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读书人说道:“你究竟喜欢的是读书这件事情,还是读完所有书这件事情?”
“没有想太长时间,我就得出了答案。我喜欢的终究还是读书这件事情。”
“我今年已经一百零二岁,此后任意一天我可能就会闭上眼睛再也醒不过来,但我永远无法确认自己会在那天死去,所以只要我不停地读下去,读不完又算什么?我依然可以安慰自己,确认自己在死前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很幸福很满足了。”
…………“你喜欢的究竟是修武这件事情,还是修武到某种境界后去杀人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我需要仔细地思考一下。”
走在古武家族后山的山道上,回想着先前在崖洞外与那位苍老读书人的对话,项澜隐隐间明白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听着崖坪间不知何处传来的乐曲声,缓缓停下脚步。
已经沉默了很长时间的谭某某,看着他问道:“你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我终究还是喜欢修武这件事情的。”
项澜听着悠扬的曲声,想着这些日子在古武家族后山遇到的这些事情nAd3(
痴于棋枰饿困松下的二位师兄,痴于琴箫身外无物的二位师兄,满头簪花似疯子般却恬静自安的十一师兄,崖洞外读书至百岁依然不时手舞足蹈的那位师叔。
他还想起了当年在岐山林中箭术精进后兴奋打滚的自己,当年在忽而仓城边塞刀风渐厉后喜悦狂喊的自己,去年在旧书楼枕西窗观星微笑的自己,夜夜站在书桌旁僵硬的自己……“每个人都会碰到很多难题,想要解开这些难题,就必须专心地做下去,就需要最疯狂的那股痴劲儿,但这种痴却不是山一般压在你肩上的重量,而是你内心深处最向往的那些喜悦。”
项澜看着美丽的古武家族后山,说道:“以前我曾经痴过,这些天却忘了痴的本质是喜欢。不存在虚妄的希望,自然也就没有虚妄的失望,更没有什么绝望。人生如题各种痴,就是各种喜欢,喜欢做什么便做下去,那么我想这道题目总会有答案的。”
…………
谭某某真心赞美道:“这句话说的很好。”
项澜耸耸肩,说道:“我经常说出一些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漂亮话。”
二人相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崖坪间飘荡的悠扬乐曲不知何时停了。关于人生痴与乐的问题,项澜得到了一个暂时的答案,情绪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焦虑浮躁。他和谭某某并肩向山下走去,正琢磨着呆会儿是不是应该去旧书楼睡一觉,回将夜大街后或许可以带小楼去逛逛街,放松下心情,不料道旁密林一阵摇晃,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幸运的是,出现的是两个人,那么便不可能是最令人无奈痛苦的十一师兄,不幸的是,这两个人怀里抱着琴与萧,院服宽且大,正是痴于音律的北中南海、西门二位师兄。
“小师弟,昨日看你听曲时点头频率不高,我便猜着那首散曲肯定有些问题。”
九师兄北中南海未央眼睛里同样血丝密布,他热情拉着项澜的袖子,说道:“昨天夜里,我与西门熬了一个通宵,把那首散曲里的三个连贯小节做了一下调动。我们自己比较满意,但终究是自己做的曲子,耳聋神闭做不得数,还是得烦你来赏鉴赏鉴。”
十师兄西门暗劲抱着古琴诚挚说道:“小师弟,辛苦你。”
谭某某同情望向项澜,心想精神层面的那些东西你刚刚想通,但身周这些杂务杂事却又要烦扰你的心神,身为古武家族后山最小的那人,实在是痛苦地直欲令人掬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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