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见过飞在天上的鸟儿么?”
“废话。我还吃过呢。”怪人,都爱问些怪问题。
他丝毫没有奔跑所带来的气喘吁吁,仍旧气息平稳地说,“你说,要跑多快才能见证像飞鸟那般宽广深邃的视野呢。传说,天空的彼岸尽头是海天一色,只要再努力地奔跑,才能获得真正自由……如果你想要自由,那么你需要奋力地跑。”月光如洗,淡淡撒在他并不出尘的五官上,纤白的道袍略大的披在清瘦高佻的身子,他微微扬着下颚,领口微开,这个神态,我竟看得有些呆了。
我一愣,脱口而出:“好。”旋即自知失言,竟如此简单就被他收服,我皱起了眉头,甩手道:“哼,你不说我也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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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青色的天幕已经快要藏不住即将破云而出的晨曦,横亘在我面前的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老树秃下了所有绿叶,病态而孤独地伫立在道旁,一切都很安静,太寂静了,只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声音,”咚、咚,”短促有力。
我回头张望着,已然看不见任何的追兵,道士也不再催促我快跑,大约是真的安全了,我才欢快地又叫又跳,“本小姐终于逃出火坑咯!”
冬天的晨间,那个人的手显得异常温暖,真像暖手宝呢,令我有些莫名的安心。可是,他到底是哪位啊,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就跟着我“私奔”了?思及此,我几乎是见鬼似的跳开三尺远。
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朝我促狭地扬眉,狡黠一笑,有些讥笑之意。“分明是始乱终弃啊……”我瞥了他佯装伤感的侧脸一眼,恨不得一拳打掉道士”娇羞”的笑颜。此时的道士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麻雀状态,“啊,郡主,你怎么在我身边呢?呀!您一个金枝玉叶怎么大半夜在外……”他诧异地呼着,外加假装害怕地抖动身体,我却看到了他含在嘴角一闪即逝的坏笑。
“我梦游。”您装吧,我也会装呵。“郡主?谁是郡主?我不是你失散十六载的亲妹妹么?”爱演,爱演,我可是电视剧下熏陶出来的孩子啊,还能比你入戏慢么。说着,撒娇地拉着他的左右摇摆起来。
看他愣了一小会,才不着痕迹地推开我扯住袖子的手,傻傻搔头道:“妹妹啊……呵呵,那么,好妹妹,咱们回家吧。”
“回哪?”
“云虚山。”
“不会是云虚山里有个云虚观吧?云虚观里住着一群老道士吧?”
“…………”他咬牙,利落有力地说,“啰嗦!”
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明显是被我一语猜中,我倒是得了便宜,屁癫屁癫地跟着他,摇摆水袖等着混吃混喝。
在这之后,他不再说话,安静得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也梳理着最近发生的一切,静静行走。眼前的这个男子,让我觉得之前话多活泼的他,像只是昙花一现一般,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可以如此冷静沉着地避开所有巡城守卫,又可以领着郡主离家出逃竟好似玩笑,这个奇怪的道士到底是谁呢?
道士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他说,“我的名字叫做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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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机会我回到现代要写一本穿越之艰辛生活—野外篇,劝戒还幻想着古代美食的MM们,放弃吧,这里的菜哪里比得上咱现代的八大菜系,想怎么吃怎么吃啊。
大冬天的,想吃野味吧,鸟毛都没飞过一根,想吃蔬菜吧,得,雪地里挖树根吃比较现实。
基于怕已经发现我出逃的王府以及朝廷众人对我的追捕,还是老老实实窝在野外过日子好了。“柳……”吃不饱没力气,喊人的声音都飘忽,空灵是空灵了,似乎也离贫血而阵亡不远了。
他别扭地说过,“我会告诉我的名字,不过是因为听你叫我“喂”来“喂”去的有些奇怪罢了。”
我耸耸肩,不置可否,可我也是心里知道,臭道士说的并非全名,说明他对我还是有所隐瞒的,那又如何,我不以为意,毕竟仅是萍水相逢,再说,名字么,仅仅代号而已,叫阿猫阿狗也是一样。
回转神来,他露出一百零一号表情,抬眉,牲畜无害地笑着,“怎么?你叫我?”
“我饿………饿饿饿饿饿!”我对着柳,托着腮,可怜兮兮地哀叫起来。
我曾经对他提议,待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就是最安全的,央求柳能够带我回到热闹的市集上,意图借此好寻些正常的食物奠祭下五脏庙,我火热的想法终究是在他一个“掐死你的温柔”的眼神下缓慢熄灭了,他还很惬意地说,“满城都是追兵和你的画像,想去?去吧!”
不过,柳虽老嫌我难缠却仍是百般顺应着我,听闻我今日第三遍叫饿,叹息一声后,无奈笑笑,抛下手中拨弄火堆的树枝,“等着。”他直起身子,拂了下衣衫上的灰尘,往竹林深处走去。
背后挂着的剑折射出来的光,随着他隐没在黑暗里,渐渐不见。
我缩着身子,眯眼看向躲在远处的白眼狼,没好气地低咒,“小样没事怕火,害我都不能取暖。”百无聊赖间,只好鄙视它作乐。
寂静的林子里,密密麻麻排着线条硬朗的竹子,风一吹,叶子稀稀疏疏地摩擦着,竹的世界里,拥有永不消失的春天。说真的,我很感激柳,要不是他一路没有离弃我,或许我早被这个陌生的地方逼进了死胡同。
但我仍时常忍不住会一个人在想,会不会某一天,醒来一睁眼,发现自己又会回到原来的世界里,我甩甩头,极力甩去袭上心头的失落,“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哦哦哦……等着你回来……”我等着柳觅食回来,低低的声音在夜色中漾开,倒是不怕歌声把狼招来,狼崽子都跟我兄弟似的,我还怕P狼啊。
一声马嘶声突然投入平静的湖面,紧随而至的是一片杂乱声音,马蹄声,脚步声混合在一起迅速将宁静的夜晚气氛打碎。猜想着,是一队人马已经从弯曲古道上向着竹林方向行进了。
我站起身,慌乱地踢散架着的火堆,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狼倒是没引来,把追兵给弄来了,自嘲地撇嘴,不敢怠慢地掩于暗处,手伸入包袱内,紧张地紧握着鞭子,心中默默祷念,柳,你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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