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注册那天，校园像一个不断膨胀的大皮球，重又充满了人气。又过了一年，一个个都换了行头，脸上洋溢着不能自制的喜气，枯树发新芽，仿佛真的又生过一次似的。见了面都彼此热情的握手问候，感情好象也随着年岁的增长又进了一层。
从单身宿舍楼出来，文穿不由地回头望望米泠宿舍的窗户。他看到米泠的窗户仍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文穿纳闷道：都报到注册了，为什么还不见她的动静？心里就有一种东西似的无法放下。等到了行政楼，通讯员小马递给他一封电报，打开一看是米泠发来的，电文写道：飞机误班，请代为请假。文穿想：米泠家在的城市离学校也不过区区百余里，哪来的飞机呢。莫非她过年真的去了澳大利亚？又想：她为什么要自己代她请假？她可以直接把电报打到人事处呀，或者直接打到系里，或者直接打给某一位老师，比如说黄小初。想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米泠信任自己。得出这个结论，文穿禁不住内心狂喜、周身热血翻涌。他是兴奋得哼着小曲到人事处为米泠请假的。人事处的小王对他开玩笑道：你为什么代米老师请假？是不是和米老师谈恋爱了？你找的女朋友够漂亮啦。这个玩笑开得文穿无可奈何。他想自己要是真和米泠在谈恋爱就好了，自己可以把胸脯挺的高高的，必要时还可以昂一昂头。可是并没有。人家不过是让自己代为请个假，就算是信任自己，又能说明什么。面对小王的玩笑文穿就有一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愧疚。从人事处出来，那突来的狂喜就没了踪影。
回到办公室，文穿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和黄小初、宋植、小马等谈笑风生。见文穿进来，他就把谈话停下来，询问道：这位就是我们办公室新来的大学生小文吧？大家都连说是是。文穿纳闷他为什么认识自己。这时黄小初向他介绍道：这是我们办公室刘主任，刚从外地学习结束。文穿忙走上前去和刘主任握手。当他握到刘主任的手时，他感到这只手特别热情而有力。文穿上班就知道办公室有一位在外学习的副主任，但一直没有机会谋面。面前的这位刘主任年纪三十出头，大概比秦主任年轻几岁。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文穿发现刘主任是行政楼的领导中间唯一一个穿西装的人。
刘主任又和大家闲聊了一会儿，说他和大家好久不见了，和小文是第一次见面，中午邀大家到他家聚一聚，就先起身回家准备去了。到中午下班后大家便一起到刘主任家。端上酒菜，刘主任说他一上午也没见到秦主任，就拿起电话打到秦主任家。接电话的是秦主任的爱人，说秦主任不在家。大家也都说一上午没见秦主任的影。其实，此刻秦正怀正躺在他家的沙发上看电视，他知道刘文报在家摆酒场，不愿去，故意不接电话。秦正怀老婆扔下电话说道：这个刘文报你可要提防着点，你看这一回来就把你办公室的人请到家里去，收买人心。秦正怀不耐烦地向老婆摆摆手说道：去去去，做你的饭去，懂什么。老婆走后，秦正怀直起身，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上一口。秦正怀没有烟瘾，只是在想心事的时候才吸上几口。刘文报说就不等秦主任了，改日让秦主任专门请大家。之后，大家互相敬敬酒，说些祝福的话，一场酒席也就结束了。送走了大家，刘文报专门让文穿留了下来。刘文报一家对文穿非常热情。刘文报老婆还特意为他削了一个苹果。刘文报有一个丫头叫荧荧，在里屋看电视，刘文报两口就把荧荧叫出来叫文穿叔叔。文穿被刘家的热情打动，就掏出五十元钱给荧荧做压岁钱。刘文报两口嘴里推辞着不让荧荧要，心里觉得文穿这小伙子还挺懂事，挺大方，很是高兴。寒暄了一会儿后，刘文报说：小文，你知道不，我们是老乡。亲不亲故乡人呀。当时是我亲自到你学校考察把你要来的。当然，我把你要来，可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老乡。我看你是个人才。我看了你的档案，在大学时就发表了很多文学作品，而我们办公室正缺少像你这样学历高又有文采的人。但是，写公文和搞创作是两回事，你还得锻炼锻炼。你今后就别再写那些什么散文诗歌了，没什么前途。不瞒你说，原来我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也幻想当过作家。那么多人都想当作家，千军万马去过独木桥，最后成名的能有几个？在说就是成名了能如何？文章不值钱。名作家照样穷困潦倒。把你在大学搞创作的劲用在工作上，保证能写出漂亮的公文。校长办公室在学校可是个万人瞩目的单位，竞争激烈的很，不是什么人能随便进得去的。你可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刘文报爱人也在一边附和道：小文，我们是老乡，就是自己人。在办公室你只要好好干，有你刘哥在，肯定将来前途无量。文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尽量做出一副知恩必报的模样，不住地点头称是。今天跟刘文报的谈话给文穿带来了一种复杂难解的心情。不幸全被皮震中言中了，原来他进校办也并不是光明正大，也靠的是刘文报的关系。这给他纯洁美好的人生理想无端地泼上了一个污点，有种失去童贞般的痛苦。让他有一丝欣慰的是，刘文报说看中他的并不是老乡关系，而是他的才华。他但愿自己将来在这个学校真有可以施展的才华，好来冲刷掉那个污点。又想刘文报除了老乡这个嫌疑外，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领导。历史上不是也有过许多志同道合的同乡在一起干出了轰轰烈烈的事业吗？自己和刘文报也可以是高尚的同乡关系。他想找出几个这方面的典故来为自己做佐证，可恨自己学识不够渊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历史上那些名老乡的名字来。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