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暮春,桂花坪村的土改工作告一段落后,转入了发展农业生产阶段。
这天,正是我家请人栽田的日子。我请了8个人,其中一个敲栽田鼓的,四斗田一天就可以Сhā完。如果不请人,四斗田自己一家人三天也能栽完。主要是想图个热闹和吉利。鄂南风俗,开秧门时要向土地爷上香、烧纸、鸣炮,以祈风调雨顺,稻谷丰收。友智叔是敲栽田鼓的老手,歌也唱得好,这敲鼓的差事非他莫属。友智叔已坐在田塍上,架好秧鼓,双手捏着用竹子削成的鼓槌敲起鼓来了,一边敲一边唱:
秧鼓落田响一声,
鞭炮锣鼓闹沉沉,
男女老少齐下田,
庆贺贤东开秧门。
边Сhā秧来边唱歌,
两手Сhā秧快如梭,
Сhā多Сhā快要Сhā好,
行对行来棵对棵,
第一不Сhā烟袋锅,
第二不Сhā毛鸡窝,
第三不Сhā野游鹅,
洗手上岸就发棵。
……
就在这时,中年妇女桂花截住友智叔的歌唱起来了:
落垅小伙是哪个,
喊我一声好阿婆,
我来帮你栽两棵,
带出垅来你唱歌,
歌声未落,“哟嗬”声四起,接着是满田满畈的嘻闹声。人们便把目光投向落垅小伙子身上,这个小伙子便是王有富。王有富眼捷嘴快,说:“我边栽田边想工作呢!你们看,那不是赵队长、刘队长、王支书来了吗?”说完就洗起手来,准备上岸去陪他们。
这时我才发现,刚当选的村支书王甫仁和工作队长赵宝成、副队长刘仁森已站在田塍上,三个人脸上都有笑容,特别是赵宝成笑得牙齿都露出来。我忙上岸发纸烟给他们抽。赵宝成不抽烟,刘仁森抽烟可他就是不接。王甫仁接了烟点燃抽上了。
王有富一会儿就上岸了,和他们打起招呼来。赵宝成见了说:“我们今天是随便来溜溜的,王有富,你忙你的。”
王有富满脸堆笑说:“不忙,就是再忙也要陪你啊!”
赵宝成说:“今天不用你陪,我还要下田学Сhā秧哩!”
桂花快言快语说:“有富,你别溜。你下来,今天你不栽出垅,看我不往你裤裆里敷泥巴。”
这时赵宝成脱掉鞋袜就要下田,王甫仁怎么拦也拦不住。王有富见状,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垅”里继续栽田。赵宝成下到水田,卷起衣袖,拿起一把秧苗向桂花请教。桂花笑着说:“赵队长,你要学栽田可以,得交学费。”
赵宝成笑着说:“我交,你教会我,我上岸就交。”
快嘴老三接住话茬,一语双关地说:“赵队长,把你的短枪给她玩玩就行了。”
赵宝成没听懂,问:“你说什么?”
王甫仁忙说:“赵队长,别理他,他和你开玩笑呢!”
桂花抓起一把泥巴掷向快嘴老三,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王甫仁说,“桂花,别闹了,快教赵队长Сhā吧!我们还有事呢!”
桂花就手把手地教赵宝成Сhā起秧来。王甫仁脱了草鞋也下田去Сhā秧了。刘仁森没有下田学Сhā秧,他走到徐友智旁边,看他敲栽田鼓,听他唱栽田歌。
一会儿风仙把“过中”挑来了。友智叔停下了鼓大声喊道:“歇伙(鄂南语休息的意思)‘过中’哪!”栽田的人听到这喊声先后上岸了。赵宝成栽田的兴趣未尽,在王甫仁的再三催促下,他栽完最后一支秧伸直了腰,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了,在王甫仁的搀扶下上了田塍。我忙上前拉了拉王甫仁的衣角,轻声问:“王支书,一起去‘过中’吧?”
王甫仁说:“没桌没椅咋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