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男说:“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在县城的效外租了一个跨院。金屋藏娇啊!”
文秀这才红着脸儿笑了。果然是一个清静的跨院,四周环绕着冲天杨。两个人的恩爱就不用说了。
一天晚上,柔情蜜意过后,柳少男说:“文秀,我要娶你,无论花多少钱摆平这件事情都成。”
文秀感动得掉了眼泪说:“少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能对不起我丈夫,我要是离开了他,他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喜欢你,我不能太自私了。你要是想我,就去接我吧。如果你同意,我会处理好的。”
“好吧,我答应你。”柳少男被文秀的善良深深地打动了,他同意了文秀的请求。
几天后,柳少男又将文秀给送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文秀总会带回来一些时新的东西来。七拳半家本来就穷,这回碗里有了油腥儿,个个乐得眉开眼笑。就这样,隔三差五的,柳少男就赶着马车来接她。文秀有时住三天,有时住半月,来来往往风风光光的样子很是让屯子里的女人羡慕。
可是日子一久,这闲话也就出来了。屯子里的孙五老爷家的管家进城看见柳少男和文秀在城里下馆子进戏院了,还说文秀挽着柳少男的胳膊呢。这事儿风一般快地传到了七拳半的耳朵里。七拳半虽然长得小可也是个男人,老婆红杏出墙,他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等到文秀回来的时候,到了晚上,七拳半就抓住老婆往死里打,文秀天生一付倔犟的脾气,咬牙一声不吭,只是说:“我和柳少男相爱是心甘情愿的,你要是看着不顺眼,你就休了我。和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曹文秀算不上偷人养汉,要不是可怜你,我或许早就抬ρi股走人了。”老婆这么一说,七拳半的就蔫了起来。老婆说得也在理儿,好端端的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人儿,算是一朵鲜花Сhā在了自己这堆牛粪上了。人家没和他散伙也就不错了,再说了,自打老婆和柳少男相好上后,每次都带不少嚼谷回来。算一算来,这顶绿帽子戴得也值。七拳半只好将这股怨气埋藏在心底。
这天黄昏时分,七拳半在县城里给父亲抓药后兴冲冲地往回走,走到半路,忽听不远处传来数声枪响,一匹快马由远处的乡道上飞奔而来,七拳半看得一清二楚,马背上趴着一个穿贯裹缎的汉子,那马跑到七拳半旁边的时候,汉子扑通一下从马上摔了下来。这当口,数十匹快也从后面赶了过来。马上的人竟然是鬼子和伪军。七拳半将鬼子们恨得要死,他就不明白,不在东洋老老实实地呆着,到我们中国来干什么?不用说,这个从马上摔下来的汉子是个好人。不然,这么多鬼子和伪军为什么追着他不放?七拳想到这儿,费了全身的力气将这个人扯到了蒿草丛中。鬼子和伪军过去后,七拳半这才擦了把汗打量了一下昏迷不醒的汉子。七拳半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汉子竟然是老婆的相好柳少男!柳少男的肩膀上中了一枪,现在已经是人事不醒。想着老婆和这个人在一起时会发生的一切,七拳半的心里就像堵了块棉花,他抬眼看了一下不远处的老爷庙,一个大胆恶毒的想法在心里产生了。他从篮子里掏一把防身用的尖刀,将柳少男的那玩意给割了下来。
办完了这件事儿后,天已经黑了。七拳半长舒了一口气,多年来的积在心里的怨气一散而光。狗男女,这回看你们还老实不?
那时候,交通不便,再加上七拳半身小步短,只好在一个屯子里的亲戚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七拳半又悄悄去了一趟老爷庙,他本以为柳少男会死,可到了那儿一看,除了地上有一滩子血迹以外,柳少男踪迹皆无。老爷庙里空无一人,会不会让狼什么的野物给拖走?可地上并无野兽的踪迹。怪了去了,这柳少男哪儿去了呢?
七拳半本以为文秀这回能和柳少男断了来往,没想到半年后文秀居然一个人又主动去柳少男了。文秀去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长,足有半个月才回来。七拳半就发现,文秀这次回来换个人儿似的,比走的时候要苍老了十岁。据文秀说,柳少男是打鬼子“抗联”队伍里的人。被鬼子追杀,在老爷庙里让人救了。
时间飞逝,转眼又过了二十来年。七拳半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人了。那个时代的中国大地很乱,曾经显赫一时的柳少男被打成了“右派”关进了牛棚。把柳少男打成“右派”的理由很简单,说他是遗留下来的国民党特务。这年冬天,柳少男和许多人一道被关进了“右派营”。巧合的是,七拳半正好在这个“右派营”里当大师傅。看着柳少男每天端着个破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打饭,七拳半的心里就如同夏日的河道里刮过一股微风那般痛快。峰回路转,没想到堂堂柳县长的大少爷也会有今天。
世事无常。七拳半绝没有想到,自己也被打成了“右派”。那时候的粮食奇缺,七拳半给老父亲买了一根麻花用报纸包着拿回了家。回来的第二天就被打成了“右派”。为啥,因为七拳半包麻花时不慎浸渍了报纸上的主席照片。七拳半知道是和他一块回来的二埋汰告的密。这件事情只有他知道。七拳半知道是二埋汰报私仇呢。五年前,二埋汰挑逗文秀,被文秀骂了个狗血喷头,这小子一定是公报私仇。可事到如今,七拳半只能把牙打碎了咽到肚子里。
“右派”们种了不少玉米,七拳半没有想到,为了怕玉米被附近的山民们偷窃,领导们居然让他和柳少男分在了一块看青。
这天晚上,月亮上来了,像个金盘,将天地照着一清二楚。两个人在地头上巡视,刚走不远,一只黑乎乎的老狼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这只狼是饿急了,呜呜地拉着长腔,尤其是那两只绿萤萤的眼睛不亚于两只手电筒。
“不好,有狼!”两个人异口同声喊道。
柳少男反应非常灵敏,他见旁边几步远有一棵不太粗的柳树,一把抱起七拳半说:“快上树!”
七拳半虽矮,身子却灵活,被柳少男抱起来就上了树。做完了这些,柳少男拎着镰刀迎着那只老狼就冲了过去。老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脑袋,向柳少男发起了猛攻。柳少男发现除了这棵大柳树外,别无闪躲的障碍,他清楚狼善直扑而不善急转弯,就绕着这棵老柳转开了圈子。那狼必竟是老了,柳少男趁它向他扑过来的时候,一把操起了它的后腿,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老狼不住地朝柳树上摔打。一场惊天动地的较量过后,狼的嚎叫声渐渐没了,老狼被柳少男给摔死了,可柳少男此时也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喘气。
这时,七拳半看得清清楚楚,不远处有十几对绿萤萤的光在闪动。七拳半喊道:“有狼群!快上树!”
柳少男也发现了,然而,他并没有上树,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七拳半看得清清楚楚,柳少男被狼群淹没了。这棵小树怎架住几十头恶来的啃咬呢?七拳半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知道,柳少男是为了救自己,把狼群给引开了。
想起柳少男救自己的一幕,七拳半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挨上了重重一脚,疼了好久好久。
打那儿以后,七拳半就有了心口疼的毛病,这毛病一直伴随他到死。又过了二十年,七拳半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弥留之际他想和白发苍苍文秀说,他这辈子就做了一件不光彩的事情,那就是他救下了柳少男后突发奇想,利用小时候跟爹学的骟马的手艺把柳少男给残了。他多么想和老伴说说他这么多年来心口疼的原因啊,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可是一口痰上不来,再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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