小心又是怎么回事?十八殿下生性便带着顽劣,你忌惮他是情理之中,”唐学士想到了椅子上被涂胶的某位下属,决定少责备贾宝玉一点,“然你如此畏缩又可有一丝君子自重的样子?”
贾宝玉作垂手受教状,心中却道,我现在是谁也不能得罪的啊,尤其结俩王爷仇家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自重神马的,先过了关再说吧。再说了,我如今已经不怕徒忻了啊,表现挺好的么……那个十八,您也说了,惹不起么,陪着点小心也是应该的,谁叫我没投好胎呢?
唐佑皱眉看着他,又道:“君子不自弃,你竟不知道你国公嫡脉、本朝探花有什么好畏缩的。你是国家大臣!侍读学士又不是皇子伴读,你明白其中差别么?要照你如今的作派,竟不用十年苦读,以你祖上功荫,求个伴读也求得来,何苦与寒门书生争功名?!亏得你把侍读做成个伴读样儿了!有辱斯文!再有,这一年来你可有谏言上进陛下、太子?又有何见解可造福万民?如此下去,怎能叫人信服?怎能叫人不小瞧你?又怎能做一番事来?凡事畏畏缩缩就能成其事了么?你再缩下去,便是晚辈也未必会瞧得起你,到时候做什么都晚了也都做不成了。”虽然新人最需要的就是多做少说,但是唐佑认为贾宝玉现在已经说得少了,也必须做一点让人能看见的才好。
贾宝玉的冷汗这才下来了,马太效应,贫者愈贫而富者愈富,自己越缩别人越瞧不起,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到最后掉水里从都不稀罕捞你一把——觉得你没价值。话说,这胎投得算不错了,要是不幸投成了刘姥姥家的板儿,跟着外婆变相讨饭,日子也得过啊。
抬手用袖子沾了一下汗,贾宝玉轻声问唐佑:“学生初进,为朝中资历最浅者,岂有轻狂之理?且居于侍读之位,又怎么能捞过界去多嘴旁的事情?且如寒舍积年下来,常恐有富贵骄人之态,怕失礼于人,为父母添忧。”
唐佑笑道:“你果然如此想也还罢了,年轻人知道畏惧晓得分寸是好事,少走弯道儿。你放心你倒没什么骄态,唯有奋发图强才可为父母分忧,不成气候才会叫长辈牵挂呢,万不可想左了。又有,我昔年也是从这位子上走出来的,又岂有不知?我说的是你平素的样子,看着还像个怯懦的孩子,这样不行!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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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小,还有一、二十年可熬,也不是这般样子,”忽地沉下了脸,“陛下近来也有召你随太子去议政的时候,多听是好,你答得也太规矩了。不哗众取宠是好,年轻人却不能有暮气。我朝还真能出一甘罗么?你能如杨廷和我也没白做你一回老师。自今儿起,头能低,脊梁不能弯,方是我辈风采,方正持中不卑不亢,才是仕林典范。你兄长明伦就做得很好。”
贾宝玉领命受教。发奋的想法是他自来就有的,也发奋成了个官儿,不料入朝为官之后之所为居然与初衷处处相左,实是滑稽了。
回到家中薛姨妈、宝钗也到了,今日贾府的客人里正有她们,别人散席都走了,贾母与王夫人想她在京中别无亲眷了,王仁一家虽进京了到底是晚辈与薛姨妈一处多有不便,便留她们母女说话。薛宝钗与姐妹们一道说笑,贾母与薛姨妈等逗着贾兰、贾堇。贾宝玉看了心道,他们俩顶了我的缺了,老太太爱正太啊。见过了薛姨妈,又谢了她过年给的东西,王夫人道:“你且去歇着,又有点子酒了罢?叫厨房做碗醒酒汤才是,宴上怕不好吃,到底吃点东西再睡。”贾宝玉应了,这才辞去。
回到屋里,厨房的汤已经送来了——年节时这醒酒汤是常备的,随时就送到。贾宝玉今日酒还真不多,喝过汤已经没醉意了,眼神仍有点呆——在想心事。扪心自问,我是不是太不着调了?扳指头一数,干过的正事也有限,顶多不过考了个功名而已,正经的差使一件也没领过,有用的建议一个也没提过,只有交友方面,翰林院的倒是混熟了几个同事,京中旧族子弟也混了个脸熟。一无产业、二无功绩,失败!
袭人轻手轻脚上来叫他换了衣裳洗漱睡觉,晴雯已叫小丫头打了水来,贾宝玉除了大衣裳,擦完脸,一转身,大穿衣镜里映出个红包似的正太来,心情更郁闷了。相由心生,衣裳却也撑人的脸面,贾宝玉对晴雯道:“往后衣裳红的少做些罢。”袭人道:“一向都这么穿,怎地忽地改了主意?老太太挺爱这一身红的,可怎么回话呢?”贾宝玉不假思索地道:“就说我如今大了。”袭人点头记下了。晴雯道:“怎么有谁取笑这一身了不成?穿着可精神呢。”贾宝玉道:“到了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事了。”袭人道:“二爷既这么说,往后咱们再做的时候留心也就是了。如今却是过年,还是这身穿着合式。”晴雯想了一回道:“咱们屋里还有不少大红的缎子绸子呢,回回好料子都拣亮色的给,今年再给下料子来得跟他们调个色儿。”贾宝玉道:“你看着办罢,再有用不完的,或送人或是你们裁衣裳罢了。”袭人道:“新新的好东西,有些怕
83、师傅教诲宝玉反省 ...
是姑娘们都没的呢,叫我们先做了新衣裳穿成什么样子?二爷有心,倒不如给珠大奶奶、琏二奶奶或是姑娘们送些儿才好。”晴雯已经筹划上要做什么衣裳了:“里头的小袄呢?还有裤子,跟红色较什么劲?独不要红的,倒像是怄气了,往后不独做红的其他色的都做些也就是了,反正你生得白净,衣裳也好配颜色。过了节能动针线了先做件松花色的小袄,春天的衣裳也用浅色可好?”贾宝玉道:“就这么着罢。”对着镜子拍拍脸,从形象开始,要做一个有为的封建好青年!
那一边,薛姨妈见贾母乏了,辞出来去王夫人房里说体己话,话题就是儿女婚姻。薛姨妈固然想要个好女婿,然而娶个好儿媳妇却更是要紧——哥哥不结婚,妹妹怎么出嫁?薛姨妈道:“也相看了几个,你也知道我们家如今的样子,我那个孽障又是那样一个不争气的,并不敢高攀门第。”王夫人道:“依着我,媳妇也不能太寒碜了,蟠儿现今不开窍,媳妇就要有些担当,等有了孙子才能教养得争气些,你也能放心了。”薛姨妈道:“就是这个话!我倒想,模样倒是其次,要紧的是性情,必得能制得住蟠儿才行。”言语间有些恨恨地。败子家需要有个辣手媳妇管家,得能管得住他方能令家中少祸!
王夫人嘴上不说,心里点头:薛蟠确实该治治了,再这么浪荡下去,家业都要败光了。他本人花钱倒在其次,薛家有的是钱。然而要命的是他光会花钱不会赚钱,弄得底下的人也捣鬼,连拐加骗的,这才把家业弄得松散。又有年轻不懂事,要再惹两门官司可如何是好?长辈们在还能给他遮掩,长辈们不在了,他要怎么办?
转眼又是一愁,我好好的儿子,要模样有模样,有身份有身份,脾气也好人也好,怎么娶媳妇上就这么难缠?王夫人近来有事不大爱跟贾政商量,有个顶用的亲生大儿子,总比那个三不五时听小老婆的坏话的丈夫要靠点谱。贾珠道:“太太与老爷商议过了?”王夫人道:“还没呢,你看可行,我便与你父亲说,若你都觉着不行,年节老爷也忙我省了去烦扰他。”贾珠道:“年酒上便有人向太太提起,太太也先别答应了。先提醒老爷一声儿,宝玉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太太再行事才便宜。”王夫人自是知道这一点,只好应道:“只得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写废了两万多字,本来的草稿成了废稿,匆忙修出一章来,如果今天晚上还能修下一章来,偶就来双更,如果修不出来,只有等明天了XD。夏小受还在催偶写下一章,奔逃
84
84、恭敏王府负伤事件 ...
到了初七这一天,贾宝玉穿戴停当去徒忻府上赴宴。道上却遇到了同样一身蟒袍的裘良,两人各在马上立身抱拳打过招呼,并辔而行。裘良照他脸上一看,笑道:“果然是过了一年长了一岁,行事见稳了。近来走过几家,都说你越发有样子了,可喜可贺。”所谓相由心生,贾宝玉这两天反省良多,再出门越发从容了。此时笑道:“总该为家中分忧才是。”
裘良嗤笑一声:“你家中又有何忧?”贾宝玉正色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几辈子下来,难道全是好事便没有几件不顺的不成?你我这样的人家,沾上的事必不会是三升谷子两合芝麻,有便不会很小,积下来也是烦恼。这么些年了,难道由着一直累下去弄到不可收拾?”裘良默了一会,世家的弊端就在这里了,自家也是如此,乃笑道:“家家都这样,也不见人愁,你我之家与国同长,又历代为朝廷出力,怎会有事?”贾宝玉冷道:“事都做下了,还要问‘怎会有事’?不计较罢了,真计较了,就是现成的小辫儿,想到这里你还不悬心?要真有个捣鬼的呢?事都是你做的,都没个辩解的地方儿,便有圣恩怕也躲不过天网。”
裘良心道这话倒是真的,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刀子一捅那是一个准儿。只是一般也没这样丧心病狂的,或者说没那么没眼色的,世家世为婚姻牵一发而动全身,心中忽然一动:“说来你们家倒是还有一个亲戚高升了呢,大司马可是显贵。”贾宝玉脸一歪:“你是说真的呢?还是玩笑话?”裘良陪笑道:“你这般说,显是明白了,他如今可不大成样子——狂了些,叫人看不过去,你有数儿就好。”贾宝玉点头,心说,雨村兄,你才进京几天啊,就弄得大家都知道了。
说话间就到了徒忻府上,依旧是赵长史接了进去。贾宝玉正好叫李贵奉上一份小小年礼,裘良那里亦有礼物,赵长史与他们并不很熟犯不上特意提前相赠,遇上了才有的。贾、裘都道:“年下大人也辛苦,也不知道府上在哪里,只好这样了。”赵长史笑着接了,道:“原是下官本份。”一路说,一路走,道上赵长史道:“二位来得尚不算晚。”贾宝玉便问:“来的都有谁?”赵长史道:“刑部宋尚书、陈李二位侍郎,大理寺因与刑部有些关碍正卿季大人、府上尊亲宋大人也来,左都御史家中忙着太子妃的事儿到不来,尚有孟侍卫、齐大人也来的……”裘良笑道:“都不是太生份的人,正好。”贾宝玉一路听着,难为徒忻竟能邀这些人来,他一直以为徒忻这样的人请的都是唐佑之类的学士,看来徒忻也不是完全刻板之人,倒是自己先时对他有偏见了。人就是这样
84、恭敏王府负伤事件 ...
,对某人的印象一坏了,他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一旦印象改观了,又做什么都是好人了。他既与年前与徒忻杯酒释恩仇(原也没什么恩仇)了,现又自矜重,评价也全面客观了不少。
这样的宴会,到达的早晚与官职的大小、权位的轻重成反比,除了徒忻这个主人,已经有些人到了。贾宝玉与裘良先与徒忻见礼,抬头看孟固已经到了,在下首陪着徒忻说话。又有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也在。徒忻也没搬出坐榻来,贾、裘二人与众人见礼毕,徒忻指着左手第一张椅子叫他坐,贾宝玉度着位次,让了一回,裘良推他道:“王爷叫你坐的,又来这些礼数。”贾宝玉道:“宋尚书、季大人未到,等会子又要让,我这是偷懒省得挪座儿呢。”往右边第三张椅子上座下了。
又有小太监上来请宽衣。谢鲸笑道:“这身衣裳也就他穿得。”在座的都是世家子弟,当然认得出雀金裘来,再看贾宝玉里面穿着大红蟒袍,映得肌肤晶莹,眉目如画。徒忻一歪头笑道:“你家里可真是疼你。”裘良道:“我若有这么个宝贝弟弟,也必要这么打扮。”贾宝玉道:“我哥哥可不这么打扮我,因是祖母爱这样儿,他才不说的。”谢鲸道:“你哥哥是御史么。”裘良心道,恐怕不光为了御史哥哥,他爹就是个道学先生,他哥哥打扮他都不成的。
赵长史又引了齐皓过来,彼此相见。一时宋元瑶来了,次后季寀也到了,宋之佳也到了——都没有很晚。互相见毕,宋之佳坐左手第一,下面是两个侍郎,再往下是齐皓,季寀右第一,下面是宋元瑶,再往下是贾宝玉。其余人各寻其坐。
这种时候不适合讨论工作,只适合八卦,又不能八卦得厉害,只好说一点闲话。贾宝玉道: “十八殿下没过来倒是奇怪。”徒忻道:“你很想他?如今这样儿不好?”贾宝玉一个哆嗦,想起那个‘该来的没来,不该走的又走了’的囧故事,否认道:“十八殿下与王爷一向亲厚,忽然不见他在身侧,不习惯罢了。”徒忻拿扇骨一打手心:“又不是生来粘在一块儿的,哪有形影不离的道理?年里年外,他吵得我头疼,很该叫他醒醒。”贾宝玉忍不住嘴角上翘,徒愉同学的聒噪功夫终于让八风不动的徒忻受不了了,这么看着徒愉闹别人倒也有趣。
府中管事见人也齐了,觑着空子上前请求是否开席,徒忻点头允了。今天是分食制,一人一桌,自斟自饮,徒忻道:“围着一圈儿,又看不得戏,不如这样便宜。”小厮一样一样奉上酒馔来,贾宝玉看着今天仍然有虾丸鸡皮汤,暗下决心要先多喝两口垫着,以防等会儿喝酒太多难受。再看桌上的酒盅
84、恭敏王府负伤事件 ...
直径也就寸余,并不大,觉得今天许能竖着回去了。旁边小厮机灵地给他盛汤、斟酒,上面徒忻已经举杯了,众人陪了一杯,又有管事的递上单子来,当然是要徒忻先点戏。徒忻笑着让了一回,谁敢与他抢?贾宝玉本身对这些咿咿呀呀的戏不怎么感兴趣,若单拎出其中一段来细细听着还有些意思,这么花里胡哨地堆一块儿唱,他就头疼了。
趁人不备先慢慢地喝掉一碗汤,咬了两只虾丸,觉得腹中暖了,才有力气四下张望。一抬头,就看到徒忻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滑过,心里吐了吐舌头,继续心不在焉地听戏,还要留神与众人说话。好在这里的话题并不严肃,可以从容分神。只听裘良道:“这些总不如琪官唱得好。”贾宝玉于听戏时常听人说起琪官,好奇道:“总听人说起他,不知好到什么样了,竟能让人这样入迷。”谢琼道:“听说入了哪个王府承奉的?”徒忻一挑眉:“是么?竟有这样的人?”齐皓躬身道:“臣倒仿佛听说过,是在忠顺王府里的,名叫蒋玉菡。”
贾宝玉忍住了咳嗽,心说,原来是他,吓死我了。裘良续道:“只是这琪官似是逃了。”语气也八卦了起来。贾宝玉心说,忠顺王一把年纪了还弄个男的唱小旦,还说驾前承奉,谁不逃谁是傻子。掩饰地端起酒盅送到嘴边。众人有心八卦,碍于跑了心爱戏子的那位王爷正是主座上那一位殿下的哥哥,也有忍了,预备着回家之后与亲友继续八卦。与皇室有关的八卦是不能再说了,改而说其他的。
叙起来宋之佳与贾敬亦是同年,不免问候一声,继而说:“吾辈碌碌,不及其高卧清雅。”贾宝玉忙谦虚说宋之佳是国之柱石,话题就转到仕途上来,又说起新年之后或有官员升降,把相熟的官员八卦了一回,徒忻也不在意,只静静的听着,连宋之佳等面上镇静暗中也竖着耳朵认真听了。裘良说到明年郑宗周或许要调到礼部,贾宝玉便:“裘兄是怎么知道的?”那边台上戏唱完了,徒忻说了一句:“赏。”管事的带着小厮拿笸箩酒钱,徒忻问裘良:“我还没听说呢,你竟比我知道得早?”裘良连连摆手道:“也是巧了,臣现在五城兵马,京城的动静倒是知道得多些儿,年下各家请酒,保不齐有漏了嘴的,下头的人就告诉了一声儿。”宋之佳等默默记下了,徒忻笑笑,又叫点戏。
众人谦让一回,点了几出戏,叫贾宝玉点戏,贾宝玉道:“我素来不大懂戏的。”分外怀念起电影电视来。贾宝玉最后推不过只胡乱点了一出,也不去计较点了什么。任由着台上唱着,这些人一面喝酒,又互相交换了一下小道消息,贾宝玉算是看明白了,徒忻即使请纨绔也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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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有职衔的,真正混日子的还上不了他的桌。再综合徒忻的表现,这顿饭也不是白请的,还附带着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接着说了各人的新年都如何如何地忙等等,说着说着,不知怎地就说到了明天北静王家的戏酒。在座的除了徒忻都要去的,郡王殿下因为初四日北静王府请高级贵宾的戏酒与他二哥忠顺王的重了没去。
徒忻道:“北府几代经营,只怕比我这里热闹得多了。”宋之佳笑道:“他那里清客倒多。”贾宝玉心说,大人你怎么能这么真相?北静王可是说海内名士常至的,虽然我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名。季寀皱眉道:“还是老北静王在的时候那里倒还像样儿些,如今看着却乱糟糟的。”宋元瑶心说,你哪里知道他们家呢?这小子从小被他祖母惯得不像样儿,也没啥真本事,如今号称改邪归正了,又什么酷好雅士,不过是担个虚名儿罢了,真正有本事认为哪用投靠他?刑部于侍郎道:“他倒好做孟尝君,可不是杂事一堆。”齐皓同学肚里暗笑,他是锦衣卫中一个不算小的头目,京中诸事消息灵通,知道北静王大方贤德的口碑多半是做冤大头没事出钱养各种“名士”而得的,弄得北静王府这些年渐渐入不敷出了起来。花钱图好看而已。
裘良笑道:“闹哄哄的图一个乐子罢了。”贾宝玉道:“倒是今日这样好些,几出戏一唱,锣鼓乱响,话也不得说呢。”徒忻笑道:“原来你不爱听戏只是爱说话?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你话多?”那边戏已经唱完了,戏子们领了赏,徒忻也没叫再点。这一不唱戏,究竟有多少话可以说啊?幸而在座的都不是笨人,宋之佳便问徒忻:“前几日在王爷书房见两株红梅开得极好,内务府里什么时候有人能侍弄得这么好的花树了?”徒忻笑指着贾宝玉道:“去年他搬来的。”
贾宝玉便说了梅花的来历,正好众人移步去赏了一回梅花,当然只有说好的。名义上是春天,正月仍冷,更兼天色渐暗,徒忻拿扇子挡在口前小小打了个哈欠,众人极有眼色地告辞了。贾宝玉心说,大冬天的你拿着个扇子,脑子有病吧你?徒忻仿佛听到了他的心事,看了他一眼道:“介石且慢,十八弟出不来,有东西捎给你。”贾宝玉要是在喝茶一准能吐出来:“十八爷有东西给我?”太可奇怪了,而且,他现在对这对兄弟有一点儿小小心结。正在告辞的众人也很惊异。
只听徒忻慢慢地道:“别道是赚了,他可列了单子要回礼的。”贾宝玉嘴角直抽抽,不知道十八殿下要出幺蛾子。徒忻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贾宝玉叹了口气,抿嘴不语。众人一笑辞去,贾宝玉随着徒忻慢慢走到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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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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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忻的书房贾宝玉还是头一回进,天下的书房似乎都没大差别,无非书画桌椅几榻书箱,徒忻的书房也不例外,只是更大些,已点起了灯烛。徒忻往里间坐榻上坐了,顺手指着榻上小炕桌另一侧:“过来坐。”贾宝玉想他府中如今只有他一个主人,便谢了座,侧着身子坐了过去。小太监奉茶上来,贾宝玉接过来,抿了一口,微苦的味道从舌根泛了上来,在口腔里一转又生出一丝甜意,确是好茶。徒忻啜了口茶道:“倒是解酒。”贾宝玉并不答话,也不好催促要看礼物,书房里静得可以。徒忻就是不说话,贾宝玉把一盏茶几乎要吸光了徒忻还八风不动,贾宝玉心里有些恼了,心说你犯抽啊?跟我玩深沉逗我呢又?便说:“天好晚了,臣是否告退?”徒忻道:“好歹不拿捏着说话了,今儿看你与往日不同了些,还道遇着什么事儿了。现下这不是与我赌气了?”贾宝玉深吸一口气时,徒忻已挥手:“一时好一时歹的,看着竟比十八弟还叫人操心。”说着揉了揉眉心。
贾宝玉是真傻了——我让你操心?你丫不是醉了吧?徒忻又道:“罢了,不这样就不是你了,随心吧,横竖你也闯不出祸来。”徒忻吩咐小太监:“取来罢。”太监奉上一只上了封的匣子,徒忻道:“看看。”贾宝玉眉心已皱,徒忻说话一句挨着一句,没人Сhā口的功夫已经让他不高兴了,且国人送礼的规矩,就没有叫人当面打开的,顶天给一张礼单让你知道送了什么。
徒忻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徒愉因不能出来,托他带东西给贾宝玉。徒忻当时看着他家十八弟贱兮兮的笑容深觉不靠谱,他又拉不下脸要求先看。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徒愉,直到徒愉麻利地向天借胆当着他的面封了匣子。徒忻疑他作怪欲不代转,看着那越发谄媚心虚的笑脸,又担心他通过别的渠道交给贾宝玉。
因此徒忻非常违反常规地叫贾宝玉当面打开,他看在眼里比较好应对——虽然失礼,也是顾不得了,总比大过年的送个不着调的东西给人添堵强些。此时看贾宝玉皱着眉,心中也是憋屈,眉心渐拢。贾宝玉心有疑惑,只觉得气氛越来越怪,早点脱身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觉是正经。揭开匣子一看,徒愉送的是一个极好的鼻烟壶,图案也很正规一群光屁屁的白胖小孩儿长着洁白的翅膀在天空中飞。贾宝玉看着颇觉亲切,心道这东西此时是稀罕物,又如此有童趣,对徒家兄弟的生疏略去了两分,暗说还是可以相交的,只别向以前那样迁就便好,如徒忻所说一时好一时歹的也不正常。笑对
84、恭敏王府负伤事件 ...
徒忻道:“可是好东西呢,先外祖父原先也在海边当过差,家中这些东西也略有几件儿。平日倒没说过,今日也是巧了。”
徒忻看他此时笑得倒真诚了些,不似宴上假着脸,心情也好了,问他:“这个倒也罢了,只是你平日总在宫中,这样的图有些不搭,收在家里罢。”贾宝玉道:“平日我也不常用这个,自是放在家里的。”徒忻道:“总没见你带过,随身带着,遇着没精神的时候也好醒神。”贾宝玉含糊应了,也没打算戴这东西,鼻烟用起来活似抽了大烟,眼泪鼻涕齐飞,太损形像了。徒忻从袖中滑出一个鼻烟壶来给贾宝玉:“还是这个能用着。”贾宝玉对这个小瓶儿还有印象,道:“不常用,不好夺殿下所爱。”徒忻皱眉道:“还有呢,只管拿着。用着就惯了。”贾宝玉接了,往匣子里放了。
徒忻低头翻出一个檀木盒子来,贾宝玉心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徒忻笑道:“怎地十八弟能送东西,我就不能了?”贾宝玉大奇,自己领了唐佑的训,隔两天就连收了这两兄弟的礼物,可见是天意要我去发奋了。乃道:“只是没想到今日能得两样彩头有些惊讶罢了。”徒忻道:“总要有点子像样儿的回头礼。”可不是!徒忻兄弟俩算是厚道的了,至少礼物比较值钱。像过年的时候世交水溶同学送了副对联配上荷包,荣宁二府无不备了金珠宝贝各色绸缎,这买卖划算到家了。推推鼻烟壶的匣子道:“已经承情了。”徒忻道:“那个不算,用得着的物件儿,白收着才是糟蹋东西,带上了罢。这个回去再看,不是西洋景儿,算不得稀奇,倒也合用。”贾宝玉听他的说法倒像是要把鼻烟壶带着似的,一看后头那个鼻烟壶斜搁在匣子里也有点不恭敬,伸手把两只都摆正,心说这回是我疏忽了,这么当面随手放着也不好。匣子不大,两只瓶子一道放着不慎挤着了,玻璃摩擦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贾宝玉掂起徒愉的那一只不慎翻了个个儿。徒忻歪头一看,脸色大变。
那鼻烟壶一面是小胖子,另一面的图案么……艺术性其实挺强的,咳咳,欧洲风格的女性,没穿衣服。送这么个礼物,也比较有伤风化。这东西其实挺名贵的,送人也颇拿得出手,但是意义就流于轻浮了,大概齐只比送本两性实践技术操作图解稍强一层。
徒忻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提不上来,贾宝玉闭了闭眼,觉得太阳|茓上有点涨。徒愉所为实在让人无语。徒忻强笑道:“我道他怎么靠谱了,原来还是倒三不着两的。”伸手握了那个鼻烟壶了,攥出了响来。贾宝玉道:“天不早了,臣告退。”徒忻道:“再坐会子。”贾宝玉躬身一礼,也不拿东西了,只道
84、恭敏王府负伤事件 ...
:“王爷这几天也累了……”徒忻道:“此事是我照看不周。”又想解释说这事他没参与,从没想到要捉弄贾宝玉,又怕越描越黑,毕竟他自己也是又送鼻烟壶又送旁的东西的,倒像是早知徒愉所为又为他善后一般,拿东西堵贾宝玉的嘴了。看贾宝玉已经往外走了,伸手一把拉住。他拿鼻烟壶用的是右手,拉人自然用左手,左手不及右手灵活,心中又急,力气又大,竟把贾宝玉摔到了榻上……
徒忻从没这么狼狈过,贾宝玉从来没这么生气过。遇上这种事,还有了一点小酒,拿胳膊肘一撑想起来,又疼得一哆嗦依旧仰在了榻上,有些狼狈地侧翻一□子腰一用力就想起来。徒忻已经抢了过来,手中鼻烟壶往榻上一扔,伸手按住了贾宝玉,两人喘着粗气四目相对,徒忻看贾宝玉黑白分明的眼中清清楚楚地写着生气。 贾宝玉两眼往肩头左右一看,徒忻咽口唾沫,静下来握扶着让他坐起来,叹道:“是我失礼了,咱们静静坐着好好说话可好?”贾宝玉挣扎着坐起,放在前几天,他也就叹一句徒愉不靠谱,放在被唐佑说过的现在,他不免多想——怎地就给我送这等东西了?
靠得这么近,贾宝玉敛了怒气,平缓一下呼吸,舔舔嘴唇问道:“王爷有何吩咐?”徒忻慢缓力道见他没有马上拂袖而去的意思,才松手挨着他坐了,静了一下方道:“你生气也是应该,我必给你一个交待。”贾宝玉挪了挪身子,觉得疼痛还没过去,听徒忻继续说:“怕他出岔子,才叫你当面打开的,哪知道会这样。过年了,再别恼了。”还是要为弟弟说句话,虽然他也气得够呛。
徒忻既然表现出了诚意,贾宝玉从善如流地表现出真实意思——我不高兴了。徒忻低头道:“必不会叫他再这样,该狠治治了。”语气之阴狠令贾宝玉胆寒。贾宝玉意思意思地道:“未必全怪旁人,许是臣平时太随意了。”话一出口也带着自我反省:我以前是不是太“不尊重”、表现得不像是个读书人了?!所以徒愉觉得送我这些东西很正常?徒忻显然理解错了。话到了徒忻耳中,以为这是进一步生气的信号,连忙更加保证一定发挥他殿下在刑部审反贼的作风,狠狠修理他家十八弟。
又问贾宝玉方才是不是伤着了,要看伤,贾宝玉忙掩了。徒忻此时表现出行动派的作风,他武力值比贾宝玉高出很多,一板一眼地卷着贾宝玉的袖子露出胳膊来。贾宝玉脸都涨红了也没挣过他,看胳膊肘青了一块破了一点油皮,映着白胳膊显得刺眼,徒忻抽了口气。
小太监在一边努力释放毕生功力,争取最短时间内练成“我是空气大家别理我”神功,不料奇迹没发生,徒忻
84、恭敏王府负伤事件 ...
已经看过来了:“取药酒来。”小太监麻利地飞奔——十六爷太吓人。
贾宝玉挣扎着要从徒忻爪子底下逃出来,一面道:“回家擦擦也就是了,带着一身药味儿回去,她们又该问了,没的闹人。”徒忻必要留着他,小太监已经麻利地回来了,打开瓶子,取了干净布巾来:“奴才伺候贾大人。”徒忻让开开,看小太监揉得贾宝玉颊上直跳,斥道:“蠢东西,让开罢。”坐下来也不用布巾亲自往手心倒了些药油,一手握了小臂,一手慢慢给贾宝玉揉着。小太监巴不得有这一声,垂手缩到一边,不期然看到那个闯祸的鼻烟壶上没穿衣服的西洋美人笑得正欢,心说,原来是这样,这下十八殿下要倒霉了。
贾宝玉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被人攥着,肌肤上透着温热,鼻尖闻着药油的味儿,耳边又听着烛花结了两下,心道您老人家果然扫榻相迎,我还在您榻上负了伤,该不会是您算好了的吧?听徒忻道:“忍着些儿,疼过就好了。”一面细细揉着,觉得掌下肌肤细腻得紧。错眼看过,贾宝玉也正垂眼看胳膊,睫毛长长在脸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灯光下很好看,手上心里笑着对自己说,我方才怎么就怕他不痛快呢?居然失措至此了。忌惮他们家?我有这么怕事么?
口中却说:“好了。”轻轻给他放下袖子,又拉过另一只胳膊,依样画葫芦,还说:“转过来,这样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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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贵等接着贾宝玉时是一惊,贾宝玉回到家里,贾母等也是一惊,只说在徒忻家磕着了,已经上了药。贾母又叫过来看了一回,见无碍了,才催他去歇道:“就说伤着了,明儿北府的宴不必去了,有你老子和你哥哥就行,不必扎堆了。好好的孩子,出去一回就让人心疼一回,要不是你有出息,我宁可把你拘在跟前护着也不叫出去受罪了。”
贾宝玉回去,之后袭、晴诸人又一番惊扰,到了自鸣钟敲了十下才睡。贾宝玉心说,真是鸡飞狗跳的一天。TMD,临了还不顺心,怎么在别人家都好,到了他那里就要出漏子?我上辈子没欠他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哈欠,不行了,脑子不作主了……
即使写崩了……我也管不了了……睏得飙泪,下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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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各种黑幕按名索人 ...
虽然累,还是想了一回之前的事儿,觉得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才慢慢睡去。
徒忻家的药油质量不错,第二天起来胳膊已经不怎么疼了。袭人、晴雯等都顶着黑眼圈上来伺候,见贾宝玉自己穿衣服,见上来拦着:“胳膊还伤着呢,骨节儿的地方格外难好。”又问疼不疼,睡得怎么样?贾宝玉甩甩胳膊:“不大疼了,还有事儿呢。”晴雯道:“老太太不是说不用出门的么?”袭人道:“胳膊还疼着,如何骑得马?”贾宝玉一想,坏了,胳膊肘一伤,骑马果然不方便的,这可是关系生命安全的。秋纹、碧痕亲自打水拧巾子给贾宝玉擦脸,贾宝玉想拿青盐刷牙,一活动就疼,也是她们给刷的。
到了贾母那里,贾母又问了一回,贾宝玉道:“好些了,略有不灵活。”贾母也说:“如何骑得马?我已与你父亲说了,今日你不用去了。”一边七八日贾宝玉应酬得也倦了,并不很想出去参与这样的事——而且去的还是北静王府。
须知北静王府几代的关系下来比刚分府的徒忻人情来往要多十倍不止,那是乱上加乱。贾宝玉直摇头,他听贾政夸过的,除了四王八公之家这样的世交之外,余下的人物号称是海内名士,贾政很想让儿子们去见见。作为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人,非常肯定主流诗书人绝对瞧不起这些‘名士’,清客一流而已,但是贾政还兴头很足。贾宝玉当机立断表示听老祖宗的,老祖宗太疼我了。又说:“总要亲去与老爷说一声才好。”贾母叫两个老嬷嬷陪着他去了,贾政非常惋惜:“总道你们年轻,多见识些也是好的。谁知你哥哥今早又说病了。”贾宝玉听说贾珠病了又要去看,贾政道:“你母亲已经亲自过去了,还没与老太太说,你去看看,有事没事都不要说与老太太。”贾宝玉道:“老太太今儿还要去锦乡伯家呢,等会子就动身。”说完辞去看贾珠。
贾珠本来应该是到阎王那里考进士的,只是给蝴蝶回来了,身体弱一些也是真的。虽有王夫人、李纨因他先前病得凶险格外小心调养,还是略有不足,今年比往年更忙,他岳父离京,不少留下的老关系临走时交代了他多看看,加上自己越来越大的关系网,累得够呛,幸而这回只是累着了之后略感风寒,喝点姜茶捂捂汗也就好了。但是他也不想去北静王府,干脆也躲了。贾宝玉黑线了:“大哥哥平日不是很推崇他的么?”贾珠做御史,虽然因为贾府自己也犯各种毛病,很少弹劾人,但那只是忌惮被反咬被一群不争气的家人拖后腿之后的决定,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位水王爷,他也是略知一二的,水溶倒没沾什么恶事,然而在养清客故作高雅上极像贾政,令贾珠
85、各种黑幕按名索人 ...
直翻白眼。
贾宝玉心里大笑,辞了贾珠出来。慢慢踱回自己院里。他对水溶总有些戒心——高鹗的同人结尾暂时撇开,从十二钗判词里不难看出贾家败得很惨,那么贾家出事的时候,号称世交的水溶在哪里?一道败了,还是袖手旁观了?一道败落是因为什么事?谁拉的谁下水?至于袖手旁观,那可就更有意思了。他不觉得自家那些很废柴的本家能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来,让北静王都不敢说情。有了这层想法,疑惑越发大了,平日那些世交,有事的时候都跑到哪里去了?碍于国法不便说情,事后也不伸援手么?太可疑了,这里面究竟是驴不推还是磨不转呢?
两处院子隔得不远,贾宝玉回到自己屋里,因胳膊上有点伤,连拿本书都被拦着,无聊之下又蹓跶了出来,叫上李贵、赵亦华等几个伴当并扫红等几个小厮出去散心。此时贾母等已经出门,家中再无人能拦他。贾宝玉骑不得马,索性步行。
过年正是热闹的时候,周围又有人墙挡着,贾宝玉逛得倒开心。忆起川宁侯家的果饯不错,自家都是些糕饼瓜子、干果,果饯反而极少,原就想买些回去分赠诸人的,仿佛打听过是在这一带卖的,这回就不买小玩艺儿了,晃晃悠悠去了那家果饯铺子。李贵满头是汗:“二爷,还是家去罢,外头挤。”贾宝玉笑道:“不碍的,又没骑马,哪年我不出来?”到了地头,李贵一抹汗:“二爷怎么知道这里的?”赵亦华等也很惊讶,贾宝玉出门从来都是买些小东西当小礼物送的,倒从来不入这些卖零食的地方,贾府的饭菜点心食不厌精外头轻易哪有比得上的?
果饯铺子的生意过年正是旺季,掌柜的是贾宝玉穿戴不俗,亲自迎进店面坐了,贾宝玉一打量,呵,设了贵宾席呢还。贾宝玉叫他把铺子里拿手的几样果饯每样取些来尝尝,掌柜的不敢怠慢,亲自取了来,每样一小碟,用张托盘托着。贾宝玉先看颜色与先前赴宴时在川宁侯家里尝过的差不多,掂一粒杏脯觉得味道略有不如,叫李贵等都尝尝。李贵等俱是男子,平日也不大吃这个,就算是有时间在外头闲逛,也是打听哪里酒肉更好,尝过之后觉得味道不坏,心中更奇。贾宝玉却道:“不是这个,你们家还有更好的。”掌柜的讶道:“这位小爷难道尝过敝店的上等杏脯?”贾宝玉道:“川宁侯家。”掌柜的改了脸色道:“果然。”原来此处买卖与川宁侯家有些干系,拣最上等的自然要送与主家。掌柜的便道:“既如此,自然要拿最好的给您挑了。”贾宝玉亲自选了杏脯、桃脯、葡萄干等五样:“每样三十斤。”掌柜的一乐:“得勒。给您府上送去?不知府上在什么地
85、各种黑幕按名索人 ...
方儿?”
钱启笑道:“我们府上的爷们什么时候自己从外头扛东西回去的?”叫他往荣国府上送去,“到帐房上一总关银子就是了。”掌柜的答应了,贾宝玉却道:“是我买回去的,怎么到帐户上支钱?”李贵道:“二爷,都是这个例,您小的时候拿月钱买点子小玩艺儿倒罢了,这样略多些的东西,想是要送人的?那就都是走公中的,琏二爷他们都是这样的。”贾宝玉明白了,公家的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TMD真是王八蛋啊!那是你自己家,不是什么“公家”!贾琏这样了,底下的管家怕也是有样学样了,贾琏自己走的就是黑账,经手的人不跟着黑一点儿那才是天理不容呢。心情一下子就变坏了,这群不把日子当日子过的!
当场没发作,听掌柜的说:“回头就给您送去,您先逛着,保管您还没到家,东西先送到了。宁荣街我们岂会不知?”贾宝玉一点头:“叫送到我屋里去。”掌柜的记下了,又问:“您不再看看旁的了?”贾宝玉摇着头出去了。
出了门就阴了脸,细问这走公账的事儿。贾府家生子处处相连,且这种事情多是瞒上不瞒下。李贵等人跟着贾宝玉出门,也自觉体面,只是府中油水却捞不到,红眼已久。琏二爷、琏二奶奶的人自然沾主子的光,太太的陪房自不必说,就是素日也很忙衙门里的事情的珠大爷还有一个暂代家务的珠大奶奶,他们得用的奴才都很肥溜。唯有宝二爷年纪小,又是刚刚冒尖儿,跟着的人身份是显摆了,像这等从蛋糕上咬一口的好处还没轮到他们。宝二爷眼见一年比一年大了,官又做得大,今天又问了,此时不下舌头更待何时?一一说了琏二爷这样看中了东西的,常走陈年流水账:“一日里旁的不说,厨房里的用度就没有数儿的,他们说做了给主子吃了,只要主子不觉得少,谁还问主子吃了多少不成?——主子们的份例菜有多少样儿,每样少些儿又哪里觉得到了?老爷与爷们外头有应酬,自然不回来,这一顿又省了的,谁与他们算去?”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帐房有多狠、采买有多黑,外头进来的都要被他们扒一层皮,主子们有一分他们就有半分,等等等等。末了,还小心地提出,某某就是个爽快人,比现在这些强多了,听得贾宝玉心烦不已,只说:“知道了。”
想到家中的烦心事,心情更差,径往清虚观而去。清虚观里的张道士正在春风得意间,过年了,宫里也少不得了祈福的法事,在诸多和尚中间张道士带领着道士们得了很不坏的几席之地,如今法事做完,他也回来了,正高兴地与诸道友论道呢。清虚观的小道士还记得贾宝玉,慌忙去禀报,张道士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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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了出来——论品级,贾宝玉如今倒比张道士那个统领天下僧道的还要高些。贾宝玉笑问:“张爷爷好?”张道士更乐了:“都好都好,哥儿可好?府上老太太可好?爷们可好?”贾宝玉道:“连日都有人请,好容易得了闲儿,可别嫌我来晚了。”张道士道:“哥儿肯来就是老道的体面了,前儿府上琏二奶奶还打发人送了东西过来呢,不想今日哥儿亲自到了。”叫小道士请诸道友散去,亲自陪着贾宝玉拈香。
把香Сhā进香炉里,贾宝玉也就直奔话题了:“却才在外头看到灯笼下头都缀着笺牌,这是元宵挂的平安灯?我也想挂几个。”张道士道:“想是为老太太、老爷、太太祈福?”贾宝玉点头道:“正是,还有大姐姐她们,索性多挂几个,好叫家里人都沾点子喜气,听说您这里最是灵验的。”张道士大喜:“难得哥儿瞧得起我这小地方儿。”贾宝玉又问要多少银子:“也是我的心意,不好叫您白忙了,也不要说与家里知道了,叫他们出钱就不是我的心意了,我一总送银子来。”张道士笑ⅿⅿ地掰着指头道:“哥儿要给府上从老太太往下的主子都点上?我算算,那可不少,总有一二十盏灯了。哥儿总拿二十两银子来也就得了。”脸上一付‘咱们是熟人,看面子已经给了你八折了’的表情。贾宝玉心里吐血,连贾赦那边都算上,贾赦一房七口半,贾政一房十一口,顶天加个林黛玉,一个灯笼你卖我一两多银子,坑爹啊!买个零食怄气,点个灯笼被宰,这种神佛面前的事情又是不好讨价还价的,荷包里翻出二两重一块金子托在手上:“也不知道够不够?”张道士从小道士手里拿过一张填漆盘子接了,笑道:“尽够了。哥儿的字我也看过的,要不要亲自来写一写?”贾宝玉一想:“也好。”张道士道:“这里尽有扎好的灯笼,哥儿尽管挑来写,我先给哥儿挂到三清尊前多念几天经。”
贾宝玉又随他入内,一看,堆了三间屋子的各式灯笼都在。张道士亲自指挥让小道士拿了上等的灯笼来——也不是纸糊的,而是料丝或戳纱的灯笼底下缀着笺牌供写字,又叫取笔砚。贾宝玉掂着笔,从贾母开始写起,福寿安康一类的话送给了贾母、贾政、贾赦、王夫人、邢夫人,,李纨、王熙凤是嫂子,写的话就不能流于轻浮,姐妹们的名字不能外传,想了一回,干脆统统写上“平安喜乐”……一一写好,末了,又掏出五两一锭银子:“还有几个呢。”又把王子腾夫妇与薛姨妈并贾敬、贾珍给挂上去了。
张道士很高兴,和尚尼姑哄人供香烛点香油年年月月地赚钱,张道士眼红了好多年了,然而点香油他是新开张怕没有客户又不欲落入窠
85、各种黑幕按名索人 ...
臼,今年终于想起来用点平安灯的法子捞点善钱,今天赚得高兴,自己亲取了一盏上好宫灯:“哥儿有心,阖家都有了,却忘了哥儿自己。”言毕,把这个权作是自己为贾宝玉点的给挂了上去。贾宝玉努力不让自己的脸扭曲——居然把老子当添头了。再看看一溜二十几盏灯仿佛一个小小灯笼铺子,把心一横,讨了个大大的纸灯笼,大笔一挥,家下人等新年平安。 看到张道士哭笑不得的囧脸,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今儿老太太和老爷回家都早,我也不能耽误久了,明儿我打发了李贵来,还跟去年似的舍二十斛米,张爷爷帮我舍粥结善缘罢。”张道士念了一声:“无量寿佛,自哥儿做了官儿这两年都拿禄米布施,必有善报的。”贾宝玉笑着辞出——心到神知罢了,家里还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这点子善心怕是不够抵的,然而又拿不出更多的来了。
出了山门看着天色不早,怕贾政已经到家了,不由加快了脚步。李贵道:“天还早呢,路边摊子都没散,哥儿慢着点儿,撞着了不是玩的。”贾宝玉这才放缓了步子,忽听得路边有“咣咣”的声音,像是铜锣声音又小,转头一看,是个中年汉子笼着手,脸前看着几个雀儿笼子,每个笼子上面扎着个小戏台,并一个雀儿,见有人看过来,那人抓了一小把谷子洒了进去,哄的那个雀儿在戏台上乱串,衔鬼脸旗帜。贾宝玉还是头回见着这东西,略想了一下,反正今天做了一回散财童子,也不在乎多买一样东西,花了一两半的银子就拎了只笼子回来。
回到家里,贾母等还没回来,倒是赖大迎了上来:“恭敏王府送了东西来,送东西的人已经走了。问二爷去了哪里,小的回说出去散心了。东西已经送到二爷屋里了。”贾宝玉想他回得正好,道了谢,心说他送我什么东西?到了屋里,袭人等迎上来说:“二爷身上还没大好呢,出去一天叫人挂心。外头送过来东西说是恭敏王府给二爷的,还有一封书信,搁在匣子里了。”贾宝玉先去看徒忻的东西,徒忻的亲笔信,总结起来就是他已经收拾了徒愉,这些东西是赔礼的,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有什么坏印象啊,还有,昨天我送你的东西你都没拿,我今天给你送回来了。贾宝玉笑笑,记下明天要再送点东西作回礼。再看东西,除了笔墨、御制新书之外还有两只匣子,开了一个匣子,里面是只金累丝珠玉香囊,看着就是内造的,做工也很精细,比起徒愉的鼻烟壶来更贵重些。另一个里面就是徒忻常用的鼻烟壶了,心知这事也就这样了了。揭了出来徒愉不过是在淘气的名声上再添上层,自己可就要一起挂墙头风干了,真弄得人都知道了说起来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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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叫人送了那啥啥的贾宝玉,自己面子上也难看啊。
把东西归类放好,又问:“已经没事了。我今儿在外头买的东西送来了没有?”晴雯道:“在那边屋子里搁着呢,怎么买这么多?”贾宝玉去揭盖子看了,尝尝味道都不坏,又一一分装,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与宁府每样各送了一斤,王熙凤李纨与诸姐妹每样半斤,还余了不少,叫装出一斤的几份,又给薛姨妈等送去。
忙完了,又开始想这家里的财务状况要怎么处理,以自己如今的情况,虽能说得上话,但是要放手整治怕是不能,除非贾母等下了决心,这又要机会了。然而以荣府之漏洞百出,积弊日久,从上到下办错事的时候多了,机会当然不缺。只是要出了正月才好说。
因此当贾母回来的时候贾宝玉只亲自捧了果饯带着鸟雀笼子去贾母跟前说话。贾母与众姐妹们等了一回雀儿衔旗牌,笑了一回,又尝贾宝玉带来的果脯,都说开胃,贾宝玉道:“都有呢。”贾母道:“你还小,我与你老爷、太太说了,家宴便挂在你哥哥名下一道罢。”贾宝玉笑道:“还道老太太如今有了兰儿他们不疼我了呢。”贾母笑骂:“还学会撒娇了,既这么着,我就带着你姐妹们去闹你一天。”贾宝玉道:“那倒好,都收拾妥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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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这一天过得很充实,宫里徒愉这一天的生活也是鸡飞狗跳得很——他十六哥抛下一切来寻仇了。啪,匣子一摔,盖子都摔开了,露出了人体艺术画:“这是什么?!”徒愉抱头鼠蹿:“你怎么能偷看旁人送的东西呢?让你递东西的,你怎么扣下来了呢?”徒忻新仇旧恨全涌上来了:“要不是我看着,你不定要惹下什么事来了!你还躲!自己说说那样的东西能就当件礼物送人了么?”越说越生气,弄得我也跟着丢脸!徒愉本来是有理与心虚掺半的,好东西就是要跟大家分享的么虽然这好东西有点不大能明着拿出来可是我也封起来了,被徒忻这么一说,又犯了一点犟脾气,梗着脖子:“难不成你没偷看过这样的小画儿?石头那么呆,当然要我帮帮忙……”徒忻恨得要命,边追边捶:“我叫你帮忙、我叫你帮忙,帮的什么倒忙?”兄弟两个闹成一团,热闹非常。
阮太妃与徒忻生母淑太妃张氏都惊动了,这才劝解开来。然后就是大和解,徒忻一边喘着边道:“有他这么送东西的么?”阮太妃就问徒愉:“你送谁什么了?”徒愉不敢直回这个话,这才觉得冒失了,嘟着嘴不说话了。阮太妃就道:“你又叫人操心了。”淑太妃此时也在——因两人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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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近,两太妃时常过来说说话,都是太妃、都有儿子,最大的竟争项目没了,自是亲近。阮太妃说起徒愉淘气,淑太妃就说徒忻抑郁:“打小就这付脾气,我见着都犯怵,倒是近来活泼了些,不然你说我心焦不心焦?”阮太妃道:“我道宁愿愉儿老实些。”徒愉听了,趁三人不备一道烟跑了,一面跑一面想,叫我老实?十六哥又哪里老实了?我还为石头着想呢,他整日得闲就去为难贾石头,还亏得我帮忙解开的。
淑太妃又嘱咐徒忻:“他是你弟弟,你什么做不到的你也该好好说。”徒忻低头道:“母妃说的是。”淑太妃又邀阮太妃去看袁太妃:“这几日说身上不好,皇后她们都减膳了,咱们也去看看。”这才结了一场闹剧。徒忻道:“我带十八弟去看二哥。”淑太妃道:“正是,亲娘病了,你二哥正急呢,你们也该去看看。”看着徒忻兄弟俩走远了,阮太妃劝道:“难为忻儿了,整日烦心。你也别愁了,今年太子的事儿忙完了,就该到他的喜事了,娶了王妃有妻有子的自然就不那么清冷了。”
徒忻怒冲冲地去找徒愉,自然有人把话传到上皇与皇帝那里,父子俩正在表演父慈子孝地斗棋玩呢。皇帝比上皇的消息更灵通些,更知道了前因后果,只能摇头叹息了。这种事情,绝对不可以去明着道歉的,这不就代表着皇帝也知道了?本来不算很大的事情,两下私下一和解也就完了,要是皇帝一出面,反而会弄得下不来台了。
比及听说徒忻又往贾府送了东西,皇帝倒是放心,幸而不是每个弟弟都不靠谱。一面对上皇道:“母妃欠安,今年宫妃便不要省亲了。父皇也不必挂心,冬天最易发病,到了春天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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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里也接到了袁太妃染病的消息,因这一出,今年就没有省亲的事儿了,管家的几个都松了一口气——能省下好大的一笔钱了。元宵就过得松快了很多,贾母也有心情了,贾赦、贾政等的家宴都赴了,兴趣来了,十三日带着女眷往贾宝玉院子里的东边抱厦去一乐。此处原是三春姊妹旧居,一应东西都很齐全,又有移来的梅树,景致也好。贾宝玉禀明了王夫人,叫家里的小戏子不用抹脸,只用清唱,十分雅致。
席间贾母搂着贾兰,王熙凤揽着贾堇,贾宝玉作势往王夫人怀中一滚:“太太可怜我罢。”贾母笑道:“你凤姐姐不逗人了,又换了你来。”王熙凤道:“老祖宗这么说,后儿十五,我专伺候您说笑儿。”贾宝玉统共没花几两银子,第一样戏是不用的,第二样都是女眷吃喝的都少,也请了一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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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宫里又传出好消息,元妃有了两个来月的身孕,贾宝玉大奇:“大姐姐有孩子?我不记得书里有写啊! ”
皇帝娶老婆从来都不是娶老婆,皇帝喜欢小老婆也未必是真的喜欢小老婆,一句话,皇帝娶妻娶的是一家子,喜欢小妾也是喜欢一家子。元妃的兄弟争气,皇帝当然要多看顾她一点,皇帝也不算很老,元妃又正年轻,有个孩子也不算太过惊奇的事情了。
贾母与王夫人便顾不上元宵节的戏酒了,又与李、凤二人打点往宫里送的东西。贾政的笑容也是掩不住,仍道:“此赖天恩,然而咱们家也不可太张扬了。”贾宝玉由衷赞同这句话,与贾珠也一力劝贾母等低调:“宫中有位病着的老太妃呢,招人眼也不好。”贾母与王夫人这才减了几分兴头,精中选精地缩减礼单了。
贾宝玉游疑不定地回到书房,心中怀疑不能对任何人说。墨雨拿过来一张单子:“二爷,家下人也有戏酒,二爷看看赏谁的脸?”贾宝玉一看,上面写着:十八日赖大家,十九日宁府赖升家,二十日林之孝家,二十一日单大良家,二十二日吴新登家。心里很不是滋味,混到现在担着主子的名头又做着官,自己还没自己的家业,家中好几个管家都有能摆戏酒的府宅园子了。想到曹公写书人名总有喻意,仔细推敲了一下几个管家的名字,决定单大良家是必去的。看着名字应该是个有良心的人,跟这样的人说话也放心。又留心听着府中的议论,贾宝玉心里就有数了。决定过了年找王熙凤讨家人的名单来,挑几个名字好的观察培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长评、今天的长评,某肉都看了,回复这个比码字困难多了。
说到立意什么的,我只想说,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悲剧,或者再加上一条,我不喜欢贾宝玉,不喜欢没担当的男人,所以我让石头穿了,从一开始,在我的键盘下面,就让他先挂了。
PS:耽美什么的,让我来写,如果写得深刻,大概会有一种微小说的感觉吧,我会试着写。嗯,前阵子的微小说大赛有不少好段子,真的让人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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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恭王心事雨村发难 ...
管事的请主子,除一二清客外,也请一些府中管事作陪。都是老仆,体面也是有的,主子们也都赏脸,这个不去那个也会去,倒也热闹了。
贾宝玉与这些管事的并不算很熟,看着贾琏与他们打成一片,贾珍、贾蓉与他们玩笑,甚至贾珠也与不少人能谈得来,心中暗道惭愧——枉我号称为家里劳心劳力,居然都没关心到点子上!办事的顶梁柱不去关心,跟这些管家的老婆比较熟倒是真的。没有任何不良意思,他在贾母跟前长大,平日与王熙凤关系倒好,见的可不就是些管事娘子么。
酒过三巡,贾宝玉也看出一点门道来了,贾琏与林之孝有些默契,贾琏是现管的,管事的都很巴结他,无不上前敬酒,林之孝看贾琏有些酒了,便不着痕迹地引着大家一总敬酒,省得贾琏喝醉了。周瑞与贾珠要亲近些,给贾珠细细介绍不太熟悉的人。贾珍早与赖升笑骂上了。
当下虚心与诸管事打招呼,众管事只有惊喜的。本来么,有体面的主子就是底下人巴结的对象,但凡贾宝玉露出一点意思来,上赶着的人多了去了。贾宝玉便与今天的主人家单大良说话,又问单大良何人管何处差使等,单大良心里激动,一一分说。贾宝玉因名取人,觉得他为人不坏,也带着些亲近之意,又问他家里儿女是不是在府里当差。像这样的管事的,再对主家忠心,也会把自家儿女安排得妥当。单大良没闺女,倒有两个儿子,与单大良一般为人不算坏,大儿子叫单兴跟着贾珠出门,二儿子单旺如今在大门上伺候。
贾宝玉闷头想了一回,家中管家混得最好的要数赖大,儿子都当官了,其次是林之孝,然后才是单大良、吴新登,周瑞还在更次。几人的老婆都是在内宅里有头有脸的,只是儿女们却不如赖尚荣这样混得光鲜。想来赖大家若大家业,也有不少是揩了府中之油,倒是这些混得不如赖大的,揩油还揩得不太多。单大良见状便叫单旺来给贾宝玉磕头,想混个脸熟,大门上当差能得不少门包,却不如跟着宝二爷有前途。贾宝玉道:“自茗烟去了,我这里还缺一个人,你可愿意跟着我?”一面想这家人都厚道,又是管家,也有些家业,若是合适,自己做个媒,倒是屋里丫头们的良配。过两年自己能做得主了,劝说王夫人把他们一家放出去,也是正经百姓。越想越满意。单大良父子只有高兴的,连连答应了,贾宝玉道:“须得回了老太太、太太才算数呢,我今儿回去了再说,你们听信儿就是了。”单大良道:“听二爷的。”又叫他儿子好生伺候了,自己辞去招呼客人。
贾宝玉就叫过单旺来,一长一短地说话,问他多大了,可认识字一类。又有
86、恭王心事雨村发难 ...
外面的小厮进来:“贾雨村来访,太太叫请老爷。”贾宝玉心情就不好了,拉着单旺叫他引路说去醒酒,到了间安静屋子正遇到单兴引着贾珠也来,两对兄弟一打照面,贾珠与贾宝玉先笑了。贾珠道:“这个是单兴兄弟?”单旺上来磕头,贾宝玉又说了让他补缺的事,贾珠一想也对:“老太太、太太心情正好,他们一家素来稳妥,再没有不依的。”单家兄弟道过谢,又去招呼仆人取手炉脚炉、上茶上点心。
贾珠对贾宝玉叹道:“狗皮膏药居然揭不掉。”贾宝玉道:“狠心也能揭下来,只怕肉疼。”贾珠道:“再等等信儿罢。”
次日回了贾母、王夫人,单大良家的在两人跟前也有些体面,一家子口碑也好,便允了贾宝玉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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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与王夫人等因元春之事在女眷中越发有脸面,只因要关心元春身体,倒不很张扬。王夫人道:“生宝玉的时候我年纪虽大,却不是头胎,娘娘如今的年纪头胎怕要吃力呢。”贾母也担心:“宫里总有太医,咱们家只好胡乱操心罢了。”又叫到庙里给元春祈福,日日忙乱不已。偏生还有人见贾家如今兴旺,要给几位姑娘少爷说媒。
王夫人先与贾政商议:“二丫头是大老爷那边儿的,我也说不上话,探丫头还小,且不急,倒是宝玉的事儿,总要先拿个章程。”贾政道:“年下也有人跟我说的,我回说不知家里老太太意下如何,就没定下。现如今,老太太怎么说?”王夫人道:“哪有姐姐没出门子倒巴巴地说弟弟的事儿的?二丫头虽不是咱们这边儿的,到底是姐姐,我们先有了章程,等大老爷那边儿说了二丫头的事儿,咱们就顺势把宝玉的事儿一说。既全了礼,又不让老太太费心。”贾政一想,也对,又添了一句:“大老爷素来不上心这些,二丫头的事你便不先提,也帮着掌掌眼才好,好歹总在老太太和你跟前养了这些年。”王夫人笑道:“这还用说?只是侄女婿为人如何,还要老爷留心。我们妇道人家相看姑娘还成。”贾政便问:“宝玉媳妇你可有看中的?说来他还不大,珠儿我就说成亲有些早了,然是我们的长子,早些开枝散叶也好,宝玉的事不妨多看看。”言语之中对贾宝玉期望颇高。王夫人道:“年下吃酒,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都有意说媒,又有川宁侯家想说江南甄家的三姑娘与我们家——他们家儿媳妇正是甄家二姑娘,素来看着也不坏的。”王夫人心里对贾珠岳家不算显贵还是有些遗憾的。
江南甄家贾政是知道的,想了一阵道:“也好,只是不曾见过,先不要允了。”王夫
86、恭王心事雨村发难 ...
人道:“我省得,哪里就定了呢。甄家太太将要带他们三姑娘进京,顺势一看罢。”又说起往贾宝玉屋里是不是要先放个丫头:“他虽不大,可也不小了。”贾政道:“第一要紧的是不要淘气。”王夫人顺口道:“环儿房里也要留意了呢。”贾政道:“他先不急,我要让先用心读书,侥幸得一功名也好。三二年后再说罢。”
次日,王夫人先把旁的事放到一边,叫贾宝玉来问:“正月将过了,今年你吃力不吃力?”贾宝玉道:“总能糊弄得过去。”王夫人道:“屋里都还好么?”贾宝玉暗暗留心,回道:“那是自然,我常在外头应酬,屋里能有什么事?怎地有什么叫太太费心的事了?”王夫人笑道:“那倒没有。”又说贾宝玉长大了,连请老太太并大家赏花喝酒的事也布置得好。贾宝玉笑道:“我只是动动嘴,办事的是下面的人。”王夫人道:“听说是袭人居中调停的?”贾宝玉一点头。王夫人道:“她是个尽心的丫头,跟老太太那会儿就看着好。”
贾宝玉见王夫人只是闲话,也与她一道东拉西扯,又不想她盯着自己屋子,转而说起舅舅外放不知道习惯不习惯,薛妈在京中如何。正中王夫人下怀,便说起薛蟠要娶妻,把贾宝玉惊得不行——呆霸王又要祸害哪家姑娘了?不对!记得那位姑娘才是个祸害呢。当下便问有无定论,王夫人笑道:“旁人娶亲你着的什么急?我也给你娶房媳妇可好?”贾宝玉满脸通红道:“太太又开玩笑。”王夫人道:“你哥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将成亲了呢。即使成亲不急,屋里也要放人了。”贾宝玉咽咽唾沫,抱着茶碗闷头喝着,听王夫人道:“袭人如何?”
贾宝玉真的“噗”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还想叫她外嫁呢。”王夫人问道:“那你看上哪个好丫头了?”贾宝玉道:“且还没有呢,一遭儿长大的,下不去手。”逗得王夫人一乐:“就是看着长大的才好,外头买来的不知底细才会淘气。”贾宝玉只不松口,心说,不能再叫大家都要管我的屋子了,大哥要撵人、太太要选通房,我成木偶了。默念着要硬起来,一口咬定要等闲了都放了出去。
王夫人见他难得坚决,也不硬拗他,乃道:“不要就不要,年下事情多,正是用人的时候,二月里多少大事,又要备太子大婚之礼,我还没心情与你歪缠呢。出了二月,看谁年纪大了,叫老子娘来领了人出去就是了。”贾宝玉这才放心地走了。此后王夫人果然没功夫再提贾宝玉房里人的事情,太子大婚一家子有好多份礼物要准备,期间又有王夫人生日、林黛玉生日等,忙忙乱乱。
贾宝玉想到不用被塞个女人,心情
86、恭王心事雨村发难 ...
是舒爽的,王夫人最近的心思大要放到元春的肚子上去了,自己被关心的压力就小了很多,到了时间就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了。太子也是满面红光,他老人家的婚礼即将举行,整个人都冒着红光。东宫里自然围着一群道喜的人,贾宝玉也免不了说一声恭喜。太子笑道:“也要恭喜你将做舅舅了,这是头一遭儿罢?”贾宝玉笑道:“正是。”太子心里得意,就算元妃生了儿子,相差也太大了,不构成威胁,正如徒忻徒愉之如皇帝,相反还是个好帮手,心里待贾宝玉更是亲近。
太子的兄弟叔叔们也一拔一拔地过来,太子便先止住了这个话,与众人应酬着。皇帝又使传话来,这几日太子且不急读书,先忙婚事。贾宝玉道:“既这么着,臣告退。”太子笑道:“也不必忙,都是熟人,见见也好的。或者还有要请你帮忙招呼一二的人呢。”贾宝玉只得留下,与詹事府诸人一道看着贺客们来了又去,偶尔还要帮一下忙。
徒忻和徒愉不久就到了,与太子见过礼,徒愉看向贾宝玉像有话说,徒忻倒是坐得目不斜视。也是说些恭喜一类的话,又有皇六子过来,大家又恭喜他:“王爷也开府领差使了。”皇六子封的是顺庆郡王,分管着内务府,因差使与大婚相连,过来问他太子哥哥有没有什么要特别吩咐的。太子笑道:“劳你费心了。”顺庆郡王也不全是呆子,相反他还挺精明,又道:“新房布置除了按制度要配的东西若全是那几样看着也不好,精细的东西还是南头的好,不如着紧叫他们采办。”徒忻问道:“这么点子时间来得及么?”顺庆笑道:“内务府还有不少存货,看太子喜欢罢,还有外头的商行,在京中必有好东西的,也可采办了。十六叔的府邸是初置的,缺什么东西只管问侄儿。”太子与徒忻都说:“有用的自会找你,你初接差使,且不给你添麻烦了。”
徒愉趁这功夫对贾宝玉抱怨:“十六哥因了你把我一顿好打,腰上还青着呢。白弄了好东西给你了,你竟没看见。”他还以为东西中途给扣了呢,贾宝玉还没说话,徒忻已经听见了:“又想混闹。”贾宝玉道:“趁着年轻,把错都犯过了,以后省事儿呢。”徒愉点头:“正是。”徒忻把这话在嘴里念了几回,对徒愉道:“也成,趁年轻,把挨的打都挨了,以后省得丢脸。”贾宝玉噗地一笑。徒忻又把脸别了过去。徒愉一吐舌头,听顺庆在一旁继续表现了。
那边顺庆反问起贾宝玉来:“因初接手,诸事不算很熟。闻说府上有门尊亲乃是内务府用的行商老人了,可用不?”几句话间各人都照顾到了,把徒愉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以前上学的时候那个书呆子木头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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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么?贾宝玉听了,欠身道:“殿下费心,只是臣与殿下也算旧识,殿下初接了差使,只有抬轿的没有拆台的。”意思就是用不着了。徒愉听得傻了,这些书读得好的人也不真傻啊,说话那是一套一套的。
顺庆又说了一句:“莫要过谦。”贾宝玉笑道:“臣也想面面周到的,实是不行。现把话存下,等我回去说,他若真能振作起来,再领去与王爷办差。那时候王爷可要卖几分面子呢。”太子与徒忻又都说:“他心里有数的。”顺庆这才辞去继续盯着大婚诸事。走时心中还有不满,他因新官到任,又是年轻气盛,不欲用现成的老人,也想拉拢自己的班底,心急之下被底下人故意哄了,说薛家是老买卖人家,诸事齐备的,这才与贾宝玉一说。不料贾宝玉居然不给他面子推了,他恼了,回去与宋明德抱怨。宋家自与贾家又重连回亲戚,宋元瑶怕孙子学坏,特意说了贾家几重关系。宋明德此时把薛蟠种种不着调的举动如数告诉顺庆,顺庆才道:“好险,你那位小叔叔倒是实在人。”
东宫里,左中允道:“介石不循私情啊,换个人早把姻亲推上去提携了。”贾宝玉冷道:“少来!殿下们或许不知,你们在外头常走动难道没听过薛家呆霸王?至今什么正事也没办过,真把他推了上去,办不好差使误了太子的大事,也是把他埋到坑里了,担不起那副担子,怕不折了他的腰!偏这会子拿这个来笑我。什么提携?马尾巴提豆腐,也不看提不提得起来。老实在家里吃酒看戏也罢了,出来不是找死么?两姨兄弟,我还不想他玩儿完呢。”
徒愉又吃了一惊,石头也挺有气势啊,这个世界太可怕了,一下变成这样了。
欧阳芝是吏部尚书兼的,太子查贾雨村老底的时候就通过他写了条子调的卷,于贾雨村档案中翻出过薛蟠人命一案,那个搞笑的扶乩判案读书人谁看得上?里头必有古怪。欧阳芝心中给贾宝玉打了个高分,心道小小年纪也分得清轻重,倒没像寻常那样人家一样循私。放在太子身边必不会有不好影响,京察时该给他评个优等才是。
场面有些冷,小太监的唱名救了场,又有来给太子道喜的人了。
徒愉咬着舌尖回去消化今天的惊奇了,走得磕磕绊绊的。一旁徒忻也是心不在焉,十六爷的心里很纠结,百爪挠心不足以容易其躁动。十六爷不是傻人,自己心底对某石头的一点小心思渐渐自己也知道了,尤其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再说只是纯欣赏就有点骗人了,对自己也不对欺骗。但是十六爷更不是呆霸王,管它萝莉与少年,喜欢的就抢来推倒,十六爷还是有分寸的。所以,他决定要冷静,冷一冷兴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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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心动了呢?
然而但凡感情问题就没有不来搅局的,这回来添乱的是淑太妃,她老人家听了阮太妃所说,也觉得儿子兴许只是没有女人的缘故,有了女人兴许会有点儿人情味儿了呢?正月里就给了儿子俩宫女。徒忻想掀桌子了,但凡做娘的,只要为儿子好,都不会给儿子妖娆的女人,尤其淑太妃还挺指望儿子上进的,于是徒忻收获了两个长得既不勾人,个性还不突出的宫女。连下手的想法都没有了。心里反怨上了,一个男孩子,比女人还标致算个什么事儿?废话啊,全天下有闺女的人家也未必比贾母、王夫人养贾宝玉养得仔细,就是家中姐妹也没让老祖宗看着长大啊。什么东西名贵拿什么东西去喂,养得那叫是一个好。哪家宫女能这样养法儿?再者宫女读书识字的也少,见识也不能比,养移体、居易气,哪怕真在家里养得娇贵些,进宫之后也磨得差不多了,气蕴就不一样。
徒忻还不肯认命,翻来覆去找人家缺点。唔,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作为算一条儿罢?徒忻平衡了一点儿。在太子处见着了也是不冷不热的应付,只管把注意力放到与太子等人的对话上。不料贾宝玉今天主意极坚定推顺庆的好意推得利落,排揎杨德也排揎得干脆,心里又闷了一层。这样气闷还能抽出一份心思暗忖:“左中允杨德哪里有什么不妥?宝玉这样不给他面子?这样让太子近臣没脸,日后可如何是好?这副脾气真是发的不是地方。”
他不知道贾宝玉是有数的,杨德此人在御史那里挂了号了,倚着在东宫为官,做了不少混事,诸如占地、收了别人好处干预官司、为自己家亲戚谋私利一类。只因他是太子的人,御史里面不好弹劾而已。贾珠平日与贾宝玉说起过,所以贾宝玉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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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回到家里,林之孝正在二门上数落小厮,见他来了,迎了上来道:“宝二爷回来了?珠大爷已经回房歇了,今儿大老爷、二老爷都有客。”贾政哪天不招几个客倒是怪事了,但是贾赦有客人也很奇怪。贾宝玉便问:“谁来了?”林之孝一撇嘴:“都不是生人呢,大老爷那里是早先国公爷在世时门生的后人,现袭指挥之职,来的名唤孙绍祖,现在兵部候缺题升,大老爷叫我们琏二爷去陪客。二老爷那里是通判傅试,投到二老爷门下做门生的。”贾宝玉脚下一个踉跄,虾米?!
傅试贾宝玉是知道的,不过是觉得荣国府的树还算大,投过来好乘凉之意,便抛开不管。闲闲间问林之孝:“这孙家竟是世交了?”林之孝是家中旧仆,一应关系心里极熟的,撇嘴解释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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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这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当年不过是彼祖希慕咱们府上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门下的。这个孙绍祖,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只是看着不像正派人。”林之孝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分明觉得孙绍祖身上与贾赦有着相似的习惯性格——专横、好色。但他是奴才下人,贾赦又是不听人劝的,只能闷在心里,略与贾琏说一下,可惜贾琏也扛不过贾赦。今见贾宝玉问了,念叨念叨也是出气啊,说得倒挺仔细。
贾宝玉脸上不大好看,心说MD!从根子上就不好,什么不能了结之事?不外是犯了法,想逃罪,祖宗哟,你们办的好事儿!心中一挽袖子,必要把孙绍祖闷了不可。再留心打听,孙绍祖只是为到兵部候缺题升之事而来,并不是要娶迎春,心说,还有救。大姐姐没拦信,二姐姐总还是能照看的,好好的姐姐可不能再倒霉了。
回到房里因琢磨着如何查访孙绍祖劣迹再宣扬得大家都知道,饭也吃得心不在焉,吃到一半,贾政打发小厮来叫,贾宝玉连忙去了贾政书房,一看贾珠与贾环都在。贾政拿着一叠纸来,叫贾珠、宝玉来看:“你们看看环儿这文章作得如何?可县试么?”这是赵姨娘心急之下的结果了。她看贾珠宝玉都是年少入场,贾环也不笨,又听她内侄钱槐与弟弟赵国基跟着贾环出去读书,回来对她都没口子地赞贾环,也想撺掇着贾政叫贾环下场挣个功名。贾政便拿贾环的课业本子来叫贾珠与宝玉看,行呢就试,不行就再读。贾政如今的心思,一意要三个儿子都自凭本事去考,不要捐监生,方显出他的“家教”来。
贾珠一看文章:“倒也通顺,只是差些火候,未免勉强。”贾宝玉一看贾环的字:“还要下些功夫,笔力显着嫩了些儿。”贾政也皱眉,他对贾环的评价也在两可之间,不过架不住赵姨娘唠叨而已。当下对贾环喝道:“都听见了?还不回去用功读书?等我闲下来再揭了你的皮。”贾环满心愧恨,抱头奔逃。贾政又对珠、玉二人道:“近来太子大婚,我要忙,你们多盯着他些儿。”贾珠道:“老爷不记得了?我与宝玉也各有事。不如叫三妹妹紧着他些儿。”贾政道:“胡说八道!探丫头是女孩儿,如何管束他?”贾珠便说:“我和宝玉都忙呢,太太她们也要看贵妃去,虽有个琏儿也不是这一路上的,还是三妹妹懂事,您能让她放手管着说不定还能管出个人样儿来呢。”贾政还是摇头:“不妥不妥,”还不死心,“不如让他试试?”
贾珠还犹豫,作为兄长,即使对一个不讨喜的庶弟,贾珠的表现还是很合格的。贾宝玉见贾政这样,又想以贾环呣子的脾气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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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着他不过是结仇,便说:“老爷要他下场就去试试,成与不成的只当见见世面了,只是考试那几天苦得很,他未必受得了。”贾政最后下定决心,让贾环去试试。
那边赵姨娘只道事有不顺,骂贾环:“不争气的东西,他们能考,你怎么不能考?谁在老爷跟前下的舌头说你,你该骂回去才是。”贾环急了眼:“进士、探花说我不行,你倒跟他辩白去! ”赵姨娘这才放低了声音,犹咒骂不止。贾环一生气,跑出去了。等到贾政歇到赵姨娘屋里,说是允了贾环下场,赵姨娘方才喜动颜色。
贾环下场在太子大婚之后,正好大家都闲下来了,王夫人吩咐一句:“照往年的例来就是,何必问我,一样的爷们还能两样待不成?”又去忙着打发去庙里许愿、继续仔细研究高龄产妇各种宜忌去了。
贾环熬得面无人色地回来,赵姨娘迎过来好一阵担心,等着出成绩等得拧坏了两方帕子。县试的成绩出来得快,贾环落榜,赵姨娘怨言满天。王夫人一笑而过。贾政又想起要当严父。
贾环落榜在贾府内都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给荣府内各种奴才添一个话题而已。另一件事就大了——贾雨村同学突然刚正了起来,弹劾坏人无数。贾雨村咬的可不是一般人,不少旧族大臣是应有之意,此外秦璃躺着也中枪,被捎带上了个钻营结党之名。
御史们一看,坏了,咱们才是职业的啊,急着商量对策。无奈原来的上司当了太子老丈人后调走了,新上司还没来,这回皇帝手快,马上任命了新的左都御史,新上司到了,大家一开碰头会,御史们也来了干劲了。
一时之间朝上弹来弹去,热闹无比。贾宝玉感觉到三天之内落到自己身上的眼神越来越多,马上悟了,TMD!贾雨村,你坑爹啊!老子全家都叫你给坑了!贾雨村走的是贾府的路子谋的起复,素日又跟贾府走得近乎,还帮薛蟠平了人命官司,他还姓着贾,在所有人眼里,这人就是荣府门下走狗了,狗咬人,谁指使的?!怨不得荣府完蛋的时候没什么人帮忙,人都叫得罪完了,谁帮你?指望着帮忙的也叫他给弹了,想帮也帮不了你。
GAME OVER……
作者有话要说:一家之言哈,按原著里这时候贾政学差未归,年前腊月贾雨村升大司马,年后,八月后被降。再然后这一年还没过完,到第八十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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