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不是这次又要两人都共赴下世?眺望无边的黄泉海,浪潮滚滚,海风猎猎,尖啸的风如同谁的忧伤在歌唱……
“哼!你这个面黑腹黑的胖老头!”夏春秋气得两腮鼓鼓的,语气像是玩闹,一点不若横亘在生死之间的样子。一双素嫩净白的手扯扯男子的袖子,“拓,我想……”
言未毕,司空拓眼中含笑,眉间柔情尽现地将她揽进怀中,死死拥紧,融入骨血般,耳边问着:“春秋……你可知我心?”
“知。”
“春秋,可愿等?”
“愿。”
他轻轻的、温柔地托起春秋的脸,那双能把大地冰雪融散的眸子,极黑、极亮、极深情。“下辈子也莫忘了彼此,我还叫司空拓,怕你呀,迷糊鬼记不得,我一直一直都叫司空拓,可好?”
夏春秋的唇边悄悄扬起一弯难捕捉的弧度,令所见之人无不感到如沐春风。原来这个普通的女子并非真的普通,至少她的笑里的坚韧和温暖让人难以忽视,已然倾倒凡尘。
他们十指交缠,相视而笑。
阴森的风拍着她的脸颊,扬起他的发,那只青瓷碗里的汤在孟婆手中散发着魔魅惑人的气息,它不动声色地引诱人们,“喝下去吧,喝下去吧。”
孟婆和蔼地轻笑着,“喝吧,喝下这碗汤,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夏春秋接过孟婆汤,眼里有有一瞬间的迷茫,冰冷的碗倏然让她清醒,她竟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传说中的孟婆汤原来只有这么小小一碗么,居然可以左右所有记忆?”
她话里明明白白的质疑让孟婆气得跳脚,这个人间女子竟有胆对她独一无二的神物产生怀疑,夏春秋果真是不服天地,无所畏惧。
夏春秋将大半碗含入口中,踮起脚尖,轻轻搂着司空拓的脖子,眷恋地看着他俯身浅笑的样子,这样云淡风清的傲然姿态,任飞风拂开吹乱的发丝。
这个男子啊,可是她最爱的人,夏春秋心底低低念着,泪还是掉了下来。
司空拓低头吻住春秋的唇,感觉到温温的孟婆汤慢慢地辗转在彼此的口中,甘、苦、辛、酸、咸五味皆有,曾经发生的悲苦与快乐接踵在脑海里翻腾。
将孟婆汤渡完后,夏春秋满面不舍地分开,望着与她相视的那双邪魅的眸子,他是不是在回忆?
看司空拓时而皱眉,时而笑容满面,可是想起了自己。
渐渐地,眼前司空拓的眼神越来越空洞,紧紧牵着的手也开始慢慢松开。
“拓,对不起,我食言了呢,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要一个人走了……”
只要他还能活着,又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面对转世的不归路,不忍心留给他一丝痛苦,一段不能的过往……
夏春秋感觉手心还残留拓的温度,那是给她一人独往的勇气,仰头将剩下的小半碗混着泪水一饮而尽。
转过身,踏上麻扎苦竹奈何桥,步履稳稳,丝毫不乱,这段路途在夏春秋的脚下冗长如同天涯,他在彼岸,似乎触手可及,可是他却再也看不到她。
“老头,你要说话算数啊。”春秋的声音远远传来,在天边渺茫地响起,再沉落。临别那深情一眼,望断了七回前世今生。
从此后,对面逢君不相识。
从此后,茫茫人事两不知。
绿色的身影像落幕般消失……
黄泉海边又响起亡魂不休的歌声,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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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道劫数尽,不知缘灭否。”阎王守信的吩咐师爷,一会即送司空拓回人间。没想到这次她竟选择了与前世不同的命运,劫应运而生,因缘灭而尽。
“那其他人的记忆是否也要消除?”
“若是消除普通人的记忆就好比屠城了,凡人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了。况且,消除记忆的范围太广,洗牌吧。这兴许是最好的方法。师爷,你速去做此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洗牌?岂不是时光逆流一回?看来他们两人是再难相遇了。
“还有……”
“您还有何吩咐需属下去办的?”
“把那个什么地府代言人的小鬼换了,太丑了。咳。就这样。”
师爷闻言,颇有同感地点头,随即与阎王心照不宣地深深望了一眼司空拓,身影一晃便消失了。
黄泉海边唯留下司空拓,双眼无神地望着春秋离开的方向,慢慢跪倒下来,目中噙着泪,手攥着胸口,疼痛使他捏皱了胸口衣襟却浑然未觉。他不知泪为何而流,心又为何阵阵绞痛,似乎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空白占据他的心房,但灵魂深处始终有个声音低喃叫他无法安生……
“拓,爱是什么?”
“爱是……就算地狱,我们也要一起闯!”
“司空拓,我爱你,现在,始终,永远。”
“夏春秋,我也是……”
黄泉海上,生出了朵朵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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