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滴溜的青铜铃铛挂在飞翘的木角上,不时有风儿划过,铃铛清脆悦耳的响声微微打破画卷的宁静。
是的,那时正是开春的最后一月,草原虽冷,青草却已齐膝长,环绕着郁郁葱葱的草原,给地势起伏不定的画面带来浓厚的绿色。
一辆马车安静地行驶着,缰绳很随意地披挂在一匹老马背上,也不知怎么的,道路坑洼不少,车身却没有丝毫的摇晃。
即使是几十年前,想要寻到这样一辆马车,也是种极为奢侈的事情。
一车,一席草被,几啄野花,宝石蓝的天空,宁静而温暖的一幅画卷。
马车的窗帷被轻轻拉开,一张清秀到让绝大多数女子羡慕的美人脸露出,娥眉弯黛,殷桃小嘴,红枣面孔,除了那紧衣佩剑的男装,这真的称的上绝代佳人。
“美男子”睥睨着外面安静的大草原,眼神骄傲而机灵,似乎有感而发,“他”的声音像软如般轻轻砸落玉盘。
“父亲,昨日我做了个梦……好长,长到我现在都不知道是否已经醒来,我很害怕,也很紧张。”
“梦里似乎有过这片草原的画面掠过,但现在记忆比较模糊,也不敢确定,可父亲你知道,我在你身边整整二十年了,多少明晓一些事情nAd3(只有天人交感,才可能做这种压抑恐惧同时非常矛盾的,不感到绝望的大梦。”
“大梦,真的是一场大梦啊!”
“美男子”轻轻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随意揉了揉额头,似乎恼怒自己为何会做那梦。
“咳……咳咳……是什么梦,给我讲一下吧!”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车厢后面传来。
“那梦真的很恐怖父亲,我梦到天崩地裂,我梦到山河破碎风飘絮,饿殍浮野死尸遍地……”
“一头巨大到无法想象其存在的蜃,从北方而来,踏着炙热的岩浆,不断吞噬路过的一切。孱弱的人类,强大的武者,人间的兵器,居所,土地,湖泊,海洋,甚至连天空也全部吞噬,我们逃无可逃,只能顺着背离蜃的方向不断亡命。”
“那梦长到我现在也大汗淋漓,也压抑的心悸恐慌,我只记得最后看不到一丝人烟,到处是雾蒙蒙的灰暗,所有生灵的色彩全部消失,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不断的行走,行尸走肉一般行走……”
“美男子”眼神中的骄傲早已悄然褪去,泛起阵阵后怕和疑惑。
“那头‘蜃’,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可怕的生灵,我甚至怀疑最后行走的雾蒙蒙一般的世界,已经全部被这头‘蜃’吞噬掉,可是父亲,世上真有这种传说的禁忌存在吗”
“‘蜃’吗……呵呵,铃儿,你想多了……我虽然也是武者,却没有你们那种天人交感,防患未然的能力。梦所存在,不一定是现世的果,也可能是因,‘蜃’,你观想它存在,它就存在,系念它不存在,那么,它永远不会存在。”
老人回答的慢条斯理,惫懒而肯定。
“存在或者不存在?父亲你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对了父亲,我们在海青省待了二十年,如今长安召唤,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远道?如果从大道直行,不出十日我们可以直达长安?”
“道不在远,远近皆是道,道不在隐,朝闻夕达。”
“父亲,我问你话你总是顾左右而言它……父亲你二十年前作为家族天师,所卜天机无一弥漏,盛威权势只在家主之下……却忽然隐身退去,在荒芜之地待了整整二十年!前些日子你心血来潮,感应到长安的使命征兆,唤我作男装打扮迎接,明明应该盛装还京,快马加鞭,却小道慢慢腾腾。明明作为你女儿做梦不可能无感而发,父亲你却隐约其谈。父亲,莫不是,二十年前你那道震裂的龟甲卜算,今朝要应验了?!”
“那道卜算……”老人又剧烈咳嗽了几下,车厢忽然死寂下来,凉顷苍老声音接着飘出,“这道卜算,父亲或者当年做错了,不该起卜。都什么时代了,我这个糟老头子还整日抱着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不肯放开……蜃本无形,也许是爷爷的无意,会将它带到人间来吧……”
“算了,铃儿,让后面吊着的那些人加快行程,“忽而苍”城市就要到了,父亲想早点歇息了。”
“‘忽而苍’城?草原之仓,我们所行之路皆是草原,草之仓,不就是苍城?难道父亲你预感到什么?”
唤作铃儿的“美男子”若有所觉,想要追问,却发现后厢的老人已盖上眼睑,平稳睡去。
她有点气急地轻声吹了道口哨,同时手指一道白光闪过,箭射马车后方天际,自己将窗帷拉下,身子消失在无人赶车的车厢内。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