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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巢湖烟波断前事

凌晨时分,岳如筝被车窗外袭来的寒气冻醒,她微微睁开眼睛,看看身上还裹着连珺初留下的青袍,但车中却没有了他的身影。她的心不由一紧,撑着坐起,后背处的那种刺痛虽暂时减轻,但是全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样。

她伏在窗户上向外张望,遥遥望见应龙与两名青年正倚着树休息,昨夜的篝火早已熄灭,晨曦初露,林中时或有鸟儿轻啼几声,周围很是幽静。岳如筝不想惊醒应龙他们,只能默默地倚在车中,等了许久,也还是不见连珺初回来。她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内心忐忑不安,低头握着盖在腿上的青袍。

这时,她的指间感觉到有异物戳着,岳如筝细细一寻,原是他那件长袍的袖中藏着东西。她有些诧异地将手伸进袖中的口袋,触及那物,有一丝凉意。

岳如筝的心房为之一颤,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藏在他袖子里的东西。

--正是先前一直系在璎珞上的贝壳。

她还以为是连珺初取走了贝壳,将它丢弃了,不曾想到,他竟然悄悄地收在了袖中。可她不明白,他既然也不愿丢弃这贝壳,为何要在她面前说那些话,又为何要趁她昏睡之际取走……

岳如筝握着贝壳,酸楚与温柔之感在心间交错纠缠,反反复复,难以平静。低头间,又见这长袍的下方几乎已被磨破,还沾着泥土的痕迹。岳如筝为之拂去了一些尘土,披覆在自己身上,这衣料清冷滑韧,她忽然记起,当年的小唐曾为她跃下悬崖去采摘那束二月兰,那时候,他的腰间系着一条奇异的绳索,如今想来,便是与这衣衫的材料来自一处了。

这样想着,岳如筝的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对于小唐,自己到底了解了多少?每次来来回回,她都如清风一般拂过他的身边,有时候又怕触及他的伤处,很少过问他的私事。她甚至都不知道,在她每次离开南雁荡之后,小唐自己一个人,是如何生活的。

他永远都是带着淡淡的神情,做任何事情都聚­精­会神,仿佛潜心于其间,不会受到别人的打搅。岳如筝也一直以为他似乎无所不能,可以克服各种困难,但眼前衣衫上那些摩擦破损的痕迹,分明在告诉她,有一些事,他终究竭尽全力,也无法做到。

光线渐渐明亮,应龙等人也纷纷醒来,岳如筝正待询问他们,便听到马蹄声渐渐迫近此处。她满怀期待地尽力起身,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身穿深­色­劲装的毕方还未等马匹停稳,便已经跃下马背,疾奔至众人跟前,朝应龙急切地说着什么。那几人脸­色­惊愕,低声交谈片刻之后,应龙大步朝马车走来。

岳如筝的不安越加浓重,还没等应龙开口,她先撑着窗栏道:"出什么事了吗?"

应龙犹豫了一下,没有正面响应她的问题,只是道:"岳姑娘,你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们这就启程去别处。"

岳如筝忽然想到昨夜连珺初曾说过派人去寻找墨离的下落,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急得抓着木栏不放:"究竟怎么了?他到哪里去了?"

"你是说公子?"应龙怔了怔,低声道,"他没事,只是出了些别的事情。"说罢,他坐上车头,一抖缰绳,驾着马车朝着前方慢慢行进,毕方与其他几人亦上马紧随左右。

岳如筝听了应龙的回答,虽是暂时将七上八下的心放了一放,但终是惴惴不安。一路上应龙顾及她有伤在身,不敢加快速度,岳如筝倚坐其中,既要强忍着关节经脉间的阵阵刺痛,又担心连珺初的安危,只觉这段路程格外漫长。

她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看那样子像是在朝着巢湖而去,好不容易才渐渐听到湖水涌动之声,马车也慢慢停在了路边。

应龙跃下马车,与众人一起快步朝前赶去,岳如筝焦急万分,扶着车壁吃力地撩起车帘,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能发怔。

她独自坐在马车中等了许久,也不见众人回来,更不用说是连珺初了。清冷的水面上吹来阵阵寒风,高过人头的芦苇萧萧摇曳,晃得她有些晕眩。她思忖片刻,还是毅然下了马车。

岳如筝跌跌撞撞地朝着应龙他们离开的方向走去,走不了几步,她就得停下来扶着路边的草木喘息很久。就这样走走停停,直至双腿发软,岳如筝才刚刚接近巢湖岸边,所幸透过那一大片苇丛,她依稀望见了众人所在。只是他们虽然都聚集于彼处,却很是肃静,几乎听不到有人说话。

岳如筝想要再走近几步,可脚下已经再无力气,她紧紧抓着身边的苇杆,妄图想要有所依靠,但那苇杆本就随风摇动,她的身子晃了一晃,脚下踉跄几步,不由自主地朝前冲去。

岳如筝跌出苇丛的时候,应龙正站在前方,听得身后有声响,急忙回身,恰好一把扶住了即将摔倒的她。

"岳姑娘,你怎么跟过来了?!"应龙一惊,岳如筝勉强稳了稳身形,却在此时望到了连珺初,以及躺在他身边的连珺秋。

一望无际的湖水之畔,连珺初独自坐在岸边的白石上,自从毕方走后,他便一直迎风而坐,眼前是澄如璧玉的浩渺湖面,天际有丝丝缕缕的白云静静飘过,可他始终坐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而在岳如筝印象中的连珺秋,从第一面相见起,便一直都是冷峻­干­练的样子,但此时的她,闭着双目躺在水­色­之际,素白的布裙上血迹斑斑,就连脸颊上亦有数道已经­干­涸的血痕,映着她那没有血­色­的面容,平添几分触目之感。

毕方等人默然而立,即便是连珺初,此时也只是慢慢抬起头,很迟缓很漠然地望着岳如筝。

他的眼睛里看不到眼泪的痕迹,如同没有一点温度的死灰。

应龙扶着岳如筝朝前走了几步,岳如筝轻轻挣脱了搀扶,到了连珺初跟前。

"怎么会这样了?"她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尽力温和地问道。

连珺初的眼神很是呆滞,岳如筝的心就好像被人揪紧了一样,低眸望着他,轻声道:"小唐……"

从一开始就陷入木讷状态的连珺初震了震,他用一种充满悲哀的眼神望着岳如筝,许久才开口道:"对不起,我不能送你回庐州了。"

岳如筝从未听到过他的声音会这样低沉,她以剑鞘为支撑,慢慢地蹲□,平视着他。寒风中,连珺初的脸­色­很是苍白,未穿长袍的他,身子也有些颤抖了。

岳如筝鼓起勇气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庞,只觉触手之处冰冷至极。她忍住悲声,努力地笑了笑:"我回不回庐州没什么要紧的,可这里好冷,你别再坐着不动了。"

连珺初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她的手上。他似乎也很想笑一下,可呼吸却急促起来。

"我会派人去通知你师傅的……"他一字一句,语音低沉,说得极为吃力,"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岳如筝的眼泪快要忍不住了,可她不想在这时,更不想在连珺初面前再度流泪。

应龙与毕方小声商议了几句,走上一步,轻声道:"公子,我们暂且先将大小姐安置于马车内,毕方估算着二小姐应该很快就能到来,到时候再商量后事吧。"

连珺初低头看着连珺秋,应龙上前抱起连珺秋的遗体,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悄然退去。

岳如筝即便是撑着剑鞘,身子也摇摇晃晃了,她索­性­扶着白石,坐在了连珺初身边。

她微微扬起脸,清晨的阳光洒了下来,身旁的人沉默不语,因为没有穿上长袍,他双臂上的铁器暴露在外。岳如筝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又如此清晰地看着这诡异的武器,她屏息注视许久,慢慢抬起手,摸着那冰冷的铁锥末端。

连珺初依然不说话,目光虚无地落在浩渺波光间,整个人就像是空壳一样。

"和我一起回马车那边去,好吗?"岳如筝轻声道。

他定定地望着远方,道:"我说了,会叫他们来接你……"

"可我现在不想回去了。"岳如筝深深地呼吸着,轻轻地倚在了他的腿上。连珺初似是想要躲避,但终是让她倚靠着自己。

对于连珺秋之死,岳如筝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可面对着如此憔悴的连珺初,她一个字都问不出。她低头望着他的双膝,想到之前连珺秋对她说过,昏迷之时,是连珺初跪着将她拖出林子。岳如筝试探着伸手轻放于他的膝上,他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岳如筝抿着­唇­,不敢再加以碰触。

不知为什么,在这时候,从心底深处涌起一种感觉,只想无限接近他,感受他的温度。可惜她既不能像以前那样抱住他的肩膀,又不能伏在他的腿上,但饶是如此,岳如筝觉得,能这样伴着他静静坐着,也已经是最心安的时刻。

水声幽远,寒意恻恻,岳如筝抱着双膝坐在连珺初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他低沉着声音问道:"离开草屋的时候,大姐是不是曾经对你说了什么?"

岳如筝的心怦然一跳,她踌躇片刻,移开了视线:"她只是问了问我这些年的经历。"

连珺初缓缓转过脸,他的眼睛不复以前那样明澈,带着暗沉之­色­。

"她在最后的时刻……叫我代她向你道歉……"他凄冷地望着她,"这又是为什么?"

岳如筝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她几乎不敢直视于连珺初。一阵风过,湖水翻涌不止,溅起点点水花,飞洒于两人身边。岳如筝一咬牙,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道:"这件事情,能不能过后再说?"

"为什么要过后才说?"连珺初抬起头,含着悲声,"你们又瞒了我什么?!"

"她现在尸骨未寒,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说那些事情!"岳如筝虽是提高了声音,但掩饰不住虚弱之意。

连珺初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对着她,眼神出人意料地有些散乱。

"跟以前的事有关吗?"他无力地道。

岳如筝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我要知道。"连珺初压抑住了一切情感,缓慢又冷寂地道。

岳如筝用以支撑身体的孤芳剑在手中微微颤抖,她的指节突出,脸­色­灰白。寒风不停吹袭着她的衣衫,似乎要夺去仅存的温暖。

"如果我告诉你,三年前是她有意安排好一切,让师兄上岛,又专门引我去忘情阁取走神珠……你,愿意相信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有勇气向他说出这件事情,但是当话一出口,岳如筝却反而好像卸去了沉沉的负担。她上前一步,离他极近,看着他的眼神从原来的故作冷静,慢慢变得支离破碎,好像被狠狠砸裂的琉璃。

岳如筝紧依着他站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了。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抱着他,可是就在她的手刚刚碰到他衣衫的时候,连珺初摇晃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带着苍凉的笑意道:"这次,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所以我才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告诉你。"她想向他微笑一下,缓解他的悲伤,可只觉脸容麻木,­唇­角牵强。

连珺初迷茫地望着前方白絮般的芦苇,不知为何,他并未像岳如筝担心的那样震怒不已或是拒绝接受。

这种寂静来得很是出乎意料。

可越是这样,岳如筝心中越是不安,她正要开口,不远处的苇丛后传来了应龙的声音:"公子,毕方已经启程前往庐州了。我们是否要回到巢县去等待二小姐?"

岳如筝一怔,连珺初沉默了片刻,向她低声道:"毕方是去找你师傅的。"说罢,脚步缓慢地朝着苇丛而去。

岳如筝紧跟着他走到了路边,应龙等人已经将连珺秋的遗体安置于马车内。连珺初此时好似已经恢复到了原来那种冷静的样子,他低头侧身向应龙交代:"你带着岳姑娘回县城找个地方住下,不要留在这荒郊野外了……"

应龙还未来得及答应,一边的岳如筝抗声道:"我不走。"

连珺初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继续面无表情地向应龙身旁的一名部属道:"你去将丹凤和重明他们找来,等连珺心到了,我们就一起启程。"

"是,公子。"那属下应诺一声,即刻上马飞奔而去。

岳如筝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紧紧咬着嘴­唇­,连珺初就像是要用极其平静的态度对待这突变,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应龙向岳如筝道:"岳姑娘,请上马,好在这里离县城不远,我带你先去休息一会儿。"

岳如筝隐忍着,坚决地摇头。

应龙偷偷看了看连珺初,见他自从部署好一切后,便如同入定般站着不动。应龙也不敢多加言语,向岳如筝朝着连珺初指了一下,便退后至一旁。

岳如筝身形微摇着走到连珺初跟前,抬头望着他,道:"你是要走了吗?"

连珺初没有说话,只是用沉默来响应了她。

"为什么?"岳如筝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再次流泪,她的脸上甚至还含着微笑,"我以为,你已经渐渐原谅我了呢,小唐。"

连珺初还是没有看她,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是因为大姐的死吗?"岳如筝不死心地追问着,试图让他再看自己一眼。

可是他却执拗地转向应龙所在的方向,低声道:"带她走。"

"哪怕你要走,我也只想再留下来多待一会儿,就这样都不行吗?"她近乎绝望地道。

"我很累。"

连珺初怔怔地望着天际,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只说了这三个字。

【番外一】生命轨迹

连珺秋自记事起,便生活在那一片碧海蓝天下,浩渺无垠的波涛冲刷着海岸,留下许许多多的海螺与贝壳,好像漫天的星星。

每当这时,珺心就会带着众多下人去海边玩耍,她穿着华丽的裙子,戴着闪烁的珠花,最美的贝壳都被她收归已有。连珺秋看看自己,终年穿着深­色­的练功服,腰间佩着双剑,眼前的那一切,她从来没有时间去体会,也没有心思去体会。

那年,她也不过十四岁。十四岁的青葱岁月里,她一如既往地每天勤于习武,忙于帮着父亲打理琐事,照料久卧病榻的母亲。

虽然这其实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作为养女,她深知如果没有他们,或许她此刻还在街上流浪,或是早已不在人世。

但即便是这样看似寻常单调的日子,也并没有维持多久。

那个五月的寿宴,那个带血的锦盒,打破了七星岛的宁静。连珺秋至今还记得父亲当时的神情,出生入死都习以为常的他,竟然会双手颤抖,呼吸为之停顿。她想要上前看一眼锦盒,却被父亲粗暴地推开。于是她只看到盒子上以大红帖子写着的三个字:连珺初。

这是少女连珺秋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她从未听说过,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弟弟。

后来,父亲带人找回了已经失去双臂的弟弟,再后来,她站在高高的土岗上,看着父亲伛偻着背,将那个锦盒埋葬在岛上的墓地中。再再后来,一直都体弱多病的母亲对珺初的到来耿耿于怀,长夜啼哭数日后,撒手人寰,只留下了歇斯底里的连珺心……

小珺初在七星岛只住了三个月。

他从开始的狂暴发怒,到后来的心如死水,不过短短十几天时间。连珺秋时常跟着父亲重金请来的名医去给他换药,她惊讶于这个看似瘦小柔弱的男孩子,竟能一声不吭地忍受剧痛。饶是常会遭受外伤的连珺秋,都不敢看他断臂处的伤,但他只是紧咬着牙关,痛出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也绝对不会哭喊一声。

只有每次换好药之后,小珺初躺在床上的时候,连珺秋才会从他失神的眼睛里,捕捉到深深的绝望。他只有九岁,却好像已经度过了千百劫数,对人生再不复任何期待。

连珺秋曾试图想跟他说说话,但是任由她如何询问,男孩子都抿着嘴­唇­,直直地望着窗外。

窗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连珺秋在多次询问无果之后,离开了那件­阴­暗的屋子。外面阳光灿烂,屋里却冷冷清清,只有挥之不去的药味。她走出屋子,低头间,望到了墙角处攀援生长的一丛蔷薇。淡红­色­的小小花朵,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碧绿枝叶随之起伏不止,就像是浪涛中散落点点繁星。

再次回到屋中的时候,连珺秋的手里便多了一朵幼小的蔷薇花。

她俯身,将花朵放在连珺初的枕边,然后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原本幽黑圆亮,可这些天来,已经渐渐失去光彩,空洞无神。

"闻闻,香的。"她蹲在床前,一手拿着花朵,一手抚着他的颈侧。

连珺初垂下眼帘,长长密密的睫毛覆在幼白的肌肤上,他先是忍着疼痛,转过头来,随后很轻微地呼吸了一下。

连珺秋望着他的脸颊,试探着伸手摸了摸,笑了笑:"等过几天,带你出去看花好吗?"

连珺初犹疑着抬起眼眸,又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花朵。窗外有风吹来阵阵清香,让他好像回到了山间,草屋前后,母亲亲手种植了许多花草……他想伸手去摸一下枕边的花儿,但是仅仅那么一想,肩膀才一动,断臂处的伤口便钻心地抽痛起来。

"不能拿了……"他忽然呜咽着说了一句,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打湿了小小的蔷薇。

连珺秋局促地用衣袖给他擦着眼泪,一直沉默的他终于哭喊起来:"不能拿了,不能拿了!"

"不能拿,可以看啊。"连珺秋一边安抚着他,一边举起那朵含着眼泪的蔷薇,轻轻地放在他的眼前。

因为要帮助父亲誊写账簿之类的文书,连珺秋好几天没有时间去看弟弟。等她得空再去的时候,发现那个小男孩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靠在床头,双臂仅剩不多,厚厚的白布包着末端,整个人显得孤零零的。

她始终不太忍心注视他,默默地推开了屋门,大片阳光照­射­进来,墙角的那丛蔷薇开得正艳。

"再过些天,陪你出去走走。"她淡淡地道。

他望着外面的世界,眼神里有着太多太多的犹豫。

他的伤口渐渐愈合,连珺秋如承诺的一样,扶着他的肩膀,带他走出了屋子。这个执拗的孩子,不肯在白天出门,只能在夜里走到庭院里。他站在蔷薇花前,连珺秋用手托起最美的花朵,道:"喜欢吗?"

连珺初迟疑着,微微点了点头。连珺秋便想要折断枝­干­,他却急忙小声道:"别!"

"怎么了?"她回头不解,"给你Сhā到屋里的花瓶去。"

他望了一眼花枝,低下头道:"断了,就死了。"

连珺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的心里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那你就多出来看看它们。"她只好摸摸他的头,"花也会孤单的呀!"

花会孤单,人亦如此。

连珺秋在此后的日子里,心中总会牵挂这个敏感纤弱的男孩。但是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有一段时间还跟着父亲离开了七星岛,等她回来的时候,惊喜地发现珺初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

但是他却出奇地沉默。

甚至在连珺秋献宝似的把从外面带回的各­色­小玩意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笑意。

"这个,会动的。"连珺秋伸出手指,戳戳桌上的泥娃娃,娃娃的底部是圆弧状,被她一推,就摇摆起来。

可是他只睨了一眼,便紧抿着­唇­,低下头。

"不喜欢吗?"她有些失望地将泥娃娃放到他的腿上,他却一撤身子,泥娃娃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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