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用了,肯定是迷晕了,你没瞧见这些大块头都不行了么。好了,好了,不必管了,娘已经找了人,一会便会来处理她。快走吧,我可不想见血,人家会好怕的,哎,像我这种大家闺秀,你知道的,都很怕那种脏东西的。”
要不是我身处险境,一定会大笑出声,杜珏菱果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后,两抹影子又消失在月色下。
我知道此地不能再待,掏了掏随身带的易容人皮,覆在面上,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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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头换面的我,大大方方走在杜府里,但仍不敢太过声张,怕他人看出我非本府的人,会起了疑心。
可惜的是,我是个无敌的路痴,只要没有太阳,即使再小的地方,我也能在原地打圈,找不着归去的道路。
冷风吹的我快晕厥,霜冷天,我冻得手臂发紫,却还是不能停歇摸索出口。若是不逃,不知道下一刻又有什么灾祸。
杜颜死了有死了的好处,她不会哭着求别人放过她,也不会卑微地活下去,我也是一样,和杜颜相似的倔强。
若是我不逃了,是因为我不想逃。
烛光明亮处,心惊地听着屋内的窃窃私语,我终于对杜颜爹爹的诚然眼神没有了怀疑,我可以确信那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是一场众多演员落落大方地倾情演出罢了。
“老爷,真的要将那些护卫散了去么。”我认出那是管家的声音,依旧那么冰冷,和他尖尖的下巴一样,使人怎么都没有好感。
“冷川,你还不了解我么。”
“是,老爷。”
“想当年,把颜儿那丫头绑出去竟还不能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看来这丫头是吃软不吃硬呢。倒不如,让我扮一回慈父,好好让她享受父爱。哈哈……”杜颜的爹爹高兴地仰天大笑,粗犷的笑声一直徘徊在空气中不散,那样的豪爽,那样的有力。实则,言语却是那么无情。
我愣愣听着,心头像是冰在心里化了开来,“嘶啦嘶啦”冒出大股寒气,在杜颜五岁那年劫持她的人居然就是她的爹爹,为了该死的藏宝图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若是二夫人要伤她呢。老爷你也知道,二夫人和四小姐,她们曾经用过很多方法想弄死三小姐……她们……”管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下巴上的山羊胡使他的脸显得更长,更瘦削,细看下,面目狰狞、极其骇人。
杜颜的爹爹豪气干云地挥挥手,阻断管家的话,“这个有什么可担心的,杜颜对我还有利用价值,要是她们敢坏事……哼哼。”他捏碎手中的纸,带着无法阐述的残酷眼神,很慢、很慢地笑了。
这夜,我无意间知晓了手札中的秘密,也洞悉了杜颜为何始终悲伤的缘由,我知道,我知道她一直都了解一切来龙去脉。对于她而言,亲情,只是个鲜艳得让人绝望的童话。
是的,我不想逃了,是因为,我要为杜颜,有仇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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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颜的爹——杜霸天,好囧的名字)
天际蒙蒙亮,我还躲在枯完了的花丛里,只要有人错身而过就能见到可怜巴巴的人儿颓然地冻成了一团,果然,不久以后,我被那双昨日还让我疑似是充满父爱眼神的爹爹派人将我扶回了屋内。
我让其中一个丫头给我打了盆热水,对着铜镜梳妆。温暖的水浸湿我的几乎麻木的皮肤,拿着红色的梳子,一缕一缕,第一回如此用心倍至地盘起头发。在这张苍白的小脸上我仿佛能够看到杜颜那一张张的哭泣的脸,还有她手札里反复叨念的疼痛。我对镜子的人影说:“你知道么,杜颜,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只要有人欺负我,我必然会十倍还给他,看吧,看我怎么为你报仇,杜颜。”
如约来到杜家的大厅,说是叫我一同用早点。
我看看爹,他坐在二娘的旁边,神采勃发而充满力量感,而他身边还有另一个素衣的女子,年纪看起来比二娘大了许多,手中捻着佛珠,见我来了,连头都未曾抬起过,我不禁揣测,她该是杜颜的亲生娘亲吧。
这会子,我无暇管她,从丫环手里接过茶,极其亲热地对杜霸天说:“爹,先喝茶罢。”
杜霸天从容地从我手里接过这盏茶,笑意盈盈的,像是对于我对他孝敬的举动是多么的宽慰。
可惜啊,一切都被我撞破了,再看此景,只觉讽刺不已,甚至还有些看好戏的闲凉心情。
二娘神情无一丝破绽,可一眼望去就觉得不如娘亲面善。一双精明的眸子,两片丰盈的唇,这样的人,天生虚言。
可四妹杜珏菱的面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毕竟是年少啊,百般心思全都写在脸上,哎,连我都不由为她担心起渺茫的前途,说她恶吧,着实也是一恶毒的人,但是又欠了心眼,少了手段。
杜霸天开口,算是说了当家之言,“我们一家人,以后都要和和睦睦的。现在杜颜也回来了,往后应该更热闹,珏菱也该多于姊妹亲近才是。颜儿啊,你离府多日,若有什么不熟悉的,可以问问管家,或者是你的妹妹。”
此语一落,圆桌而坐的人脸色皆是变了变,我却头一个甜蜜蜜地笑了,顺从而乖巧地对杜霸天说,“爹,您说的是。颜儿知道了。”
我违心说着话,试着将自己想象成一位出色的猎手,手握持弓箭朝着这个游戏的命脉中射去,夺走胜利、换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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