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轩辕风,身高两米,体重一百九十多斤。
此人身子是高,不算很重,却仍然一身多肉,也并非胖子。
绝不是只有胖子,才会肉多。一个沙场的大将,甚至一个小兵,都浑身堆满了结实的肉球,完全没有多余的脂肪。
在轩辕风一百九十斤的体重里面,可能便有一百多斤是其身上的血肉重量,而不是骨头的重量。
人在远处的十几米外打量此人,便似乎一只憨态可掬的北极熊在无比可笑地蹒跚着沉重的步履。可一旦相面对了,眼前面对的又似乎一堵冰冷非常的高墙。
这世上,不是只有胖子的身形像熊,一个彪形大汉也是。
轩辕风一身上下,到处都长了肉嘟嘟的小肉球,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似乎一个圆鼓鼓的,由若干个肉球组成的大气球。
这个气球的外形如此巨大,令人十分怀疑里面是否充多了气体,或者暗中疑心用一根尖针用力刺完以后,是否便立刻泄了气。
然而,这凹凸不平的表面上,所有的肌肉实际上却完全不松垮,一点都不肥,如精制的牛筋一般富有弹性,如石块一般坚硬。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哪一个美女的小手实在闲着无事了,大着胆子去细心地抚摩一番,就一定哪儿也找不到一块多余的脂肪,这美女会一时手感硬邦至极。
而这一副腰粗肩阔的身体,体内构成庞然骨架的骨骼异常硬朗,硬得可以用双指一下捏碎几颗山核桃。
叫人奇怪的是――
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力巨人,其轻功身法却快如风吹。
这世上大部分的楼房,一楼的高度才有四米。
这位身高两米的仁兄,绝不施展一点轻功,膝盖和腿部也都不做任何弯曲,只要如一具僵尸一般轻轻松松一跳,那么他双手上的指尖,就一定已十分随便地刚好触及天花板。
这一跳,仁兄的脚尖离地一米左右!也即是说,他的手,长度已接近一米。不但人长两米,那一双手也够长。
人长手长,一身着白衣,身形快如一股疾风,在一片草地上面所向披靡,比名人“草上飞”更似草上飞人。
以至江湖上有传言――“风过,人死”!“轩辕风,人如风”!
轩辕风手上的一柄钢刀,其名“黑天”。
黑天快刀,亦如风!快刀一去,便如风,任何人皆不可去仔细捉摸一阵。
巨人虽然酷爱穿白色的衣裳,那身形却飞快得见不到也摸不着,白衣化成风无色,即使在暗夜之中,也根本瞧不到他的人在何处。
这时候,风一阵阵吹了过去,白天成黑夜,好象日落了,所有亮光如火光熄灭了。
此时正是接近黄昏的时分,高大魁梧的刀客轩辕风,手已持刀。
刀长――
比每一个普通武士用的刀都长,长了许多,大约几寸。所谓兵书上的“一寸短一寸险”,这长出来的几寸,更容易要人的性命(此谓“无象”)!
刀却又不长,它长不过刀客轩辕风的一条长臂。轩辕风的长臂,已长过普通少年人的半个身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柄刀果然是用一块质量极上乘的铁锻造而成,极薄也极黑。玄黑,黑如墨,是淬了火的好铁。
持刀的,自然应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使刀好手,但这个好手轩辕风,现在把一整套章家十三式劈花刀法使了下来!却云里雾里,水中下霜,简直叫人不知所云。
也许轩辕风在今天又在哪儿喝多了些黄汤,所以刀式才未免美中不足,令人不知所云!
确实――好的刀法,需要好的身材去配合。
但是轩辕风的高大身子,已弯曲了半个下来,蹲在那儿使着刀,身材看起来仅有驼背的年老夫子之限,实在很可叹。
更可悲的是,他似乎恼羞成怒,忽然恶向胆边生出。突地使出一招“雾里送花”,利用地堂刀法的身形,向路旁一个老翁头上砍去。
那老翁只是蹲在官道上面雾里看花,本来正觉得那猩猩般模样的白衣怪物,耍得刀花撩人眼,刀风凌厉。
眼花缭乱之间,花已飞花,花也非鲜花,是刀的花。刀花,竟一下子化作了无数片!
忽然间,他瞅见猩猩(轩辕风)忽然就往自己的身上喂起招儿,就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很随意地往背后墙上,抽起了扁担义无返顾迎了上去。
他在大声笑骂着,似乎很看不起眼前这一条模样儿生得既黑且壮的汉子。
完全黑鬼一般的人类,耍着随身的软刀像玩醉拳一般来欺负他,把他当成了木偶耍,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也不甘示弱!
他虽然是从很远的一个小山村里来到这儿,却很不希望城里有人看不起自己。毕竟,他也不是为了杀人放火、偷抢拐骗,下蒙汗药、强奸妇女吹迷烟,吃喝拉撒而来的!
有时候一筐毛竽卖多了一两银子,或者是顾客不小心多付了几个铜钱,他都非常的高兴。无恶不做的恶徒,也正是他和那些淳朴的乡民们,所切齿痛恨的宵小鼠辈!
(这时节,老翁正刨出一块地来,又种了很多土豆,他喜爱这些能够使自己慢慢走上致富之路的农作物。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过去了,他都从田里弄下很多东西,把它们收拾干净了又刷洗了好几遍,然后再仔仔细细地全部都塞在箩筐里面,等到一集市就挑到城里来卖。)
那个猩猩――轩辕风把刀口磨得好锐利,这老人的一截眉毛,已被完完整整削了下来。幸亏他自己还有些机灵,闪得比较快,还没有被割掉一只耳朵。
走火的刀子既然已无眼,人便该像水上行舟、看风转舵。
这个时候,老人就已经把扁担舞了个不分东西南北中。他的体力还好,毕竟是下地的农夫,这半生一直都干了不少的苦活!
只可惜,与武林中人对打,这种野蛮力量是根本就派不上用场的。他完全被轩辕风飘忽神奇的身形,搞得昏了头、七荤八素……
像这种“扁担”的棍法,其实用来对付一个在乡下偷鸡摸狗的三流小贼,可能还有一点作用!
扁担又落空打在地上!这可能是第二三十次落空了,扁担的一端裂开,发出“哗――”一声清亮的响声。于是老人的脸,被气得一下由青转红。他的体力,已完全透支!
一件天青色的衣裳也被汗水完全湿透,那张跟死人一样灰白的脸上,像云一样白的胡子上面也挂满了汗水,正一滴滴地往地下掉落。
扁担的一端包着一块生铁,轩辕风的软刀砍过来砍过去,已有好几次把刀口都砸在那上面,发出了托!托!托的声音。
手拿扁担的老人不懂武功,但一个根本不懂武功的人,有时候随便虚晃几下,也能把一套真功夫的路数,搞得乱成另一套。
这可能便是《易经》中说的“太极生出正反两仪”的道理,两仪化为四象,而四象又化八卦。
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如果是两个相敌对的人便阴阳不调,水火不容!
这个道理,可能也同样接近于――我们平时生活上所说的“走运”这个词儿(此谓“无我”)。
轩辕风久攻不下怒不可遏,他定了定神,又终于甩出浑身的解数,使出了一着华山的“混沌一破”,往那老翁腰腹上一大空门刺过去。
老人的一口气接不上,却也刚好“太极”地发出了一声叫,出了绝妙的八卦――
他累得噔噔噔地往后退出三步,糊里糊涂巧妙地避开了那“混沌一破”,便委顿在地了!
轩辕风却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阳光下,那把黑糊糊的刀,发出来的刀光煞是诡异、耀眼。
他认为既然自己的刀子已无眼了,正如太阳迟早会落下西山那样;索性一路无眼到底,随心所欲而去,那么站在旁边观看的路人,便要自己知道“逆我者亡”的道理。
人群里有个人在大声叫喊:“这里有个疯子,谁去救命啊?”那个人,可能是老翁的乡民。
一只手突然就不知道是从哪里伸出来的,用两根手指飞快夹住了刀身。手的主人,是一个穿着银色衣的男子,笑眯眯的眼睛。
轩辕风疯魔乱舞好像杀出了一个性子来,眼睁睁看着刀子刺了出去,却转眼又被夹住,无论自己怎么去拔也一动不动;便急不可耐向那个施救的银衣人下身,猛踢出一脚。
那银衣男子却也不闪避,只是手上加了一些力道,把刀子直往身子后面拉扯。轩辕风便一个收势不住,黑糊糊的身体像一个肉球般朝前冲出。
他的两脚没站稳一个“倒栽葱”,然后又是“狗啃泥”终于栽倒了。
街上那些一直一脸兴奋看热闹的人,这时才终于纷纷围拢了昏迷在地上的刀客。
“这个轩辕风,是不是又因为吃酒才吃高了?”
已过了老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过去扶起地上的刀客。可能是住在这里的人,是谁都见惯了这个场面。
所以伟大的刀客轩辕风,常常都是自己睡个自然醒以后,再爬起来像一只蜗牛那样,慢慢踱步回到家中。
他那黝黑无比的脸孔跟身子,有三分之一原因是练刀法时太阳晒的;也有三分之一是因为制作刀子时,炉子里的炉火烤的;那最后一部分原因,可能便是跟现在这般“太阳浴”的。
外篇:街角事件
红日白云,清风、小鸟,皆是来去匆匆。
小城,老街古巷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城中,到处摆满了小摊子,到处都开着店铺。由此可见,各类货物的资源非常丰富。
小贩叫卖的声音,小孩嬉戏的声音,大人还价的声音;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杂声,充斥着混合在一起,显得无比喧闹。
在小城上空,忽然有一阵疾风刮过去。一条紫色的暗影,在青天下一晃而过。
有很多在路上行走的人,都看到了这个影子在快速飞行,都不以为怪。路上的人都知道――那条人影是武林高手在行走江湖时,留下来的赶路景象。
虽然有大部分路人是寻常的百姓,完全不懂武技,但他们全都见惯了这种空中赶路的景象。他们都知道――当今世上,能人辈出。
这一些能人个个都身怀绝技和奇术,锋芒大露,好象天外的神人。便由这一些人,构成了另一个世界:江湖!
江湖奇妙,一入江湖风波恶,也不知有多少人葬身于江湖的凶浪中。就算没有被江湖的险恶环境害死,很多江湖人还是要感叹自己一生白活;一入江湖岁月催,催着人老,他们到老才知自己一生庸碌无为。
陆小凤是江湖人,他无疑是江湖人!
确切的说,他是一个江湖浪子。
浪子多血泪,陆小凤却没有血泪史。
浪子大多坚强,陆小凤无疑很坚强。
再坚强的浪子,也需要女人的柔情安抚。
现在陆小凤在享受一个女人的爱抚,女人叫花婷。
这个一身骚的花婷,无疑是场中老手。她把陆小凤料理得舒服极了,差一点哇哇大叫。
享受花婷这类女子的侍侯,正是陆小凤江湖生活中某一种调剂。
江湖上的生活,容易使人头疼欲裂,喘不过气。陆小凤很不希望自己的头痛起来,所以,总是千方百计寻找调剂的方式。
陆小凤躺在一张大床上,这张床大得可以睡下四个人,花婷自然也躺在那上面。
他们在这张空间很大的床上,摆出了各种姿势,如鱼得水如龙跃深渊,彼此满足。
谁能够说花婷满足?花婷突然在娇笑:“陆爷!能不能陪我去逛一逛街?”
――她想上街去疯狂采购。
逛街?陆小凤知道,那是“花钱”的代名词。
陆小凤却很不在乎钱,而且他现在心情也不错。一听花婷的要求,马上哈哈笑出一声,他爽快的点了点头。
陆小凤知道,女人提出来的要求,男人是最难拒绝的。
他还知道――钱如果不拿来花用,就不是钱,失去了它本身的价值。
所以,陆小凤很喜欢让女人帮他花钱。
大街很热闹,在一个小摊子上面摆放着许多胭脂和水粉,琳琅满目!风吹过这里,便有浓浓的幽香,向四周不住扩散。
花婷在挑选颜色靓丽的胭脂,东拿西抓,不时捧起一盒来放在鼻端去嗅。在她旁边除了站着陆小凤,当然还站着那个摆摊子的小贩。
小贩的心情很好,看着面前那一堆女客的笑脸,他似乎看到一张张银票在向自己笑。于是他自己也笑了,不由自主笑起来。
和气生财,他的笑脸竟然又招来不少女人。这个小贩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也长得很帅气,特别是在自己笑的时候。
他认为女人们眼光真不错,都找对了他的摊子,在欣赏他的帅气同时,还能买到好东西。
“啪”的一声,一盒水粉被摔在地上,外壳碎开,水粉和黄泥混合成一堆。
是花婷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她看着地上水粉,一脸的歉意。
小贩心疼起来马上阴沉着脸,他本来早就觉得那女人有点毛手毛脚了,怒骂一声:“你知不知道这水粉是好东西,怎么可以这样浪费它――”
花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把钱赔给你吧。”
小贩变回笑脸:“可是它很贵的,要五十两银子。”
谁都听得出他完全在敲诈,陆小凤在一边笑了下:“啊,这不就是‘天香堂’的水粉么?它真的是好东西。”
所有人一齐看向他,陆小凤接着道:“隔壁村的张婆婆被人用这个水粉搽在脸上,有很多邻居都说她年轻了十年,比刚刚死的时候漂亮多了。”
好几个一直围在摊子上的姑娘,在边上尖叫:“什么,难道这些都是给死人化妆用的么?”她们被骇住了,花容失色离开摊子跑开:“那我不要买了!”
小贩焦急着去喝住客人,没一个听他的,花婷和陆小凤也随着人流走了。
大街上一直很热闹,这一会却更加热闹了。声音嘈杂,无以复加。
很多人围成一堆,唧唧喳喳,那里明显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凤一向不很喜欢凑热闹,根本不想去理会那边到底何事吵闹,他打算和花婷去清风阁吃一些菜。
但他们挤在人堆里,几乎寸步难行。这时他听到人群里传来一个话声:“方老太死了,真是可惜啊。”
一个老婆婆死了,有什么奇怪?寿终正寝,才是正理。
又一个话声:“听说她死得很奇怪,所以官府在查案!”
这时花婷的说话声,也传过来:“陆爷!我想。”
“死人有什么好看?”陆小凤,却只有被她牵着走去了。
一个破败的家门,一只狗蹲在那里吠叫。
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哭天喊地,伤心得求死不能。她脸上皱纹纵横,那是岁月刮出的痕迹,她的双手粗糙,使劲擂着泥地。
陆小凤看了看她,见一身粗布衣裳,正是标准的穷人衣着。
在中年妇女身后,破漆的门里,传来一阵由捕快发出的忙碌声。
门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矮身材的汉子,另一个是官府中的捕头。
那个矮汉子在说话:“尸体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明显是病死的。”他的声音,又粗又嘶哑。
捕头回道:“王仵作,照你的验尸结果证明方老太并非冤死。”他奉命来调查命案,就是希望自己能对得起那一份朝廷俸银。
王仵作道:“是的,我敢肯定并没有人谋害她的性命,她不是冤死。”
人群里传出一个质疑的话声:“方老太的身子平时很好很正常啊,一天三餐,一顿能吃两碗饭,哪来的病?”
捕头连忙往人群里扫视,搜寻说话的人。
刚刚说话的人,又在喊道:“我在这里!”
一个寒酸的瘦老头。
捕头问:“你是谁?怎么知道她一顿能吃两碗饭?”只有跟方老太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她的生活细节。
瘦老头粗红了脖子叫:“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我是她邻居,她经常到我这来吃饭聊家常的。”
现在瘦老头对方老太不明不白的死,感到很痛心,报案的人就是他。
门口一直蹲着那只狗,老是吠叫。一直坐着的那个中年妇女,也不停在嚎啕大哭,双手拍地已拍得红肿。
中年妇女在叫:“就让我娘好好安歇吧,不要再折腾她了!”
王仵作道:“是的,死者可以早点入土为安了!凭我二十年的验尸经验,绝对可以判断一切。”他的话声很自负。
门里又出来两个捕快,吃力抬着一张明显沉重的木板,上面是方老太的尸体,蒙着一条被子。
陆小凤走到放着尸体的木板前:“慢着!”阻止捕快抬走。
捕头一看,喝问起来:“你是谁?不要扰乱办案秩序!”
陆小凤道:“我知道她怎么死。”
捕头怒气冲冲道:“刚刚王仵作已有判定,死者是病死的。”
陆小凤不以为然:“我说不是!”
他揭开了木板上的被子,接着按了按尸体的腹部,很柔软。
然后,问那个王仵作:“阁下应该知道病死的人,是怎么样的吧?”
王仵作想起什么,面色一变,大骂起来:“这个人是谁,捕头怎么容许这样的疯子捣乱,还不快收押起来?他有什么资格来管。”
陆小凤笑了:“官府就应该为民请命,明辨是非,只要我能帮助你们破案,何必在乎那么多?”
捕头认为陆小凤说得很有道理,便点点头向王仵作道:“你先配合他,看看是否能破案,如果不能对此案有所帮助,我再以扰乱秩序之罪,关押他也不迟。”
这时候,陆小凤又向王仵作道:“阁下请说说看,病死的人是怎么样的。”
王仵作额头冒出一串汗珠,却已说不出话来。
陆小凤向捕头道:“病死之人脸色蜡黄,指甲灰黑,腹部胀实!方老太的脸色和指甲都发白,腹部柔软,这证明什么?”
捕头道:“并非病死。”
王仵作在冷笑:“难道是毒死?”
陆小凤摇头:“非也!”
续道:“死者舌头微红,不是中毒发黑的迹象,明显不是被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