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昨夜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莲玥已然完全记不清楚,她只记得她靠在少年的怀中,两人都是静默无语，但又和先前的尴尬沉默不同,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安宁和欢喜在心中蔓延,然后……就是今早醒来了。

大概是昨夜实在睡得晚了，到了平日起床的时间，居然也并没有醒来，最后还是被陆瑶给摇醒的。说到陆瑶……看着抱着自己手臂不断控诉秦希言种种“恶行”的粉衣少女，莲玥忍不住有些头疼，当年在七秀坊，本以为秦羽裳已经是活泼外向之至了，后来认识了陆瑶,才知道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两年过去，这丫头如今更是­精­力无限，大早上的，就又和秦希言杠上了，然后……然后就从窗口翻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摇醒了。她现在无比想要抱怨，昨夜阿廷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关窗。

一想到自家师弟，饶是昨夜一直镇定的少女也不免有些脸红。其实昨天的一切根本就都是意外，虽然听了秦希言的话，让她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但究竟应该怎么做，还是半点头绪也没有。更何况，她虽然相信那个少年心里也是有自己的，但毕竟不敢太过确定，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恰好出现了。大概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有睁眼，而是顺势就假装睡着了，任由他抱着自己回到房中，而后，便看到了他对自己……既然发现了他的心意，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之后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少女回忆得太过入神，直到陆瑶一脸奇怪地唤了她几声，才终于回过神来，安抚了她几句，待到她终于关上门离开，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

穿好衣服，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莲钗，忽然想起昨夜那人别扭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将那支钗收好，从包裹中找出一支素净的木簪挽上，这才推开门出了房间。

很显然自己是最后一个起的，到客栈的大厅时，那四人已然坐了一桌。陆瑶大概是还在和秦希言闹别扭，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扭了头去和叶璞锋说话，却偏偏还时不时地用余光去看秦希言，自以为做得隐蔽，但在场的几人又有谁是看不出的？这场景倒是看得莲玥忍不住笑出声来。

玄衣的少年闻声抬头，恰对上她的目光，露出一个清浅却温柔的笑意来，让莲玥忍不住呆了一呆，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到了他的脖子上……也不知道是被衣领遮住了，还是已然褪去，总之在他的脖子上是没有看到自己昨晚留下的牙印，这让少女很是松了一口气——天黑的时候，反正也看不清楚，总是胆子大些，一到白天，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了，反而忍不住害羞起来。

“师姐，吃饭吧。”看到少女视线的落点，少年微愕，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师姐在想些什么，也不免有些羞赧，轻咳一声，还是腾了位置，招手示意她上前。

两人之间气氛怪异，就连瞎子也看得出来，但很明显，并不是闹别扭或者吵了架，反倒像是……不好意思，余下三人看在眼里，心下皆是了然，会心一笑，让少女更加羞恼，“嗯”了一声之后就一个劲儿地埋头吃饭，再不理会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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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又是不得不露宿野外。

到底是江南，即使是荒无人烟的野外，倒也可称得上是风景秀丽，别有一番滋味了，只是……若是这两人不是整日抬杠争吵，那就更好了。带了些指责意味地看了眼秦希言，却见他也是一副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模样，莲玥叹口气，终究还是不放心陆瑶一个人走远，起身追了上去。

其实，陆瑶是楚秀萧白胭的弟子，在剑术上的造诣相当不俗，那日她说未必会输给秦希言，倒也不算是大话，两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胜负也不过是在四六之间，当然，秦希言还是要占上风的。相比之下，作为一个从来都怠于练武的人，莲玥的武艺，那就真的不值一提了，按说，是没什么可担心的。然而在莲玥看见远处那个抱着膝独自静坐的粉­色­身影，衬着夕阳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虽然自己也不见得有多成熟，不过陆瑶比她尚且小了两岁，如今不过十五，甚至今年生辰还未到、尚未行过笄礼，终究还是个小妹妹……这样想着，心里对秦希言的埋怨不免又多了些，他平日里就算再胡闹，也总还是有分寸的人，怎么这一次却偏偏没了轻重？更何况，这两人之间，分明是还有着些自己不知道的暗潮……

“小瑶这是怎么了？”在陆瑶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莲玥轻声问道。

“阿玥。”身背双剑的分衣少女倾了身子，顺势靠在身侧少女的肩上。莲玥伸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阿玥。”

“嗯？”

“你和司廷是不是……在一起了？”

沉默了许久，陆瑶突然开口，却并不回答莲玥先前的问题，反倒是转了话题问起司廷来，让莲玥手下不由得一顿，有些羞涩地点了头——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否认的。

“真好！”陆瑶感叹着，语气欣羡，“还是你家师弟好，又稳重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