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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星辰历16年:第一次魔法复兴运动开展,发起人是奥法之眼的学生。天空之城的­操­法者仍旧地位超然,又积极在下界推广,被誉为“最能感受魔法韵律”的游吟者。

星辰历19年:第一本系统地阐述枯魔期元素活动,针对非常时刻法术使用细则的书出版,作者是十三名德高望重的长老。参与修订的女皇以自己年幼识浅、不够格着书为由,拒绝列名书上。

星辰历21年:第二次魔法复兴运动开展,这一次成功地让15个初级魔法成为居家旅行必备魔法,106个中高阶魔法为宫廷法师必修。

星辰历22年:应民众强烈要求,女皇宣布每二十年的霜降之月举行庆祝活动,纪念魔皇的伟大义举。(据传女皇陛下很不高兴,因为她的外公还没死)

星辰历26年:上代女皇卡塔瑞亚与前宰相萨菲艾尔从外层位面探险归来,募集志愿者建造第一座欢迎异界移民的导向塔。

星辰历28年:导向塔隆重落成,其积极意义还包括了对元素界的能源接收,提升元素浓度。得悉消息的诸国纷纷发信讨教。

同年:应女儿的委托,前宰相亲自制订导向塔的限制条例,在同意遵守的国家推行,避免滥用造成元素失衡。

星辰历29年:一直坚持反对机械大学与魔导学院合并的安杰带领工程部在西琉斯境内修建铁路,终于让处境尴尬的学校站稳了脚步,不至于沦为四不像的产物。

星辰历33年:第一艘不用魔晶发动,成本低廉的飞行船问世,掀起翻天覆地的革命,标志着纯科技真正成为一门技术,而非魔法的依附品。

星辰历35年:天上界三座大学开始友好交流,互相公布成果与原理,并组织召开第一届大型展览会,遍邀地上各国参加。

同年:嗅到商机的商盟大肆购买专利,准备私下哄抬推销,被长老会及时发现,遏止了歪风邪风的吹拂。

星辰历38年:第一次复古运动红红火火地盛行,依然是忧国忧民又愤青的学生发动,指出多项对环境造成负面影响的民间用具。会上,受邀列席的女皇面对众人的提问浅浅一笑,简短却清楚地说:天空之城对各国的内政完全不­干­预,但只要牵扯到魔素运用及相关产业,违反了辛普诺斯条约的,我们决不手软,必要时不惜动用武力。这席话给在场的人深刻印象,造成极大反响,天空之城作为“安全阀”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星辰历41年:冰封的白银之谷解冻,龙族出世。

同年:银龙王麦先受邀前往天空之城奥玛里,了解这段时期的风云变幻。

星辰历45年:一片森林出现在夏尔玛大陆南部,消失了千年的木­精­灵重回世间。女皇当日就宣布这座紫----闲慢步,满以为过了五十年没人认得出自己,况且是女孩子的模样,哪知女­性­版的他比男­性­版更受欢迎,至今画和塑像热卖不休,屡禁不绝。

感到怀里的小龙动了动,席恩低下头,银眸不自觉地软化:“怎么,饿了?”

《不是。》直接在他胸腔响起的男声伴随着平稳充实的心跳,隐含笑意,《我在想,莎娜治理得不错。》

对繁华街景没什么触动的席恩耸了耸肩,瞄了眼前面的人山人海,一个隐身加瞬移潜进内圈。

当代女皇莎娜?米雅雷斯?奥古诺希塔正在为一条新建成的商店街剪彩,而这条街能有这么大的面子,是因为这里的店铺全部是异族经营,唯一一家例外的灯饰行也是她的半龙未婚夫,帝国科技大臣兼副宰相安特莱布(安杰的正式名)赞助成立,当然要亲临现场,办得热热闹闹。

初见面,席恩几乎认不出那个亭亭玉立,娴静淑雅的女郎是记忆里矮不隆冬,成天跟在自己ρi股后面转悠的小丫头。哈玛盖斯更是吃惊得跳到他头上,直摇尾巴。

不同于母亲,这位女皇始终以法师自居,一套正式的社交礼裙裁减成接近法袍的式样,外衬雪纺的长袖裙装显出梦幻般的银紫­色­,紧束的腰身与膨起的外层裙摆用黑红两­色­的细线交错绣出一道道婉转流畅的典雅花纹,更衬出她凹凸动人的曲线,花瓣一样对称的发饰巧妙地在脑后拢起一头紫红­色­的秀发,扎着漂亮的结,头戴祖母绿法冠,一对小巧­精­美的描金黑珍珠挂在耳下,海蓝­色­的魔晶石项链在胸前闪动着迷人的光,手里还握着一柄顶部环绕秘银环的绿水晶法杖,整个人端庄华丽而得体,没有一丝俗气和做作,再璀璨的珠宝也无法掩盖她本身具备的光彩,从内部散发出来的高贵气度。

一身洗练黑礼服的安杰陪着她与外宾交涉,举止稳重大方,笑容亲和自信,文静的长相称不上英俊,却给人十分清爽的感觉,惹人好感,站在姿容绝­色­的未婚妻旁,也一点不失自身的风采,赫然有卡雅和萨菲当年的影子。

似乎感应到什么,莎娜微侧首,脸上顿时泛起激动的红晕,晶莹翠绿的眸子光芒闪烁,差点喊出声。她强自克制,没有让安杰以外的人察觉,镇定地完成接下来的仪式。在学生匆匆赶来报讯,引起轰动时,也以席恩旅途劳顿需要休息为由,麻利地控制住­骚­乱。

“外公――”

奥法之眼的会客室里,年轻的女皇终于得以卸下统治者的身份和法师的涵养,尽情拥抱亲人,宣泄离别之情,“我好想你,好想你!”

对于他人的热情不拿手的魔皇陛下,只能以沉默相对,好在他没有说出扫兴的话。以为他不悦,莎娜赶紧擦擦泪,蹲下端详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手紧紧牵着他,另一只手搂着还没变成人形的舅舅,湿润的眼来回看着,嘴­唇­翕动,也是难以表述满腔欣喜。

“你长大了。”半晌,席恩摸摸她的头,没发觉现在的他做这个动作颇为可笑。莎娜噗嗤一笑,起身朝端来茶点的未婚夫点点头:“来,尝尝安杰做的小点心。您累了吧,坐。”拉着对方的手来到属于他的位子。

简要叙述席恩离开后的世情,年轻的女皇并无自夸的言语,只是平铺直叙。但是从她神采飞扬的眉宇,滔滔不绝的语句,之前看到的景象,魔皇还是能总结出:他的外孙女­干­得很称职,比他和女儿都称职。

“这么说――”席恩啜了口微凉的香草茶,给予还可以的评价,他被养子高明的泡茶技术养娇了,“你喜欢当皇帝?”

“嗯…我并没有打算放弃法师的本职。”莎娜有些紧张地攥起放在腿上的双手,她从小就害怕眼前的人,不是恐惧,而是担心自己所做的事得不到认可,“但是我觉得,外公您建立了天空之城,我和妈妈就有义务维护好它,而下界一些国家归顺了我们,也是我们的责任。您的真身又和这个世界的运转息息相关,就算不为其他人,我也想帮您减轻负担。”

席恩静静地听着,舀了口果冻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神情看不出喜怒,不过在场的三人都能感觉出他的气息很平和。

“我没有怪你。”

莎娜如释重负,展颜笑了。席恩组织了一会儿语言,道:“我没要求你一定要当法师,你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做好――你不是做得很好。”

这一刹那,年轻的女皇想起很久以前那位温柔慈爱的长者对自己说的一席话:

[当你成为一个对自己和他人都有用的人时,我保证,魔皇陛下会夸奖你的。]

谢谢您,洛德教授……她情不自禁地微笑,心潮澎湃。瞥见她眼角有泪,安杰悄悄握住她的手。

又聊了几件趣事放松气氛,莎娜忽而露出犹豫之情,不知是否该说出一桩兜在心里的事,最后,她还是决定晚痛不如早痛。

“外公,有个不幸的消息……”

接过养子倒满的茶杯,席恩投以询问的眼神。莎娜难以启齿地嗫嚅良久,低声道:

“您的弟弟,肖恩?普多尔卡雷,回归瀛海了。”

这一刻,席恩听到体内有什么崩裂的声音。

小短篇:种族复兴会议

星历52年水舞之月46日,魔皇归来的消息正式公布,天空之城奥克维尔为之沸腾,尽管当年的怀春少女都已经是皱皮老太婆,还是免不了向孙女吹嘘“我当初在奥法之眼……”如何如何。

之后,就是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众所瞩目的种族复兴会议。财大气粗的师生们有心把这场会议办得隆重无比,让应邀前来的宾客好好见识何谓万国风采。

这话并不夸张,看看那直刺云霄的导向塔,瑰丽华美如一幢水晶宫殿,变幻莫测的元素之光为它披拂上一件彩­色­的纱衣,姿态高贵优雅的火烈鸟,温顺可爱的水鳐鱼,轻盈曼妙的风鹿……各种元素生物乘着七彩的光之绸带翩然落下。一些蓝斯塔小魔­精­骑在上面,他们来自一个魔力高度晶化的位面。为了不让这些亮晶晶的漂亮小东西被路人随手揣进腰包,塔的看守可是费了大量的功夫一一登记备案,你不别牌子成了黑户被抓只有怪自己。然而当龙神殿下来视察,瞧见那些乖乖排队的发亮物体,忍不住拿起一个、再拿起一个、又拿起一个……大家也只好当作没看到。

救世主魔皇陛下走过,径自上楼,财迷心窍的古代龙连忙抛下足足十只小魔­精­,尾随而去。在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感谢两袖清风以身作则的前校长大人。

透过通体晶莹的塔身,繁华热闹的市容一览无遗。

远处飘着朵朵浮云,天蓝得通透明朗,一条条缤纷的彩虹穿梭交错,是骑着扫帚的飞球队学生在抹魔法喷漆,不时抛洒鲜花,爆两朵礼花,玩几个­精­彩眩目的特技引来阵阵欢呼。骑乘各式各样骑兽的异界来客饶富兴味地观赏,更多的次元门和移动方阵连连闪动着蓝辉。

街上到处是载歌载舞的市民,将早就准备好的彩带和花瓣洒向空中,一桶桶美酒从街道两旁的商店和民居推出来分享,无论认识不认识的行人都在热情的吆喝下端起酒杯畅饮,互相致以真挚的问候和祝福。用眼花缭乱的技巧表演戏法、尽情弹唱、驱使魔宠杂耍的初级学徒比比皆是,负责维持治安的高年级同学见了非但没有鄙视,还起劲地欢呼,使初来乍到的下界法师受惊不小,晕乎乎地被带来带去,很快也融入了欢腾和睦的气氛。

美丽的水族歌手举办的演唱会现场和英姿勃发的­精­灵武技长组织的比武场已是挤得水泄不通,狼吼哀号不绝于耳。半身人的辩论会也是Gao潮迭起,不少选手口吐白沫地被抬走,因为这个种族的逻辑实在太令人疯狂了,这从他们一句非常有名的“希望的种子洒在绝望的大地上长出绝望种子是希望洒在了……”就可见一斑,光是他们的喋喋不休就能把你绕晕,向敢于和他们­唇­枪舌战的伟大勇士致敬!

侏儒的奇物展是另一种形式的喧哗紊乱,为了不撞到匆匆奔忙的小侏儒路人常常寸步难行,一不小心碰到哪根杠杆说不准一座蒸汽炉就爆了。不过侏儒们很友善,也不吝于向乐于寻求知识的人们详细解说各种机器的用途。一辆辆别出心裁的彩车招摇过市,上面不用说是风情万种的魅魔和神蓝族女郎,让她们白天出行是有着深层的用意的,夜晚让人不可避免联想到那个方向,不是吗?

人马族和它们的近亲――独角兽有所不同,比起美貌的处汝更喜欢小孩,所以他们待在儿童乐园里,负责照顾和爸爸妈妈走失的孩子。而很遗憾的,因为块头太大造成安全隐患的巨人摔角比赛只能取消,倒是几只友好的云巨人扮演了最佳向导之职。

与世隔绝的高塔内却是一片冷清,身穿曳地蓝袍的魔皇心无旁骛地走着,腰间的银­色­细链系着一颗用于形貌转换的黑玛瑙,长长的发丝荡漾间,幽蓝的光影从墙面掠过。他偶尔伸出手,轻抚光滑的石壁,调节不够均匀稳定的元素流,外头的景象没有分去他半点关注。哈玛盖斯也不打扰他,直到快抵达塔顶,才道:“主人,等会议开好,我们就溜出去玩吧。”

“可以不去吗?”席恩更过分。

“……给莎娜一点面子吧。”哈玛盖斯苦笑,搬出一个绝妙的理由,“我想…嗯,买点棉花和布,再做个布偶给你。”席恩没吭声,但哈玛盖斯知道他答应了。

穿过旋转楼梯尽头的传送之门,他们来到一座宽阔的高台上,四周凉风习习,轻柔如雾的云絮飘过身侧,空气十分清新,令人­精­神一振。

席恩合起眼,全身心地感受每一缕元素的漾动,他的神识无拘无束地放开,与整个大自然融为一体,­肉­眼可见的风以法师为中心环绕,又席卷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却不让人呼吸困难,反而感到难以言喻的轻盈,仿佛闻到露水的香气,看到辽阔无边的大地;体验到阳光照拂的温暖,黑夜拥抱的宁静;想唱出雷的激越,火的炽烈。

比起处在喧闹的人群中,法师更喜欢这种被纯能量包围的感觉。越接近地面,玛那元素就沾染了越多的杂绪情感,变得很难勾通驯服。如森林、湖泊、熔洞之类的单纯环境相对好得多,却也比不上这里的清澈纯净,好像能穿透云层,到达初始能量所在的神域,又多了一份勃勃生机,少了狂暴蒙昧。

“建得不错。”

睁开双眼,掀起波涛的湛蓝眸子仍半眯着醉心的痴迷,宛如正凝望着一位挚爱的恋人,­唇­角的笑意愉悦而真实,卸下了长久惯戴的面具。刚回过神的哈玛盖斯见状,暗叹他恐怕永远要排第二位,超越不了那位魔法女神。

“父亲――”

下一瞬间,浓雾遮蔽了晴空,一座无比恢弘的湖泊与现世重叠,氤氲的水气仿佛为这座位于始源之海上层的能源湖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金发的女神就从湖中央的巨大漩涡飞掠而出,朝伫立的魔法神张开双臂。龙神抢先一步迎接她速度惊人的扑势,两人在黑曜石地面滑行了一段距离,掉进一大片花海,镶着艳丽金边的黑­色­郁金香是元素主神的象征,而被素雅翠绿的----闲地摇头,端详面前的同族。和华丽张扬的血龙王比起来,这位以路痴爱书着称的银龙王一袭滚蓝银袍简约朴实,衬着素净的面容,显得庄重而文雅。

麦先微一蹙眉,直截了当地吐露内心的疑惑:“你应该还没成年,但是你的身体…已经相当成熟了。我听说了一些席恩?奥古诺希塔的为人事迹,他很可能对你施了某种魔法,我希望检查一下,若情况属实,我们决不会放过他。”

由于生育力低下,龙对后代极其爱护,无论是否自家的小孩。如果有人偷了龙蛋,蒙蔽幼龙,进而还拔苗助长,那就是与全体龙族为敌。更不用说,席恩还有杀死哈玛盖斯父母的重大嫌疑(事实也是如此)。

“您误会了。”哈玛盖斯露出明亮的笑靥,身后阳光普照,微风都渗着香,就像一个没有­阴­影心无城府真诚坦荡对谁都摇尾巴的乖乖牌宝宝龙,“在主人成神的一刻,我也随着他升华了,神的体质由­精­神决定。主人也给过我机会选择,是我自己要跟着他的――您可以感觉得出,我身上没有任何除了龙之誓约以外的咒术痕迹。”

“这样啊。”真正的老实龙被这番话打动,松了口气,但谨慎起见,他还是感应了两遍,这才释怀,绽开一抹轻浅却纯粹的笑意,“那就好,他对你好吗?”

“很好。”这句不是谎话。

点点头,麦先为同族有一个好归宿由衷欣慰,迟疑片刻,说起另一件事:“我有一事相托……”

打开房门,哈玛盖斯不意外地看见他的养父正把一只毛茸茸的耳朵从头上拿下来――猫耳朵,奥法之眼学生的发明,用来窃听的小道具,优点是不会发出魔力波动。

“主人,偷听不是好习惯哦。”又好气又好笑。

席恩哼了哼,捏着猫耳朵,不发一语。

瓷器的轻响回荡在两人之间,格兰妮摆好了午餐,等着他们享用。席恩毫无胃口。哈玛盖斯劝道:“先吃饭吧。”

“不吃。”

唉。把养父宠成这样,龙神高兴之余也不禁叹息,当下泡了一壶开胃的凉茶给他。

“下午不用去,睡个午觉好了。”在薄荷冰糕上放了一颗酸梅,哈玛盖斯用闲话家常的语气道,“您听到了吧,银龙王拜托我们找出当年红龙族不知藏在哪儿的龙蛋,设法孵化他们,红龙族已经快灭亡了。”

谁管那些龙蛋怎么样!席恩险些大吼,养子若无其事的态度使他焦躁不安,可要他触碰那道禁忌,他又鼓不起勇气。

多么好笑,他,一个胆大包天的[渎神者],居然害怕自己养大的孩子!

泄愤­性­质地舀了一大勺糕点塞进嘴里,冰凉舒畅的口感令他心绪渐宁,盯着银匙久久不动,然后,缓声道:“哈玛盖斯,我杀了你的父母。”

静,时间好像失去了意义,一切都被抛进了一大团错乱的颜­色­,在魔法神眼中的世界,就是这样,歪曲、冰冷、只有随着他的心绞紧扭碎的元素,只剩下魔法。

“您希望我说什么呢,主人?”唯一保留了原样的人转过头,脸上是一贯温柔舒心的笑容。席恩感到胸口的麻木僵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也快听不见对方的声音,魔法在他手中失控,吞噬这仅剩的领域,他觉得他的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这种丧失自我的感觉前所未有,他艰难地维持住残破的身心,不愿示弱,尽管他不知道敌人在哪儿。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么我想告诉您――”哈玛盖斯笑得更愉快,上身倾前,在他耳边低喃,“我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

魔咒解开了,席恩突然发觉自己可以呼吸了,世界恢复了清晰,虽然还是有些暗,他能够活动手指,念诵咒语,真正使用他的魔法,和刚才比起来,他现在才是一个活人。他突然发现他不想问了,无论哈玛盖斯不在意的理由是什么,那种比死亡和任何折磨更痛苦的感受他不想再经历,他情愿当一次懦夫,在往后的日子永远嘲笑这一刻的软弱。

“我不会忏悔,那种事……我会去找那些龙蛋,把里头的龙全孵出来,但这不是赎罪,我……”魔皇颤抖着吐出一口长气,合起眼,一字一字道,“我不乞求你的原谅。”

仿佛有一声轻叹,听不真切,养子坚定有力的手臂将他抱紧,那温暖一分分渗入五脏六腑,滋润了荒凉的灵魂,是他赖以为生的清泉。他依然不知悔改死不认罪拒绝救赎,可是他要这个被他剥夺了父母的孩子,永不放手。

******

高崖绝壁,波涛汹涌的大海一刻不停地朝脚下扑来,在尖峭的岩石上撞得粉碎,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强劲的海风吹动薄纱长裙,勾勒出一双白净无瑕的纤足,宛如宝石扇贝的双耳在殷蓝的秀发间颤抖。

她捧着一枚蚀刻符文的银戒,眼神是那么专注不舍,仿佛在回忆一个依恋的梦境。

一道弧光飞逝,落入层层叠叠的海浪,漂起几个泡沫,沉没不见。

“你好。”

惊雷在耳边打响,水族长老愣愣转过头,一刹那千年的时光从她身边流逝,她还是那个刚刚成年,满怀憧憬萌动的天真少女;而他是她生命的过客,一心复仇的年轻法师。

就在他们重逢的前一刻,她丢掉了他送给她的戒指。

慌乱了一阵,多米尼克随即坦然,他们都变了,她已经从一场错误的邂逅中清醒,他的心里也不再只有仇恨。

席恩飘浮在空中,黑­色­的发丝像是垂在阳光之中的深夜,与一身黑袍不分彼此,钻石般冷冽的银瞳直直注视她,肩上停着一只小龙,一如他们相见的那天。多米尼克低下头掩饰表情,拨了拨被风吹乱的长发,用对待一个老朋友的口吻道:“你又要去哪儿?”

“黄昏之岛。”席恩没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望向远方。

他要孕育了那位****师的时代的遗迹。

“那要过海了。”感到心微微酸涩地拧疼起来,水族含蓄的天­性­使多米尼克千年前无法挽留,千年后的今天依然只能笑着送别,“小心啊,这次你去的地方,不是水族的管辖范围。”听出她语气有异,席恩回首,他看不懂欲言又止的情意,但是水族三长老说的话清清楚楚地在脑中响起。

“洛黎塔说你喜欢我。”

多米尼克的脸悄悄红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想哭又想笑的冲动撞击着心房。席恩歪着头打量她,这很困难,因为害羞的人鱼把脸转过去了,他只得用读心术,可是对方的心竟然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搞错了:“对不起。”

一团蓝­色­晃啊晃,是多米尼克在摇头。席恩看着她纤弱的身子,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月夜,诱惑的笛音与惊鸿一瞥,鱼尾荡起水花,闪动的银鳞在漆黑的海里翻腾着靠近,不染世俗的人鱼抬起清冶姣美的容颜,婉约一笑,皎洁而温柔,清澈而纯洁。

那时留下会如何?也许他错过了很多本可以拥有的美好东西。

可惜,历史不存在“假设”。

将不知为何在风帽里钻来钻去的养子抱进怀里,法师的双眼恢复了冷彻,在广袤的天空下转身,再度面向悠远的海面。

没有必要后悔,再来一次,他得到的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唱首歌吧,多米尼克。”

迟了千年的惜别的泪水终于落下,润湿的红­唇­微启,流泻出一缕不成调的清音。

人鱼的歌声,久久回荡在海与天的交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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