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这回是真的气着了,也不顾忌在场的人,反正除了不问世事的娘亲以外,其他都是她的人了,二娘自然安心露出真面目来,她铁青着脸,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故作大方的姿态,伸出手,长长的指尖戳在我的胸口,“是啊,杜颜你说的对,你这么任性地逃出府里,一出去就是三、四年,说不准哪,你从外面带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孽障回来,怪不得最近家宅不宁的,昨夜还会发生这种事情。像我这种信佛的人,真是茶饭不思,睡也睡不安稳。作为杜家操持内务的女人,心里总觉得没着落。所以今个才拉你一同来求个菩萨,保佑杜家家宅能平安。”
我闻言,暗自低笑,什么厉害角色,也只是如此而已,莫不是我高估了她。
二娘又是“忍不住”地炫耀了一回她在家中的地位,可巧,我早就知道她的来历,杜府里无人敢提,可是杜颜手札里可是记载得明明白白,我反问道,“哦?照你这么说是我在外面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旁边的杜珏菱见自己娘亲似乎吃了亏,忍不住跳了起来,愤怒地Сhā了句话,飞扬跋扈的推了我一把,嘴里怒气横生,“什么叫你啊你的,你懂不懂礼数,你敢对我娘这么说话?”
我走上去,直接就给了她一巴掌,语落如冰,“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庶出的女儿而已,这儿还轮不上你Сhā嘴,给我滚!”
二娘俨然是护女心切,扯过“受了伤”的杜珏菱,斜瞪眼睛看我,一副也想伸手打我的凶狠。
没等她走过来,我先到她的面前,高昂着脸,高声道,“你想打我,你打吧?”
她顿时被我的主动的奉献,惊得一时没了招数,咒骂道:“你个疯子。”
“是啊,我就是疯子,有本事你也疯个给我看看?”我讥嘲,“怎么,疯不出来,有本事装腔做势,有本事欺负小辈,你还真是厉害呢。不过……说起不干净,恐怕不是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而是从外面回来的人不干净。”我看她节节后退,步步紧逼上去,“二娘,我好歹也是在杜府里出生的,身体里流的……千真万确可是我爹的血呀,若是说到出门,我离开杜家也不过三年。但是……我可是听说二娘您是青楼出生哪,您一个人在外面过了那么些年才嫁进门来的人,要说不干净那得多不干净啊!”
我言毕,像是想起什么般一拍手,“咯咯”笑了,“错了,我说错了,不该说是您,是你。应该要去掉下面的‘心’字,那就对你刚好合适了,反正啊,你也没有。”
二娘被我说得好像接不下话来了,噎住了许久,才又恨声道:“祸水就是祸水呢,克兄长、克母亲呢,像你这种祸水,早该死了。要不是我……”
我不待她说完,冷冷地抛出一句,“贱人。”我低低说了,面无表情,故意地挑起她的怒火。
“你!”二娘顿时怒不可遏,扔掉了如同道具背景的黑猫,发泄般重重甩在地上,斜起眼道,“有本事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了,贱人。”我唯恐她不够生气,继续道,“你是贱人,你自来就是个贱人,怎么?这么简单的话还听不明白了?”
“你不想活了吧?”二娘恫吓道,眼里有着要把我撕碎的滔天怒火。
我微笑,忙点头回应,“是啊,其实,我倒也不是很想活啦,只不过,我的命可比有些命贱的人值钱很多哎。”
二娘终是被我成功地完全激怒了,脸色青得可怕,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直尖声嚷着让杜珏菱过来掴我巴掌。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打算躲也不会闪。
但听“啪”地一声,只觉右边的脸微微发烫,我猜此刻定然是五指落红了。想必杜珏菱也是找到了机会,好报复她之前被我扇的那掌,用着十足的力气,生生打偏了我的脸,以为报了仇。
二娘得意地叉腰笑了起来,狠命拍打我的面颊,咄咄逼人地说:“你说啊,你再说啊,怎么不说了?怕了么。”她的架势颇有些小人得志,“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这个做娘的也心疼呀。颜儿,疼不疼呀。”说着,她假意安慰,而手掌却毫不留情地击打着我被杜珏菱扇了的右脸。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仍是不示弱,冷哼数声,不忘继续挑起二娘的愤怒,“我娘还活着,不劳你费心,况且……你还是少做梦了罢,就你?凭你也能做我娘?对了,对不起啊,我觉得你不能做我娘是因为我自己配不上你。”我顿了顿,“但是,不是因为你太嫩了所以不够资格,而是因为太老太够资格了!哈……”
“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给我继续打!”
“蠢成这样了,还想当我娘?你以为,没什么事我怎么会让你打我,也不用脑子想想。哈哈哈……”我很高兴,狂笑了起来,热烫的脸颊上展露出让她们难以理解的笑容,我既开心又兴奋,感觉骨血里的热烈开始澎湃。
我快步疾奔到佛台前,高高举起了香炉,在她们错愕的眼神下,把炉灰尽数撒进自己的眼睛里,头发上,全身衣襟。
这一刻,我好像有种被神佛亲吻的感觉,周遭空气凝起了那种特别的气息,全身都是缈缈纠缠的古老香味。
我对她们说,“你上当了。”用一种极其温柔、极其甜蜜的声音。
二娘和杜珏菱眼中茫然不知,只有赤祼在外的吃惊。
我说:“好久没有人做我的玩具,陪我这么玩了。”
说完,我整个身体慢慢往后倒去,犹如是枯萎的花朵,凋落、飘下、坠落,无力的、疼痛的、无辜的,倒在冰冷彻骨的地上。我只听到自己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和从口中溢出的笑声,但听二娘在耳边恶狠狠的咒骂。
我还是笑着,大笑声更加剧烈,我笑得泪水快要出来,我想起了杜颜,我在心中兀自说,“你看呀,你看呀,杜颜,这个暗地里耍心机的二娘即将得到惩罚,她不能再伤害你,或者我,我要她一次还净她欠下的。”
我捂着双眼在地上翻滚,惊天动地地捶地哭喊,引来了一屋子的人。
一地狼藉的香灰,打翻了的香炉,两个在旁叫骂不止的女人和一个受伤的我。
倘若是你看见了此情此景,你又会怎么想呢?
下章预告:土行穗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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