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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末日 殇花 > 第7章不诉离伤

第7章不诉离伤

是的,我家里并不富裕,仅仅只能靠爹爹一人平日猎些山间野味,逢赶集日子拿去人多处贩卖,以维持一家的生计。破破旧旧,外边一下大雨里面就会落小雨的屋子里头住着我家五口,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很乖,经常挂在我的腿上,央着我给他们讲故事,虽然那摇曳的煤油灯、腐蚀木头的味道充斥了我的童年,但屋里暖暖的温馨让我很满足。

我和他们感情极好,从未有隐瞒,除了八岁起渐渐清晰的梦,那是我心中的秘密,我未曾与任何人诉说。

那个梦的尽头总会出现一片翻滚的海,凌驾在地狱之上、碧空之下,我看到一只蝴蝶翩翩盘旋起舞,那一双翅飞着飞着就近了,一片幽蓝颜­色­轻点在海面上,它孤独地打转,似乎没有了方向,我知道,它正在找寻谁。

有时,那只蝶还会幻化成|人的样子,我从心底里就觉得他就是它了,因为他的眼角边就栖息着那只冰蓝的蝴蝶,男子指尖捏着一株血红的植物,苍穹缄默,他望着它,转而望向碧蓝的天空,不在乎谁人看破他的寂寞,亘古不变的寂寞。他没有说话,眼神专注眺望远处麻竹苦桥上的人,不知看见了谁,不知为何,这个寂寞而坚强的男子终于心伤地别开头。他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一遍又一遍,永恒无止境的黑暗终将他的声音吞没,眼泪刚掉下来沾着腥风就散了,化为虚无。

时间就无惊无险地划过,我将这个梦藏得深深的,任往事翻过一页又一页新的篇章。

永远忘记不了,亲人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在那个夜里被毁灭的痛苦,爱与失去,把我的心撕裂成若­干­片,天崩地裂的痛楚蔓布全身,几乎让我灰风烟灭的灾祸,缘起竟只因为我的幽蓝蝴蝶。

那时,我也才十岁,因为顽皮跑到邻镇看热闹去了,方侥幸逃过此劫,其实,我宁愿死的是我,因为我是灾难的源头,我才是该死的人。鲜血,染红了眼,亲人的呼救声越来越模糊,像蛰伏在迷雾里,现在的我已经记不起他们准确的长相了,仅仅能够忆起轮廓和潺潺不断的红。

我躲在草堆中死死捂住自己的口,生怕泄露出了哭声,眼泪从指缝中不甘地滑落,那是我遇到颜以前最后一次哭泣。

我望着那拎大刀的光头像猫戏鼠般威吓着我的弟弟,凌虐残忍地放了再抓回,终于玩腻就抄起刀,狠狠斩下,霎那间,迸裂的血浆溅了开来,弟弟的小胳膊小腿不再挣扎了,我的弟弟啊,弟弟,就像破布娃娃一样被随意扔到一边,两个男子冷漠地挥刀向余下的人,所有的人横竖都没有逃过,皆死于那把锋利的刀刃下。

他问,“好像没有那个蝴蝶的小孩啊。”

另外一个撕了我父亲身上的粗衣布,擦净血,不耐道,“妈的,那个兔崽子给我们假消息。”

仇恨、痛苦、自责,百般滋味几乎要把我覆灭,我要杀了那些刽子手,我要杀了这些混蛋,我的血液在嘶吼叫嚣,身体内如有冷焰燃烧,冰洌的感觉在身体里一种难以驾驭的力量扩散着,袭上胸口,接着是手,巨浪般汹涌气息在体内翻涌,不能自控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真的要死了么?死了也好,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了。

我任那种失控的力量奔腾,倏地,眼前一阵错乱的画面,进入无边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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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时,一个白须道人表情复杂地望着我,依然在那个我不愿醒来的场景,双手却不知何时沾满鲜血,那两个仇人已经尸体分为数段散落在四方,似乎是被尖锐的兵器切断的,伤口接处都是平滑的样子,我挣扎着向后退却,防备地看着这个执拂尘的老道士。

最后,这个老者带我离开了,离开了一夜之间三百余口除了我无一活命的村子,他,也就是我的师傅,云空道长。原来是我,杀了他们两个杂碎。

师傅说,柳,你,是五行御法之水啸。

师傅将我御水之力封了,他认为我还没有控制它的力量,唯恐因一时情绪会生灵涂炭,我不禁自嘲,有这么厉害么,若那么厉害早该让我救了大家了。现下的我早已不在意,反正,仇已报,心已静默。

末了,师傅抚须道,柳,当你遇到要保护的人,封印自然解了,凡是莫强求。

我无谓地冷着脸,一言不发,对我重要的人,已经离去。

我一直易着容,掩盖了那张毁灭我童年的标志。开始是师傅为我易容,后来自己看多了,竟也在此术上颇为­精­湛。

在别人眼里,我是个不求上进,无所事事,并且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而这样的人却莫名受到云空道长的宠爱,他们嫉妒,他们表面上尊重我,其实心里则不然。

云虚观里的生活规律、无趣,除了和茴湘师姐在一起的时候,她比我大二岁,据说是在我之前被师傅好心收养的孤女,打小住在云虚观了,师姐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她有着温柔的笑靥,像亲人般让我觉得生命里溪流重新缓慢流动,我仰慕她。尤其是敬佩她的博学、不仅是­精­通琴棋书画、对观星玄术也有涉猎,十六岁就被誉为天泽第一才女,秀美的外貌加上这个称号,让求见一面的登徒浪子、文人墨客趋之若鹜,都以见茴湘师姐一面为荣。我偷偷凝视她的侧脸,师姐总是含笑对我,也如此对别人,我猜不到她心里是谁,我就这样,无喜无悲地随年华成长。

某一天,朝廷下旨,召见云茴湘进宫。

我坐在师姐经常观星的亭落里看花开的茂盛,师姐没有再回观中,师傅说,她已成宫里之人,不会再回云虚。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因为我也是相士啊,她的命数早已呈在茫茫星海里了。但是,我却从没有想要拉住她,我不会阻止像姐姐的女子的幸福。

那一刻,终于明白我对师姐的情感是什么,她与我的亲姐在个­性­上迥异,却让我同样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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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飞过,据说廉南府的刁蛮郡主猝死,师傅就派了我去那摆设道场,超度亡魂。道术平平、又闲散的我是最合适不过这差事的人了,这回走时,师傅的眼神和平日不同,他唤我……柳,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不问,慢吞吞地下了山。每日散漫地喝得东倒西歪,王府里大主子不在,倒是小鱼虾兵若­干­,我望着灰败脸­色­的郡主,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涌上来,明明已死的人,怎还会有三座冥灯长熄不灭。我虽然诧异,看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第二日也就抛在脑后了。

是夜,一个王府护院大汉连滚带爬地冲撞进我的道坛,惊恐地含糊喊着什么,仓皇地拖我去灵堂,说是有妖孽作祟。有意思,我假意醉了,歪歪斜斜奔入灵堂,看着眼前的女子,确是前日还躺于柩中毫无生气的郡主,那眉间突生的绛红痣烧红了我的眼。

我“尽责”地驱妖,妖是没除,反倒被这泼辣的母大虫狠狠揍了一顿,酒意也醒了大半,我瞧着同行的师兄弟露出鄙夷的神­色­,故意不还手,任她打着。过会,她撒够气放手,问了小婢女一些问题咳出黑血又晕厥了,我像着了鬼似的竟在众人未有反应时,将地上状似奄奄一息的她拦腰抱起……

实在奇怪,我百般寻找她的命定星数,在广阔苍穹中竟未有她的命数,这是怎生的怪异?

无意间发现那郡主带着一匹狼偷偷摸摸似乎准备离府出走,看着她还未成功却已因为遐想而­奸­笑的表情,我倏然决定帮她,以她那身手,我猜,连门口还未摸到已被关了幽禁。就当是日行一善吧,比起朝廷之人,我更愿意对真­性­情的她伸出援手。

果然,当夜她包裹款款翻墙出走,我替她打晕了不少侍卫,那在墙头哀叹又不敢下决心跳下的样逗得我忍俊不禁,解决完最后一个侍卫,我跃出府,对着还在那的她,轻笑。接着,就是那笨手笨脚的女子不太好看地掉了下来。

我知道,我不该与她一起玩私奔小姐游戏的,我告诉自己,只是想看看她的命盘到底是什么,怎会如此诡异。宽慰了自己,便顺利成章的上路了,牵着她的手,好暖。我紧了紧,她唤着我哥哥,偷偷朝我笑,那样狡诈的笑容,我突然想,是不是,我自诩聪明是不是着了这小妮子的道了……

她的容颜在与师姐比较下还是略失­色­一些,可那眉间痣却烧得她整个人亮了起来,若,涅磐的浴血凤凰。

她有时会吵吵嚷嚷跟小孩子似的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不依就遍地打滚,或者揪着那通身雪白的狼,喊着,天啊,你要饿死贤良何为天;地啊,你错杀美女惘为地。哀号遍野。手抓着叫小白的狼,眼却幽怨地望着我。

每逢此时,我只好举白旗投降,认命的在大冬天上天下海给他饱口腹之欲。甚至,有日还要吃草莓,我差点也想喊天啊地啊的,还飘雪的季节哪变出来草莓给她大小姐,最后还是采了像是草莓味道的果子递给她,她咀嚼着,幸福地笑着,她说,有你真好。我口中原本酸涩的野果也成了甜香,我想,是她简单的幸福感染了我。

若说她疯疯癫癫的孩子心­性­,她偏偏又会说出一些我从未听过的大道理,不经意间,我的生活在翻天改变。看她眉飞­色­舞给我讲《仙剑》的故事时,心一动,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我们也要有一对莫失莫忘,一起吃到老,活到老。若你丢了,我寻你。”

这样的承诺把我自己也惊了,渴求自由、平凡的我是怎的了,怎会对一个女子说出如此笃定的话。她依然表情自若,粗鲁地丢下刚才从我那抢走的­鸡­腿,油腻腻的手抓住我的,粲然露齿一笑,“好!”我一时心神觞扬,不能自抑。

我们就这样,过着对她而言有些艰苦的日子,除了对食物的要求,她几乎没有说过一句埋怨,我每一转头,都是满满的大笑脸。逃了近月,追兵还是来了。

当我假意反噬时,担心她会伤心,居然一丁点在她那都没瞅出来,甚至还对着我翻了个白眼,讥嘲我的演技。这是我第二次这样像天地间只生剩下我和她那样牵着手,她的手心有薄薄的汗,我知她害怕,却仍给我一个大大的笑颜与全然信任的眼神。

是那一刻,我心已动,还是,我心早已棋在局内,只能进不能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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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追兵缠斗着,她闲闲地看好戏的架势­色­­色­地瞧着我,哎,让人头疼的丫头啊。

突地,我见寒光一闪,剑已生生向她那刺去,深知那些追兵绝不敢伤她的,可我的脚还是忍不住移动了,以往那无谓的姿态再也站不住,笑容调侃不起来。我直直看到带着隐隐蓝光的剑身从胸口没入,并且刺骨冰寒,恐怕是兵器喂了毒了罢?幸好,没伤着她。

我头回见到她如此认真的样子,如修罗般嗜血的眼眸,她说出残忍冷酷的话,我看到她眼里的无情,还有惊恐,我想对她说没事,意识却渐渐涣散开来……

她居然能挑拨起追兵的内战,趁乱间艰难地扶持着我的身体,瓢泼大雨,淋湿了她的衣衫,她的头发滴滴答答快要拧的出水来,这个小女人咬着牙,一步一步,不愿放弃我,我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倔强的表情,心里一痛。

那个该死的太监竟把她一把推到了生死边缘,她的眼里一片清明,她最后的话,居然只是对我说,柳,保重。

我看着她越来越向下的身体,越来越抓不住的手,心一横,索­性­抱紧了她,一起坠落下万丈深渊。山风凛冽,耳边响起谁的呢喃,臭小子,等你醒了找你算账……

我紧了紧怀抱,杜颜,为你,断头台前走一走又何妨……

小时候那种陌生而又怪异的感觉在五脏六腑喊着释放,悬崖深潭的水若有了生命般冲涌而上,形成一束巨柱,水波接住了坠下的我和颜,缓缓带着我们浮在平地。虽然她晕过去了,却依旧紧紧抱着我,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满身泥泞。我的泪,终是掉了下来,颜……

巨痛袭来,再也支持不住……

醒来时,感觉自己口里有人努力大口度气给我,且絮絮叨叨不停,那唧唧喳喳极是聒噪,心窝里却填满了喜意,刚想苏醒,她柔软的­唇­又贴着我的,我呼吸一滞,坏心的再享受她难得的温柔,身体的热度升了起来。我天­性­冰寒体质竟也血气热涌,猜着自己的脸定是红霞遍布了,这个有时迟钝的让人心疼的女子啊……

实在心疼她的哭嚎,睁开眼睛,望见那泪流满面的颜,只想拥抱着她……

毒还是周身窜起,我自知是御水封印解除了,毒素行走在体内脉络的速度几近疯狂。我从不惧死,但这一回,我对人世如此眷恋,我想看她所说的美丽瞬逝的烟花,想尝她流着口水说的蛋黄南瓜,想陪着她一起老去,一直一直……

担心她瞧出我的病态会担忧,只好沉默,大部分时间里,我痛得已经话都说不出,只有冷汗涔涔,逼迫自己不叫疼。正当我焦急此情况时,师傅始料未及的来了,他观星见我命盘有异,亲自下山,劝我先回云虚山,他看着我眼角愈发湛蓝的蝴蝶,叹气,“终究是命……徒儿,只是解毒罢,往后还能再见。况且朝廷那边我们总不好不顾忌的。”犹豫半天,点了点头。

“明日走。”

我将一只常年贴身的玉蝶留在她的手心,这,是我们的莫失莫忘。离别,多不舍。我怀里她纯净的睡颜,不染尘世浮烟,不再吵嚷的樱­唇­,火光下,粉透的诱惑,低首,轻轻啄了一下,怕惊扰了佳人美梦。脱了袍子,盖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嘤咛”一声,翻身继续沉睡。

提起剑,走出谷,回头望,无数次。

颜,下次再见,我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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