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剑气彼此撕咬,碎散成----打尽,却因炎狼佣兵团长的冒进,最后功亏一篑,“他有没有反省?”克劳德郑重保证:“有,他很认真地反省了。”
“好吧。”贝姆特的语气非常微妙。当时他用的是以身诱敌之计,而他和休得斯之间的纠葛,大部分人都知道,所以达留恩的行动,未必真是卤莽。
“谢首领!”
“客气什么――确定休得斯一行是往北边逃的吗?”
“千真万确。因为气愤团长被重伤,达留恩的部下一直追到北城的边境都市以诺,亲眼看着他们跑进去,还差点和那边的守卫打起来,幸好费路迪亚和费路迪尔的部队及时赶到,才阻止了他们。事后,以诺方面却矢口否认。”说到这里,克劳德嘲讽地歪歪嘴角,“米利亚坦真够愚蠢,为了和我们较劲,就引狼入室。好在没有蠢到底,终归向我们低头了。不,听说是银龙王出马,他才答应恢复通商,果然是死要面子的男人。”
贝姆特沉吟半晌,摇摇头:“米利亚坦可能不知道。”
“咦?”
“和雷南郡一样,以诺的势力完全把握在哈梅尔商会手里,而以前就有传闻休得斯和博尔盖德暗中往来。但是从轩风的事看,休得斯背后应该还有个牵线人,就是罗兰;福斯。”
“罗兰城主!?”克劳德惊讶地瞪大眼。贝姆特神色凝重:“不然休得斯如何肯定轩风是我救的?东城也有动机。何况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只巴着一棵树。我现在担心的是,博尔盖德和罗兰;福斯会不会有什么牵扯。”
克劳德失笑:“你想得太多了,首领,博尔盖德是只老狐狸,怎么会做出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行为,反过来设计罗兰城主的可能性还大些。”贝姆特不语,心道: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自负,罗兰;福斯大可利用这种心态,不是吗?
“不过,休得斯那家伙还真是死缠烂打,阴魂不散,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你的夙敌了?”克劳德大大叹了口气。贝姆特内心一动,脑中浮现的却不是死亡佣兵团长妖美的面容,而是那个曾经男扮女装,气质冷锐的黑发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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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旧识坐回原位,诺因叫了两瓶酒和一些小菜,亲自为他斟满,满脸欢容:“真的好久不见,大概十几年了吧,你过得好不好?”
班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似乎还有点意外,吉西安和雷瑟克看在眼里,交换了一个眼色。
“呃…挺好的。”隔了一会儿,班斯才神不守舍地回答。露蒂丝不喜欢被排除在对话之外的感觉,拉拉诺因的袖子:“诺因哥哥,介绍一下。”
“他叫班斯,是我以前的邻居。”
“哦。”
这一来一往间,班斯已经整理好思绪,郑重开口:“殿下,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
“?”诺因一脸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班斯看得目瞪口呆:“你…你忘了?”
“什么啊,我记得,但那不关你的事吧。”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女儿就是害得你们呣子三人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年诺因的母亲茜蕾雅只身带着双胞胎儿女来到班斯所住的村庄定居,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一天村里的女孩被人贩子掳去,莉莉安娜也在其中,诺因使计救出妹妹,却在逃跑途中被发现,若非侥幸召唤了魔封剑,所有人都会被灭口。
然而事后,获救的女孩又哭又闹,之鱼后,大人们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为了不给村民添麻烦,茜蕾雅连行李也没有收拾,就带着两个孩子匆匆上路。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可以说后来的病故,大半由于这场灾难。
当时班斯下田未归,他的妻子莫娜去了邻村买菜,都不在场,等回来时,一切都太迟了。
“你是你,你女儿是你女儿。”诺因不假思索地道,他行事一向全凭一己之好恶,不迁怒重视的人,反之就当成冤大头出气。
“是啊,班斯叔叔,过去的事就别提了。”莉莉安娜眉目温和,显然调整好了心态,“小云好吗?”
“她很好。”见两人是真的不在意,班斯放下心里一块大石,绽开笑脸,“八年前就嫁人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咦!莫娜姨呢?”兄妹俩齐声道。
“前年去世了。”班斯灌了口酒。诺因和莉莉安娜都露出惊惋的神情,后者更双手合十,为死者祈祷冥福。
“那你一个人过日子难不难受?对了,你干嘛穿成这样,摆噱头啊?”诺因上下打量对方。班斯啐了一声:“什么摆噱头,我是正牌的独立商人!”诺因张大嘴,好一会儿才会意:“独立商人!你这憨大也会做生意?”莉莉安娜同样大吃一惊。露蒂丝吃吃而笑。
“你才憨大,只长个不长脑袋的小鬼!”班斯作势要揍他,“我生意做得可红火了!哈梅尔商会都有几次想挖我过去!”闻言,吉西安眼底精光一闪。诺因还是不减怀疑:“真的?不是瞎吹?亏本就老实交代,我可以借你钱翻本。”
“臭小子!”班斯气得忘了身份差距,扳住他的脖子用力掐。诺因毫不介意,反而大笑起来。
“请问,你是隶属北城的商人吗?”一直作壁上观的术士长Сhā口道。
“是,我是在北城注的册,但我是土生土长的卡萨兰人。”班斯连忙正襟危坐,用了然中带着敬佩的眼神注视他,“您是凯曼商会的会长吧,果然一如传闻的年轻。”
“他就年轻一个长处了。”诺因拆墙角。吉西安微笑不语,暗暗送了颗雷球,既是报复他,也让他闭嘴。
“不瞒你说,三大商会的情势现在很微妙,哈梅尔商会似乎有向希顿商会靠拢的迹象。我不相信博尔盖德那个老狐狸会这么轻率,所以希望有个人帮我打探一下虚实。”
“吉西安……”诺因皱眉,他明白心腹的打算,却不赞成拖眼前的人下水。班斯看看他,笑了:“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就这点小忙,我当然义不容辞。”诺因咋舌:“小忙?你有没有搞清楚问题的严重性?”莉莉安娜也劝阻:“是啊,班斯叔叔,很危险的。”
“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去做探子,只是确认一下。真要窃取什么机密,我一来没经验,二来没人脉――对吧,吉西安会长?”
凯曼商会长点头,肚子里的算盘却打得劈啪响。诚如班斯所言,他是个新手,但正因为是和三大商会都无瓜葛的新手,才能不受怀疑地混入敌营。而一旦上了贼船,他就别想下来了。吉西安有的是手段把他塑造成前锋,摸清博尔盖德的想法。
“说到希顿商会,最近倒有个传言。”班斯为自己倒第三杯,带着些许酒意道,“他们在米尔菲(注:北城首府)的商馆长换人了,因为和南城缔结了贸易关系,希顿会长不得不亲自带队和尼普亚斯大陆通商,委托手下和哈梅尔商会周旋。”
“我知道。”诺因咕哝,对梅莲可与虎谋皮的行为十分不以为然,“那个手下是谁?跟博尔盖德周旋可不容易。”
“好象满厉害的,一天就接手了商馆,在北城的王室也吃得开。名字很怪,叫什么……纽克西。”
“木偶!”莉莉安娜掩嘴低呼。余人不解地望着她。定了定神,银发少女解释道:“纽克西在古语里的意思就是玩偶、傀儡……是好怪的名字。”
“哼,傀儡吗,也许真的是某人的傀儡也说不定。”诺因双手环胸,唇畔泛起冷笑。其他人则感觉很不舒服,露蒂丝皱皱鼻子:“到底是谁取的名啊,真恶心。”(注:魔导国的风俗是由当地的圣职者建议,父母定名,名字的发音来自古代语,这是为了纪念)
“罗兰城主怎么会给部下起这么招摇的名字。”白了上司一眼,吉西安以指关节轻扣桌面,沉吟道,“这人我也略有耳闻,不过还没机会拜见,他的外貌有没有什么特征?”
“没有,没听说有什么稀奇。”班斯回忆了一下道。雷瑟克疑惑地瞅着友人:“你以为他是谁?”
“只是猜测,罗兰城主手下有几两重的我基本上都知道,除了他那个突然蹦出来的师父。”
诺因捧腹:“龙做生意?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谈。”吉西安瞪目:“不要道听途说!他的瞳仁不是橄榄形,他根本不是银龙!”
“不是银龙?”众人都是一讶。莉莉安娜一边思忖一边自言自语:“那还有什么种族是银发?好象只有雪族了,听说罗兰城主是收留了不少雪族。”
“无论如何,他不是简单人物。”吉西安镇定下来,恢复懒懒的语气,“能用一个半成品的法器冰封一座都市,让蕾雪祭司长吃哑巴亏的男人,我不认为会甘于寂寞。”
“吉西安,你老毛病又犯了。”雷瑟克摇摇头,“像你这样的全才是很少的,他不见得懂经商,就算他懂好了,又有罗兰城主撑腰,也不可能一下子爬到那么高的位子,底下的人会不服。”
“唔……”吉西安不得不承认友人的思虑比自己周密。
“交给我吧!趁这次去米尔菲进货的机会,我就加入哈梅尔商会,探探那人的底细。”喝得八分醉的班斯拍胸担保,完全没预料到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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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之月20日;北城埃特拉;上界――
走出空浮舟站,拉克西丝为前来迎接的盛大排场眯了下眼,随即礼仪周到地和领头的使臣攀谈了几句,骑上准备好的骏马。
天空呈现一片灰色,刮了一星期的暴风雪终于过去,带冰粒的雨丝却落个不停,虽然被结界挡在外面,寒意却渗透进来,更添萧瑟。
这次访问的名义是关税洽谈,埃特拉的商人对里那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一定程度,需要疏通一下。但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拉克西丝还另有打算。
米利亚坦比印象中多了几分老态,尽管大体还是神采飞扬,倜傥风流,眼下却和昏庸的统治者一样,有了酒色的痕迹。陪伴在侧的也不是北之贤者赛雷尔;史汀,而是个陌生的机灵男子。拉克西丝看在眼里,暗暗心惊,克制着不问友人的近况,熬完洗尘宴。而宴会一结束,她就在偏厅见到了刚忙完政务的赛雷尔,这才松了口气。
“米利亚坦是不是故意摆样子给我看?”和友人并肩走在廊上,黑发元帅寒着脸问。
“一半一半吧。”蓝发青年苦笑,指着自己的房间,“进来再说。”
“史汀老师!”
刚打开门,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亲热地蹭啊蹭,“我召唤了一只梭尔(注:一种无害的精兽),我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小玲,对不起,我有客人。”不忍心拒绝,赛雷尔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邱玲也瞥见站在他身后的拉克西丝,小脸腾地红了,连忙站好,声如蚊呐地道:“您…您好,元帅大人。”两人曾在东城城主的婚礼上有一面之缘,当时她就对这位女中豪杰神仰已久。
“别来无恙,邱玲小姐。”拉克西丝行了个优雅的宫廷礼。
“那,我告辞了,你们慢慢聊。”偷瞄对方成熟完美的体态,再比较自己锁骨以下,脚踝以上的部分,邱玲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地,怏怏走出室内。
“呵,真是个可爱的丫头。”拉克西丝没有漏看她的小动作,朝友人眨眨眼,“她很喜欢你。”赛雷尔失笑:“小玲还是个孩子。哪有这种念头,她不过是依赖我罢了。”
拉克西丝耸耸肩,走向沙发。一直跟着她的总参谋长先一步泡好茶,放在主客面前。
啜了口香味四溢的红茶,黑发元帅徐徐道:“她确实是个孩子,所以是时候让她成长了。”年轻的贤者面露为难:“我就是不想她接触那些事,才――”
“别傻了,赛雷尔,你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再不让她有自保的能力,只会害了她。”拉克西丝严厉地斥道,“纯洁和性命,哪个重要?”
“您说的是。”良久,赛雷尔沉声一叹。见他听进去,拉克西丝不再兜转这个话题:“好吧,告诉我米利亚坦是怎么回事。”
“通俗的说法,就是冷战。”赛雷尔苦涩地笑道,“因为银龙王的施压,大人不得不向西城低头,心情自然不快,而不快的结果……”
“就是跟你赌气?”拉克西丝接口,眼睛眯成一道细缝,“他几岁?没断奶还是老年痴呆?”赛雷尔尴尬地笑:“大人也不是真的疏远我,只是要我反省,今后别再自做主张。”
想起那近侍,拉克西丝沉默片刻,从唇间逸出轻不可闻的叹息。
“赛雷尔,虽然委屈了你,但你还是向他低头吧,不然这样下去,会假戏真做。”
“……是,我明白了。”赛雷尔脸上闪过恍悟,点头答应。
换了个坐姿,拉克西丝摇摇杯中的液体,状似随意地道:“那幅画还在吗?”赛雷尔怔了怔:“在,您想看?”
“嗯。”这是拉克西丝此行的主要目的,日前朱特送来了席恩的情报,其中提到了东方学舍,显然她那个“奴隶”来历不简单。还有“摩耶”的宰相,这世上根本没有摩耶这个地方,她翻遍古籍,才找到摩耶是魔界旧称的记录。
和魔界宰相有关的古代人,答案呼之欲出。
虽然实在难以置信,拉克西丝还是忍不住跑来确认。
“为什么突然想到看画?”赛雷尔不解,同时也有点担心。那幅画事关重大,就连上次也只是跟对方提了提,没有拿出来。拉克西丝随口编了个理由:“我早就想看了,所以才大张旗鼓地过来。”
“啊…是。”
身为魔导国唯一的元帅,拉克西丝的一举一动自然受到多方注目,若私下见面,反而引人怀疑,倒是光明正大地拜访,去首代北城城主的卧室也可以扣上观光的帽子。
当下两人默契地四处闲逛,最后来到秘室。
赛雷尔先下去,把墙上的烛台点亮,下一秒,拉克西丝主仆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画面中央的青年俊颜含笑,棕发结辫,赫然就是肖恩,连衣着也毫无二致!呆了好半晌,拉克西丝看向一旁的赛雷尔,她很清楚这个朋友对圣贤者崇拜到骨子里,如果他知道所谓的史上最强魔法师是个贪吃好骗,单纯毛躁,曾被她欺负得哇哇哭的家伙,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嗯……还是不要打击他了。
眼珠一转,拉克西丝凝视肖恩抱在怀里的两人,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难道阁下怀疑……同样震惊的克鲁索瞥了眼上司,为突然冒出的猜测战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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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卧室所在的宫殿时,天空已经放晴,几缕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为大地披上金色的外衣。萦绕鼻端的空气潮湿而清新,拉克西丝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
细碎的声音传来,她转头望去,只见一群人缓步走来。被簇拥在中央的青年身材高挑挺拔,一袭黑衣,俊美的面容挂着礼貌的浅笑,清爽的淡金色短发随风轻扬,身后跟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军装女子。
罗兰;福斯!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拉克西丝瞪大眼。
“啊,元帅。”东城城主其实早就看见她了,也是冲着她而来,却装出惊讶的样子问候。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黑发元帅镇定下来,回以嫣然一笑。其他人被她视作路人甲,自动屏蔽。
罗兰的状态也差不多,但他好歹对赛雷尔和克鲁索打了声招呼。
“倒也不能说很巧,我一听说你在就寻来了,不过我们选在同一天拜访,还真是有点玄。”
“罗兰城主不是陪同妻子来的么?”
“我是代替内人来的,本来朵琳和岳父约好,今天回家探亲,可是她昨晚身体就不太舒服,只好我一个人来。”
“哦。”
“罗兰城主不必介怀,您来也是一样。”
拉克西丝斜眼看去,只见一个长相不差,穿着浮夸的男子站在罗兰左侧,一脸殷勤的笑容。想了想,她好不容易认出是米利亚坦的长子,人称[蠢蛋王子]的伯都;欧斯达,辈分算来是罗兰的大舅子。
“伯都王子有空也来我这儿坐坐。”罗兰微笑以应,转向拉克西丝,“如何,元帅,一起走吧?人多热闹。”旁边的陪客相继附和。
和侄子一样眼睛长在头上的拉克西丝却会做人多了,这些鹦鹉非富即贵,不能拒绝让他们下不了台,只好点点头,和罗兰并肩前行。
“记得和元帅初次见面也是在花园呢。”
“咦?”拉克西丝一愣,疑惑地抬眼,对上一双意有所指的蓝眸,心一动,铺天盖地的回忆忽而涌上。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不是花园,而是战场。
鲜血连天,哀鸿遍野,两军激烈地推挤、缠斗,落马的骑兵被敌我双方的马蹄践踏而过,登时化作赤红的肉块;阵形坚实的步兵也抵挡不住兽人的猛攻,被冲得七零八落;流箭和毫无准头的魔法在队伍里掀起小规模的死亡风暴,战局已经混乱到指挥体系无法跟上的地步。
十八岁的少将把剑从不知第几个敌人胸口拔出,连休息片刻的时间也没有,两根狼牙棒劈头砸下,因为统帅的死,所有的蛮族士兵都把矛头指向这个凶手。龙眠挥出短促的弧光,刺穿了一人的颈动脉,顺便附送一脚,让他往另一个方向倒下;被削断武器的另一人却毫不退缩地扑上,张开的大口正好让剑刃洞穿。然而,泯不畏死的敌人竟然咬住了嘴里的凶器,同时第三个敌人撞向马腹,顿失平衡的他摔了下来。
坠马的瞬间,黑色的潮水淹没了心脏,但他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着地一滚,避过了夺命的白刃,拼着最后的力气结果了四个敌人,飞溅的鲜血却遮蔽了视界,险恶的环境又不容他擦拭,只能咬牙保持镇定,用感官代替视力。
此起彼落的惨叫混淆了听觉,他强压下焦虑,分辨出空隙,绷紧的身体宛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突然寒气扑面,长剑上挑,当一声脆响,被震得倒退两步。
[还很精神嘛。]
不同于兽人粗嚎的清脆嗓音拉回理智,他只是诧异,没有放松。战场上,一分松懈就是死,背叛的苦果也不是没尝过。[谁?]声音沙哑,几乎连他自己也认不出。
[你自己不会看吗?]盛气凌人的嗓音顿了顿,软化了些许,[你可以看了。]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擦去血迹,恢复正常的视野映出一个骑在马上的年轻女子,穿着没有阶级章的军服,乌发高束,翠绿的眸子仿佛冰针般锐利。很美,但更耀眼的是她如同夏日艳阳的鲜活气质。
[像一头小豹子。]她上下打量他,评价,实则掩饰内心的震撼。纵横沙场多年,她也从未看过那样绝望的反扑,置之死地的搏命。
[那你就是山猫吗?]他反唇相讥,脸上却有点发烧。
[哈哈哈!]她放声大笑,朝部下侧了侧颈子,[给他一匹马。]语毕,径自拉转马首,疾驰而去。
然而骑出一段距离,后面蹄声渐响,一人一骑追了上来。
[你跟上来做什么?]
[你带的是生力军,不跟你跟谁?]
她一扬眉,眼里多了份欣赏:[那你可要跟紧了,别被我甩下去。]他不甘示弱地微笑:[你才是。]
比试的结果,他们不分上下。
再见首,是繁花似锦,落英缤纷的季节。
一柄羽绒香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似曾相识的碧眼。
看到他递出的手,她收起扇子,盈盈一笑,镇定自若,一如她瞳孔里的男子,将惊讶藏得完美无缺。
[初次见面,罗兰城主。]
回过神,几株早开的春花跃入眼帘,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那一刻真是惊艳。”清冽的嗓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拉克西丝一凛,眼神如电,看向身旁的人。
当时东城被蛮族和兽人联手侵略,没有一个城伸手援救,只有她偷偷带兵支援,不是出于恻隐之心,仅仅是考虑到东城垮了,中城可能就是下一个。
现在想起来,算是养虎为患吧。
但即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哪怕国之将亡,内贼侵吞也比外族践踏好。
单纯的二分法,内心深处却有个小小的声音:和人并肩作战的感觉,很好。
罗兰心底也流淌着相同的情绪,勉强压抑,含笑回应众人的攀谈。
一个魁梧的身影迎面走来,伯都首先招呼:“哦,道格拉斯,练习完了吗?”
“还没。”红龙骑士两眼紧盯着金发青年,咧嘴一笑,“怎么样,罗兰城主,和我打一场?”
罗兰一怔,笑着摆手:“我哪是尊驾的对手。”道格拉斯咬住不放:“这要比了才知道。”
“好啊,两位武艺高强,这一仗一定很有看头。”伯都喜欢热闹,当下大声凑趣。几个老成持重之辈却认为不妥,红龙骑士恋慕朵琳公主的事宫里人尽皆知,难保他不会在比试过程中下重手,伤了北东两城的和气。
“比武场就在附近,我们走。”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道格拉斯大拇指一晃,大步开路。
校场不大,因为三支龙骑士团加起来也只有三百不到的人数,正在训练的以红龙骑士团的成员居多,被上司一喝,立刻散了开来,露出意料之中的期待表情。赛雷尔开口道:“既然是比试,就不要用真剑吧。”
“贤者大人,你这是外行人的说法,比武当然得用真家伙,不然怎么能显出真本事。”
“但是万一受伤就不好了。”伯都也发觉气氛不对,眉间浮起迟疑――罗兰可是他重要的后台。道格拉斯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们会有分寸的。”
伯都信以为真。其他人有的暗怀鬼胎,有的明知是假却不敢劝阻,眼睁睁看着两人下场。
道格拉斯率先发动攻击,龙枪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化为一道雷霆,朝罗兰的脖颈要害疾刺而来,全没留半分余地。他很确信这一击就算要不了对方的命,也能打乱他的阵脚,不料罗兰在一瞬间侧头避开,龙眠出鞘,从斜下方削向他的右臂。道格拉斯及时旋身挡下,并迅速拉开距离。
胸腔残留着刚才的惊悸,伊维尔伦城主身为战士的名气不响,战场上的功绩也以智谋为主,因此道格拉斯一开始没有认真,而轻敌的结果,险些让自己栽了个跟头,恼怒之余,还有一股混合着杀意的斗志逐渐高昂。
罗兰没有趁胜追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对方格挡的那一下让他半个手臂发麻,几乎到了快握不住剑的地步。红龙骑士的龙族血统比青龙骑士更浓,力气起码是普通人的五倍,正面硬撼绝对会吐血而亡。
只有靠速度和技巧取胜了。罗兰将龙眠Сhā回剑鞘,调整好呼吸。与此同时,道格拉斯再次抢上,华丽的突刺仿佛连环闪电不断进攻,却总是和对方的身体差了一张纸的厚度。罗兰以滑行般的步伐后退,冷静地观察对方的动作。道格拉斯越打越是心惊,至今为止倒在他连续突刺下的对手不亚于三位数,而他引以为傲的枪术竟然对眼前的人毫无作用,不禁有点焦躁,断喝一声,准备发动更强力的招式。
这正是罗兰等待的机会,他已经快吃不消暴风雨般的连环刺杀,绝招固然迅猛却需要短时间的蓄势,攻击的部位也很好猜测,果然一道击地波袭向他站立的位置。
圣灵枪法;地龙旋。
跃起的身影不退反进,踩上Сhā进地表的龙枪,在半空翻过令人惊异的弧线。
唰!雪亮的刀锋如凶兽出闸,从下往上劈砍。千钧一发之际,道格拉斯弃枪前仆,一个打滚扳过枪身,堪堪挡住尚未收势的白刃,乱弹的碎石更打得罗兰差点背过气去。这一招端的敏捷,但被逼得不得不放弃武器的耻辱让道格拉斯理智全失,枪杆急转,绞住长剑;接着左手握紧,挥出密集快速的拳影。
龙绞闪和连龙牙的二段击,曾在已故哈梅尔商会副会长的宅邸让希莉丝吃了大亏,而罗兰此刻的形势比她更不利,一没穿防具,二无落脚点,整个人呈悬空的姿势。当下身体猛地后仰,带动长剑挣脱绞力的束缚,同时起脚踢向对方的太阳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