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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网王)倒春寒 >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他在黎明前最深沉的时刻忽然惊醒,昏暗中猛地起身察看四周,室内寂静无声,只余得昨晚陪侍的女人在枕边轻柔的呼吸。

斜倚在枕席间,他点燃一支烟,就着黑暗中猩红光点独自出神,紊乱的心跳无法平息,总觉得…瞬间,象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离开了自己。

他怔怔抱着被子独坐良久,最后按捺不住强烈的预感,他独自去到书房,也不知怎地就此静静守在电话机旁…一直等到几乎天亮。

直等到刺耳铃声划破所有宁静。

听完话筒那头­干­巴巴的汇报,他不动声­色­扣掉话机,转身拉开房门对守在外面的心腹下了一道简单的命令————把人带回来。

而后,他关上书房的门,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天空,待得略略回神,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堆得如小山般。

分别三年之后他终于等到她的消息,虽然是死讯,然而他的心情平静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或许…他的心意并没有自己所想那般深刻?

一时的混乱很快在看到盘旋在宅邸上空的直升机那刻消弭无踪,他漠然转身走出书房,以最冷酷的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震荡。

空气中似乎有谁的低泣袅袅不息,当他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

他去看了遇袭的继承人。

在日吉组专属的治疗部门,他看到他的继承人满眼空洞,出发前往秘密基地训练时登上直升机的少年似乎一夜间死去,连同他所带的近卫葬身于青木原树海,回来的只是躯壳,怀着意欲毁灭一切的怨恨。

他的继承人在特殊病房内无声恸哭,室内的满目疮痍一如他坍塌内心,那些无处发泄的恨毒;守在病房外走廊上的人则神­色­各异,看似感同身受抑或愤慨…实则…

过了没多久他转身离开,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

深秋的阳光透过巨大玻璃窗打在脚下,影影绰绰间他仿佛看到蠢蠢欲动的兽群————山雨欲来;也罢,终是要继承关东第一黑道的銮舆,既然如此…

他将袖手旁观,让她的孩子提前领略血雨腥风,也无不可。

然后…然后事情一如他所料发展。

暗潮汹涌的内宅,态度不明的分组,出尔反尔的长老,加之始终听之任之的自己,所有因素叠加成为他的继承人蓦然蜕变的结局。

他承认自己过于冷血,只是不这样又能如何?他的世界是兽笼,血腥、残忍,除却不择手段往上爬再无路可退,如果她的孩子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死亡才是慈悲。

………………

等到不可挽回…他看到她的孩子生生被乱枪打死当场,心头猛地一跳,身体深处蓦然升起的却是解脱般的轻松,为什么?

他的疑惑尚且来不及自问,地面已经被血迹淹没。

仓猝间筹谋的计划破绽百出,自然比不得浸­淫­黑暗数十年的群狼,他的继承人掀起的叛乱来不及动摇什么即被瓦解,空气中俱是杀戮过后的余音,他站在重重护卫身后满脸冷漠。

之后…胜利者脸上的笑意来不及展露,最靠近战局的几人已被无形力量撕得粉碎;残肢、内脏、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猝不及防的人群惊慌失措,无数枪口始终寻不到该阻击的目标,而他…则缓缓眯起暗金的瞳眸,眸光死死盯着半空的某一点,淡漠的神情蓦然变得温柔。

他看到她了。

姣美的容貌一如初相遇,甚至在猎杀人群时也丝毫未曾改变。

整个宅邸不久死寂一片,他躺在冰冷的血腥里,艰难地转头看着她…一直看着,目不转睛,被取走心脏的胸口暴露在深秋凛冽的风中,他却不觉得冷。

然后,他看到此生所见最美的眼泪。

她将失去生机的孩子抱入怀中,神­色­间的狰狞缓缓散开,她轻轻摇动臂弯中僵硬的躯体,嘴里哼起歌,眼神无比爱怜。

他的视野一点点黯淡下来,世界化为灰烬前他看到漫无边际的铅灰­色­,最中央有一处银蓝的光芒…极力睁大眼睛看去,他才发现却是自己胸口处漂浮着一物。

婴儿指骨大小,想是上衣被她撕裂的缘故,他挂在胸前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白泉神社的圣物,他曾经装作漫不经心扔给她的护身符,她不惜触怒他离开之后,他清理她的所有物时唯一留下的东西。

………………

原来…是这样。

电光火石间,他如同醍醐灌顶,所有一切蓦然想通。

却原来,他的见死不救不是为他自认为的考验继承人,他的冷漠除却无法避免的历史,还有心头最深处的怨恨。

为什么她死了,他的孩子活着?

刚开始他是这般怨恨,和他的孩子一样,即使他知道不该怪罪,他也还是不肯施以援手…除却想剥去继承人心头的柔软,他不否认有恨意在其中。

他的世界是兽笼,她的身边是栖息地;虽然他从不说,虽然她从不问。

到最后,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以为他和她还有漫长岁月,只要她的孩子长大到足以在满目血腥的世界里拥有一席之地,他就可以毫无顾忌,谁想到结局竟是如此。

命运居然不允许…甚至一再破坏。

他想起来了,此时却是无数次重复的结局,命运再次取得胜利,她仍旧无法解脱。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天他始终不安,原来潜意识里他知道会发生的事。

他艰难地抬手攥紧胸口漂浮的灵物,张着嘴咯咯几声却有温热的血液倒灌入咽喉,他始终发不出声音。

………………

她还在哭,无声的哀恸,狰狞的疯狂,半透明身躯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有乌黑的血渍自她柔媚的眼角蜿蜒滑落。

见过亡灵的眼泪吗?

那样悲凉与不甘,挟着仿佛永生无法平息的怨毒。

她对孩子的爱衍生出无限的力量,却无法违逆既定的命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任由她一再痛苦?

想提醒她,想告诉她…最后,他闭上眼,满怀不甘。

秋子…秋子…秋子…

对不起。

………………

他不后悔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强自将她禁锢抑或用无数美∕­色­迷惑众人目光,他只懊恼没来得及说出心意。

黑暗世界一经涉足就是不死不休,他的在意会令得她死无葬身之地,权利与**叠加会焚毁任何人的理智,他冒不起失去的危险。

所以,他漫不经心将她的孩子交给他疯狂的母亲,也只有如此才能让窥视的人错以为她无足轻重;他收集无数与她相似的女人,因为那样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喜爱那种类型。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母亲疯到不允许他身边的女人孕有子嗣,可他不能如何,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况且这样也好,至少她的孩子会是唯一。

孩子被以他早年夭折的兄长为名,直至她死亡都不知道生母是谁,他也无所谓,因为那个孩子毕竟要背负日吉组的未来,注定陷入黑暗之人弱点越少越好。

他只是没想过,或者说他故意不去考虑她的心情,若是早知道即使十几年没见也不能抹杀母亲对孩子的爱,或许…哈~说什么都太迟。

他做事不允许后悔。

失算的只是他小看原以为的棋子,第二个怀孕的女人,他原想借来转移组内日趋集中到继承人身上的注意力,是他大意了。

所以…对不起,秋子。

在这样疯狂的世界里你给我平静,我却没能尽到男人的责任,没关系,我倾尽所有还给你,无论是整个日吉组还是世界,你要就拿去。

至少…无数次重复的最后…我始终可以死在你身边。

………………

身体最后一丝热度从伤口处渐渐散去,他的世界布满扭曲的铅灰…要开始了,他知道;他还没有死,不,或者说他早就死了,现在还能思考是因为戴着灵物的关系。

他苦笑一声,僵硬的眼帘中倒映出支离破碎的天空。

梅比乌斯环————无限重复的死循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来自她的力量。

他躺在几道极力撞击排斥的重压里,任由自己如破布般被撕扯,时空将再次扭转回到开始那刻,遗憾的是他每次都只能在最后关头才想起一切。

最初几次他不明就里,渐渐的方才能想通。

这就是所谓的时间点出现错误,他的女人是一个巨大的BUG,她的能力让自己死亡那刻开始到她的孩子死亡的这段时间成为梅比乌斯环。

所有相关人员被封印其间,一直一直重复所有事件,为的是一次次重蹈覆辙,她企图从中找出能救回孩子的契机。

这一次是第几次他死在她手上?他不记得了,真是遗憾…为什么他不能早点想起来?

如果说所有人的死亡是注定,至少慈悲一点让她达成愿望,她痛苦太久,让她安息…求你,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

重压到达极限,他感觉到身体碎成无数分子,神智归于虚无之前,他再次看到银蓝的光芒,这一次却与往常不同,似乎最中央的光晕中隐隐有绯红闪烁…

他心中一动,神智随即被大片空白取代。

………………

再一次真正苏醒,却是他得到她即将归来的消息那刻。

彼时他脑海骤然一空,猛地有无数画面灌入,一时头晕目眩,他在近卫的低呼声中颓然倒下。

他躺在床上细细梳理忽然解开封锁后的信息,内心狂喜不已。

这是…从最开始就改变的命运,无数次重复的历史中也是唯一一次,那么…他豁然从被褥中跳起身,顾不得其它就往外冲。

然后…他看到一个极是陌生的女人。

她是谁?!她在哪里?!

他站在暗处惊得无法思考,远处正被人领着走进垂花重门的…不是她!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那陌生女子回过头,相同的姣美容貌,那双眼眸却不是刻在他心间的女子所拥有的。

半晌,直到那群人消失,他缓缓转过身,忽然心灰意冷。

不是她…命运被改变了却不是因为她…她的存在…不被允许吗?

若是换到没有经历无数次死亡之前,他会得杀掉所有人,只是现在…他眯着眼,慢慢转身走回自己的院落。

‘给我盯好那里,发生任何事第一时间通报我。’他如是命令密卫。

然后,命运果然朝着一条截然相反的方向走下去。

她的儿子毫发无伤,包括原本该全灭的近卫也只是失去三个,是那个陌生女子闯入密林带出所有人,他调查的报告这般显示。

原本该是争锋相对的分组与长老渐渐改变立场,原因出自安藤拜访过那女子。

从未泄露的,他母亲的疯狂与铃木的­阴­谋毫无预兆被他的继承人全盘得知,那孩子却…始终按兵不动。

他藏在暗处将所有改变尽收眼底,包括她的儿子在已然知情的状态下对那女子所做的一切。

闲暇时他考虑过她的儿子可能前来的质问。

既然他可以掌控一切为什么任凭事态发展?他想过无数种答案,最后给出的大概也只是————不是她,即使拥有同一具身体也没有意义。

他爱的始终是那个一直安静到如同新雪的女人,而不是近来不知为什么脑海忽然多出的一鳞半爪信息中占据重要部分的陌生女子。

不知道发生什么,他隐约能猜到,或许是那个陌生女子带来的,关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重叠,玄幻吗?不,经历无数次死亡的他,已经再没有什么事可以令他惊讶。

那应该是…全新的历史,亦或者…平行时空。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有预感,这次将是终结。

这样,也好。

………………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陌生的女子这般哀切的道歉,‘我不知道时空选在这个时候反弹,你做的梦才是真实,而我居然无法改变。’

被更改的历史再次回归本该发生的场景,虽然时间跳跃,结局却是相同;他在满堂混乱中微微挑了挑眉————那女子果然知情。

‘别怕,这是原本该发生的事。’

‘你的母亲封住某段时间…你活下来,她才能彻底安息。’

‘看到也没关系,反正时空不会允许你记得。’

与她相同的姣美容貌所流露的却是极深的悲悯,那女子半仰头看着空气,‘……既然没办法救下所有人,那就全部都死…’

仿佛不可违逆的天意,她缓缓在空气中凝结成形,纤细的手掌扬起…杀戮开始。

‘先生…救我!我怀着您的孩子。’

作为棋子的女人颤抖着揪住他的衣袖,年轻秀美的脸上俱是恐慌,他极是残忍的泯灭对方的希望,甚至算是愉悦。

‘我的孩子?我只有一个孩子,他叫日吉光秀。’

痛吗?绝望吗?现在你能感同身受了,当她死亡的那刻,我的心情。

旋转的空间被她寻到的希望渐渐破开,他坦然站在一点点蔓延的虚无中迎接终局。

‘生如朝露,幻梦一场。’

当她头也不回离去,当那女子回首,他扯掉保护自己许久的灵物,指尖一松,仍由自己连同世界一起崩毁。

那女子说‘我逆天改命,你魂飞魄散。’

…这样也好,既然她的愿望达成,什么都好;新的历史与他无关,那个心心念念陌生女子的少年,不是他。

到最后,他和她一起消失。

浮生若梦,他终究是无悔。

七十五章

混沌的空间里仿若广袤无垠,细细眺望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铺天盖地的铅灰,层层叠叠、漫无边际。

感觉象是飘在静止的水中,沉沉浮浮…不,又或者该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随波逐流,因为身前身后俱是空茫,只是稍作挣扎我就放弃,因为分不出自己究竟是移动还是静止,甚至一直往下沉。

过了很久,远处渐渐亮起光点,在胡天胡地的灰­色­中显得异常刺目的银蓝光辉,我顿时­精­神抖擞,舞动瘫软的四肢用狗爬的姿势拼了老命往那里追去。

那是高桥秋子的魂魄之光,密林里借用灵力时我所见到的颜­色­。

待得近了,才看清楚日吉光秀半蜷着,如同胎儿般被包裹在淡淡光芒中,高桥秋子紧随在他身侧,有丝丝缕缕银蓝从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加固保护日吉光秀的光晕…

见状,我加快靠近的速度,可是心里越是着急,原本已不算太远的距离反而越是难以接近,象是被排斥,每当我尽力靠上前就有不知名的力量将我推开。

静止的空间开始缓缓震荡,日吉光秀周围的铅灰­色­沸腾一般盘旋奔涌,混乱的气流中那两人的影像时隐时现,几息之后,高桥秋子的身形变得更加透明起来,那些银蓝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减弱。

糟!我还来不及反应,高桥秋子已经满脸平静的伸长手臂,指尖浅浅拂过依旧双眸紧闭的日吉光秀,一抹温婉的笑靥浮现在她的嘴角,随后那些黯淡的光芒骤然亮到极致。

极力靠过去的同时我张嘴就要大喊————住手!你会就此消失!可是我忘了自己如今同样是魂魄,根本发不出声音。

该死!

高桥秋子原就几乎耗尽心力在与时空相互抗争,现在她居然不惜要将三魂七魄尽数化为灵力,以保护日吉光秀不被缝隙抹杀!

而我却只能旁观,始终无能为力!

怒气值达到最高点,也不知从哪里生出许多力气,我摊开四肢奋力躲过激流,沿着气流间隙靠近,居然被我一下子抵达两人身侧。

此时高桥秋子的脸上已经分出几重浅影,我伸出手贴到包裹日吉光秀的银蓝之上,绯红的线条自指间蜿蜒而出,强行将刺目的银蓝压下去。

忽然有一线柔软的声音传来,在耳边轻声道,“我的儿子就拜托你了。”

我抬起头,嘴角狠狠的抽搐————好吧~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灵对话,可是…你丫不要把责任擅自压到不相­干­的人头上啊喂!

自己的儿子自己负责!管生不管养该有多混蛋!

高桥秋子的影子浅淡到几乎可以透过她看见后面的铅灰,却不影响她璨若星辰的容光,这女人仿佛刹那间盛开的娇艳牡丹,美得倾国倾城。

事后回想我觉得自己许是此时被勾引,她的笑容真真令人无法抗拒,瞬间忘记所有,只是怔怔看着,等到附着的指尖被猛地弹开,我才豁然回神,可惜还是迟了。

高桥秋子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淡去,身影已如同滴落湖面的雨水,层层涟漪泛开的同时整个人蓦然消散。

覆在日吉光秀周围的银蓝光晕一时大盛,亮到极致复又收敛,急促闪烁片刻随后安稳下来,原本岌岌可危的保护膜变得固若金汤。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半晌回不过神,只得愣愣的护住日吉光秀,两人缠抱着在充斥狂乱气流的空间中随波逐流。

她消失了?!甚至连‘再见’都没有,不等她拼却­性­命保护的人醒来看一眼,也不给我推卸责任的机会…逆天改命的惩罚来不及降临,她自己­干­净利落的魂飞魄散。

混账女人!

可也…令人止不住钦佩。

………………

象是不小心跌落湍急的水流,四面八方袭来的俱是重压,我勾紧双臂与意图夺走怀中所抱之物的力量极力抗争。

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化为颓然的长叹,我吸吸鼻子,艰难地空出一手按到自己左眼处,指尖用力抠入所谓的眼眶。

有暖暖的热意滑落掌心,我偏过脑袋用还能看见的半边眼睛瞪着半拢的拳头,五指缝隙里有微微的绯红辉芒闪烁。

好吧好吧~高桥秋子你赢了!我抿抿嘴角,苦笑一声。

我拼尽全力可以了吧?

我不再愤怒或许你为一己之私将我滞留异世,也不埋怨你在我渐渐死心想认真活下去的时候再次把我拖入混乱,好吧~我承认自己被你感动,不是热血或者圣母,无关立场,没有对错,只为成全母爱的决绝与狠戾。

五指狠狠地收紧,掌心圆润的热意刹那间融进皮­肉­,不消片刻左手与前臂俱被绯红­色­沁染;我抬高手臂,算是平静的看着自己血红的爪子,闭上眼略略感知片刻,双指并拢沿着乱流某处重重朝下一划。

一切悄无声息,狂乱无章的气流如同灌入深海,刹那间平息下来,我睁开眼睛极目张望,铅灰的空间依旧遥无边际,然后渐渐有星星点点微弱光芒飘浮在周围。

见过夜晚的星空吗?大概就是那样,光斑忽大忽小,时远时近,最亮的却也不过寸许规模。

伸长手臂极力朝那处靠近,我趁隙低头对仍旧昏迷不醒的日吉光秀絮絮叨叨,“诶~我可是真的竭尽全力,生死由命啊~等下你出不去或者剩下半边可不能怪我。”

我可是连老本都用上,挖下自己的­阴­阳眼,把灵力之源灌入左手,能不能撕开空间把一个活人送出去就要看对方的运气。

嗯~好吧~我倒是忘了此举该是成功,不然日吉光秀也不会活着出现我所在的那处时空,只不过当初我真没想到居然是自己把个麻烦送到身边。

时空悖论还真是…非我等凡人可以理解。

左手握住虚无,五指用力往下扣,银­色­星芒渐渐被力道破开,细小缝隙艰难地一点点扩张、扩张、再扩张…光线越来越亮。

等到眼前的景致慢慢浮现端倪,我松了口气把臂弯里环着的日吉光秀扯到面前,慢腾腾就着缝隙塞进去。

那外面是家里的大厅…从几样破旧的家具能够辨别,只要把人塞进去就万事大吉,剩下却是那天我的事了。

啊——手中动作一停,我急急把人拖回来,换个顺序方才继续…差点忘记他头朝下,别好不容易弄来的人因为无心之失挂掉,囧。

先是双腿,接下来是腰,然后是上身…正当我小心翼翼把人推出缝隙,心头悚然察觉到阵阵惊悸,百忙中回头一看,死鱼眼猛地睁到最大。

后面正有整片整片黑暗蔓延而来,无声却迅速的吞噬着铅灰,所过之处尽是死寂,包括那些气流包括那些漂浮的光点,一切尽数熄灭。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潜意识却极是恐惧————那绝对不是好东西啊啊啊~

………………

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慌乱中猛地用力把还剩小半身的日吉光秀踢出去,外面立刻传来[碰——]!一记闷响,呃~我缩了缩肩膀,不敢确认他究竟以何种姿态落地。

转头看了看逼得更近的那片黑暗,仓促间我只来得及寻到附近剩余光点中较大的一处,尽力靠上前,手脚并用开始撕扯缝隙。

不能跟日吉光秀一起出去,时空不允许过去与将来同时存在,我连看都不能看,万一被当时的自己窥见,那乐子可就大了,别的不说结局肯定悲剧。

无垠的黑暗渐渐逼拢过来,在我将缝隙撕扯到几乎可容侧身挤入之时…几乎,却还是差了那么点,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危机已经近在咫尺,却在此时,黑­色­被侧边骤然延伸过来的银蓝光幕阻挡。

那是高桥秋子幻化的颜­色­,怎么又回来了?

来不及细想,手下的缝隙被撕扯到一定程度后象是陷入凝滞,无论我怎么折腾都纹丝不动,与黑暗抗争的银蓝正慢慢减弱,阻碍寸寸消弭,手底无意识撕扯着,眼睛却呆滞的回望,心里不由自主想象等下[哔——],会变成扁扁的吧?绝对会吧?

生生被合拢的时空夹缝压得魂飞魄散,连渣都木有啊喂!

我几乎绝望,黑暗最深处却亮起针尖大小的光点,以极是飞快的速度朝这里靠近。

如同划破夜幕的流星,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究竟是什么,那物已经撞到银蓝光幕,转瞬间属于高桥秋子灵魂之力的银蓝就此收拢,顺着那物的来势一并朝我袭来。

痛…

左眼位置痛得无法忍受,身体被大力撞击失去控制直直向后跌去,模糊的右眼视线中,黑­色­如终于寻到机会的兽群,猛地扑面而至。

劳资八百年强盗发一次善心,结局就是立地成佛…尼玛!

我豁然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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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半晌,我嘴角一抽,“我说…你想做什么?”

被遮挡半数视野的角落能看到颇是眼熟的一檐亭角,再过去是金红日光…­祼­∕露的四肢能感受暖风习习,真正一派祥和惬意景象。

如此良辰美景加上前刻才刚死里逃生,我本该热泪盈眶的庆祝自己劫后余生,过分点还可以COSS二战结束那幕经典镜头,搂住最靠近自己那人来次法式深吻什么的…

只是————

任谁一睁眼就看到有颗脑袋凌空俯视,双手不知为什么还扯住自己的衣襟,看样子很有要将之撕开的迹象…这种时候,我的反应已经算是淡定了,对吧?

我睁着死鱼眼,盯住上空那张脸,良久,视线缓缓下滑,落到几乎大开的前襟,几秒之后顺着附在衣料上的指尖上移,绕过一圈最终再次停在对方脸上。

“日吉…”我清了清嗓子,慢腾腾地抬手点了点自己的领口,“你是不是太心急了?无论想做什么,至少也该找个房间。”

“虽然天气算是暖和,野战还是极限了点…”

我看你家不缺开房的钱,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诶~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幕我怎么觉得诡异的熟悉呢?

少年俊秀的脸庞刹那间黑到极点,半掩在刘海下的暗金瞳眸凶光暴涨,“你醒了,还有力气胡说八道。”杀气满满的,咬牙切齿的语调,“睡得真熟啊~高桥秋子,连心跳都能消失。”

神­色­狰狞到下一秒会做点什么也不奇怪的程度,人却支起身,松开攥着我衣襟的手,改扶着肩膀把我半搂起来。

此时我才看清楚这人身上所穿并非冰帝校服而是灰蓝相间的运动服?

一时我有些混乱起来,怎么?返回的时间出差错了吗?不对啊~附近确实是我午休前睡觉的凉亭…呃~

四下张望的目光定在远处的天际,我愣愣的扭回脑袋,扯扯日吉若的袖子,“我睡了多久?”不是午休吗?怎么一下子日薄西山。

“我怎么知道。”日吉若恶狠狠的回答道,边说边倾身靠近,抬手将我松动的几个扣子扣回去,“你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问班上同学也没人知道你的下落。”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暗金双眸瞬也不瞬,眼里是冷冷的极是危险的神­色­。

“我让手下在学校里搜索,比赛结束立刻赶回来,你却让我看到你断了呼吸躺在地上。”

………………

啊嘞?我愣了下,躲躲闪闪避开他的注视,“那个…可能是睡得比较熟?”

覆在前胸的手掌移到肩膀处,五指收紧,力道大得几乎快掐断骨骼。

“撒谎。”他的鼻息骤然靠近,湿热的嘴­唇­贴到我的耳坠,“高桥秋子你当我是白痴?”一字一句藏着令人战栗的煞气,“有谁的睡眠会心跳呼吸一并断绝?”

唉——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爪子,示意他放松一点,随即转过脸,胡乱啃住他的脖颈,含含糊糊回答道,“我比较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

齿间咬的皮­肉­带着活人的温度,呼吸间能嗅到独属于少年的生机,我舔着从颈边血脉慢慢散发出的热力,顷刻间就能察觉他的肢体僵硬,气息紊乱。

啊~不管了,我松开牙齿,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寸许,目光游移扫视他一番,然后————双手捧着他的脸,嘟嘴亲上去。

我承认自己耍流氓。

此时此刻,除却想蒙混过关,心里还有余悸未消,我迫切需要安抚。

近在咫尺的双瞳波光摇曳,倒映出我空茫的眼睛;紧贴的双­唇­有片刻僵硬,随即日吉若象是反应过来,手覆上我的后脑,重重将我压向他。

他咬破我的­唇­角,舌尖强硬的顶开牙齿,深入口中舔过上腭;我闭上眼,让所有思绪被堵回去,无论是他的疑惑,抑或我的惊惶。

除了绝口不提,我没有任何答案。

否则我该怎么说?告诉他这点时间其实我已经过了大半年,还亲身参与一场血腥争斗,看过他的死亡…最后回天无力。

我什么也不能说。

那是曾经的未来也好,平行世界也罢,所有都消失;高桥秋子与那个男人的往事,爱与不爱,有权力知晓答案的人灰飞烟灭…疑惑与恩怨到此结束。

………………

辗转反侧的热意猛地抽离,耳畔传来日吉若暗哑的声音。

“你哭什么?”

我哭了吗?睁开眼睛,视野有些模糊,我眨了眨眼,果不其然眼角处有水渍滑落…

日吉若双眉紧皱,带着薄茧的指腹擦拭我的眼角,神­色­藏了几丝不知所措,等到脸上的湿意被他手指尽数收起,他放下手将距离拉开些。

两人静静对视许久,我率先掉转目光,“啊——这么说放学了?”

“嗯。”

得到肯定答案,我忙不迭起身,斩钉截铁掐拳,“我该回家…”

正想装淡定爬走,手臂却被攥住,日吉若凑近过来,看了半晌又缓缓眯起眼,“那之前,你答应今晚和我约会。”

呃~我僵了一下,慢慢转身冲着他傻笑,“我只是想回教室收拾书包。”手腕挣了挣,附着其上的力道稳如磐石…囧。

“不必麻烦。”眉梢轻挑,暗金的瞳眸顿时波光诡谲,日吉若抬起空着的另一只手,打个奇怪的手势,“我早让他们取出你的东西,守在附近。”

眸光牢牢地攫住我,薄­唇­轻勾露出极是邪佞的笑意。

凉亭外密密的植株丛忽然摇晃几下,几道身影迅速从数个角落窜出来,静静站在空地外,双手垂立身侧,姿态恭谨。

我的嘴角连同眼角一并抽搐,半晌,僵硬地扭头瞪着身边站的这位,嘴张了张而后阖上,心里哀嚎一声,捂脸。

这这这,这还真是…被看光了,劳资的脸木有了。

显然,对于我满脸颓败日吉若极是愉悦,脸上的线条由冷硬变得柔和;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后收到他更是恶劣的微笑。

“走吧~我们去约会。”

甚至不待我反驳,他攥住我的手,返身朝那些人走去,侧脸的神情…面­色­微赧,嗯~看起来依稀有几分羞涩。

我无声的叹口气,一时忘了坚持。

是了,在那个时空我是想他的,特别是比较过那位之后,更显得他呃很好…

这孩子虽然不甚可靠,对我的容忍度却超乎想象,即使我现在有关于那男人的片段记忆,也还是提不起任何恨意,毕竟是两个人,对我来说。

十几年的光­阴­可以将人改变到何种程度,我不知道,也不准备让那种未来发生,我只记得手心握着的少年,无论好坏,两个人算是彼此影响深远。

无关感情,是经历的一部分。

………………

一行人俱是无话,行进中只余得草木枝桠掠过衣角发出的悉悉索索声响,直到穿出常绿植株,眼前豁然开阔。

不远处即是通往冰帝学校侧门的林荫道,身前身后的几道人影悄无声息散开,几息过后隐入各个暗处,日吉若的步伐未曾停顿,始终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光影明灭的两侧树荫内偶尔能闪过极快的身影,那该是日吉若的随扈。

我的手指轻轻一动,日吉若缓下脚步,偏头看着我,“怎么?”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决定不多事问什么奇怪的问题————记得日吉光秀说过,日吉组惯例中随身近卫人数该为十二…可是我怎么点都只见到一半。

记得早先日吉若的身边确实有十二个人,至少截止望月鳝事件之前,虽然那些人没有一次同时出现,我看过的脸是该有那个数。

呃!我蓦然一顿,心头恍然:是日吉光秀出现之后吧?日吉若身边的人员少了一半。

盯着越来越近的学校外门,我抿抿嘴角,犹豫不定是否该透露点信息…关于日吉光秀或者满怀怨恨的问题。

高桥秋子封闭时空,我努力半天始终逆不过天意,最后所有一切还是按着轨迹走下去,日吉光秀也不会记得关于我的事,那么现在的他应该始终怀抱恨毒吧?

他…会找机会报仇,我…该多事吗?

边走边斜眼有一下没一下瞟着身侧,我在心里计算半天得失,最终在对方有所察觉回望时异常无辜的扯扯嘴角,半低下头,作一副装叉的娇羞状。

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劳资不管,一来解释不清楚二来…救个人容易吗我?别不小心为一句警告把人弄死,到时候指不定高桥秋子回魂掐死我。

距离学校大门十几米开外停靠三部极是眼熟的黑­色­系轿车,没等我们靠近驾驶室已经下来一位男子,那人打开车厢门,随后静静站在一旁。

日吉若走到车门前,手臂一紧将我先推到门边,“上车。”

扶着车门弯腰之前我习惯­性­抬眼,目光掠过四周,落到马路对面即刻停滞,那里泊着同样的黑­色­系轿车,中间一部车厢玻璃窗落下,车内似乎有人静静注视这里。

那是…我心念方才一动,搭在后肩的掌心立刻传来异样,耳畔听得日吉若低声冷哼,不明所以,转瞬即逝,其间蕴含的却绝对不是什么兄友弟恭。

“看什么?我和他才不象。”日吉若用极小声的音量对我说道,手下力道加重,逼得我立刻矮身钻入车厢,我人还没坐定,他已经挤到身侧的位置内。

“我好象没说话。”我重重翻个白眼,“激动什么?”炸毛炸的不是地方吧?

………………

不多时车子引擎发动,窗外朦胧的风景开始流动。

日吉若一直沉默,视线却由始至终停在我身上,反复打量,暗金的瞳眸是喜怒不辨的神采。

刚开始我是想保持处惊不变的淡定,渐渐的实在抵不住他异常诡异的眼神,眼角狠狠一抽,我­阴­森森开口道,“看够了没?能说下感想吗?”

“激动吗?兴奋吗?”

拜托你有点传说中的高贵冷艳行不?别两眼放光跟个­色­∕狼似的,我知道高桥秋子这外皮长得好,只要我不开口说话很能迷惑人,但是…你天天看早该有免疫了啊喂!

我试图用目光阐述愤怒,可惜日吉若不为所动,仍旧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良久,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住我左边脸颊。

“你的左眼,看不见了对吧?”

他的目光沉澈,语气平淡,眉宇却有锐利锋芒倾泄而出,俊秀的脸庞刹那间布满令人忍不住战栗的­阴­狠。

“发生什么事?又或者是谁伤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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