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疾的身后,为他绘上一片剪影,俊瘦高佻,兀自成霜,五官用面具的遮掩与阴影的角度恰如其分,更为模糊不清,幻不若凡人,更似残酷修罗。而手中舞动的长剑,剑气锐利、威力令人震慑。
片刻间,疾周遭紫光四溢,近身者血溅当场,周围点点滴滴,由彼至此。
生平第一次见到电视小说中才能目睹的画面,神乎奇迹的剑术,我呆若石鸡木猴,听薄如蝉翼的剑身利落清脆地穿透骨肉皮肤的声音,辗转重复,良久后,便失了感官,渐渐麻木。
我终于明白说书老头狠绝冷笑的含义——越阳楼外源源不断充入新的蓝黑大军,一波又一波,呐喊厮杀音不断,原来他们早有埋伏。
再看说书人,他一直双手揽胸,面色不变,仿若底下倒下的仅仅是蝼蚁那般,无须怜悯,更无须为此有丝毫情绪波动。这,就是作为指挥者应有的沉着冷静么?
我突然对曾经向往的刺激事情产生了厌恶,生灵涂炭还能快乐起来的人,如若不是变态定然就是抱着必死决心的了。
忽然,我眼见一名突然入战局的蓝袍男子,竟未着袜履,流苏轻摆,比女人看起来更为阴柔,小小地踩着花瓣与池塘水,款款轻点,长而结实的腿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站在楼中央不动了,他拈起帕子,甚为淫荡地笑出声来,那样子媚不媚,阳不阳的。
顿时,我瞠目结舌,兀自暗叹一句,“我靠,东方不败啊!”
这个“东方不败”貌似还是有些本事的,翻飞进来时卷入的飞花残叶均被割裂成了碎片,仿佛被利刃细细裁过一般。疾身上的紫衫袖也忽然间掉下一块,除了能看见手臂的皮肤外,有淡淡的血丝慢慢渗了出来,一条条的,远观不清,只有红艳方显扎眼。
“掌灯!”疾冷冷掷了句,阿里老伯和我急急找起火源,天色虽未全暗,但已有些视线未明了。我七手八脚把从旁桌捞来的灯烛慌忙点燃,火折子将其余的火源也点上,烛火摇曳,在白墙上数道影子,尤使“东方不败”分外妖冶,他得意地阴侧柔媚地笑,笑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才看清楚越阳楼里的状况,烛光所到之处布满了极细的丝,像蜘蛛网那样密密笼罩空间,危险地闪着寒光。
要不是掌了灯,现下绝是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不知道哪个年轻人鲁莽地欲冲上去扑杀“东方不败”,刚跑出没几步,他的头就毫无预兆地从肩膀上飞了出去,轻易地离开了身体,轻易得就好像从肩膀上掸落一根杂草那样。而这个人似乎没感觉般继续往前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顺着地板横横地喷出奇高的血液,骨碌骨碌,死亡地声音扼住了当场所有人,连铁铮铮的壮汉也为之动容。
更惘若那些平凡老百姓,早吓得尿了裤子,时不时发出绝望地狂叫,疯一样地朝四面八方奔跑,也许是失控了,也许是失去求生的意识,他们像一个个没了方向的野兽般手舞足蹈的狂逃。
“东方不败”小指微动,那些逃窜人的脑袋齐刷刷滚落,鲜血喷洒在冷光冰寒的蜘蛛丝上,作呕的味道漫溢开来。
我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恐惧,被阿里老伯拍了拍了手,安慰道,“莫怕莫怕。”
此时,疾不急不缓地收剑入鞘,平静无波的眸中对了一丝鄙夷,他笑,笑得我比之前更恐惧,总觉得那抹笑容里凝了许多杀意,压抑着,即要蓄势待发了。
邪风起,春夜怎么可能寒冷成如此地步。
“疾啊,你已把‘怨天’都收起来了,可是要附手称臣了……”说书老头的话还未能说完,表情开始惊恐,他应也是被眼前异象骇到了。
霎那间,土地开始松动下沉,接着天色快速暗了下来,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反倒这时候,都没了话语,恐惧的,别有用心的,都未曾,只怕谁先出了声,谁就被扼断喉咙。
骤然变幻莫测,印入眼帘,明明是三月春分时节,而这里前后数秒便换了一个世界。
白雪皑皑,梅花惊心地绽放在枝头,兀自秀丽。身旁依旧站立着阿里老伯,原本在哪个地方的人依然在那个点,位置未变,情景全被偷天换日了。
疾又笑,紫白相间衫子倚在梅树旁,他说,“郡主,这出戏就要开场了。”
我愣愣听进耳里,也被这无心理准备的改变而冲击了,一时没做什么反应。其他人亦是。说书人与“东方不败”显得镇定了些,我从他们微微有些发颤的手看出了紧张,殊死之战,绝不会因为突冷的幻象。
幻象,只是幻象么?
居然有人可以制造出这样庞大的幻境,可以让所有人的意识随着疾的挥袖之间就而改变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忆起上回在皇宫能够擒住他一回,还真是跨出了危险的一步呢。联想起此事,我难免有些冷汗。
我再屏息看疾,他的手臂处的伤似乎很深,血一直没有停止流淌。而他依旧胜券在握的勾起唇边的笑,越是危机时,嘴角的弧度越为高昂。
在场众人表情各异,各怀心思。
连同栖息在河畔边的白鹤收起高傲的姿态,即便是幻觉制造出来的动物都察觉到了一场灾难将要来临,仓皇逃离。
我手心泛起细密的汗水。
疾从袖里抽出一支银笛,放在嘴边吹起了一种闻所未闻的奇特音乐,这笛声似风摇叶梢,似春风扶柳,百花齐放,似野兽低吟,似雀鸟浅唱,叮咚妖娆整个如夜如日的幻境上空,水中下弦月亮晃,天空湛蓝挂日。
谁也不知下面会发生什么,在场众人静静皱眉握拳,随时准备反扑。
不一会,周围起了“悉悉梭梭”的微小声音,接着,那个节奏越来越大,像狂猛来袭的巨浪。
定睛一看,天哪,竟是成千上万的五彩虫子以极其快的速度由四面向中间包围,无论蓝黑军士还是紫渊宫教众纷纷往内圈走,不想沾染了这些不友善的奇物。虫子,竟有嗜人的贪念眼神。
可奈何虫子上得陆地,下得水岭,不管躲藏在都是无什么效果的。
有些人稍慢了几步就被这些异虫紧紧裹住,掩埋在若干虫身之下,之前还能见到挣扎地斩虫,愤怒的咆哮,待了没多几秒,更多的它们“喈喈”地怪叫着蜂拥上去。然后就看见这些彩色的怪物潜进人的皮肉里,剧烈地爬动,肆无忌惮地将活生生的人啃噬的只剩皮囊。
它们似乎是有灵性的,只攻击黑蓝军队那群人,对于紫渊宫的人似乎一点也没有兴趣。
疾的笛声,时快时慢,时承时转,忽高忽低,我见笛身也有细密的汗与红艳血花斑斑。五色彩虫似嗅到了主人的血液,更加疯狂,像没有视力般冲向溃散的人群,用尖锐的触角硬生生撕咬。
无辜百姓和紫渊教众得救了,可这里却变成了人间炼狱。
疾,真是个可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