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漫漫长夜总算过去了,温柔的阳光如情人一样多情又可爱,忽然已洒向大街。
宽阔的街面上,清晨的阳光虽然热情无边,却还没有遍及每一个角落;但有不少的行人,已在四处来回走动。
在新一天的开始,任何人出门第一件事,自然都是在准备早饭。
那个一直到现在还很僻静的街头,骤然溜过去一只早睡早起的瘦老鼠,然后,太阳下便腾空现出一个身影。
双脚落地几乎无声,悄悄走过来一个人,一个一眼看上去便很奇怪的人。
这人身着白麻短衫,一头长发跟水浪一般,胡乱披散在肩头,却被清洗得十分干净。他的脸就跟一块木头做出来一个样子,简直死人般没有表情,两眼也毫不斜视,人正慢慢挪动步子走过长街。
周围有不少行人开始好奇的打量,不少目光被他腮下的一把胡须吸引,一时全出不了声。只见胡须长得离谱,已到腹下,就如一个道长手上拿着的拂尘。
胡须,跟银子一样的灰亮。可这种灰溜溜的悲情颜色,实际不是银子,让一些天生乐观的人瞧见了,也会变得心情沮丧的,几乎使他们马上要对未来人生抱以绝望一笑!
在长街另一头,一家客栈的门口,同时出现了两个也很奇怪的人。
在他们的下巴,也分别留着一把长及腹下的胡须;一黑一白,黑的奇黑,白的奇白。
那黑须犹如油稠色浓的厚漆,加入再多的清水也完全化不开,似乎某人一旦陷入,身心便永远都在挣扎。而白须的颜色也是到了极致,近乎透明,似乎又坚又冷的深山冰雪,实在令人忍不住暗地倒抽几口凉气。
长街上这几个怪人也许本来很普通,却在他们身上有个共同的古怪特征,才让人一见便想敬而远之――
怪胡子。
这时,黑白二须望着那个灰须人,在轻轻点头,对方也很快打回招呼。
街上,那些眼睛搽着雪亮的行人又发现――
三个人的胡子不但极长,亮光也古怪,还有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便是莫名的硬。他们正点着头,胡子却好象几块硬质的木头,硬邦邦的根本没有随风生动静。
三个人走到一起,灰须人抬头瞅一眼客栈门顶的牌匾,在上面,被某位人士信手涂写着漆黑如夜的四个狂草字:
龙头客栈。
他低下了头,默默地缓步走到门旁,一颗头颅倏忽动了,一仰又一摇,“夺”的一下轻响!他腮下灰须,飞快地钉向门旁的石墙,与石墙相比自然显得柔软的须,已被他一下子狠狠嵌入石头。
在长街上一直呆站着傻瞪眼的人群,这一会却清醒了过来,每个人都远远跑开了。
他们以为这个灰须人不但是怪物,还绝对是个不可救药的疯汉,因为――
一个人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端端的一个人,谁又会逼他去撞墙?
――从古至今疯子杀人,官府也无奈,被杀者倒显得活该。
他们不得不避,暂时躲开为妙。
灰须人却两眼没有一点散光,聚精会神吐出口气,猛力一摇头,须又拔出。刚才嵌进石墙时,灰须碰撞石头曾发出响声,眼前从石墙里拔了回来,四周却无丝毫声息。
灰须一根也没断,再去瞧墙面,已留下一块不大不小的凹痕。
仿佛墙上在粉刷石灰时,还没有被风干透,可立即被一个顽童用只扫把大力捣了下,才硬生生留下这么一个凹痕。
又好象平静的水面忽然起风了,荡开一层层的涟漪。
这个灰须人的内力,居然已达炉火纯青的高境界,几乎入了仙人使法一般化境!
如果内力用得太猛,只会令石灰皮成块脱落,可是发挥太少了,又只能扫落一些石灰粉末下来。
灰须人身后,黑须人突然开口道:“老大,这次只要进去住客栈就行了,不用再做个人标记,因为铁雨楼应该知道咱们在此。”
墙上这个扫把状的诡异须印,原来是专门的标记,似乎联络用的,并非灰须人特意耍功夫。
“难道铁雨楼的人,已吩咐你们便在这里等候么?”
边上,白须人也开口了:“是这样,老大。”
灰须人不再说什么,踱步进入龙头客栈。
三个人闹了半天,竟然只在墙上留下一个突兀的须印。须印落在那里,显得说不出的孤零零。
此时,长街上行人已骤然多起来,却没有几个敢大步经过龙头客栈门口,几乎都站得老远观看着,或在私语。
所有行人都一副惊怕模样,惟恐惹祸上身,住在附近的几户老实人家,甚至已悄无声息去闭上门。
(二)
龙头客栈里一些住店的客人,也见了黑白灰须刚才聚首的一幕。
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开始恨自己起床太早,才一睁眼便见了整整的三个大恶煞,实在是晦气大凶。
现世报果然来得快,这三个人竟然进入客栈了,客人们的嘴里便一起发苦,暗叹今日不吉利,犯上太岁。
黑白灰须三个人,却准备和三只看门狗那样守着门口不走。他们在一张离大门最近的桌子边上,一齐坐下。
客栈中的客人,虽然都恨不得在脚底抹上油水、逃出客栈,眼下却只好慌张躲入客房,发誓不再出来。
龙头客栈中,一时寂无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