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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尽管在祭祖之前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端,但江疏影还是强撑着身体布置好了一切。在祭祀正式开始前,她率领门下弟子,齐齐跪于香案下,默然叩首。于贺之的尸首已被运回,一层白布覆盖,停放在院落之间。

江疏影手持香烛,向着祖先牌位请罪再三,口中喃喃自语,似是在哀叹,又似是在忏悔。众弟子皆是一身素服,只是少了岳如筝的身影。

不多时,钟磬声幽幽响起,这声音低沉盘旋,缓缓传到了远处的小楼之下。

连珺初独自坐在石凳上,在他身边,便是那株常听岳如筝提起的绿萼梅。只是这时花期已经接近末尾,枝头的花瓣多数已经枯萎,只余下稍稍几朵,犹在风中颤动。

楼梯上脚步声响,茜儿端着水盆走下来,见他兀自出神,不由道:"连公子,小姐还没有醒来,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连珺初这才省了一省,安慰她道:"不妨事,海琼子前辈先封闭了如筝的几处要|­茓­,过阵子她就会醒来。"

茜儿叹了一口气,道:"小姐这病由来很久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作,真是吓死人。还好刚才你们打斗时候没有出事,不然可危险了!"

连珺初问道:"早先我请你假装发现了钧雷心法,如筝怎么也会知晓这事?"

"我是在上山路上遇到了小姐,她见我急匆匆的,便一定要我交代清楚。"茜儿回头望瞭望小楼上紧闭的窗户,"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冒险……"

连珺初默然点头,道:"茜儿,多谢你又帮了我们一次。难得你能信我的话……"

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信得过小姐,当然也就信得过你了。"她又抿­唇­道,"对了,小姐病情好转之后,你是不是会向夫人提亲?"

她因不知内情,故此发问,可连珺初听得这话,心中却不是滋味。他也不想将这烦恼告知茜儿,只是眺望着梅树,蹙眉道:"茜儿,为何我与如筝两个人的路,会走得那么难……"

茜儿一怔,以为他还担心江疏影那边的反对之声,碍于自己的身份,她也不能对夫人作出什么评价,只好也陪着他叹了一口气。

连珺初沉默片刻,抬头问道:"你与如筝相处多年,可曾听她说起过姑姑的事情?"

"姑姑?"茜儿费劲地思索了许久,眼里有些茫然,"她是说起过……那位姑姑有一个箱子,里面藏着贝壳海螺,小姐说,小时候每次搬家,姑姑都舍不得扔下箱子。"

"为何要经常搬家?"连珺初有些诧异。

茜儿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她只是记得姑姑经常神­色­慌张地带她到处搬家,有时候睡到半夜就会被拉起来就跑。再后来,也不知怎的,她与姑姑竟失散了,于是一个人流落街头,最后便到了庐州。"

连珺初以前并未听如筝说起过搬家之事,在他心目中,如筝与姑姑相处的那段日子,似乎应该是最最幸福温馨的时刻,却不曾想,也有过这些波折……他忽而又想到了上次在天台赤城山听到箫声后,如筝那痛苦的表情与夜间被噩梦惊醒的样子,一时间五味杂陈,更是怅惘。

茜儿见他心情低落,便先行告退,连珺初在楼下坐了片刻,慢慢走上楼去。

房间内帘幔低垂,岳如筝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看着如筝的眉眼,这些年来,她的脸上已渐渐消减了当年的锐气,只有在与他和好之后,脸上才会恢复笑意,连眼眸中都是带着久违的欢愉。

正如她从未说过为什么会喜欢他一样,连珺初也从未真正告白过,只是当时那种朦朦胧胧的想要跟她在一起的感觉,让两个人渐渐靠拢,变得再难分开。即便是雪夜重逢,在清清冷冷的雁荡山过了三天,两人相依相偎,她没有费尽口舌去劝解,他也没有再为以前的种种互相折磨而多说一句。

--或许在他与她的心里,从来都不需要多加表白,只要想在一起了,便是千转百折,也难以让他们分离。

他总觉得很多话藏在心里就足够,可现在看着岳如筝安睡的模样,他却无端地涌起辛酸。很想就这样一直守着她,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会失去依靠。

这样想着,连珺初便弯下腰,贴近了她的脸颊。岳如筝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努力地睁开了眼。

"小唐?"她一说话,便触动了痛感,可还是忍住了,伸手环着他的颈侧,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连珺初尽量平和地笑了一笑,"你睡了很久,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才会醒。"

岳如筝这才转头望着窗户,听到了远处的钟磬之声,忽而一怔,"祭祖仪式已经开始了?"

连珺初淡淡道:"都快要结束了。"

岳如筝叹了一下,失望地放开双手,侧身朝着他道:"我竟没能赶上……"

"你就不要再考虑这些了,先安心将病养好。"连珺初直身坐好后,又看着她不语。岳如筝伸手,小心翼翼地拉过他的衣袖,嗫嚅道:"小唐……我,我很害怕。"

连珺初低下头,朝她坐过去一些,道:"你不要乱想,我在你身边。"

"你为什么不问我害怕什么?"岳如筝小声道。

他怔了怔,道:"我心里知道,就不需要问了。"

岳如筝原先心事重重的眼里渐渐浮起星星点点的微笑,她一如既往地枕着他的衣袖,带着满足之意道:"你果然懂得我。"

"如筝……"连珺初的声音有些暗哑,可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低落,便强自欢笑着道,"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就带你走,可好?"

岳如筝的手指微微一颤,她抬眼望着他清瘦的面容,喃喃道:"带我走?"

"我们不是要回南雁荡的家吗?"连珺初垂着眼帘,款款说着。

岳如筝努力笑了一下,伸手放在他腿上,道:"嗯,那是我们的家。"

之后的几天内,海琼子以金针刺入岳如筝头部要|­茓­,以己纯阳内力为其驱散病痛。岳如筝本身内力不足,幸得有定颜神珠护体,才可承受起海琼子的疗治。饶是如此,因为她那淤血积聚已久,在驱散过程之中,她也饱受疼痛折磨。

淤血虽渐渐化解,可她还是不能记起往事。江疏影很是不解,避开众人向海琼子询问。海琼子道:"你可千万不要将我当成什么神医,我只不过暂时替她除去痼疾,这事情由来已久,又怎会忽然就想了起来?况且看她定是经历过种种坎坷,我看也不要强迫她去回忆了罢!"

江疏影叹道:"前辈有所不知,我是怕她与那连珺初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才急切想要让如筝想想清楚……"

海琼子摇头一笑,拈着那长须道:"疏影,你这徒弟即便没有丧失记忆,她那时候才有几岁,难道就真能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该如何是好?!"江疏影愁眉不展,想到此事就心烦意乱,"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叫她出去,不然也根本不会认识了连珺初!"

"哎,你这又是何苦?"海琼子负手远眺,淡淡道,"你以为将她牢牢拴在身边,她就会平安无事?要遇到的,始终都会遇到,那无缘分的,即便是遇到了也会分道扬镳啊!"

江疏影心有所感,不由地沉寂了下去。

岳如筝的头痛渐渐减弱,这些天里,连珺初一直留在印溪小筑内,尽管江疏影还是对他很是冷淡,但他也早已习惯,并不会因此而对她产生怨恨。只不过因江疏影的缘故,他不能与如筝住在一起,只有在日间才能去看望几次。

小楼下的绿萼梅渐渐凋零,墙角处的草芽冒出了新绿,这一天,海琼子与林碧芝见岳如筝病情已无大碍,便要告辞离开。江疏影来告知岳如筝这个消息时,岳如筝犹豫了一番,向她道:"师傅,我也想要暂时离开印溪小筑。"

江疏影一怔,低沉道:"你要与连珺初一起走?"

岳如筝垂着头道:"我想弄清自己的来历……等到查清之后,我会再回来向师傅辞别。"

"辞别?"江疏影苦笑道,"如筝,你是否真的打定主意要与他过一辈子?"

岳如筝咬­唇­不语,但那目光清冽,似是毫无改变之意。

江疏影终是按捺不住,"如果无法查实你的身世,你又有何打算?"

岳如筝一愣,似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江疏影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不会拦你,你尽管去吧,只是在这路上,要想想周全,以免措手不及误了自己。"

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神情落寞地离开了房间。

于是在海琼子与林碧芝启程的同时,连珺初带着岳如筝也离开了印溪小筑。大蜀山下默林幽幽,江疏影在茜儿的陪同下为他们送别。海琼子不喜应酬,也不需什么践行之礼,江疏影问及他此后去向,他只笑言想要找个清静的地方隐遁尘世。但林碧芝却恭恭敬敬地提醒他道:"师尊曾答应过小师弟要看他剑术的进展,难道又给忘了?"

海琼子一拍脑袋,"果真又给忘了!我上次见他,好像还是一年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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