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刚才在腹内作诗本就动了情,现在听湘云说泪,一时把持不住,流下泪来,掏出手帕,捂在脸上,哽咽道:“好好的又提泪!提泪……你们忙我哭会儿……”宝玉欲劝不及,妹妹泪早开花,众人也不多理会。湘云被人泼了冷水,心中郁闷,正无聊,便劝她来解闷儿。
惜春有着出家人的沉稳,看此时无人再献技,才捻佛珠望着那无际的棉田一脸深远犹如经历一世沧桑——棉花端庄安详,佛陀般,静静坐在朴拙的,莲花上。
张小泱叹道:惜春姑娘果真是有指慧根的……惜春闭目,以旷外之人的洒脱应道:大佛学家妙玉禅师也是这么说我的。其实作诗不过是我的业余爱好,我倒是画得一手好画儿。虽说艺多不压身,可如此多才多艺——唉,何苦来呢!
张小泱听了讪笑,这年头真有夸自己不脸红的,于是双手合拢,躬身低头,对惜春师太表示崇高的敬意。
众人再看黛玉,仍旧在哭泣,手帕湿得水鸡儿似的,湘云乐此不疲,口口声声劝道:哭什么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什么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黛玉哭得更厉害,于是众人上去劝,七手八脚,你言我语。张小泱悄悄拉开众人,悄声道:女生嘛,哭了别劝!越劝越哭!于大家点头,然后各自去附近玩玩,只留下宝陪她,一支烟工夫,果然不哭了。宝玉对张小泱又敬一层。
待黛玉脸上的泪痕随风而去,已是日垂西天,大家怕赶不上二路汽车,便及早与张小泱告别,两班人马各住城北城南,同城并不同路。天色已晚,张小泱也怕赶不上而路汽车。各自回家不提。
黛玉那首未出腹的诗成了宝玉的一块心病,整日尾随林妹妹,苦苦哀求她把那首诗读给他,“妹妹那日极有感触的样子,看来是首好诗!好妹妹告诉我,不然!——我做和尚去!”
黛玉深厌他着一点,以前动不动就说“妹妹百年之后,我做老龟给妹妹驮碑去”,现在又改这口儿了,整天嚷着做和尚。“你做和尚?人家出家的可都是大学生,就你——要做了,也是一野和尚——”
一席话把个宝玉的脸活生生变成猴ρi股,黛玉也觉话说的重了,便推开他,道:“好了好了,我写给你便是——什么好诗呢!”说罢,提笔,小楷写道:
一个人的日子,挺好
陌生人好处,好打交道
俩人面对面的时候,几乎没有话
是谁创造了寂寞
又是谁
缔造了繁华
时间是遗忘的凶手
化石知道什么可怕
我在草原之夜 点燃一棵灯草
寒风吹过 那个谁
不曾留下
宝玉随笔动而念罢全诗,又端详好一会儿,忽然眶中盈泪,哽咽道:妹妹果然是才女
黛玉扔掉笔,抽出手帕,“知道就行了,废什么话呢”
窗下那只鹦鹉打着圈儿。湘妃竹墨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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