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渐低着头,半天没有听到多余的字眼,抬头时,却看到他的脸色铁青,在茫茫黑夜里很是狰狞。
季云渐的心“咯噔”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他说,“我知道了,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然后擦过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一阵大风吹起,季云渐不禁一阵哆嗦,再不想其他,拢紧衣服夹着脑袋进去了。
饭桌上,同事们咋咋呼呼地相互开玩笑,学医的人平时工作压力大,消遣也不多,聚在一起聊的话题却不少。包厢里吵吵闹闹的,余捷坐在角落里,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却发现今晚的酒真是好,像那个傻姑娘身上的味道一样香,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关宜彤一直和几个护士坐在一起,目光却一直锁定在余捷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出去一趟回来心情好像更不好了,而且她还在洗手间碰到了另一个叫她“林小安”的人,她隐隐约约中觉得两者似乎有什么关联。
“哎,我们玩点游戏吧,干聊天太没意思了。”戴黑框眼镜的实习生最闲不住,鬼点子也多,硬是把余捷也拖了进来,“出来玩,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早知道余医生酒量那么好,以前早就叫你出来Happy了。”
“是啊是啊,以前以为余医生不好相处的,今天才知道人不错,酒量更不错啊。”边上的附和声越来越多,余捷也不含糊,反正都是他输的份,拎起酒瓶就上。
季云渐坐在位子上,慢慢地往嘴巴里送鱼丸,安静的调调让小豆奶和唐疯子面面厮觑。“你确定你不是在装淑女?”小豆奶凑上前,摆摆手,“这是几根手指?”
“变态啊,走开,那么肥的爪子还不藏好。”小豆奶蔫吧了,怏怏地收回了手。
“季大小姐,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啊,扫了您老人家的兴啊?”唐疯子清清嗓子打圆场。
“没事,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心里堵得慌,憋着难受,要发泄。”
“得,晚上鸭店不,我请客,您老随便挑。”还没说完,却挨了小豆奶一个结结实实的糖栗子。
“老婆,你怎么又打我?”唐疯子委屈地抱着脑袋,“人家很乖的。”
“今天不跪搓衣板了,回去跪键盘吧,稍微动一下就会啪啪响,看你还老实不了,怎么着要到送货上门让客户挑选的嘛,你居然怂恿云云去鸭店!”
华丽丽的双簧啊,季云渐眼皮子都懒得抬了,“靠,你俩敢不敢再恶心点儿。”
晚上,小豆奶将轮椅挪到了季云渐的床边,小心翼翼地一只手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摊在被子上。
季云渐一张一张地细细研究。
一张是一排农民工住的低矮的房子,破旧粗糙的墙壁与新安装的两页窗格格不入,屋顶上明显是私自拉结的电线,一根零散地垂在屋檐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门前的矮凳上抽烟,带着围裙的女人在井边洗衣服。
一张是一个小孩子的背景,站在板凳上,手握着勺子柄,似乎在炒菜,另一个孩子是个侧面,扎着小辫子,捧着盘子。
一张是夕阳西下,几名男子头戴安全帽坐在工地旁吃盒饭,空地上还立着瓶劣质的烧酒……
几张照片让季云渐深深地感到心酸,世界永远都是不公平的,贫富差距就像是白云与黑土,那是无法丈量的存在。
“小豆奶,你什么时候照的这些啊?”
“之前就是哀家的腿断以前都在进行啊,我可不想天天不是照葡萄架,就是照千年乌龟,我想干点有意义的,我准备用这些图片去参加这次的摄影展,你觉得怎么样?”
“嗯,挺好挺好,立意鲜明,光影对焦在我看来很OK啊,而且现在好多摄影师不是拍瀑布就是拍人物,很多拍贫困大众的都是选取最让人心疼的场景,没有从我们日常生活的现实出发,城市里每天在大街上遇到的人里说不定就有他们,维维小豆奶,我看好你哟!”季云渐很大气地拍拍维维小豆奶的脑袋。
“不要叫我绰号,哼,还有啊,获奖可是有奖励的,最高一万,最少也有几百呢,嘿嘿,如果获奖了我们春节就去三亚旅行吧。”
“还没影呢,你就许下光明前景了,不务实的孩子。”
“嗯哼,看看他们,再看看我们,生活是不是天壤之别了,所以啊,别想太多,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抢来了也会走的,反之是你的怎么也不会走的,不要太纠结了。”
季云渐此刻才真正佩服了小豆奶的智商,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就是个在世阿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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