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李剑铭在终南山中的一个悬崖上,与银麒堡堡主为了丐帮恩仇,展开决斗。
铁胆金枪顾凌武因一时大意,被李剑铭施出丐帮绝招“赶狗入洞”,有如一阵旋风似的,将他那支名震江湖的金枪,震得脱手飞去,同时还被掌风扫中而负内伤。
他在羞愤交加之下,遂使出他的成名绝技,两枚铁胆夹着啸声,向李剑铭打去。
半空中,两枚铁胆竟然相触互撞,蓦地自铁胆仲撒出一阵钢雨,李剑铭见状,乃奋力一跃欲藉避开,不料他已置身於千丈深崖之上空,无处可以落脚,顿时身形有若殒星下泻,向著那白云茫茫的迷蒙深谷坠落……当他身子往下坠时,他依稀可以听出铁胆金枪的狂笑,夹杂著顾凤霞的惊叫声,但仅一会儿,那些声音都消失了,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他的身形急速下降,速度愈来愈快、这时他只觉四周茫茫的一片,那厚厚的云雾,令他已看不清四周的景物,也感觉不到已坠下多深。
他这时心中异常的平静,没有临死前那种畏惧的心情,只是他一想到那等待著他的公孙慧琴,那久寻不得的父亲,他便认为自己不能够死,他忖道:“我并不是怕死,因为三年前我就会死去了。但是我尚有许多的事要待我去做,尚有那许多的仇恨屈辱要待我去洗刷,我不能死!”
“是的!我不能死,但是现在我却渐渐的走向死亡,仿佛我已经看到了死亡之神在向我招手……”“我还年青,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他的心里发出一股呐喊,可是他的脑中已渐渐的晕眩……他的脑中急如电光石火的想了许多问题,那些既往的事情,飞快的闪过……他觉得神智已渐晕迷,於是他使出两心神功,清晰的分出另一心神,想著一切的方法,这些思绪较下降尤速。
蓦地里——他大声的啸叫了一声,声在中充满了愉快,仿佛他已找到了生命之钥……他迅速的把衣服的钮扣解开,把长裤脱下,把两个裤脚给打个结,然后迎风一展,那裤子一受风力即鼓起一个大气包,他把它用手抓牢,另一只手则抓紧那已鼓起的衣服。后这时他觉得下降的速度,已经较前缓慢了,他一提体内真气,飞快的运行一周,只觉整个身于轻飘飘的,浮在空中似的,缓慢的降落……此刻他心中的兴奋,实非笔墨所能描述其万一。他忖道:“若非我突然想起那船帆吃风前进之理,若非我的衣裤是丝绸所做,那我现在岂不是血肉粉碎了。”
他的身上飘浮著两个用衣裤扎成的伞形大袋子,慢慢的向下降落,这时已经穿过那浓厚的云雾,他可以看到底下的地面了……这是一个峡谷,上丰下锐,峡谷里有一条涧水,看来不怎么大,以上的泥土是一片赭红色,一没有一丝草,或一株树。
倒是那两边的崖壁上,长了不少的杂草、矮树,斜伸出壁外。
等到他很清楚的听到涧水潺潺的声音时,他知道这是快到地面了,所以他蜷两脚,将手中那裤袋一放,他在空中翻起一个跟斗,便双脚落地了。
他等裤子落下,把它穿上后,这才细细量这周遭的环境只见四面都是峭壁,只有他立足之处是一块稍微坦平的土地,原先看到的还以为是泥土。现在方才知道只是一片片赭红色的岩石,高低不平,寸草不生,最奇怪的还是这一流涧水,水色墨绿,水中怪石嵯峨,交错杂置,激起许多漩涡。
涧水急湍的流去,竟是流进地底下,直渗入一个大洞|茓中。
峡谷里显得一片静寂,除了潺潺的流水声外,没有丝毫的其他声音;气候也较山上暖和得多李剑铭翘首向上一望,只见头顶云雾缭绕,阳光照射之下,幻起层层彩霞,翻翻滚滚,有如大海浪涛,煞是美观。
他真想长啸一声,来抒发心中兴奋之情,但是再一环视谷内的情形,他不禁顿时皱了皱眉忖道:“原道从这么高的深崖上坠下,必会跌得个四肢粉碎,如今虽然侥幸没有跌死,那知这里更是一个死谷绝地,又怎能上去呢?”他苦笑了一下,束手无策的看着四周削立的岩壁。
站了好一会儿,他才毫无目的地移步走到小涧旁边,望着那墨绿的涧水,疑问地忖道:怎么这水是黑色的呢?他的源头,想到这儿,他兴奋的自言自语:“他可能是从别的地方流来的,我不若沿着涧边走去,也许可以找到一条通往谷外的蹊径呢。”于是他毫不迟疑的带着极其愉快的心情想着上游大步走去,好像希望的明灯就在眼前。
转了一个弯,他便看到这涧水的源头,但这一看之下,把他的希望给著冷了。
原来他见到的是一片平滑如镜的峭直崖壁,涧水就是从崖壁上直泻而下。
水帘后面,隐约现出一个黑黑的凹进去的山洞。
李剑铭楞楞的看看那个黑洞,又望望高峻峭直的崖壁,半晌,他叹了口气,失望地坐在地上运起功来。
山风轻轻的拂著他的脸颊,拂著他那稍微紊乱的头发。
片刻功夫,但见他宝相内蕴,神光隐隐泛现在脸颊上,头上一层白雾缭绕翻腾。
这时他自觉灵台空寂无物,周围风吹草动的轻微声响都能听清,那瀑布下泻的冲击声、更是有如雷鸣般震耳欲聋。
他把体内真气缓缓的运行一周,又纳入丹田,然后睁开两眼,长身站起。
脑子里继续寻思著出谷的问题,他忖道:“我若不设法出去,不用几天,准会活活地饿死,但是这些平滑如削的崖壁,叫我怎能上去呢?”日光透过了层层云雾,给谷中投下一线光辉。
“好快呀!已经将近正午了,如果在堡里,已是快要用饭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又想到娇美可爱的公孙慧琴,想到她那动人的一颦一笑。他眼睛茫然的凝视著直泻下来的小小瀑布,脸上挂著一丝微笑,沉湎在往日的愉快和辛酸里……蓦地,一声痛苦的呻吟,像晴天的震雳般打断他的思潮,他忙侧著头用神细听,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见,却始终没有再听到那声音他睁大了眼,凝神的注意著四周,诧异的忖道:“这儿怎么有人声呢?难道是我的幻觉不成。但我向来听觉很锐敏,怎么会听错?然而……咦!真的有人。”因为他又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这回他不但听得清楚,而且已分出声音是从水帘后的洞|茓中传来的,他惊异的忖道:“原来有人住在洞里,真是匪夷所思,我倒要去看看……”於是,他带著兴奋而又好奇的心理,飞快地奔到崖下的涧水旁边。
站在瀑布下,他觉得有一股清凉而潮湿的气息,自飞泻而下的水帘里溢出;他看著四溅的水珠和弥漫的水气,抬头打量崖壁腰下的洞|茓。
这个洞|茓离地约有三丈多高,洞口刚好被瀑布掩祝洞的下端有一根略为凸出的石柱,把水帘分成两路。
他自忖道:“我往日纵跳能达三丈左右,现在且试试看……”这时洞内又传来阵阵的呻吟声,听来非常清晰,李剑铭毫不考虑的,将体内真气一提,飞身约三丈多高,双手抓住那根石柱,一个倒翻身,有如脱弦之箭,射入洞内。
洞内竟是乾燥异常,这与他原先所揣测的完全相反,是以他刚一落地,踏着坚硬结实的地上时,不禁奇异的咦了一声。
那知他还未举步前进,洞里已突然传来一个冷涩的声音道:“你是那一个?”
声音中充满了惊奇。
李剑铭心中凛於这人的听觉之灵敏,忙答道:“晚辈李剑铭……”他注视著洞里,但没有看见半丝人影。
那人一听,惊奇的颤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再说一次……”话中尽是喘气之声。
李剑铭非常奇怪这人为何这样问,而且说话好像非常困难,但他仍是恭敬的答道:“晚辈李剑铭,因失足坠入此一深谷……”洞里的人没等李剑铭将话说完,已抢著道:“好了!我知道,你进来罢!转过左边就可看到我……”李剑铭闻言,跨步向里面走去,虽然洞中光线非常暗淡,但以他此时的眼力视之已有如白昼,只见洞里很是宽大,地面也非常平坦。
他一面走,一面心中想道:“这个人不知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住在这洞里?现在又为什么要呻吟?是不是病了。”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中盘旋,於是地因好奇而加快了脚步。
只走了十几步就到了一个分歧之处,他照话前左边的洞里走去,但他只走了一步,使止步不前了,因为他眼前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知他脚步方一停止,那人便说道:“我在这里,你看到了没有?”
李剑铭闻声扬目一肴,心中立地一跳,忖道:“怎么这人会嵌在石壁里?啊呀!
这是什么人哪!”
原来他见到的是一个坐著的老人,因为身子整个儿的与石壁连在一块,所以看去好像石像一样,怪不得他原先看不到了。
他志忑的走上前去,这一细看,又把他给看楞了。
“这还是人吗?怎么全身尽是毛。”他心里虽是这样想,但他仍很恭敬的鞠了一个躬。
那怪人重重的喘了口气,急急的问道:“你说你叫李剑铭?你可是由河南来的?”
李剑铭诧道:“是的。前辈怎么知道。”
那怪人兴奋的道,“那么你的父亲叫做李英杰了。”
李剑铭闻言,跳了起来,急忙问道:“是的。前辈可知道他……”他刚说到这儿,见那怪人一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喷得他满身都是。
他焦急的问道:“前辈您怎么啦!”
那怪人不说话,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李剑锦站在旁边眼不转睛地望著怪人,他晓得这可怜的怪人定是身负内伤,因为这种情形他最熟悉不过了,三年前在一个小庙里,那竹杖神丐也就是这样子,所以他只静静的站著,没有出声。
一盏热茶的功夫过去了,那怪人又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怪人看了李剑铭一眼,叹息道:“唉!想不到我还能见到故人之子。孩子,你且将怎么到这儿来的经过告诉我……”“哦,我忘了告诉你,令尊与我是多年好友,他……唉!还是你先说吧!等会我会详细告诉你的。”
“现在你也不必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一概会跟你说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情,有幸奋也有辛酸。
李剑铭听他这么说,就把这三年来的种种遭遇,详详细细的告诉他,因为他觉得这可怜的老人是能够信任的。
当然,他没有把公孙慧琴对他的感情,完全的告诉这个老人,他怎么好意思呢?
但是就仅这样,那怪人就禁不住唏嘘再三,听完李剑铭说到怎样跌下峡谷,又怎样闻声进到洞里后,已经过去好一会儿功夫了,那怪人是时而惊奇,时而摇头,显得十分激动。李剑铭刚说完。肚子里竟一阵咕噜,怪人一听,忙对他说道:“你肚子饿了吗?你现在虽然‘任督’两脉已通,但是却因不谙防饥之法,故而到时仍会肚饿的。我旁边有一堆黄精石茸,你可以拿来充饥,慢慢听我说。”
李剑铭送拿起两个堆在地上的黄精,席地而坐,边吃边听这老人说著以前的经过。
老人看著他,说道:“真是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一福缘,小小年纪‘任督’两脉已经通了,老夫积四十多年的功力,也始终无法办到,你真可谓是百年来的奇才了,遇合之奇获胜於百年以前之落星天魔。唉!只可惜你父亲已经……”说到后面,地摇了摇头。
李剑铭亲状,急忙问道:“伯伯,我父亲怎样啦?您现在告诉我听!”
老人道:“我要告诉你,但希望你听后不要过份伤心,你答应吗?”
李剑铭这时已揣测到事情的结果了,但他心中却劝自己不要相信它,他仍然想听老人亲口说出。所以他毅然回答道:“伯伯,您尽管说罢,我会忍受得住任何打击的。”
老人他如此坚毅,心中赞道:“这孩子真是绝世之英才,看来我们这一代的恩仇,要靠他了结了。”於是他点了点头道:“好!好!我从头说起吧!”
他以平静的语气开始说道——“我姓黄名振强。但武林中人都叫我千手佛陀,那是因为我使暗器的功夫很好,而又甚少杀人之故,所以江湖同道取了这个绰号。
当我年青时,因事结怨唐门。后来有一年我道经四川,被其门下弟子碰见,他们恃势乘我无备之际,用暗器把我打伤了。
要知唐门暗器,向称天下第一,而他们所配制的毒药,竟是霸道异常,中者非有其本门解药,确实无法解救。我中了暗器之后,强提最后一口真气,落荒而逃,可是很快因毒发而昏倒了。
等我醒来时,发觉已经被救,身旁站著一个俊秀的青年侠客,那就是你父亲巧手追魂李英杰。
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为何有解药,但自此以后,我们因意气相投!便结为异姓兄弟。这已经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现在回忆起来,仿佛犹在眼前一般。啊,贤侄,现在的你,正有若今尊当年一样的英姿挺拔、豪气万丈,而他更是谈笑风生,胸襟宽大……我们在一起渡过一段非常愉快的日子以后,今尊因事他往,我也为了雪耻复仇,闭门研究暗器,终於给我发明了“蜻蜓回旋镖”后来我碰到今尊时,将这蜻蜓回旋镖分给他十几枚。
以后我就到唐门去,仗著这个暗器,杀了他们不少人。
可是我也因寡不敌众,左臂中上一枝最毒的“红蛟剪”,我为保全性命只得立即自断左臂,负伤逃亡。途中,我因失血过多,神智不清,以致失足跌进一个深渊里,在那里我却因祸得福,得到了峨眉派失传绝学“赤霞神掌”秘录,并且还得到五十年前号称千面人的特有奇技——易客变形之术。
当时我真是惊喜交集,但却因原先中毒之后,未能及时救治,终让一丝余毒窜入经脉,就这样费了我将近十年的功夫,才将其完全驱出体外。然而待我略修习“赤霞神掌”时,却又因原先所习的内功心法,与其不合,只得从头学起。这一来耗费我又将十年的时间,才练至收发自如之境地。那样的学习,真是事倍而功半,但半途骑虎难下,只得一直的练下去了。
等我易容重履江湖以后,我也著实的作了许多值得自蔚的事,但因我时常化身,是以始终没有人晓得我就是以前的千手佛陀,在这段时间里,我根本打听不到你父亲的消息,以为他也归隐了。
数年前,当我想再到唐门去复仇时,却意外的听到江湖传闻他在长白山得到‘落星秘笈’,正受著天下群姓的追逐劫夺。因此我遂中止四川之行,赶到中条山遇上时,他已受重伤,奄奄一息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著许多尸体。剩下峨眉静悟秃颅,他拿到那本“落星秘笈”正想走的时候,我一看令尊倒地,负伤惨重,心中非常震怒,连忙拦住他,被我用“赤霞神掌”击毙。我将秘籍拿回,又到每一具尸体上,将我那独门暗器蜻蜓迥旋镖取出,用化骨粉,把那些尸体化去之后,这才背起令尊,离开中条山。”说到这儿,他停了一停,喘了口气,看了坐在地上的李剑铭一眼,只见他脸上一片坚毅之容,睁大了眼睛,凝视自己。千手佛陀不禁赞叹的点了点头。
李剑铭这时Сhā口问道:“伯伯你可知道,那些围攻家父的人是谁?属於那一门派的?”
千手怫陀点头道:“正邪两派都有,正派的有华山、武当、崆峒、峨眉……还有远处山东的渤海派,边疆的塞北双丑,邱峰派等,但以后还有许多的各路魔头,你且听我慢慢说下去。”说到这儿,他一看李剑铭眼中射出一股慑人的神光,令他也觉不寒而栗,心中不由暗暗地道:“这孩子杀气好重!江湖上又将不得安宁了……”这时李剑铭见他没说下去,忙一敛心神,说道:“伯伯,您慢慢的说下去!
家父倒底怎样了?”
千手佛陀咽了一口唾沫,又继续说道:“当天晚上我赶了一段路后,义弟已悠悠的醒转,待教告诉他是我时,他也禁不住一阵兴奋。他告诉我大略的经过,以及他负伤的情形。原来他全身经脉已快完全闭塞,真气四处流窜,已无法凝聚,他的内脏也整个儿的移了位,他也自知无法可救,於是他将他的剑诀交给我,嘱我带给你。这时我才知道他身上带有一株千年的‘参王’,连忙促他服下,则我在旁以推宫过|茓法,助他凝聚真气,藉此灵药之功能,他必能完全康复。可是他却以你为念,他说你身具‘五阴绝脉’非此不足以救命,因此他宁可自己死去,也不肯服用。”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热泪盈眶的李剑铭又道:“要知天下之父母,没有一个不欲其子女能够好好的活在世上,轰轰烈烈的作一番事业。他们为了子女,可以牺牲自己的幸福,荣誉,以至於生命,但是天下又有多少子女能够体谅父母的苦心呢?
现在你也不要悲伤,要抬起头来,好好的作一番大事,替你父亲争光,则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矣!对的,贤侄,你不该流泪,你要振作起来。嗯!对的,忍住它,不要让它流出来。”他待李剑铭的情绪稍为平静后,又继续说道:“令尊结果还是听我的劝告,把另一根功效较小的‘野参’服下去,保持他心脉不断。
於是我带他赶到终南来,因为听说他师父的挚友,当今药学大师——银发华陀,寄迹在终南之顶的一个洞府中潜修,想找他医治你父亲的重伤但是我们连夜赶上终南时,却给一些黑道的邪魔,层层围住,逼我们交出落星秘笠来。我们当然不肯,於是那些无耻的邪魔,又施围攻的手段,意欲强抢‘落星秘笈’,啊!那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整整的两个时辰,我施出‘赤霞神掌’和‘蜻蜓回旋镖’来,连毙二十余名黑道高手。但我终因内力不继,被打下这个深谷,令尊也因此粉身碎骨……”他说到这儿,声音已是渐渐的颤抖一双老眼也饱含著满眶泪水。他彷佛又回到当时那幕悲惨的情景里,口中喃喃地道:“我真惭愧自己不能尽力保护我那贤弟,而让他被南岭木杓飞魔的木杓阴掌给打下这个深谷……唉!可怜我那义弟,竟未能保全一个完整的躯壳,呜……”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满头长发不停颤动著。
李剑铭这时心中思潮汹涌起伏,愤怒的火焰在燃烧著,但他却咬紧牙根,握紧双手,不让那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流出,他口中喃喃的念道:“木杓飞魔,木杓阴掌……”他头上的黑发,慢慢的猥立起来。身上的衣服像吹满了气似的,鼓起老高,但他自己并不觉得。千手佛陀看到他眼睛寒光慑人,在这黑暗不见天日的洞里,正有如两颗闪烁的明星,亮光闪闪。
他惊讶地忖道:“这孩子真的已到神光内敛,还璞归真的绝顶境界了!以他现在功力,当今之世能有几人……”於是他叫了声道:“贤侄!”李剑铭闻声,忙将心神收敛起来,应声道。“伯伯,什么事?”他那猥立的怒发,和那鼓起的衣裳,都立刻平复,眼中神光顿敛。
仍是黑白分明。千手佛陀道:“没什么,你且听我把后面的事说下去。”李剑铭点点头,於是他又继续道:“待我醒来后,发觉自己睡在崖上一株突出的矮树上,那时我也已身负内伤,好不容易的翻下崖壁,到达地面,看见我那义弟已是血肉模糊,四肢粉碎……”他喘了口气,声音颤抖地道:“我将他的尸体埋葬后,发现这个洞|茓,但当时因身负内伤,不能上来!
一直到我将内伤自疗痊愈上来,已是几天过去了。因为这深谷四围都是峭直崖壁,毫无通道,所以我一进洞,心想这里也许另有捷径,那如找寻之下竟是个死洞,只有洞后的一个角落,堆着许多黄精,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儿的,我想大概以前必定有人在此修炼。
起初几天,我仍到处乱找,可是结果一无发现,失望之余,死了出谷之心,决意静下来修习这本‘落星秘笈’因为令尊在醒来时曾叫我到河南去找你,把‘参王’交你服下,要我为你打通|茓道而我却陷在此一深谷之中,是以我想习得此一绝世奇功,好脱身此谷。
那知这样一来,却弄巧反拙,盖我素习的‘赤霞神掌’所凝练之内力,属於阳刚,而‘落星秘籍’中的‘落星神功’却属於纯阴,两者根本无法调和,一习之下,竟导致走火入魔,子午两时,受尽阴阳二气熬炼的痛苦。”他顿了顿,又继续的说下去道:“此后这段岁月,我心中的痛苦,万倍於身体上所受的,每一天过去,就觉得我的罪孽又加重了一分,我想到远在河南的你正在面临著死亡,心里就有若刀割,我终日的盼望著奇迹的来临,求著上苍使你能够安然无恙。现在,老天终於没有辜负我的苦心,把你送到这里来,而且是一个如此壮舰挺拔的青年,我那义弟的冤仇,终会有报雪的一天了。”说到这儿,他心情异常的激动。
李剑铭坚毅的说道:“我必定要以我所受的,来还报於那些人。我一定要报仇。”语气中充满了力量。
千手佛陀点点头道:“我们这一代的恩仇,也只有你才能够替我们报复了,现在我虽然走火入魔,但是那些练功的窍诀,仍然存在,而且你父亲为之丧命的‘落星秘笈’和‘千年参王’,我也都保存好好的,你现在且休息休息,待明天开始,我将全部传授给你,以你的聪慧,习来定然事半功倍,现在你可随便在洞中走走。”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了。李剑铭站起身来,信步地在洞内溜了溜,他发觉这个洞,果然如千手佛陀所言,没有其地任何出路、於是他也坐下来,运行他那独特的“两心神功”。当子夜时,千手佛陀又因受阴阳二气的熬炼而发出痛苦的呻吟,李剑铭毫无办法的立在旁边看著他受苦,不过幸而这仅是一阵子时光,便又过去了。
第二天开始,千手佛陀即将自己一身艺业,除了“赤霞神掌”以外,全数传授於李剑铭,同时也令剑铭勤习乃父巧手追魂的成名绝技“追魂十二巧打”。他为欲使剑铭成为绝代之奇侠,是以一直在旁严厉的督促。李剑铭见他每日须受那两次的熬炼,要他把千年参王服下,但他却坚持不肯。仅仅一个多月,他因为心智过於辛劳,内伤迸发,竟尔撒手尘寰。
临死之前,他严厉的叮嘱李剑铭修习绝技,好早日到江湖上去为他和剑铭父亲报仇,并嘱咐李剑铭将来行走江湖时,要尽量运用那易容变形之术,才不会危险重重。
他对李剑铭嘱咐最多的,就是叫他不要将“赤霞神掌”与“落星神功”并习。
他并不知道李剑铭身具“两心神功”绝技,习之并无冲突。
自千手佛陀死后,李剑铭更是日夜的勤习这些惊世骇俗的神功绝技,他时刻警惕著自己,因为有著太多的事要去做。由於他天资颖悟,而且“任督”两脉已通,故而习来轻松已极。
仅仅三个月,他便把“追魂十二巧打”和易容之术,以及千手佛陀的一手暗器手法,和丐帮三大绝招,都学会了。从第五个月开始,李剑铭便拿出那本震惊天下的“落星秘筮”来。
学习其中的第一招剑诀。
但是以他如此聪明的人,却一翻开“落星秘笈”也便皱起眉头来,他的眼睛紧盯著那一招“飞星暗渡”上,心中忖道:“这是什么招式,那么多的虚线,叫人怎么看得懂?难道一这么一招就整整有九个变化不成?嗯——奇怪!”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的眼睛还是盯在这一招上,手不停的比划著,但他觉得很是别扭。
“这一招怎么在这个方向出剑呢?这简直不可能,但是……这上面却是这样画著的……”他愈想愈心烦,於是他闭上眼睛,想休息休息。
但是这一招却依然鲜明的映在他的脑上,他心中一火,将“落星秘定”摔得远远的,使出“两心神功”来,分出另一心神想著那以往的往事…那梦魂萦系的公孙慧琴的婷婷倩影,首先又映上他的脑际,那甜美的挂在嘴角的笑靥,那大大、黑溜溜的眼睛,那小巧而又鲜红的嘴,两端微微上翘,那细细的柳眉……这些都令他为之沉醉。以前他经常想起她,但是在每一次想起她时,他总是想到那血肉模糊的父亲,於是他便又抑止住自己的心神,用心去修习武功。
现在,他又想起了她,久久,他的思绪留在她的笑容里,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但她的印象,仍是那样鲜明好一会儿,他又想到了顾凤霞——这个令他深深痛恨的女人,她是那样的不择手段,是那样骄傲,气势凌人……想到顾凤霞!
他便想到在山上与银麒堡主决斗的情形,他记得他使出那招“赶狗入洞”,於是,他的左手自然而然的比划起来。
只见他左掌一竖,旋转了一圈,“呼”的一声劈了出去……当时他右手正在划著那招“飞星暗渡”,於是,他的脑中灵光一现,右手骈掌作剑,化成无数掌影,欺入左掌之中。
他左边心神只觉来势奥秘莫测,那“赶狗入洞”的这招,竟完全被封住,所以急忙化成第三大绝招“臭狗翻身”方才堪堪敌住右手这一招。他楞了一下。蓦地他大笑跃起,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双手一幌,那洞壁坚硬的岩石,竟被他的掌风扫得大片大片的脱落下来。
无数的震耳迥声,绕著这个洞里,盘迥了许久……自他无意中运用了两心神功,而使自己一分为二,用那已经练成之绝招,来与落星剑诀的九大招式,实行互相搏斗后。
他即每天都双手互搏,自己给自己喂招,如此一天天的过去了…一个月的日子,飞快的过去了……两个月的日子,飞快的过去了……清晨,第一道阳光,从云后钻了出来,投射在高峻的山岩上。
树叶上,丛草中,点点晶莹的露珠,闪烁著,好比那颗颗的宝石,镶在绿色的绸缎上,清新美丽……天边的一朵云,被风神追逐著,从那边山头上,跑了开去,刹时,光辉灿烂朝阳,又柔和的照射在大地。
这时,崖壁上现出了一个人影,他有如一只孤鹤,冲天飞起七丈多高,在空中盘面了两匝,便曼妙的落在山头上。
他全身浴在金黄|色的阳光里。迎着朝阳,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对手向后一摊。
一声龙吟似的长啸,自他口中发出,那啸声在空气中震荡著,宛如有形之物,那树叶、草尖上的隔夜露珠,纷纷的落下,簌簌作响……啸声而落中,他双手一扬,身子毫不作势的平空飞起,有如随风飘飞般的柳絮,略一转折便射出老远,仅两三个起落,他那灰色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山里。
然而,那迥荡的啸声,却仍然留在山峦里,久久……久久……。
他正是刚从山谷里,施展“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借著崖壁间的一些草堆,而脱身跃出绝谷的李剑铭。
他在终南山中一个深谷下的古洞里,以无上的智慧,修习这妙绝人寰的“落星秘籍”上的无上奇功,加上了他坚毅的忍耐力,终於将千手佛陀留下的所有奇功绝艺,给完全学会了。
在这一年中,他天天运用“两心神功”,驾驭著自己的心神,行那双手互搏之术,利用他所习得的绝艺与那落星秘笈上的奇技,互相较量,故而仅仅一年,这些奇妙神技,不但给他学会了,而且洞彻奥微。
尤其最使他高兴的,就是他将“赤霞神掌”和“落星神功”都给习会了,他硬硬的将之在体内分开成阴阳二气,而能互不干扰——这又仗著他的两心神功了。
由於他机缘巧合的服食了“朱果”和“空青石|乳”两种仙品,而此二者又是一阳一阴的,故他的“赤霞神掌”和“落星神功”习来已至炉火纯青之地步。
一年的时间,飞逝过去时,他已成为一个身怀绝顶奇功的内家高手。
他自觉奇功已成,便将父亲和千手佛陀的尸骨分别包好,然后又将那几大秘笈,计有“落星秘籍”,“追魂十二巧打”,“打狗棒法三大绝招”,“赤霞神掌练功秘籍”,还有那竹枝神丐送给他的令符,统统给包在一个包袱里,背在背上,而那个装著“千年参王”的玉盒,却被揣在怀里。
於是他巡视了一下这个峡谷,和这个消磨他一年岁月的古洞后。
他施出落星秘笠上的绝顶轻功“流星飞逝”,从谷底飞身直上,借著崖壁上零落的丛草,运转自身的真气,攀上了这个千丈深崖。
所以一上崖,他对著那刚升的朝阳,振声长啸,籍以抒发出他一年来郁积的烦闷,以及欢迎那即将面临的希望。
李剑铭像一颗流星样的,闪过了山峦,闪过了树梢,仅是片刻功夫!他已来到一个小镇上。
他看了看自己这身灰色的衣裳,鼻端嗅到一股发自身上的臭味,不自禁的皱了皱眉,付道:“我该先找个大庄去买几套衣服,然后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再决定行止吧。”他在小街转角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叫华清池的小澡堂,走了进去。
伙计一看他这副尘灰满身,汗臭薰人的样子,忙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闭着呼吸,走上来招呼他进澡堂里去。李剑铭扔了一小块银子给那伙计,叫他到衣庄里去买两套儒衣来。那小伙计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走了。
一连用了三大桶水,才将他身上一年来所积污垢洗净,这时他穿好那件新买来的白色儒衣,把包袱背在背上,外罩一件长袍,潇洒的自浴室走出。
那个刚才招呼他的伙计一见,竟张口结舌的呆住了,兀自在心中暗叫道:“乖乖,我的妈呀!天下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呀——我自出娘胎还是初次亲眼见呢!”
他楞在那儿,动也不动一下的,只是直著眼看李剑铭从门口走出,方始醒觉过来。
李剑铭走出澡堂后,潇潇洒洒的朝著通往渭城的官道走去,因为他在洗澡时已决定以后的行程;首先他要到银麒堡去要回那根竹杖,然后回到故乡报仇,待这两桩事了结以后他便要以自己的双手,走遍天涯,去一一了清那些旧帐。
一路上,许多行人都侧目地注视著他,更有许多妇女秋波频传,媚眼乱飞,大送风情,但他却视若无睹,昂首而步地兀自朝前走去。
黄昏时,他已经投宿在渭城的一个客栈里。此刻他用完饭,独自对著一盏孤灯,默默地沉思:“今天街上怎么有这许多武林中人,难道这里有什么事故发生不成?”他叫来店小二问道:“今天贵处是否有甚么大事……”他话还未说完,那小二已抢著答道:“相公你这下可就问对了,我快嘴李二,别的不会,这些消息倒是非常灵通,所以……”他口沫四溅的说著。
李剑铭见这小二正话不说,便连珠炮似的乱扯,忙挥了挥手道:“废话少说,我问的是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并没问你的履历。”那小二忙道:“是!是!相公您说的是。这儿城南有个银麒堡,堡主铁胆金枪,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明天是他的四十一寿诞,去年他因病,没有庆祝,今年可就要大大的热闹一番而且他有位天仙化人样的千金,这位姑娘可真是漂亮极了,弯弯的眉,红红的小嘴,柔和的……”他说得正起劲,李剑铭已听得眉头一皱,叱了他一声怒道:“你有完没有,走走走。”
快嘴李二听他一喝,忙闭上嘴,应声走了。走到门外,他回头向著屋里呸了一口才又掉头走开。
李剑铭着著他消失的背影,不由好笑地忖道:“天下真有这样多嘴的人……哦!明天是顾凌武的生日,现在堡内大概很热闹。但若明天去,则会……我不若晚上就去。”夜色渐浓,一轮皓月高挂天空,星星稀疏的贬著眼睛。
银麒堡内,顾凌武正将一批客人送到专为他们预备的宾馆后,又回到自己的卧房,一个儿坐在床沿喃喃语道:“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已踏入壮年的境域了,唉!
可惜至今还没有一个儿子。霞儿虽说可以慢点出嫁,但年纪也已不小了,迟早总得找个婆家,今天我看那武当玄清道长的徒儿,到也蛮不错。……”突然一声冷笑传来,打断他的思潮,他飞快的站了起来,叱道:“什么人。”冷风一拂,只听嘿嘿两声,一条人影已经闪现在他面前。
他心中一凛,双掌飞快的一错,挡在胸前,脚下迅捷的退后一步,扬目看著来人。
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人,站在距他约六尺之处,正在凝视著自己。
他问道:“尊驾夤夜来此,有何见教。”他一面说上面心里迅速地忖道:“这人不知是谁,行动竟有若鬼魅,毫不带一丝声息,以我此等功夫,也不知他是由何处进来,希望他不是与我为敌才好。”青衣人一笑道:“堡主无须紧张,本人夤夜来此,不过是想与堡主商量一事……”声音中仍是冷冷的。
顾凌武面上一红,将双手放下道:“请问尊驾大名?如有事相商,请到客厅……”青衣怪人未等他将话说完,已一摆手,抢著答道:“本人乃一无名小卒,不敢有劳堡主垂问。至於商量之事实极简单,只要堡主拿出就是……”顾凌武问道:“尊驾究竟所商何事,不妨直一言相告,只要敝人力所能及,定会遵命照办。”他素性高傲,这时因懔於青衣人的诡绝轻功,方始这等低声下气。
青衣人点了点头,说道:“去年春季,贵堡是否有一西席,名唤李剑铭的,现在他到那里去了。”顾凌武一听,心中一惊,但他强作镇定地说道。“尊驾所问之人,去年即已离堡他去……“那青衣人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说道:“好!
就算他已离去,那么他留下的一根绿色竹杖,请堡主交给本人。”语气傲慢已极。
顾凌武脸色一变道:“他离去之时,根本没有什么东西留下,至於所询的竹杖,敝人更无所闻。”青衣人冷哼一声道:“刚才我已到怡红轩查过,不见那根竹杖……”他说到这里,身形一闪,五指一伸已抓住顾凌武要按机关的那只右手。
他的行动有若鬼魅般的飘忽快速,顾凌武方觉对方五指伸出,待要出招躲避时,那知腕脉竟已被抓住,心中不由大惊,急忙间左手一伸,捣出一拳,直撞对方胸坎。
青衣人微哼一声,右手五指一用力。顾凌武头上立刻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脸色渐渐转黄,左手也无力地垂下。
青衣人见他这付样子,方始松了松手说道:“还不将那根竹杖拿来?”顾凌武受制,无可奈何的说道:“那翠玉杖是丐帮法杖,我已将它放在库房里。”青衣人道:“那么现在你叫人去把它拿来……告诉你,不要闹鬼,否则我随时都可取你的性命。”说到后来,他狠狠的瞪了顾凌武一眼。
顾凌武只觉这人的眼光有如两把利剑般直刺入他心肺之中,他怨毒的看了青衣人一眼,喊道:“云英!云英!”青衣人把手一放,大摇大摆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还挥挥手,示意顾凌武也坐下。
这时一个丫鬟昼走了来进,对顾凌武一敛,说道:“老爷唤奴婢,有何吩咐。”她好像经常见惯室中不开门便有人进来,所以样子并不吃惊。
顾凌武见青衣人注视著他,而两人距离仅隔开三步,所以不敢蠢动,他说道:“吩咐张总管,把库中左边箱子里的那根青竹杖给我拿来。”他说著,把钥匙交给那个婢女。
婢女出去约半盏茶功夫,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胖胖的中年汉子,推开门进来,对顾凌武说道:“堡主,竹杖在此。”顾凌武应声,伸出手去想接那根竹杖。
这时那坐在床沿的青衣人,却朗笑一声,毫不作势的,已飞身跃到张总管面前。
那胖胖的张总管见青衣人来一意不善,连忙一横竹杖,斜斜的向青衣人劈去,青衣人身子一晃,竟已将竹杖夺过。
他顺势杖尾一伸,已把张总管|茓道点祝张总管呆站在那儿,犹如木雕泥塑的菩萨,丝毫不能动弹。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张总管|茓道点住,接著飞身一跃,直射窗口!叱道:“那里走!”
原来铁胆金枪在张总管扬杖欲劈之际,已忙不迭的双脚一蹬,向窗外跃去。
青衣人行动有若电闪,顾凌武双脚方一落地,他也已接踵而至,同时手中竹杖一伸,已点住顾凌武“浮筋|茓”。这时,四周已围上一大群人,堡中灯光明亮,警铃响个不停,青衣人将竹杖藏在袖中,气定神闲地站在当中。
他扬目环顾四周,突地仰天打了个哈哈,那震耳的笑声,顿时把响亮的铃声都给掩盖过了。
周围的堡丁,忍受不住这震耳的笑声,纷纷掩住耳朵,痛苦的蹲了下去。
笑声方停,只见一个道士走了过来,打个稽首问道:“无量寿佛,施主神功盖世,但不知与顾堡主有何仇恨?”青衣人抬头打量这道士,只见他三缕长髯垂胸,背Сhā宝剑,杏黄|色的丝绦,系在剑把上,随风飘拂。
他反问道:“你是何人?”因他极端憎恨道士,所以说来毫不客气。
道人脸色一变,但仍温和的回答道:“贫道武当玄清,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青衣人方要答话之际,只见一道银光,直奔面门而来,他身手何等快捷,仅一晃动便将来招避过。
跟著又指一伸,捕入银光,一挟一晃便把剑夺了过来。
他扬目一看,见是一个少女正楞楞的站在他面前,他忙将夺来宝剑往地上一摔——因为这少女正是他所厌恶的顾凤霞。
她被青衣人一招将手中宝剑夺去,一时楞在那儿,脸上红霞满布。
待青衣人将宝剑往地上一扔,她老羞成怒的拾起宝剑,刷刷刷一连三招,直刺青衣人。
这时那被点住|茓道的顾凌武,已被人救走了。四周群雄围住,紧张的注视场中。
青衣人根本就不还招,他随著她的剑风-飘动著身子,在耀眼的剑光下,挪步自如仅一会儿,顾凌武已操著他那根粗重的金枪,奔了过来,叫道:“霞儿避开,为父的来了。”言罢金枪一抖,威风凛凛的直向青衣人挑去。
青衣人因为刚才思潮起伏,所以不愿意出招还击。
这时却见顾凌武持著金枪而来,他心中又想到,一年前在终南山上的那幕情景,一阵恨意猛自心中升起——他喝叱一声,伸手就往枪上抓去,顾凌武深知厉害,忙将金枪一收,飞快的刺向对方咽喉。
青衣人左足后移半步,右手一横,便将来势封住,接著脚下一移,已欺身到顾凌武身侧。
他右手探出,四指直点对方面门“眉冲”、“晴朗”、“通太”、“太阳”四大要|茓,小指微颤,指向咽喉“天突|茓”,招式变幻莫测。
顾凌武心中一惊,忙的将身子一挫,金枪一阵抖动,点出无数金花,刺向对方胸前要|茓。
他的“神龙枪法”的确不凡,施展开来,幢幢金光,翻翻滚滚,招招不离青衣人要害之处。
一刹那间,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五招,顾凌武脸上已经见汗,他使尽了绝招,但是那青衣人犹如一片落叶样的,粘附在他的枪上,根本不容他有缓手的机会。
青衣人脸上渐渐地布满寒霜,这时正好对方金枪刺至小腹,招式凌厉毒辣已极,他双脚一顿,腾身踏上顾凌武那根粗如鸭卵的金枪杆上。
顾凌武大喝一声,奋力一挑,想把对方摔下枪杆,那知只觉枪上重如泰山,动都没动一下,反觉杆上重量逐渐加重。
他运足全身功力,“喝”的一声,将枪头挑起教寸,但对方一加力,又沉下了数寸………站在旁边的群雄,这时动都不敢动的。睁大了眼睛,著著这根金枪,因为他们知道这场中上两人,正在比试内力,是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蓦地——站在枪杆上的青衣人,大喝一声,在那根枪上,一步一步的走向顾凌武身旁。
他每跨进一步,那枪杆便断下一截,“格登”,“格登”的声音,直如敲在人心上样的,使每个人都绷紧了心弦……握著枪的顾凌武,脸色已成死灰,这时他欲放手也不能,因为他只要一收内力,那么对方的如山潜力便会冲激过来,则他将会受到严重的内伤。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对方上步步的走了近来,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又一次落下——突然——顾凤霞哭叫道:“爸爸!”声一中满是酸楚伤心,因为这时她被一个道士紧紧的拖住,无法过来,眼见父亲遭到这种险恶情景,不由哭喊起来。
青衣人闻声,心中一颤,脚步停了下来,顾凌武突觉枪上一轻,他忙不迭地,把手一松,踊身往后一跃,退出五步开外。
正当此时,那个拉住顾凤霞的道士,拉出了长剑,飞身跳来,一道青虹,直削青衣人。
——青衣人冷哼一声,喝道:“替我滚开。”他身形一闪,便将道士右臂抓住,振臂一抖,道士直飞出五文开外,“叭哒”一声摔在地上。
这时顾凌武已经掏出两枚铁胆,只见他双手一掷,两个黑溜溜的铁胆,夹着啸声,疾如流矢的射了过来。
青衣人丝毫不动的,站在那儿。两枚铁胆快到头上时,他仍平静如故。
两枚铁胆已经飞到他的头上,当空拐一小弧,互相撞击在一起。
只听一声暴响,满空酒下一大片钢雨,密密集集的罩向青衣人头上。
青衣人里了一声,举起右手,慢慢的划了一个小圆圈,那些钢珠,竟好像被强烈的磁铁吸住一样,飞快的投入他的袖里。
顾凌武一看,脸色叮得变成土色,他惊叫道:“万流归宗,这是万流归宗手法!”他一ρi股跌坐在地上。
这时青衣人冷笑了一下,挥手将钢珠掷出。顾凤霞一看不由大叫一击,飞身扑在顾凌武身上。
青衣人见状,微叹一声,转身便欲出堡。
刚才那与他答话的玄清道人,跃到他的面前,说道:“施主留步——”青衣人眼睛一瞪,神光突现,直射玄清道人。
玄清道长给他这一瞪,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立即他觉得自己这样是示弱,所以狠狠的又跨前了一步。
青衣见对方如此,微微一笑,跨步欲待飞身离去。
玄清道长怒道:“站住!”他双掌一推,一股浑厚的狂飚,直撞青衣人,去势有如排山倒海青衣人正在心中起伏不定,非常烦恼之际,见这老道竟如此欺人,一股怒气,直往上冲。
他清啸一声,右袖一拂,一股柔和的气劲,轻飘飘的发了出来。
啸声中,他飞身一跃拔起五丈多高,有如一鹤冲天——两股劲气在空中相碰,“波”的一声轻响,玄清道长颔下须髯齐根而断,他蹬蹬蹬的,退后了三步,“哇”的一声,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
那跃在空中的青衣人,此时巳将坠下,蓦然间——他在空中又一长啸,啸击中,又腿一拳一放,四肢张开,又拉起两丈多高,直飞上那根旗杆上。
“嗤啦”一声,那面随风飘展的堡旗,已被他撕下,只见他飞身跃起,在空中旋转了两匝。
有如一只夜鸟,消失在黑暗里——站在堡里的人,仰头观望著。这时不知谁叫著:“这是昆仑云龙大八式……”另一人附和道:“云龙大八式,他叫云龙一现呀!”於是武林中多了个云龙一现——李剑铭舒服的斜躺在床上,厚厚的枕头垫在他背后,他把双腿伸进暖和的被窝里,眼睛看看那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
那洁白的月光,把地上都染成一片银白;窗棂上,桌子上,都是淡淡的月光他着著这情景,不由脱口吟哦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同时心中忖道:“数百年前的青莲居士在吟这首诗时的情景。大概跟我现在所见的差不多吧——”於是他又吟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再三哦吟道:“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他感慨的低下了头,忖道:“故乡,故乡对我又有何留恋,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只有仇恨,只有报复——”他伤感地摇了摇头。
又继续沉思:“若不是那些人,我怎会失去父亲?怎会失去亲人?我又怎会失去了我的恩人?唉!满腔的热血,满心的仇恨”想到这里,他眼睛突然射出两道闪闪的神光,自中坚决地说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血债是要用血来偿还的……”他感慨的摸娑著那根滑滑的翠竹杖,忖道:“刚才我竟狠不下心来,其实以顾凌武那样对我,置他於死地是毫不为过的,但是我一看到顾凤霞那对哀怨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却忍不住地,不生怜悯之心。
看来她比一年前瘦多了,也没有以前那样刁蛮骄傲……”他想到这里,便立刻制止自己再想下去,他心中喊道:“李剑铭呀,李剑铭!你要记得在金龙堡里,还有一个人在等著你呢——她对你是那样爱护,那样温柔……”於是,他自我安慰的说道:“我刚才不忍下手,是因为他会让我在某一段时间获得安适!使我有机会能够把内伤疗好。由於这一点,我才放过他……”他闭上了眼,思绪又回到公孙慧琴的笑靥里……当夜神的脚步,轻巧的移开时,白昼已经来临——李剑铭收拾好行装,正想离开客栈。
这时客栈里有许多人在议论纷纷,许多背刀带剑的武林人物,也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面露惊诧之容。
无疑地是昨晚他在银麒堡里的事情,被传了出来。他想知道别人的看法如何,正好快嘴李二走了过来,於是他问道:“小二,你知道这些人在交头接耳的议论些什么?”快嘴李二一见是他,本想不说,但好像嘴巴痒似的,还是冲口说道:“相公您说是这件事啊!那我快嘴李二怎会不知道呢,昨天小的跟相公说过,今天是银麒堡主他老四十一寿诞,要大大的热闹一番,那知道,今天一早消息传来,说又停止庆祝了,大家都认为奇怪,纷纷的想知道原因。据堡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昨晚有个昆仑的什么云龙一现,到堡里去找堡主要什么丐帮的翠玉杖,把堡主都给打伤了,堡旗也给撕了,武当派的玄清老道长当时也受伤吐血,现在还卧在床上呢!所以现在武当派的要到昆仑去找他的掌门算帐,而那丐帮现任帮主,也听到消息要到这儿来,查问翠竹杖和竹杖神丐的下落。堡里更是风风雨雨,据说华山的老仙长,也都在今晨下山来……”他像放连珠炮样一扯就扯这么长,李剑铭既已知道全部情形,所以他制止快嘴李二再说下去。
快嘴李二嘟著嘴,掉头走了,走不到几步,李剑铭把他叫住,自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对他说道:“这个你拿去买酒喝吧!”快嘴李二顿时眉开眼笑,咧开了一张大嘴,客气道:“相公,您老大破费了,这怎么好一意思呢!怎么好意思——”他嘴里说不好一意思,手忙不迭地接过银子,揣进腰里,连连鞠躬带谢谢。
李剑铭见他这付样子,心里也好笑,一听他竟一连串的说了二十多个谢谢,不耐烦挥挥手,叫他走开。他还又加了几个谢谢,方才满怀欣喜的走了。
李剑铭结好了账,便起步离去。他把翠玉杖Сhā在腰上,用长袍罩住,到马厩去买了匹还算高大的白马,跨上马背向通往河南的官道走去,蹄声得得中,扬起了一片灰尘。
他在马上忖道:“当初老恩人交给我那支竹杖和打狗棒法的三大绝招时,叫我找到现在的帮主,把东西交给他,但我至今方始绝艺有成,现在又要回河南去,眼看只能待私仇初了时,才能替他老人家办完此事……”他吸了日新鲜的空气。
“昨夜我化装为一个中年人,倒也没被人看出破绽,而且还得了个云龙一现的绰号……哈哈!云龙一现,我是昆仑派的?那些人真是有眼无珠——”他在马上笑了笑。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丐似有人要到银麒堡去,那么他们不会发生冲突吗?
现在堡里实力充足,丐帮中人去了一定会吃亏的,我要告诉他们不要妄动——”於是他一紧僵绳,飞快的驰去一瞬间,他已到了一个小镇,马慢慢地进了镇内,他发觉这个小镇竟是非常热闹,熙熙嚷嚷,拥挤非常。
他下了马,牵著它慢慢的步行,他转来转去,转进了一个小巷,看见一个老乞丐坐在地上,靠著墙角要求施舍,他面前放著一个钵子,里面零零碎碎的有些一铜板。
老乞丐见到李剑铭,也是伸出了手,向他要钱。
李剑铭笑了笑,将那块令符给掏了出来,放在老乞丐的手中。
老叫化一看,惊得连忙拜倒地上,说道:“弟子张永年参见长老。”李剑铭忙把他扶起来,说道:“你去唤你们当地的头目来见我。”那老丐连忙跑步离去!
连碗里的钱也没拿。
仅一会儿,他就带了个中年壮丐飞奔而来。
那乞丐见到李剑铭,面现惊诧之容,但他仍跪倒拜道:“三十三代弟子吴得标参见长老,愿长老福体安康。”李剑铭连忙将他扶起说道:“吴兄,不须客气。”乞丐一听惶然道:“长老如此称呼,弟子实不敢当,尚请长老直呼贱名。”
李剑铭说道:“吴兄就是此地舵主?手下弟兄有多少?”吴得标恭敬的回道:“弟子蒙帮主慈悲,忝为本地头目,属下弟兄有二百余名,听凭长老吩咐。”李剑铭点了点头,说道:“你现在可派一得力弟兄,立即赶到总舵!参见帮主,请他不必动身到银麒堡去,关於老帮主竹杖神丐之事,我都知道,请他在下月此日,在洛阳城外关帝庙前等我,我将详细把内情告诉他。听清楚没有?”吴得标颔首道:“弟子立即照办,不过,尚请长老把令符留下,谒见帮主时,好作佐证——李剑铭说道:“好吧,我会找你们帮主去要,现在你走吧!”说完他跨上了马,慢慢的走了吴得标叩了个头,飞奔而去,办理这事不提。
且说李剑铭纵马驰骋一路上没有耽搁,仅两天功夫,就到了洛宁城。
他看看天色尚早,所以也没憩息,便又纵马出城,踏著黄土的泥路走下乡去。
他在马上望著田里青青的麦浪,忖道:“好快啊!四年了,记得四年前我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身体孱弱,平凡而又平凡的孩童。但是四年后的现在,已经变成不平凡的超人了。
记得当年我出来时,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天上有几颗星星,大地一片宁静,我在寒风中走出了这个地方,我冷得咬紧了牙根,拖动一双疲惫冰冷而又麻木的脚,迈著沉重的步子——”他望著远处的青山和田里的人,心里感慨万分:“青山仍然跟以前一样的青翠可爱,而这些人们也跟以前一样的辛劳,只是年青的长大了,年老的,更老了……”马儿以一种平稳的速度,奔跑在这条黄士小道上,“得得”的蹄声,引得那些在田里做活的农人,伸起腰抬起头来,好奇的看著这匹白马,以及马上神采飞扬的他。
好多小姑娘,放下了手中的棉纱,停止摇动纺纱机,神定目呆的看著他。
她们的心底,在这一刹那间,把这个英俊潇酒,神采飞扬的影子,给镌上了上直到老,她们还会对她们的孙儿说着这个白衣白马英俊骑士的故事………李剑铭这时心灵又回到往日里,那些岁月中。他听到了那条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心中付道:“它是否依然无恙?仍然是两岸垂柳依依……”於是他一紧缰绳,马飞快的奔上土坡。
他勒住了马,望著眼前一湾流水。
它也经过岁月的刻划了,那些垂柳呢?竟然一株不剩,河水也浅了,比以前也狭窄了许多……“四年前我在这土坡上,会发誓我一定要回来,我一定要十倍还报那些对我所施的,不管是恩或是仇。”哈哈——现在时间到了,高福赐你的日子不多了,还有张大胖,还有那些忘恩负义的婢女,你们的日子不多了。死神的脚步近了,他向你们招著手……他心中愤怒像火一样燃烧著,他长啸一声,直吓得座下的白马,人立而起,也发出一声惊嘶只见他一夹马腹,拉紧了缰绳,像飞样的冲下了土坡,冲过了小桥,进到村里。
李剑铭骑著白马冲进了这个村里。他那悠长的啸声,惊动了许多村民,走出屋外观看他铁青脑中尽是以往那些受侮辱,受迫害的事,他下了马,拿起那根马鞭,走到他的家门口。
他看了看黑色的大门,现在已经脱落了许多的漆,所以变成灰色了,门上两个铁环,却仍然在上面。
他拿起铁环,重重的敲了两下。
一会,一个仆人打开门,问道:“外面是谁呀?”他的头一伸出来,看到这个白衣儒生,是这样的英俊年轻他问道:“相公,您找谁?”李剑铭哼了一声道:“高福赐可在里面?”
这仆人见他这凶霸霸的样子,惊诧道:“老爷在堂屋里,您找他有何……”他话未说完,他马鞭一挥,便点住这仆人的|茓道,让他喊也喊不出来,只乾瞪著眼站在那儿。
他一进屋内,即哈哈大笑一声,引得许多婢女探头观肴,但他像一阵风似的,一个转折之间便将这些人的|茓道都给点祝这时一个人在堂屋里叱道:“敢在屋子里大笑,还不跟我住口。”李剑铭一听这声音,他的心异常的激动,他身子一晃便已到了堂屋门口,他站在门口看见一个瘦削的人,正伏在桌上,清算账务,算盘的的打打的,打得又快又响。
他站在门口,仰天又是一个哈哈,这震耳的笑声,惊得那人把拿在手上的毛笔,也掉在地上那人连忙回过头来,张开了嘴,便待骂人,但是,看竟是一个俊逸的年青书生站在门口,他诧异的问道:“你是汁么人?为何不经通报就进来了?老赵——”李剑铭笑了声说道:“高福赐,你还认得以找吗?”他一步一步的走去,每走一步,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高福赐这时瘦削的脸上,带著恐惧之态,他把桌上的元宝飞快的收了起来;呐呐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他提高了嗓子叫道:“来人……”他底下那个字还没说完,便已被李剑铭抓住后领给提了起来。
李剑铭冷笑道:“你还记得四年前那个离家出走的李剑铭吗?”高福赐后领被提住,已是吓得不得了一听剑铭这么说,更是全身都抖了起来。他牙关已经打战,上下碰个不停,但他还是装出一付笑容来!颤声的说道:“您……就是……铭……铭少爷……奴才………不……知您回来……未曾远……远迎……”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结舌的说到这里,被李剑铭一声暴喝,给吓得止住了。李剑铭把这个正在全身发抖的高福赐给重重的一摔,摔进那张竹椅上,他冷哼一声道:“铭少爷!现在你可记得我了吧!四年前你是把我当少爷吗?你不是想办法害死我吗?哈哈!你好痛快啊!这么大的一所房子,还有那么多的田,都是变成你的了——呸!住口!
你还想狡辩,哈哈!替我保管你说的太好听了……哼!老实靠告诉你,今天我来是要你的狗命——”他一直激动的说著。
这时他听见里面一个女人在叫救命,所以他飞快的点住了快瘫在椅上的高福赐的|茓道,一个转身飞出门外。
仅一瞬间,他又飞进屋里,手里提著一个昏了过去的女人,他把她也摔在另一张椅子上。
他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把这个女人给打醒,又顺手解了高福赐的|茓道。
这女人脸上涂满了脂粉,这时因惊恐过度,脸上肌肉抽搐著,那粉一块块的往下掉,一片白一片黑的,看了都要恶心。
李剑铭寒著脸,问道:“还有张大胖呢?他到那里去了,你要从实招来。”
高福赐哭丧著脸道:“张大胖自去年就搬到城里去住了。以前都是他叫我害你,其实小的对你是非常忠心的,老爷当年在家时,对奴才这样好,我……”李剑铭大声叱道:“你废话少说,还要狡辩,哼!亏你是舌灿莲花,我也不放过你。”
他说著举起手来,脸上一片杀气。
高福赐这时号啕大哭,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抱紧了李剑铭的腿。哭著叫饶命,而那女人则张大了口嘴唇颤动著,但因过份惊吓,所以说不出话来。李剑铭脑海里映进了他自己以前受罪受侮辱的情形,他冷哼一声,右腿一踢——高福赐一个瘦小的身子,平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叭”的一声,又落在地上。
他的尸体扭成一团,七孔渗出丝丝的血迹……那女人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李剑铭杀意浓厚,他扬起右手,轻轻一挥,这女人已经变成一团肉浆。
他忖道:“若非你当年唆使,高福赐也没这大的胆,所以也留你不得。”见到这样子,他心里是这样想,他认为自己没错。
他走出堂屋,像风样的滑了前去,把那些当年侮辱他的婢女,一一的给点上死|茓。
他走出大门,深深的透了口气,自觉已解开了一个心里的结。
他到村里把一些老年人给请了来,将原因一一说明,然后他将房屋田产都给卖了,再请上许多工人,在他故世的母亲的坟边,修了一座大坟把他父亲的尸骨葬了下去。
另外,他又找到块地,把千手佛陀的尸骨也给埋好。大兴土木,将这三座坟墓,修得非常壮观。
三天后——苍穹第一道光线,还未投射在大地时,李剑铭牵著白马,提著一篮香烛祭品,走到了新修好的三座坟上。
他把香烛点上,祭品摆好,跪在双亲的墓前祷道:“双亲大人,您们安息吧!
不孝儿此去,遍天涯侮角,寻找仇人,来替您老报粉身碎骨之仇。”“双亲阴灵不远,当会保佑孩儿早日得报大仇……”他的眼角渗出了泪,一滴滴的往下掉落。
他仰头望著鱼白色的天边!双亲慈祥的含笑点头,但是父亲脸上仍是一片血污!
全身都是染红了。
他掩上了脸,号淘的哭了起来,这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眼泪。纷纷的流了出来,流过手掌,落在地上……慢慢的,他心里方始平静起来,他擦乾了眼泪,又叩了三个头,默祷道:“爹娘!恕孩儿未能在旁守孝,待孩儿将您的仇人一一杀了,将会很快回来!爹娘,我走了。”祷完,他站了起来,走到数尺外的另一座墓上,他也祷道:“伯伯您安息吧!侄儿将会照您的嘱咐,替您把一切的事办好。”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衫上的泥灰。
这时朝阳灿烂的光辉,投射在他身上,他对著朝阳长啸一声,啸声中,把他心里都积的情感,都给发泄出来,啸声嘹亮悠长,直可干云——他飞身跃上了白马,对坟墓投视了最后一眼,便一拉缰,绝尘而去,随风声,传来了他嘹亮的歌声:天涯海角两茫茫……恩怨仇维待了当……此去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少室峰静静的躺在夜的怀抱里——少林寺静静的躺在夜的怀抱里,蓦地——一条淡淡的身影,快如流星飞矢,闪过了夜空,飞落在少林寺前,有如一片落叶坠地,不带丝毫声息。
微风过处一个身穿白色衣服,背Сhā长剑的蒙面人,现身在少林古刹的山门前。
他看了看这四周,感慨地楠喃道:“少林寺呀!少林寺,你给了我黑色的回忆,我将也给你黑色——”他举步上前,到了两个石狮子的旁边,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然后,他长笑一声,笑声迥荡在夜空里,划破了静静的空间,松林落下了许多松枝,簌簌作响。
他看了看那已成石粉一片的石狮子,飞身一幌,有如惊鸿掠空,飞进了寺内。
他在空中扬目一看,见一座高大巍峨的屋宇,连绵不断!他看到一座锺楼,更是高高的耸立在夜色里。
他一提气,在空中一个盘旋,便上了这楼。
这是一口好大的钟,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用铁索给吊在大梁上,还挂著一根敲钟的杵,又粗又长。
他一拉木杵,使力向钟上撞去——一声低沉有力的钟声立刻敲破了黑夜的岑寂。
锺声像有翅膀样的,飞出老远,老远……刹时——寺内灯光雪亮,数条人影,飞快的扑了上来,夹杂著喝叱之声。
他朗笑一声,飞身离开钟楼,飘下了地上。
广场上站满了许多和尚,个个都怒目而视,无数的眼光紧盯著他。
他身子方一立定,一个长眉垂肩的老和尚,走了上前,双掌合十,呼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夤夜降临敝寺,如此作为,不知有何用意。”他声音低沉清晰,在如此情况下,仍能以礼相待,的确是名家气派。
这个蒙面人哼声道:“不敢当!在下之意,亦不过想求见贵寺方丈。”老和尚说道:“敝寺方丈已坐关多年,不见来客,施主是何称号,找敝寺方丈有何贵干?”蒙面人正要说话,一个和尚跑了过来,对老和尚移首说道:“报告慈静师叔,山门守门石狮已被人毁坏。”
慈静一聆,取眉斜斜轩起,说道:“敝寺守门石狮,可是施主所毁?”语调巳带怒气。
蒙面人哼道:“系在下所为,怎样?”语气冷傲已极。
这时站在旁边一个身材高大,年约六十的老和尚,上前一步,怒道:“狂徒竟敢来我少林寺惹事生非……”他话未说完,一声有如霹雳的怒叱,打断他的话。
这正是慈静喝止的;他对蒙面人说道:“施主此来敝寺所为,务须交待清楚,否则……”蒙面人大声喝道:“住口,我落星追魂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凭你这个小和尚庙还能留得住我?告诉你,老和尚,今晚你把人交出来则罢,否则……哼!
有得瞧”慈静长眉一轩,仰天一个哈哈,声音宛如平空起了个霹雳,震得屋瓦“格格”作响,他气极道:“我少林寺近百年来,还没有谁敢在寺内如此……”他说到这儿,好像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道:“施主自号落星追魂,未知与百年前落星天魔有何关系?”这蒙面人正是李剑铭,他因所习为落星秘笠,而其父昔年号为巧手追魂,所以他乃自称为落星追魂。
他这次上少林,系为报二年前,为少林弟子悟通侮辱驱逐下山之恨;另一方面也是要印证已身之武功,然而因他心情已经激变,故此说话毫不考虑。
他这时冷笑道:“老和尚好深的内功啊!哼——你还算有眼睛,落星天魔乃是我师……”他话一说到这里,那些和尚都震惊起来。
他继续说道:“两年前我上贵寺,承蒙贵寺大恩,逐我下山,现在我特地来贵寺还报大恩……”他眼睛一瞪,神光突现,说道:“只要你把一个叫悟通的和尚交出,那我立即下山,否则你也知道结果怎样。”慈静看到他眼现神光,心中凛然忖道:“这个杀星已到反璞归真的境地了,两年前又怎么得罪了他呢!这下该怎么办?”他听完话,回头叫道:“悟通,你出来。”一个矮小的和尚应声而出,走到了慈静的前面道:“弟子在此,师叔有何吩咐。”
他可是看都不敢看李剑铭一眼。
慈静大师正要问话,刚才那个被叱的老和尚,抗声道:“师兄,你怎能对本门弟子如此呢?”李剑铭一看见悟通,就想起了被他提了后领,摔出山门外的情形来了,那些讥讽的话,又显现在他耳边。
他心里愤恨交加,所以身于一幌,闪到悟通身后,右手一伸已抓住了他的颈后,飞身跃出四丈之外。
悟通方觉一阵风飒,忙要回过头来还击,但身子一动,便已被执,那抓在背后的五指,有如钢抓,只觉痛入骨髓,酸麻。
当李剑铭飞身而去时,那高大的和尚已见到了,与慈静同时双双出手拦截。
但他们招势方出,只觉对方变幻莫测的转了个弯,便已落空,心中不禁骇然。
这老和尚,暴喝一声,飞身跃起,一个起落便跃到李剑铭面前。
他怒叱一声,便双掌一推,如山的掌力向李剑铭撞去。
李剑铭把悟通挟在左胁下,右掌一伸、一幌之间,便避开那股狂飚,乘势五指点向这老和尚耳后“洪堂|茓”,这老和尚法号慈云,为慈字辈里最小的师弟,性情暴躁,故而武功也因此受到影响。较同辈中人,是差得多了,但在江湖上仍是一流的高手。
他招式一出,即失敌影,同时脑后已现风声。连忙身子一侧,右掌一幌一勾,左掌向后劈去李剑铭朗笑一声,右臂一沉,小指直点对方臂弯“曲池|茓”,快捷诡异。
慈云心中一惊,飞快的缩回右臂,但臂弯已觉一麻,他连忙跃了开去,脸上羞红一片。
李剑铭也不追赶,立定在那儿,神情潇洒的,望著他冷笑。
慈云惊羞交集,他右手伸进袍下,撤出一根乌光油亮的“佛门方便铲”。他握著这粗如鹅卵的铲柄,走到李剑铭面前道:“施主武功绝世,老纳不自量力,尚要请教高招。”他这是不欲授人以口舌,来降低本门的威望,所以才这样客气。
李剑铭道:“大师尽管出招,在下接住就是。”他把悟通已擒在手,知道欲想离开,非要显现一番神功不可,所以存心如此。
慈云气得面色都变了,他话也不说,一操方便铲,扬起一片乌光,当头劈到李剑铭头上。
李剑铭微一作势,横跨两步,五指挥掌作刀,劈到慈云左胁,这正是“追魂十二巧打”绝技中的“追魂拿魄”之式,一招两式,扬起漫天掌影,罩住慈云左边的|茓道。
慈云大吼一声,抽回方便铲,右足急速移动,使出了佛门“一百零八路荡魔铲”,一幢幢的铲影和乌光,齐罩李剑铭周身|茓道,的是佛门绝技。
李剑铭在这密密的铲影中,转来转去,时而斜劈,时而点|茓,时而拳打,毫不为难。
一刹那间,十几照面过去了。
李剑铭心中微怒,他忖道:“我还要把悟通带走,狠狠的使他受受苦,现在我还跟这老和尚磨菇些什么?”於是,他长啸一声,右足踏后一步手臂微弯曲,五指不规则的颤动著,这正是震惊天下的落星九式中的第一招“飞星暗渡”。老和尚一百零八路荡魔铲正使到“魔焰敛形”这招,铲上带起呼呼的风声,内力从铲上涌出,有如大山压下。
但他的招式方使出,便突觉好像砸在一块柔软的棉花上,毫不著力,眼前一花,千百只手掌抓到铲上。
他连忙奋力一撞,尽出全身内力。
但是手中一震一落,那根粗大的方便铲,便已被对方夺去。
他楞了一下,怒吼一声,蹲身运气,只见他须发无风自动,右拳在左掌下,疾穿而出。
一道劲气,翻翻腾腾的涌出,空气中隆隆直响,这正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百步神拳”。慈静大叫道:“师弟!不可。”他飞身一跃,欲待阻止慈云。
但是他身子尚在空中,便听见“澎”的一声爆响,慈云一声惨叫,身子翻出丈外,摔倒在地他连忙一看,慈云已经面目浮肿,五官中渗出了汨汨鲜血,没有一丝气息了。
原来李剑铭方使出“飞星暗渡”,仅第二个变式,便将对方的方便铲给夺了过来。
他方要飘身开去,但眼见慈云须发俱张的样子,他知道对方一定是运集什么奇功。
所以他心中一凛,将方便铲给扔了,运集功力,凝神注视著对方。
他见对方拳出时,带著一片隆隆之声,如山的气劲,压人欲窒,他哼了一声,右掌缓缓推出,那“落星神功”已经涌出。
一股柔软的潜力,将对方那如山的刚硬之力给强兜回去。他玄关已通,真力已至无极之地步,怎是慈云所能敌住的,所以横尸於地,受压而至七孔流血。
他一挟悟通,飞身拔起五丈多高,直上钟楼。
他把悟通|茓道解开,着著悟通尽是冷笑。
悟通|茓道刚解,便一跃而起,改拳一领,双雷贯耳向李剑铭打来,倒也虎虎有声。
但李剑铭怎会看上这等寻常把势,他一招“金丝缠腕”便将对方脉门扣住,微一使劲,悟通脸色就是一变。
他左手把面巾给揭下,对著悟通冷笑道:“你还记得我这样子吧!你想不到这么快我就把利息算还给你吧——哈哈!你当日的威风在那里——”说到这儿,他微叱一声,左掌一扬,喝道:“替我下去!”一声惨叫,一个和尚翻身摔了下去。
他脚下一移,又是一掌劈出,将一个将要跃上楼的和尚硬生生的劈了下去,又是一声惨叫……他又继续说道:“你可曾想到仅仅两年多。你便尝到了当日你对我所施的,哈哈哈——你还有什么遗言要对我说的,要知道犯在我落星追魂手里的人,没有能活命的。”悟通此时面如土色!他闻言说道:“阿弥陀佛,因果报应轮回不已,贫僧已悔悟当日所种之因,施主尽管对我下手,不必牵连寺中他人。”李剑铭说道:“你们少林寺和尚,那一个不是傲慢自大。哼!今天还给你好受点,否则我独门‘七星搜阴手法’可将你点住残脉,号叫七日七夜方死。现在你去罢”他说到这里,正好一个僧人飞身而上。
於是他将悟通托起,向下摔去,有如流星似的,直撞向那个和尚。那和尚在空中不能转折,眼见来势有如急矢,他惨叫一声,便被撞上,双双摔落地上。
李剑铭听见惨叫声,他怔怔的站住了,仿佛有一种什么感觉,在他脑里盘旋。
他微叹一声,将面巾蒙好,飞身跃下,在空中他看见场中满满的和尚,一排排的聚集著,於是他跃下了空地。
他方要说话之际。慈静大师已颤声道:“今日不管如何,施主你是走不了。
你——你——好狠心呀!这么多弟子与你何仇?你要置他们於死地。”李剑铭淡淡的说道:“交手过招之际,失手伤人亦是常事。”慈静怒道:“好!好!”
他气极说不出话来。
他右手禅杖一挥,后面一排排的和尚,已经将李剑铭围了起来,行动快速迅捷。
他待心情平静了,才说道:“现在敝寺摆下罗汉阵,领教施主高招,若施主能够安围闯出,那么施主今日所为一切勾消,否则——”李剑铭扬目一看,只见到一层一层的都是人,根木看不出门户。他心微惊,但口中仍答道:“若是在下闯不出阵,当然任凭大和尚你怎样处置。”慈静闻言道:“好!那么这么办。”
他举起禅杖;便围著李剑铭绕起圈子来。
登时阵势已经发动,那些和尚一个接一个的,也在绕著圈子,有些朝左,有些朝右,一时看来,竟都是人。
李剑铭收慑心神,面容严肃的注视若阵势的转动,他反手将那把在登封县城里买来的铜剑拔出,剑尖斜斜上,神定气凝的站定著。
这些和尚愈转愈快这时看去,竟看不出人的面目了,只是看见一片灰色,飞快的旋转著,但是仍然没有出招。
李剑铭这时面容更加严肃,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慢慢的,他的身子也在旋转著。
他此时以左足为轴,右足提起,旋转的速度,也愈来愈快,剑尖仍然斜斜上指,但是此时那罗汉阵竟是速度又转慢了,只是改方都是静静的,没有一丝丝的声息,只有阵势旋转的风声。
这时,月躲藏在黑云的后面,好像不敢看这一幕震惊武休的大战、那些熊熊的火把,急速的燃烧著,夜风一来;火焰在幌动著,摇来摇去——蓦地——李剑铭大喝一声,长剑一引,剑尖微微颤动,向著绕到他面前的一个和尚剌去。
这正是“追魂十二巧打”中的“魅影幢幢”,剑尖酒出青色光芒,点点都剌向和尚的要|茓。
但是他长剑一出,即觉一股吸力,将他的长剑给吸向一旁,背后一道压体的如山压力已经劈下。
李剑铭心中一骛,一运内力,硬将长剑拔回,脚下施展出落星秘笠中的“天星步法”,倒踏而走,脱开压力范围之内。
他惊出一身冷汗,方待出招,便见漫天遍地的杖影,像电闪样的打到面前,杖上涌出一股潜力,直可使人窒息而死。
李剑铭长剑飞快的刺出十剑,方始把这源源而来的杖影,稍微遏住,但他的身子,却在阵中转来转去,立定不下身来。
他心中怒气涌起,非常的难受,好像装满了重重的闷气样的!他的眼睛瞪大了,神光射出,摄人心魄。
李剑锦怒啸一声,手臂微微的弯曲,长剑不规则的颤动著,幻化出无数的剑影“飞星暗渡”一出招,压力便稍微松了。
此刻他将内力逼自剑上涌出,刺穿了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剑气遍天弥漫,将密密的杖影给挡住了。
他顺势的将九个变化使了出来,却仍然不能冲开那股压力。
总觉得自己好像处身在一个泥浆塘里,无力可使,又挣不开束缚,非要脱身泥浆之外,方始觉得舒服。
於是第二招“星月争耀”又使了出来,他体内真气源源不绝,生生不息,丝丝的剑气,自剑尖渗出。
这时阵法一套套的变换著,有时大开大合,有时缩小了圈子,紧紧的围祝但是转眼间三十招过去了,那些火把又从新换上了一次,火焰照得更亮。
李剑铭心里忖道:“少林寺罗汉阵的确威力无穷,怪不得能够居九大宗派之首,我落星九式已经使完两招了,但是还奈何不了,真是气人。”他第二招使完了,便顺势又开始了“云星闪烁”,一大片的剑幕酒出,将他自己围住,把无数禅杖压下的力且里挡在外面。
这时他愈来愈觉蹙扭,心火直冒,大声吼道:“慈静老和尚,你再不把阵势停住,我可要使杀招了,那时可不要怨我心狠手辣。”慈静大师心中万分震惊的忖道:“据说百年前“落星天魔”大闹本寺时,也是由本寺使出罗汉阵法,但直到八十招之外,方才被他逃脱,阵法也没被破,难道今天他的徒弟,会把罗汉阵破了不成。那他的功夫比当年落星天魔,还要超过多多。莫不是他本领不到,用诈不成。”於是他大声喝道:“你只要有本领能够出得此阵,不管后果如何,否则要你替本寺死难弟子偿命。”李剑铭一听慈静这么说,心中怒火急剧燃烧,忖道:“若不给你们些厉害瞧瞧,你们还不知道我李剑铭是何等人物,现在杀了你们,也怪不得我狠了”他飞快的从腰间拉出翠竹杖来,使出了两心神功,将心神一分为二。
右手重使出落星九式中第一式“飞星暗渡”,左手使出第九式“残星稀疏”,顿时无数杖影中,现出了一青一绿两道光芒,翻翻滚滚,所到之处,有如热汤泼雪,立将杖影拒出数尺之外。
要知此时好比两个“落星追魂”在阵里,以此种威力,怎会不当者披靡呢?
李剑铭脚踩“天星步法”,在阵中冲来冲去,如入无人之境。那些一和尚顿时叫苦连天。
慈静一见不妙,忙将罗汉阵最后一套变化使出,方始挡住了攻势。
李剑铭此时杀得性起,他长啸一声,把长剑和竹杖飞怏的Сhā回身上,飞身拔起七丈有余,双足连蹬,又升起丈多高。
在空中,他一翻身,倒泻而下,双掌提起,扫了下来,有若天神下临,神威凛凛。
只见他左掌心有一红色的印子,晶莹流转,右掌也渐渐转青——慈静一见,惊得魂飞魄散,他大叫道:“落星神功……那是落星神功……你们快退呀!”那知他话方说完二片柔软的掌力和热炙的气焰已临头罩下来,他忙不迭地,飞身跃出数丈之外。
一声山崩似的响系,起自场中,泥沙飞扬得满空都是,那些火把,被这股风力,吹得摇晃欲灭到灰沙平静时,只见场中现出一个大坑,里面堆满了尸体一股焦臭味,扬溢在空中。
慈静一见,当场昏倒在地上………
落星追魂已经鸿飞杳杳,没有踪影了……江湖上又将重现杀星……------------------------------------lisenOCR,独家连载第四章大开杀戒且说李剑铭被困罗汉障之中,他心中怒火愈来愈炽,遂施出“两心神功”,左右两手各施神功绝技,因一时收手不住,将体内真力尽出。
“落星神功”和“赤霞神掌”的浩然掌力,阴阳合壁,遂产生一种绝大之威力,以致於罗汉阵瓦解,少林弟子血流遍地,造成自百年前落星天魔大闹少林以来的第一次大劫。
李剑铭御著晚风,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驰回登封城。
夜色茫茫,凉风如水,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袂,向後飘飞,沙沙作响。
他一面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一面心中忖道:“刚才我的这种作为是对的吗?那麽多的和尚,一个个的脸色是那样恐怖……”他的眼前浮上那横尸遍地的情景来。
他自己对自己说道:“我也是不晓得这两种掌力同施,会有那麽大的威力,及至发觉时要想收回掌力,已是遏止不住,这也只怪少林寺过分骄傲,明明我已经警告了他们,但他们仍要施行阵势……”他想了想,自我安慰道:“若是我不能出阵,我也会被杀的,所以我的行动,只是反抗加之给我的压制罢了,现在看到了这麽一点血,就心肠软了,那我还有许多的仇恨,怎能去报复呢?”
於是他将这事,统统给放诸脑後,加速的前进著,在夜空里,直如流星划过天际样的,只留下一条淡淡的影子,飞快的消失了。
他翻回客栈时,刚好更夫敲过三更,那空灵寂寞的梆竹声,在黑夜里听来,令人生出一种凄凉的感觉。
进了房里,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了一种孤独寂寞的感觉,也许是因他第一次杀这麽多人吧,或许是在一次大的心情激动之後,所产生的空虚?
今晚没有月光,暗暗的,他睁开了眼睛,盯著帐沿的流苏,他的思绪也正像那流苏似的,千丝万缕……回忆又轻轻地爬进了他的脑际,许多既往的事情,一一映上眼前。
人,在寂寞的时候,都会追忆往日的情景,不论那是甜蜜或辛酸。尽管经过很长的时间,人们也都会经常把已尘封了的往事,搬了出来,慢慢的咀嚼,细细的回味。
他的感情最丰富,但是他幼时所尝到的并非完全是甜蜜的滋味,其中包含著大多的痛苦与辛酸。
由於他身患恶疾,不能与常童一样的欢笑游玩,并且幼丧慈母,丝毫没有接受到母爱的温暖,所以他忧郁了。
直到流浪到金龙堡後,遇见了公孙慧琴,才给他尝到了像母爱般的温暖,及女性的温柔体贴。
是以他一离开了她,便时刻感到心灵的空虚,尤其是逢到思绪纷乱时,她的倩影便会清晰地浮上脑际。
这个他并不知道就是爱,只是不愿意离开她而已。他觉得在她的身边,便有了温暖,有了希望,心灵便获得了充实。
这种感觉,也只是在双方慢慢接触中产生的,经常相见中不觉得,而在分开得远远时,心灵便会有了挂牵。
此时李剑铭的心情也就是这种感觉,他睡在床上辗转难眠,一件件的事,像跑马灯似的,飞快闪过脑际。
他在纷乱的思绪里,决定了一件事,他忖道:“我要到金龙堡去,把慧琴姐给接了出来,然後……然後,我将预备个很舒服的家,让她住著,而我则会很快的报完仇,那时……”他幻想到以後那些甜蜜的岁月,那美满的将来。
但是命运将有若他想像的这么美好吗?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
他脸上泛著笑容,仿佛那些幻想已成为事实。
好一会儿,他才继续的想下去道:“我想慧琴姐如果知道我的武功这样好,那她该不知要多高兴呀!以前我的内功就已经很好,但那时我却以为是什麽浩然之气,只自己静坐而已,不会跟她说,这次我该全告诉她——哦!我曾经化装过一次云龙一现,那麽这次我仍以云龙一现的面目,到金龙堡去大闹一番,尤其是对那个刻薄的总管,更是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然後我就把她给劫了出来,再把真面目给她看,那她该会多惊奇呀!如果她想学易容之术,我一定会教她的,何况堡里的人总以为是云龙一现干的事,让他们去找昆仑派的麻烦罢!嗯!我想就这麽办好了——”想到这里,他抬头一看。
纸窗上已可看出白色了。
“好快啊!天已快亮了,我还是起床罢。能早些走,总是会早些看到宽琴姐的。”於是他一揭被窝,便下了床。
幸好他内功已至绝顶,两三天不睡,对他也没有什麽影响,精神还是奕奕。
他梳洗完毕,结好帐後,便牵著白马走出客栈。
他已将家中田产变卖所得,统统的换了金叶子,袋在马鞍边的一个囊里。
另外他又做了个皮包袱,把那几本练功秘签,和玉盒装好的参王一起放在里面,围在腰下。
他这时身上所携之物,无一不是令人垂涎欲滴的东西,但他艺高人胆大,所以仍坦然的跨上了白马,向前驰去。
他慢慢的骑著马,走在登封城内的石板街道上,马蹄敲打著石板,发出得得的声响,在清晨里显得更清晰。
忽然一声低沉悠扬的“钨铛”钟声传来,声音里充满了凄凉、悲伤之意。
早晨的空气虽然有些冷,但这钟声听来更使人觉得还要寒冷,那哀伤的声音,飞过大山,树林,清晰的传了过来。
李剑铭停住马,低下头默默的让这钟声飞进他的耳里……他叹了口气,便很快的扬起头来,喝叱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飞快地驰出城门,朝著宽阔的官道,风驰而去。
仅一天的功夫,已来到伊川县城里了。
此时已近黄昏,天边艳丽的晚霞,映著那苍黄的山峦,宛如一幅珍贵的大自然的图画。
大自然里每一个角落,每一段时间,都可以成为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但只是由於人们心情的关系,还有生活上的限制,无法抛却杂务,以一种舒坦的心情,来欣赏它。
李剑铭此时就是如此,他只顾赶路,对这美丽的彩霞,简直是视若无睹。
袅袅的炊烟,自屋顶升起,经过晚风吹拂,便一缕缕、一丝丝地消失在暮霭里……他忖道:“这么快便又天黑了,看来非要休息不行,否则马儿也会累死。唉!若不是有这麽多金子,我真要把马给抛了,施展轻功飞去……”他看看胯下的白马,确实非常疲惫,不由摇摇头,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态。
这伊川城可并不怎么繁荣,他在城里转了两个圈,方始找到一家比较好的客栈,其馀的都是一些又脏又小的大坑铺的小客栈。
但是这些小客栈却仍是客满,在大坑里挤得密密的,当然那是一些走卒贩夫之类的下流人所聚集之处。
他跨进客栈,一个店小二脸上堆著笑走过来,接过马儿,笑著说:“相公,您住店呀!
我们这福源老客栈是本县第一家的客栈,每间房都是明窗净几乾乾净净的,包您老看了满意。”他说起话来快如放炮,口沫横飞,指手划脚。
李剑铭皱了皱眉忖道:“怎麽天下的店小二都是这麽多嘴?”心中虽这麽想,口里仍说道:“给我找间最好的房间,马牵去要好好地刷一刷,多加些马料。”说罢他将马鞍旁的皮袋解下来。
店小二连忙应声道:“是!是!相公您放心好了,包您老的坐骑会舒舒服服地歇上一晚,明天准能赶个几百里路……”李剑铭连忙制止他再说下去,挥挥手叫他走开。
李剑铭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一个好笑的念头,忙又叫住那店小二问道:“喂!你可是叫快嘴李二?”
那店小二一听,笑道:“相公,您认识我呀!小的正叫快嘴吕二。可是小的从未看见过像相公您这样俊逸英爽的人,大概您老是听人说起吧!我……”他还想扯下去,但被李剑铭止住了。
李剑铭忖道:“这种人简直不能惹,一扯上便没有个完的,真是无奇不有,这儿也会有个快嘴吕二,哈哈,我真猜对了——”他在店伙的招呼下,走进了一间较为乾净的房里。
他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忖道:“幸亏我也曾经吃过苦,否则这种房子怎能住得下去呢?”他脱去长袍,洗好脸,便开始用晚饭。
正当此时,店里熙熙攘攘,人声吵杂,车声辚辚中,一大拨客人进来住店。
他清晰地听到店伙招呼道:“达客爷,住店呀,本店有最好的上房……”而那些人也是粗声粗气的吩咐著趟子手,搬这搬那的,好一会儿,方才较为安静,大概东西已经放置好。
李剑铭从谈话声中依稀可以听出是陕西的达源镖行,走镖到开封去,这时已交御了镖货,准备返回陕西。
李剑铭用完饭後,休息了一会儿,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隔壁刚好住著那些镖客,非常吵闹,可是对他行功,并没有多大影响。
此时他灵台空明,净洁无物,周围十丈之内,飞花落叶的轻微声响,也难逃过他锐敏的听觉。
隔壁那些镖客大概已用完饭,聚在一起,聊起天来。
开头尽是说些风花雪月之事,渐渐地话题便转到此次走镖途中所经的事情了。
首先一个粗大的声音问道:“这次我们在荣阳县城,听说少林寺发生一件大事,你们谁知道是怎麽回事?”
另一个声音道:“老王,你说的这事,现今江湖上,谁人不知,那人不晓啊?天下的武林中人那一个不震惊。像这种大事,你还以为只有你知道。”
那个被称为老王的不服气地问道:“你知道?那麽你且说说看,我倒要看你怎么了不起。”
刚才说话的那人道:“我们镖头说,现在武林中,最受人尊敬的是宇内二圣了,他们都是神仙中人,且不去说他。你们知道在百年前是谁天下第一?哈哈,你们可不知道了吧,现在让我慢慢的告诉你们……”老王一听,拉大了嗓子道:“见你的鬼,老郑,我问你的是少林寺的事,你又扯上一百年前什麽天下第一的,我看你还是少吹牛罢。”
这时叫老郑的那个,说道:“你知道什麽?若要把少林寺的事情说清楚,一定要提到那百年前的大事,你少噜嗦,听我慢慢说吧。一百年前,有一个叫欧啸天的落星天魔,他可厉害著呢,当时少林、武当、华山、峨嵋……等各大宗派,没有一个不被他闹得乌烟瘴气,甚至心惊胆寒,但他们又都没有办法对付他,因为他的武功实在太强了。”
“最後各派联合起来,并邀请当时的天山神侠,和普陀山的紫竹神尼一起围剿落星天魔。待到後来,才在泰山把他打伤,但还是被他跑掉,而各派却死伤惨重,以至元气久久不能恢复……”“可是江湖上自此以後却也平静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然而好景不常,最近几年来,又渐渐地不安起来。那武林三大堡的建立,使我们保镖的,感到万分头痛,但不能不卖账,不然,可得关门大吉——”说到这里,他低声道:“前些日子,银麒堡里,被云龙一现大闹一场,现在更是危机四伏,这事传到江湖上,人人都是惊诧万分,谁也不知那云龙一现是何来头,因为昆为派的掌门,已派弟子下山,坚决否认云龙一现是昆仑弟子。那知此事尚使人迷糊不清,议论纷纷之际,少林寺忽传出一桩更令天下震惊的事。”
“原来那百年前落星天魔的徒弟,自号落星追魂的,在前天晚上闯上少林,把少林监院四老中的慈云大师首先击毙,又连杀许多少林弟子。当时达摩院主持慈静大师,见落星追魂武功高强,不能抵挡,乃排开那名闻天下最具威力的罗汉阵——”此时那些镖师惊得都啊出了声,忙向这老郑问结果。
老郑得意的咽了口唾沫,继续说下去道:“那知那个落星追魂,竟无视於罗汉阵,仅仅几十招,便把少林寺这天下第一阵给破了。据说这次少林派的弟子,死了四十多人—─武林中百年以来第一次的大杀劫将要开始了……”那些镖头听得唏嘘连连。
李剑铭在这边听了,心里也是有点不舒服,他低头又在沉思著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或错?
人本来就是如此,在事前很少多加考虑的,而往往在事後,却时时的回忆,甚而经常反悔。
那些镖客感慨了一阵子後,便又打开话闸子。
还是那个叫老王的开头说道:“说到三大堡,我又想起一件事来,前些日子我们在洛宁经过时,向金龙堡送帖子,我就听说他们少堡主俊郎君诸葛辉雄,要在最近举行婚礼,难怪金龙堡里喜气洋洋,悬何结彩,热闹著呢!”
另一人接口道:“听说三年前他从少林艺满下山,回到堡里,那时老堡主无影行空,为他举行了一个大宴会,遍请各大镖局及江湖上成名人物。小弟我真是荣幸之至,随咱们镖头,带著贺礼去庆祝,吓!那可是我一生所仅见的大宴会了,真是那热闹之处可称之为五花八门,官面堂皇──”他话方说到这儿,已被另一个声音叱住了,那人说:“去你的!老李,把‘官面堂皇’也给搬出来了,这怎可以用‘官面堂皇’来形容呢?我看你真是不……不术无学了——”李剑铭在这边一听肚子都笑痛了,他忖道:“我原先以为这人既懂得‘官面堂皇’不能用,总该肚子里有点墨水,但那知他也是一样的草包一个──”他想到这里,隔壁的话又打断了他的思维,因为已说到有关他的……原先那说话的老李,一直在跟这人辩论著能够用“官面堂皇”来形容,到後来竟快要吵起来,结果还是被人劝住了。
老李又继续说下去道:“当时我一看那少堡主,真是又英俊,又潇洒,因此他也赢得个俊郎君的绰号——吓吓!说起来,这个绰号,可也是小弟我最先想到的,我正要说出来,那知武当灵木道长已抢先说了——”“当时那俊郎君可真是风头大健了,好多的大闺女都飞著媚眼,向他示意,真他XX的艳福不浅。可是这小子却心不在马的,眼睛紧盯著一个站在堡主夫人身旁的丫头身上,我眼睛不由随著他的眼光也瞄了瞄,唉哟!我的妈呀!这小妞儿真是美极了,大眼睛,小嘴巴,长长的头发,尤其那嫩嫩的肌肤真是要命的白,那水汪汪的眼睛,更真是把我的魂也给勾掉……”他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垂涎……其他的那些镖客,也都向往似的发出赞叹之声,谁也没有笑他把这句“心不在焉”说成“心不在马”了。
而李剑铭心里更像拉紧了弓弦,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他忖道:“依这人所说,定是慧琴姐了!堡里的其他的丫头,没有一个漂亮的,何况是站在堡主夫人旁边,唉!希望不是才好——”他紧张得下了地,走向墙壁边,生恐听得不清楚。
这时那老李又说道:“当时我就看出情形不对,现在果然给我猜得准准的,这次俊郎君要娶的那个媳妇儿,也就是那个叫春香的丫头——”他话一说到这里便顿了顿。
这边李剑铭听得好象被雷殛一样,他的思想已经停顿了。好像灵魂长了翅膀,远远的飞走了,只留下一个空的躯壳在这里——他瞪大了眼,张开了嘴,呆呆地站在墙壁边,好像木雕的菩萨,动也没动一下。
好一会过去了,他方始嘴唇蠕动著,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最後他痛苦的吼道:“这不可能!”同时脚下用力一顿,地上登时留下一个两寸多深的脚樱他的声音惊动了隔壁那些镖师,其中一人吼道:“隔壁的在鬼叫些什么,他XX的混帐。”
这话有如火上加油,李剑铭双盾一轩,脸上杀气腾腾,他开了房门,走到隔壁房门口,那门紧闭著。
他用手按在门上略一使力,“格登”一声,里面门闩已断。
里面镖师喝道:“是谁?”
但是他们仅见一阵风声飕然,便全身动弹不得,眼前一花,一个俊目含煞,神光慑人的少年书生,便出现面前,惊惧之下,都禁不住想叫了起来。
但他们话还未出口,便听见一声低喝,有如闷雷,震得耳豉发痛,惊悸之容,立时浮现脸际。
此时李剑铭喝问道:“刚才是谁开口骂人?”他一面喝问,一面反手虚虚一推,那扇门便自动的关闭起来。
那些镖师张口结舌,面面相觎。
好一会儿,一个满脸胡髯的大汉方始开口呐呐道:“刚才是我不合一时未加考虑,得罪了少侠,尚请少侠原谅。”显然这些镖师被他的武艺所慑住了。
李剑铭闻言面色稍霁,他说道:“若非我还有事,今天就会要了你的命,现在你自己打自已两个耳光,告诫你以後少多嘴。”他身形一幌,便把这个镖师的|茓道解开。
这镖师是何等的老练,他心知碰上了煞星,所以踌躇了一下,便挥掌“拍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此时他只怪自己倒霉。
李剑铭飞快的把其馀各人的|茓道一一解开,然後开口问道:“你们刚才那个说知道金龙堡少堡主娶媳妇之事?”
一个矮瘦的镖师说道:“这个是我从别处听来的消息—─”李剑铭心里紧张地急急问道:“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那镖师答道:“是堡里的一个侍女,叫做春香的——”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这个年青书生,眼中精光突射,头发急速的竖立,吓得他把话给咽下去,心中忖道:“乖乖我的娘呀!这倒底是谁?”
李剑铭立刻一敛心神,他的眼光回复平常,头发也柔软地垂下。
他说道:“今天之事你们谁也别传出去,否则……你们看。”说著,左掌一伸,缓缓的向著桌子推去。
只见那桌子立时化成一片焦灰,空气中洋溢了一股焦味,他们惊得魂飞魄散,神定目呆!
他重复说道:“不得向别人说,否则我落星追魂随时可要你们的命。”说著,他眼睛一扫那些有如寒蝉的镖师,便飘然出了门外,一阵风将门又给带上。
这些镖师此时双脚一软,仆倒地上,内中竟有一人连尿都吓得流出来了,跌倒地上时,湿湿的裤子,粘得上面全是土灰……他们都庆幸自己逃过一次死难……李剑铭飘身进得屋来,他的心里一阵呐喊道:“我不相信,慧琴姐一定不会这样,一定是他们迫她的。”
他想到了那段凄凉的日子,想到了她给予他的温暖,想到了她的一言一笑,又想到了她那温柔动人的风姿,他的泪珠,充满了眼眶,他喃喃道:“我现在要赶去金龙堡,我要去问问她,我要问她是不是自愿的。”
於是他一提皮囊,走到柜台上去,把它存在柜上,又把那间房子包下两天。
他重回到屋里,换上一件青色长袍,把千手佛陀留下的易容药,涂在脸上,然後将瓶子放回怀里。
此时他已变成一个中年人,这正是大关银麒堡的云龙一现,他将宝剑背好,竹杖斜Сhā在腰里。
他锁好门,一个飞身,跃起六丈有馀,在空中略一转折,穿出七丈开外,再两个起落,已出了伊川县城。
穹苍里几点稀落的星星,点缀著寂寞的夜空。
风!轻轻的吹来,带著一种清沁的气息——虽然夜色凉如水,但他的血,却沸腾著──虽然晚上很宁静,但他的心!却汹涌著——他以最快的速度,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在淡淡的星光下,留下一条淡淡的影子於地上,然他的身体却飘飞在空中。
真个快若脱弦之矢,疾如殒落之星,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吹过……他毫不停田的奔跑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已隐约可以看见那片苍郁的松林,在星光下婆娑摇曳。
他一到松林边,便放慢了脚步……
刚踏上那青石路,他停了下来,看看当日离别时,和公孙慧琴分手的地方。
他的思想又飘回两年多以前的那个早上……那是个多雾的清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里充满了离愁,一丝丝,一缕缕的,剪不断,理还乱。
她低下头来,轻吟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幕当时别离的情景,重回他的脑际,他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渐渐他眼前模糊……他心里一阵愤恨,汹涌而起,他哼了一声,双掌齐挥,只听一声巨响—─十多株粗如人臂的巨松,从中而断,有如山崩地裂似的,倒了下来……巨声中,一道灰影,冲天而起,直往远处的金龙堡里飞去,急如电闪。
李剑铭一近堡门,便见到里面悬灯结彩,热闹非凡。
他使出轻功绝技,有如一阵风似的,便飘飞到後院了。
他跃到一个房间上,“倒挂珠帘”的向内观看,只见里面坐著一个俏佳人,正在对镜颦著峨眉,手托香腮,不胜忧郁,看来更是娇柔动人。
他一见这正是他魂梦牵系的慧琴姐,心里一震,便待跃进屋里见她。
但正当此时,门开处,进来一个盛装的妇人,他一看正是堡主夫人,是以仍然挂在屋檐上。
这时公孙慧琴一见这盛装妇人进来,连忙站了起来,脆生生的叫声道:“妈!您这么晚还没睡呀?”
这中年妇人笑道:“哟!明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那能够这早就睡?倒是你该陲了,不然明天没有精神,身体怎受得了?”声音慈祥之极。
公孙慧琴答道:“妈!谢谢您的关心,还是先去睡罢。”
堡主夫人道:“香儿,我倒不急於去陲,现在我心里兴奋得也睡不着觉──”她说到这里,便坐在椅上,示意公孙慧琴坐下後,便继续道:“以前你进我们家时,我就开始疼爱你了,我总觉得你跟我们诸葛家有缘,我常常想,若是我有这样个女儿该多好,又温柔,又体贴——”说到这里,公孙慧琴娇羞的叫了声:“妈—─”她脸上好像羞意甚浓,红晕满颊。
李剑铭倒挂在屋檐上,竭力的压制自己的感情,他叫著自己的名字道:“李剑铭!李剑锦,镇定些……”此时他看见公孙慧琴眼中竟射出一股狠毒的目光,身上竟是微微颤抖,他惑然不解的摇了摇头。
他忖道:“琴姐的眼光竟是那么明亮,难道她也学过武功不成?她现在为何会这样?”
但目前他无法慢慢的推想。
堡主夫人继续道:“我这可是真心话,就连我的老伴他也是很疼你,时常的夸奖你,哈哈,雄儿一回来,可就看上你了。”
“香儿,你要知道,他为了你,可辞退了好多的来提亲的人,一心的等你答应他!当我晓得你已同意时,我真是太高兴了,有了你这个媳妇,我们就能够安心……”她这些话像一根根的针,直射进李剑铭的心里,他看见公孙慧琴低著坐在椅上,默默的不出声。
他心中呐喊道:“李剑锦!你有没有听到?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表示?她遗弃了你!她已经忘记你了——”他一个翻身,站在院子里,他的思绪有若怒吼著的大海,汹涌澎湃——又有若荒野里的小羊,迷茫一片——他的心已被撕得粉碎——辛酸、痛苦、失望、愤恨、羞辱……这许多许多的感情,一一泛上心头,他只觉得一种窒息似的感觉,紧紧地束缚著他,压制著他。
他喃喃道:“她忘记了我!她忘记了我——”他抬头看看那黝黑的苍穹,只见上面有著几颗稀落的星星,正在眨著眼睛——仿佛星星也在讪笑著他,那微弱的星光,带著讽刺的意味——他凄然忖道:“我的希望已经落空,我的美梦已经破碎,我的一切幸福已经像那天早晨的轻雾般飘散了……”人生还有比美梦破碎了更痛苦吗?还有比纯真的恋情,变为空幻了更伤心吗?
他咀嚼着爱的苦果,他尝到了情的苦汁……幸而他曾经服下“空青石|乳”和“朱果”,而他修习的内功,又属玄门正宗心法,故而很快地,他的心智便回复过来了。
他望了望屋里,此时已是漆黑一片。灯,不知道在什麽时候熄灭。
他望著那夜空里稀疏的星星,仰天长啸一声,把心里的怨气,辛酸,痛苦……一股脑儿的发泄出去。
悠长而响亮的啸声,有如龙吟云中,虎啸山岗,激荡著平静的空气,也敲碎了岑寂的夜空。
啸声中,他振臂一跃,拔上了屋顶,飞也似的在屋顶上奔走著。
此时堡内万灯齐明,锣声震天,几条人影飞奔而来,喝叱之声,此起彼落。
他一跃六丈,几个起落,便已到议事厅上,把追赶他的人,远远抛在後面。
李剑铭方一纵起,便听梆声一响,无数疾矢飞箭,蜂涌射到,密密集集。
他在空中,四肢一缩一弹,体内真气飞快地运转一周,整个身子拔高两丈,想避开射至的急矢。
但是他却低估了这种箭的威力,他原以为升高八丈,巳不虞箭会射到,却不料这些箭竟是一种特制的强弩所射出的,射程能达十丈之远。
是以那些密密的箭网,仍然急速的射至。
云龙一现一惊之下,立时大怒,他长啸一声,吐出浊气,猛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身形急闪而下─—迎著那密密的长箭,他张开两手,缓缓的划一大圆,探手一抓,两手已经握住大把的长箭,而那些射到他身上的长箭,却一触到他那鼓起的长袍上,便滑落了……他身形急速降落中,只见他双手一扬,那些长箭电射而出,并且啸啸作响。
一声声的惨叫传出,显然那些弓箭手,已经中箭。
云龙一现此时已经降落在屋脊上,他扬目一看,只见一道灰影电射而至,速度竟是快得惊人。
犹疑之间,风声飕然,面前已然纵落一个全身灰色劲装的中年人来。
此人面貌清瘦,身材修长,两目炯炯有光,显得甚是深沉,正是金龙堡主——江湖上人称无影行空诸葛明。
云龙一现看到他那冷峭的目光,回想三年前堡中受尽折磨之事,心中恨意不由增浓,遂冷冷的盯了诸葛明一眼,鼻中哼了一声。
诸葛明远远见到这个青衣人的轻功,心中便是一惊,因为他自己是以轻功扬名江湖,而有无影行空的绰号。
但他见这个进堡之人,轻功造诣竟然已至绝顶之境地,幸而为一阵箭雨给挡住,才能让他赶上。
他身形尚未到达之前,便听见自已堡中弓箭手纷纷惨叫之声,他也没有看清来人为何竟能躲过他堡中的追云弩,而且还伤了人。
这时他看清来者是个中年人,脸上出奇的冷峻,毫无一丝表情,身穿青色长袍。
他心里一震,暗道:“这不是最近在银麒堡大闹的云龙一现吗?”
於是,他开口问道:“尊驾可是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双手一负,眼光睥睨的看了他一眼,又是冷哼一声。
诸葛明脸上颜色一变,气得两手微微抖颤——此时数十条人影陆续跃了近来,站满了屋顶。
一个劲装青年,一声喝叱道:“狂徒看掌!”他左掌一晃,右拳直击,带起一阵劲风,直撞站立不动的云龙一现,这正是少林“一百零八招罗汉拳”中,一招绝招“佛法无边”,其中可有三个变化,端的厉害异常。
诸葛明一见,急呼道:“雄儿!不可。”他身子一动,正想上前拦止。
那知这青年人一个雄伟的身子,已经猛然後跌,摔倒在屋上,压碎了几片瓦。
原来他使出一招“佛法无边”右拳直捣,方待变化时,只见对方冷哼一声,右手飞快一伸,便把这招“佛法无边”封祝他急忙收招,但已不及,直觉腕脉一紧,整个身子被摔了起来。
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全身砸得紧紧的,使他想要翻身双脚著地,也都不能,硬是结结实实地摔在屋顶上。
他怔怔地望著那个青衣人,脸上一片羞红,心里泛起一种悲哀的感觉,他没有力量爬起来,仍然躺在屋顶,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是从鬼门关里,打了一个转回来的。
而此时青衣人心里,却也浮上了一种感觉,他忖道:“刚才若非是那老儿的叫声,那我的杀手已经使出来了。唉!为什么我又突然仁慈起来呢?这大概是我不忍慧琴姐,立刻就成了寡妇之故罢!”
他看了看诸葛辉雄想道:“这人就是慧琴姐的未婚夫,也就是抢去我的希望的人,我现在只要略一扬掌,那麽他就会死去,而慧琴姐也会回到我的怀里——”想到这里,另一个声音喝道:“不!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样是毁灭了慧琴姐终身的幸福,而她又是你真心所爱的人,难道你能眼见她伤心哭泣,终身黯淡?”
他心里纷乱的想著,良知与欲念在冲突著,终於他付道:“爱不是占有,而是牺牲。让你所爱的人,能享受到幸福,岂不也是一样吗?”这许多念头在他心里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
但他的脸上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什麽表倩显露出来。
此时诸葛明已跃到俊郎君身边,急急地问道:“雄儿!受伤了没有?”语气中充满了关切和焦急。
俊郎君诸葛辉雄摇摇头说道:“没有!”他一个“鲤鱼打挺”便翻了起来。
诸葛明安心的转过身去,对著云龙一现道:“尊驾夤夜降临敝堡,尚请示知是何来意?”
云龙一现仍是冷哼一声没有作答,但他心里忖道:“是否我应该就走?”他看了堡里,只见一片光亮,那些站在堡主背后的武林中人,都气势汹汹的望着他。
他对是否该走这一个问题尚未考虑清楚,但他刚才那一声冷哼,已引起那些人的愤怒,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走了出来道:“尊驾既然来到金龙堡,想必身怀绝艺,小老儿不才到想领教尊驾几手高招。”他声音宏亮有力,显得内功颇为精湛。
云龙一现斜眼一瞥,轻视地摇摇头。
老者一看,怒从心起,双掌一引,便待出招。
突然一个体格矮胖,脸上生满横肉的壮汉上前道:“杀鸡焉用牛刀,老爷子,您休息休息,这人冲著我们金龙堡而来,自应由我们接祝”说完转身又对云龙一现道:“朋友!你照子可放亮点,这是什么地方?可任你随意闯进来,我看你乖乖替我向堡主道个歉,那你一条性命,还可留篆…”他浓眉一扬,黄牙一滋,倒也有几分狗威。
此人正是绰号癞皮狗的余光明,他仗著跟堡主夫人有点远亲,靠著这种裙带关系,爬上了总管的职位,对堡里其他的人,也都仗势欺凌,故而堡里任何人都讨厌他,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他此时仗著有诸葛明在後撑腰,所以想出这个大大的风头,首先叫起阵来,他那晓得,这样他无异将自己一个脚伸到鬼门关里了。
云龙一现见到是他,心中杀气顿往上腾,再听他说出这番话来,不由怒极反笑,仰天一个哈哈,笑声直冲云霄,那些窗格子,更被震得“格格”作响,群雄大惊失色,而余光明更是心中忐忑,顿感不妙。
云龙一现笑罢,对诸葛明说道:“这位想是贵堡总管,堡主真个教导有方,他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他话犹未完.便已身形一幌,有如鬼魅般的闪到癞皮狗面前。
癞皮狗正在吓得想要後退之际,只见眼前一花,他忙大喝一声,一个坐马式,“黑虎偷心”,握拳向前捣去。
云龙一现冷笑一声,右手一晃一抓,已自将他捣出的右臂抓祝借著这一招之势,便将癞皮狗|茓道点上七处,长笑一声,用力一摔。
癞皮狗一个身子,飞快地撞到诸葛明身上,惨嗥声里,诸葛明一把将他接祝只见他脸上汗珠滴落,肌肉抽搐在一起,口中惨叫连连,脸上布满痛苦的表情。
诸葛明一看,知他已被云龙一现点中了|茓道,连忙伸手想替他解开时,那知手才碰到他的皮肤,他便惨嗥直叫。
云龙一现冷冷道:“他已被我用独门搜阴手法点了|茓道,非至痛苦辗转,惨叫七日之後,方会全身溃烂而死。”他这话是一字一字的说出,令人听了不禁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诸葛明怒道:“尊驾如此残忍,不怕激起公愤?”
云龙一现道:“对付此种人,何须厚道?”
他顿了顿又道:“哼!今日我云龙一现到这里来,就是要清算旧帐,你们那一个敢架梁,就一概算上。”
他双目一睁,怒视周围诸人,目光有如电闪般直射入那些人的心底,有些人为他目光所慑,都低下头来。
诸葛明付道:“我什么时候惹上这个仇人?莫不是那次——”他开口问道:“尊驾可是姓公孙?”
云龙一现怔道:“什么公孙不公孙的,你问这个是什麽意思?”
无影行空诸葛明道:“那麽尊驾与敝堡有何仇恨?”他见对方目光慑人,知道难於对付,自己后援末到,正好用话拖延时间。
那些旁立群雄,见无影行空这等软弱,心中都感愤然。
先前那个高大老者,此时忿然地站出来道:“尊驾武功纵然高强,但也用不著在此撒野,我散手金刚到要领教尊驾高招。”
他向诸葛明招呼了一声,便单掌一立,左手抚肘,目光凝视著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语气冷峻之极。
散手金刚气极哈哈一声道:“我敬手金刚高则彬,行走江湖三十多年来,尚没有人敢如此藐视我,今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散手金刚,出身少林俗家弟子,以一手小金刚散手的掌上功夫,打遍大江以南,尚无敌手。
是以威名得以历久不坠,此次他是接到无影行空诸葛明的喜帖,赶来想喝杯喜酒,那料傍晚刚到,晚上便碰上这事。
他见到云龙一现那种狂妄之态,简直无视於天下武林人物,所以忍不住出来了。
且说云龙一现见这老者如此激怒,心中不由有些不忍,他说道:“现在你既要架梁,那麽我就领教你几招绝学,但我们预先说在前头,我若在五招之内将你败在手下,那时你可要即刻离开这里——”他因看这散手金刚目光善良,而且年纪那麽大了,所以想藉机放过他,才说出这个办法来。
但是他的话方一出口,那些人登时纷纷哗然,而散手金刚更是气得全身发抖,他嗫嗫的蠕动著嘴唇,好久方始迸出一个字来道:“好!”
说完右脚一滑,欺近云龙一现面前,大喝一声道:“看招!”声音中,他双掌已挟著浑厚的掌劲,直劈过去,其势威猛无俦。
云龙一现一声轻哼,身子一个旋转,像风车样的转到散手金刚背後,同时口中数道:“第一招!”
散手金刚一招方出,已不见敌影,连忙一收掌力,大喝一声,身子一个横转,右脚後撤,整个狂风暴雨似的掌劲,向後扫到,他那魁梧的身子,硬硬的扭了过来,已成了一个弧形。
这正是小金刚散手中的“回马托山”,其威力足可开山劈石。
云龙一现见他变招快速,气势惊人,心中暗赞声道:“外门功夫,他可已到绝顶了。”
他心中在想,身子可毫不怠慢,虚按一掌,借著来掌掌力,把身子飞起两丈多高,已避开那排山倒海的掌风。
在空中,他回旋了一圈,叫道:“第二招!”语声中,他已降落在离散手金刚五尺之外。
散手金刚见他飞在空中,尚能吐气开声,不禁骇然,他稳著势子,一见云龙一现降落在地,即右腿一抬,斜斜踏去,借势中,身形飞起五尺。
右掌一横,左拳作“冲天炮”式,向著云龙一现下颚打去。
云龙一现仍不还招,他身于向後一仰,“金鲤倒穿波”,倒穿出三尺之外,一面口中叫道:“第三招!”
那知他一个身子还未站起,散手金刚便已跟进,右掌斜斜一摔,左拳向下一压,分打云龙一现胸部、小腹两处,端的是快速凌厉。
云龙一现那会被对方打上,只见他在急忙中,右手撑地,身子横横的打个转,便轻易地将来招让过,他叫道:“第四招啦!”
散手金刚此时面色铁青,他喝道:“尽是躲避,算什么功夫。”喝声未断,他踏步向前,倾全身之劲,双拳直撞,其势更甚於前面四招。
云龙一现说声:“好!”
他将右手长袍向前轻拂,朝著那股甚於山崩的凶猛拳风迎去,其势从容。
没有看见什麽威势,也没有听见什麽声响。
此时旁人都睁大了眼睛,连气也不敢大喘,盯住他们的决斗。
仿佛两人的掌力,胶住了一会,散手金刚突然脸上一红,说了声:“罢了!罢了!”他向无影行空诸葛明拱一拱手,便头也不回的跃出二丈之外,几个起落,消失在堡门外。
云龙一现也将袖袍轻轻垂下,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两眼盯住了诸葛明。
群雄都被搅得莫名其妙的,不明白其所以然。
原来刚才散手金刚尽出全身功力,以小金刚散手的刚猛掌力,向前撞去。
他掌势方出,便觉一股阴柔之力,包了上来,而他的这股掌力便有若泥牛入海,只觉所到之处,轻飘飘的毫无著力之处。
他登时心中大惊,忙将掌力收回,但是只觉得双掌已被粘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抬头一看,见云龙一现仅右袖虚挥,而脸上竟带著笑容,那笑容里并没有丝毫讥讽之意,只是一片诚恳和善意。
他到此方知这云龙一现的一身功夫,已至炉火纯青的绝顶地步,因此不禁骇然色变。
仅一刹那间,他便觉束缚一疏,於是他飞快地收回双掌,再也无颜留在这里了。
他方一走,那诸葛明笑道:“尊驾好深的流云飞袖绝技。”
云龙一现冷笑道:“流云飞铀?这是流云飞袖吗?”
他哈哈一笑後,倏地一沉面容道:“今天我云龙一现可要大开杀戒,就拿你先来试招罢!”他心中那些郁积的愤恨,愈来愈浓,差不多要使他窒息。
他心情一阵阵的激动,脑子里除了杀!杀!杀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念了。
那些人被他这种狂妄的态度激怒了,此时纷纷抽出兵器,喝叱声中,一个手拿长剑的年青人走了上来,他道:“朋友,你这样岂非太狂了……”云龙一现身里热血翻腾,脸色变为通红,眼中精光四射,竟把这青年人的话给吓回去了。
他对著这年轻人吼道:“回去!不要来送死。”
因为他自觉此时必须发泄一顿,方才能使心情轻松,而他又不忍这人如此年青便丧身自己掌下,所以才叱之离开。
但这青年剑客正是甫入江湖的华山弟子,他怒道:“我华山剑客王靖,岂是怕你?”喝声中,长剑一领,左手一扬,一道青光射到云龙一现胸前“幽门|茓”,招式快捷。
云龙一现听他报名王靖,脑中飞快地一转,再仔细一瞧,正是自己三年前上华山时,被他叱下山的年青人。
登时旧仇新恨俱被勾起,不由冷笑一声道:“来得好。”
仅见他身形一侧,右肘一横,便将来势封住,紧接著右手五指箕张,抓向来剑,招式有若电闪。
华山剑客王靖只觉虎口一麻,长剑便已离手,他大惊之下连忙滑後两步,左拳横置胸前,右拳挡在面门,这正是“伏虎拳”中的第二招“虎威凛凛”。
云龙一现见他摆出这个架式,他冷哼一声,倒拿著那枝长剑,手腕一振,“呛啷”一声,长剑已折断为三截,掉在地上。
他身形一晃,右掌飞快地使出一招,朝王靖当胸击去,招式快捷,但看来轻飘飘的毫无劲力。
王靖一看来招,心中大惊,他慌忙使出“伏虎拳”中第四招“黑虎探爪”,想挡住来势。
那知对方巧妙地跃起两尺,原式不变的,便将他这招“黑虎探爪”破去,他来不及变招,就已中拳倒地。
华山剑客王靖满嘴鲜血向外汨汨地流出,但他仍然挣扎著问道:“你这招……是‘虎……啸……山……林’?”他见到云龙一现点了点头,方才眼睛一闭,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原来云龙一现使出的这招“虎啸山林”﹂,正是华山镇山绝艺“伏虎拳”中的一招,但被他上移两尺,便奥妙地增加了很大的威力,而将本是破解这招“虎啸山林”的“黑虎探爪”反给破去了。
所以华山剑客王靖将死之际,仍不能瞑目,非要问清了,方始闭目而亡。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煞光毕露,双袖一挥,腾空飞起四丈多高,身在空中,四肢一张,扑向无影行空诸葛明,神威凛凛,有若天神临凡。
无影行空顿见一阵凌厉的风声,巳先他而至,忙一提真气,跃开三丈外地上,双掌一交,仰首凝视空中。
那知云龙一现身形在空中一顿,然後四肢一缩一弹,又美妙地转了个弯,扑向诸葛明。
诸葛明一见大惊道:“你可是昆仑弟子,这是云龙大八式呀!”
云龙一现长啸一声,在诸葛明头上盘旋了两匝,便张开了四肢,罩向诸葛明。
诸葛明只见眼前无数掌影、腿影,指向自己全身每一个|茓道。
他连忙身形一矮,将长剑拔出,飞快地刺出一剑。剑尖抖颤著,幻化出无数个光影,抵住罩下的云龙一现。
云龙一现在空中,见到他脸色突地庄重起来,长剑仅一挥,顿觉眼前一花,尽是白闪闪的剑光,已将诸葛明的身子给裹住了。
他喝道:“好!”
登时只见他身于一转一折,已飘了开去,离开诸葛明五步之遥,凝视著诸葛明。
此时人群中,突有人惊呼道:“这是崆峒伏魔剑法!”
云龙一现一听之下,想起了在中条山,群雄围攻巧手追魂的往事。
他彷佛看到了父亲吃力的闪躲著敌人出击,脸上尽是鲜血,身上尽是伤痕……而那些人中有著崆峒派的在内,当然一定有使出伏魔剑法……他长吟一声,眼中已现湿润——低下了头,他默默的祈祷一下,便拔出了长剑,一个飞身跃到诸葛明面前,长剑斜出一招,抖出一片光影,罩住对方“天突”、“承浆”、“晴明”三大|茓。
他这撤剑、飞身、出招,可是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无影行空见来招有如电掣,飞快的便刺到自己面门要|茓,连忙长剑一引将来招封住,剑尖斜点,已招呼到对方手臂之“曲池”|茓上。
云龙一现身子一晃,长剑收回,走偏锋犀利的剌出一剑,一缕剑光直奔对方右胁。
他默祷道:“爸,我一定要用你的‘追魂十二巧打’来把‘伏魔剑法’给破掉。”
无影行空一竖长剑,飞快地一封,便又将对方来招封篆…他们这一交上手,转瞬已十招过去。
云龙一现剑走偏锋,仗著他的轻功,满场游走,迅捷出招,而又很快地收招。
而诸葛明则是大开大合,貌相庄严端正,但是因他本性不正,心术太差,故无以驾驭此等纯正大方之剑招,使出时,总会被云龙一现给逼得回剑自保—─此时云龙一现怒吼一声,身子滑近,飞快地长剑伸出,刷!刷!刷的连环三招,剌向诸葛明。
他剑上贯注了真力,刺出之时,划开了空气,发出“嗤嗤”之声,而且剑上光芒伸缩不定……诸葛明将手中长剑,使出一招“道高魔消”,剑光排出两层剑幕,紧紧砸住自己。
但是由云龙一现剑上涌出的如山剑气,却使他身形抵挡不住,只听“噗!”“噗!”
“噗!”三声内力相撞之声,诸葛明已退出了四尺之外。
此时,只见云龙一现跃起二丈,长剑急削,一连使出“魂飞魄散”、“魄落九渊”、“魅影幢幢”等三大招,每招三式,一共九式,有如狂风扫落叶似的,一片漫天剑影罩向诸葛明。
诸葛明神智方定,便见眼前一片剑光,大惊之下,他只得又使比那招“道高魔消”来,把自己一个身子,藏在密密剑幕之内。
云龙一现使到第三连环招“魅影幢幢”时,他大喝一声道:“撒剑!”
应声里,一溜白光飞上半空,远远的掉落在三丈之外。
诸葛明一怔之下,急忙一掠身子,跃起空中—─正当此时一声有如闷雷似的大喝从堡後传来,一个灰色人影掣电样的飞驰而来。
诸葛明一见喜道:“师叔祖快……”
他的话犹未说完,已被一把长剑当胸剌穿,在空中惨嗥一声,便急速的坠落在地上,仰天摔倒著,那把长剑整支剌穿他的胸背,鲜血汨汨流出……原来云龙一现在他跃起时,便反身一招“无常倒头”,将长剑脱手抛去,挟著悠悠风声,直奔诸葛明。
而诸葛明却因见到那飞奔而来的人,心中一阵欣喜,以致耳目失灵,待他觉出风声时,便已来不及,被长剑透体而过,叫都未叫一声,便死去了。
群雄大惊,立即纷纷跃到诸葛明尸体旁,俊郎君更哭倒在地,惨呼道:“爸爸……”此时那飞驰而来的灰色人影,早就看到诸葛明被飞剑剌穿,他大叫一声,有如裂帛,自七八丈之外,仅一个起落,便跃到云龙一现头顶。
他双掌一合,一个身子挟著有如山崩的猛厉气劲下压。
云龙一现飞剑方出,见诸葛明倒地後,他的思绪便好像暂时停顿了,因为他毕竟是用了他父亲的生前绝技,来打败了崆峒镇山的绝艺“伏魔剑法”,所以他怔在那里,似是在告慰亡父之灵,又似是得意於自己绝艺。
这个时候,他根木没有觉察到周围的其他各人,但当风声压体时,他本能地惊觉过来了。
他抬头一看,只见缤纷的掌影,挟著如山的气劲已将压到。
急忙中,他双腿一蹲,右臂一抡一击,五指合并,以臂作剑,斜斜的向上一指。
只见那如山的气劲,纷纷的滑开向两边,打在地上,扬起一片飞沙走石,挟著一大声的巨响。
那跃在空中之人,似是大受惊恐,他急忙飘身六尺之外,对著云龙一现嗫嗫道:“你可是中原神君费前辈之徒?”
原来云龙一现刚才使出的那招“剑定中原”,乃百年前中原神君费千云的绝招之一,能够破解万斤的掌力。
这中原神君较落星天魔还大几岁,当年他威震华夏,名扬四海,超越各大宗派之上,独树一帜。
要知那时各大宗派之奇功秘笈还未完全散失,声威正在如日当空,而中原神君竟能够有如此的声名,自有其独到之处。
他以一套具有无上威力的剑法,闯得个中原神君的赫赫威名。
但是在落星天魔上少林前的数年里,他突然消声敛影,自此江湖上不复见到他,连他的那套无名剑法,也都失传了。
灰衣人为崆峒派硕果独存的长老,当年他参与围剿落星天魔,被欧啸天将左腿斩断,自此他即自号“残悟子”。
其後他返回崆峒潜修本门绝艺,数十年未曾下山一步。此次他到飞龙堡来玩玩,因他好静,故诸葛明将他远远的安置在堡後一间傍山的静室居祝是以他直至刚才听到堡丁的通知,方连忙赶来,恰巧见到云龙一现使出这招“剑定中原”,识得乃是中原神君之绝招,大惊之下连忙追问。
云龙一现在急忙中使出这招“剑定中原”之势,乃“追魂十二巧打”剑诀中,另外所附的一招,他自己也不知其来源何自。
故而被来人一问,他不由莫明其妙地反问道:“什麽中原神君?你少噜嗦!”
他见来人是个五短身材,满头银白色的乱发,五官挤在一堆,脸色又是焦黄一片,甚是丑恶,身穿著灰色大褂,身形略向左倾,再往下一看,来人左腿竟是晃荡荡的,只有一根钢棒,露出裤脚之外。
此时来人听云龙一现如此说,他气得哇哇乱叫,吼道:“好啊!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今天我残梧子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他话未说完,突见俊郎君手拿长剑,飞扑向云龙一现,叫道:“还命来!”声音惨厉之极。
周围群雄也都纷纷抽出兵器,蜂涌而上,围攻云龙一现。顿时刀光剑影,叉飞铲舞,无数的兵器尽往云龙一现身上招呼。
云龙一现灰眉一轩,仰天一声长啸,啸声中,他一转身子,双掌一推,在无数掌剑影下,挟著一股狂飚,向前撞去,那股气劲,随著飞快转动的身子,向四方八面激荡而去,撞向那些围上前来的群雄。
残梧子一见俊郎君带愤扑上,心知不妙,连忙大喝一声道:“住手!”
同时一顿脚,正想上前拦止,那知身形尚未跃起,即已听到一声霹雳巨响,爆起场中。
巨响声中,只见数十条人影纷纷朝後跌了开去,惨叫之声连续不绝地震荡著空气。
这是多麽惨酷的一个场面呀!那些人有的折了臂,有的断了腿,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奄奄一息地呻吟著,只有一个人昂然地站在那儿,他——云龙一现。
残梧子见到地上的鲜血,几乎汇成小河流。他暴喝一声道:“小子,你好残忍!”
声音甫落,身形已一跃而上,同时双掌一扬,便向云龙一现劈去。
云龙一现此时眼中精光顿敛,他飘身丈外,躲开残梧子这一招,说道:“你不要迫我再出手,你不要迫我——”显然他心里很是内疚……残梧子一招落空,不由分说,一点右足,斜飞起两丈,扑到云龙一现面前。
云龙一现耳听堡里哭叫之声阵阵传来,他叹了一声,灰眉皱起,右手一提袍角,双足一顿,飞身跃出六丈开外,将残梧子抛在後面。
接著几个起落,他已飞身出堡,那些飞射而来的长箭,在他背後无力地坠落去……苍穹布满密密的乌云,将仅有的几颗残星,也都掩住了,好像那些小精灵不忍见凡间这些惨事……堡外的河水还是静静的流著,潺潺的流水声,没有丝毫变动。
但在堡里,那些尸体,映著高挂的彩灯,显得极端的不协调,简直是一大讽剌……哭声夹杂著远处夜枭的几声啸叫,使黑夜更显得凄惨了………※※※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阳光热烘烘的投射在大地的每个角落。
在伊川县城,一个店号叫福源的客栈里,靠著东面的一间客房,太阳也钻进了窗户,洒在床上……床上一个人蜷曲在白色的被窝里,这时大概热得忍受不住,只见被里的人,尽在翻来翻去,间或传出阵阵的哼声叹气,也许他还没有睡好……但是,我告诉你,我的猜测是错了……你没有听见他在喃喃的说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唉!还有什麽值得追忆的,爱的花朵已经枯萎……我只留下了满腔的仇恨……”啊!原来他是失恋了——至少,他自己认为是已经被他所爱的人抛弃了。
你认为他可怜吗?是不是值得你的怜悯?但我告诉你,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你没听见他翻过身後又说道:“……回顾前尘如梦……那些往事对我就好像是阴暗的天空里,偶现的一丝彩云,它本来就是空幻,那麽就让它归於空幻吧!”
“在我前面的道路,是那样地坎坷不平。我尚有那麽多的责任未了,我必须忘掉这场梦,我必须像轻雾被微风吹开一样,把它从我的记忆里吹开,让我的心版上重新归於空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被子重重的一摔,摔在床尾,好像是想把一切忧烦给摔开似的。
他一面穿衣,一面忖道:“现在距离与丐帮帮主的约会,还有十几天,我不若上洛阳去,观赏一下那里的风光,也许能够使心情舒畅舒畅,让这场梦的影子,在我脑中褪去……”但是,他真能够忘记他初恋的情人吗?真能够使她的影子,从他脑中褪去吗?
我想说:“如果你能够把你初恋的情人,完全忘记的话,那麽他也能够。”
而我不愿说:“他一定可以忘掉她,同样的,你也可以忘掉你的初恋的情人。”
现在,我们不要多废话,且慢慢的看下去吧!
他摸了摸脸,忖道:“这两天来,我一直都躺在床上,连什麽都懒得动,易容药也都忘记洗掉,脸上怪不得难过得很。”
所以他掏出了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来,从里面找出个白色的瓶子,抹出一些药膏,在脸上擦了几下,就著脸盆里的冷水,洗起脸来。
待他抬起头来,已又变成一个剑眉星目,朱唇胆鼻,风度翩翩的少年书生了,真个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他将那件青色长袍摺好,放在衣囊里,又把一切东西收拾好,便呼唤著店小二。
应声而入的正是那个叫快嘴吕二的店伙,他方一进门,还没有看李剑铭,便说道:“相公,您可是要牛肉泡镆镆,外加二两高梁,一盘炒……”他抬头看见李剑铭已经整好衣冠,手提行囊时,方始急忙将话刹住,但已冲口而出地,说了这麽多的话了。
他此时觉得自己失言,不好意思地乾笑了笑,对李剑铭打个拱道:“相公,您可是要走了?”这次真是难得之至,他只说了这麽一句话。
李剑铭扳著脸道:“你看我这样子可是要走了?快替我把马备好,我马上出去结账去。”
快嘴吕二咧著嘴,尴尬的笑了笑,连连道:“是!是!我就去……”他出了门,嘟起嘴,喃喃道:“你这几天都是牛肉泡镆镆,外加二两酒,一个炒腰花……谁晓得你现在要走……”他低声埋怨著而去。
李剑铭随後提起行囊走出了房门,结好账後,走到客栈门口,便见到怏嘴吕二,哈著腰的对他说道:“相公,你请上马。”
李剑铭见他那付样子,他一笑,便待上马—─快嘴吕二迎上来讨好道:“相公,您的行囊好大,不方便吧,待小的替您拿著,您好上马。”
李剑铭笑道:“你拿得动?”
快嘴吕二闻言拍拍胸膛道:“相公您拿得动的东西,小的不会拿不动的,小的替您提上马。”说著,他伸手来接。
李剑铭见此人如此滑稽,他存心要著吕二出丑,所以便将行囊交给他。
快嘴吕二伸手一接,那知他原以为只要轻轻一提便提起的行囊,此时到了他的手上,便满不是那么回事。
他一接之下,登时双手一沉,那个行囊便“澎”的一声,摔在地上了。
束口的绳子一松,从里面滚出了大堆金元宝,金叶子来……快嘴吕二一见,瞪大了两眼,张开了阔嘴巴,口水硬是往外流,他心里惊道:“乖乖,我的祖奶奶,这么多的金子,我长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此时李剑铭叱道:“还不赶快检起来,站在这儿发呆干什么?”
怏嘴吕二一听,连忙用他那抖动的手,将地上那些金子,一一检起放回行囊里,他眼睛往里一瞟,见到里面满满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他舌头伸了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此时有些路人围了上来,个个都露出了贪馋的目光,但他们一见李剑铭气势雍容,风度高责,好像是官宦之人,是以都不敢打坏主意。
李剑铭冷眼旁观,只见人群中,两个劲装大汉,鼠目骨碌碌的乱转,显然不怀好意,他心中冷笑道:“只要你想打我的主意,哼!那你就不要活命了。”
这时吕二已经把金子统统拾起放回行囊里,笑著对李剑铭说道:“相公,您的行囊好重……”李剑铭摇摇手示意吕二不要再说下去,他从囊中掏出一小块,足足有三两重的金子交给吕二道:“你拿去买酒喝吧!”
快嘴吕二登时把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他结舌的说道:“相公,这……这是……赏……给……小的……”李剑铭上了马,笑著点点头道:“是给你的,你尽管花用吧。”说罢;他驰马走了。
快嘴吕二“噗通”一声,双膝跪了下来,“澎”!芭臁保“澎”!的叩了三个响头。
待他抬起头来,额头已尽是土灰,一个大包包也高高鼓起,他咧著嘴,自言自语道:“前两天我请袁半仙算命时,他说我旬日之内,必发大财,啊哟我的妈,他算的真灵,才两天就应验了。”他抓着金子放在嘴边,连连亲吻,一见人靠近来,忙把它放在怀里,飞快地溜进店里。
且说李剑铭一拉缰绳,纵马直出北门,一路跑来,只见山色已渐成苍黄,田里的麦穗,也结得满满的一片金黄。
他忖道:“秋天又将来到了—─”
於是以往的秋天的情景,又泛上了他的脑际,在他的记忆里,最愉快的一个秋天,该是和慧琴姐一同渡过的。
在金龙堡後的山谷里,植有许多枫树,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有如火样的,燃起了他的心里爱的火焰,自此他开始有了笑容,有了希望,也有了一连串金色灿烂的梦。
他记得他们在枫林谷里追逐嬉戏,或者摘下两片又红又大的丹叶,他默默的把一片交给她,同时他也把他自己的心一并交给她,而她更是含笑温柔地接了过去,深情地盯了他一眼,那眼里所包含的感情,使他的眼睛都湿润了—─那是喜悦的泪,那是感动的泪……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但这是悲哀的眼泪,因为他的心已经碎了。
马缓缓地前进著,踏著平稳的步子,马蹄有规律的敲在地上,蹄声也规律的响起,有如催眠似的,将他的思绪又带回到那个灿烂的秋天里——他记得有时躺在山坡上,望着那蓝天悠悠的白云,望著那远远的山顶……然後—─他们同时回头彼此深深的注视著对方,接著一声银铃似的巧笑,像长著翅膀的白鹄,飞向山谷里……他那时轻声吟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时他在马上摇摇头说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唉!我又怎麽啦!说著不要想到她,不要想到以前那些往事,但仅这麽一会儿,便又忘了,我以後绝不再想她!”他发誓道。
他抬起头看著这条官道,竟无半点行人的踪影,只有偶而一阵风吹来,扬起一片黄灰……他将视线移注向这条弯曲的官道尽头,又是凄凉,又是振奋的吟道:“……单骑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正当此时,一声急骤的银铃笑声,自他耳边响起,马蹄声里,带起一片灰尘,扑向他身上,他皱了皱眉,扬目一看─—只见一个红色的影子,骑在黑马上,飞快的驰去,他隐约可听到那马上的人笑道:“书呆子……”声音悦耳动听。
但他却恨恨的说道:“呸!女人!”
他用袖子拍拍身上的灰尘,两腿轻轻一夹,白马便洒开四蹄向前奔去。
蓦地——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已见两骑快马从他身旁飞驰而过,马上两个劲装大汉,回头对著他嘿嘿一声冷笑……他心中忖道:“果然这些有眼无珠的小子来了,哼!”
於是他控著白马,也加快了速度向前驰去。
仅一会儿,他便进了一个小镇甸。
此时,日影已渐移正中,他缓缓的骑著马,在这不算宽的街道上行着,他两目溜览了一下两旁的店铺。
微微的清风,送来了一阵肉酒香味,直扑入他的鼻端,登时五腑六脏都不舒服起来,他忖道:“这两天我尽是以酒浇愁,也没吃过什么好的饭菜了,我还是到馆子里好好的吃一顿—─”他揉了揉肚子,这样的想著。
於是他便循著这股香气的来处走去——
仅转了一个弯便看见了一个酒帘子高挂在柱子上晃来晃去,楼上一块金字的大招牌,上写著“太白酒楼”。
他到了酒楼前,见栏杆上已经系了几匹马,其中有那匹在官道所见的黑马。
他踌躇了一下道:“我还是进去吧!怕她怎的,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有什么花样,反正不理她就是了。”於是他坦然的下了马。
店小二一看是一个高贵的公子,他忙不迭地哈著腰堆著笑道:“公子,您请进,我们楼上有雅座,包您满意—─”因为那时读书人都讲究的是琴棋书剑,所以差不多每个读书相公都带著一支长剑,以示文武双全之意。
李剑铭风度高贵,举止雍容,端的是个浊世的隹公子,虽然他胁下也挂了支长剑,但文雅的样子,总像个读书人,是以伙计这样称呼他。
李剑铭点了点头,跟著店小二走上楼去。
一听到楼梯声,便有些人溜眼往这边瞧瞧,但他们登时怔在那里,心中惊呼道:“这公子好一表人才,真个是貌赛潘安,容盖宋玉,真个不知那家大闺女有福了……”此时酒楼上一片静寂,酒保对李剑铭道:“相公,您请这边来—─”李剑铭闻声走到那边桌子前,坐好之後,方一抬头,忽地看见两道锐利的眼光瞟了过来。
四目一接,他立即就看清楚那个少女的蛮横了。
只见那少女眉如春黛,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巧笑间露出那犹如编贝的玉齿,更美的还是面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笑靥真个比花更美。
他的视线略一下移,便见到那少女细细的柳腰,和小巧的蛮靴,他急忙收回视线,忖道:“这女人美是美,但全身一片红,看来火辣辣的……”他旋即哑然失笑忖道:“管人家美不美?反正我不愿再陷入这种陷阱里。”
於是他嘴角上浮现出一个傲然的表情,看都不再看那女人一眼,便自点起菜来。
少女一见他这付傲然的样子,气得蛾眉倒竖,小蛮靴重重的顿了一下,头也掉了过去,那黑色的如云秀发,一抛一摔,抛到她肩上,她狠狠的一掠,头发又回到背後。
李剑铭假装没有看见,他打量了这酒楼的雅座一下,只见这儿皆是紫檀木的桌椅,朱红的栏干,雕花的明窗,楼座四角还摆著翠绿的盆景,真个雅致异常。
这时酒保已将他所叫的酒菜拿上来,替他一一摆在桌上,一面笑著说:“公子,您尝尝我们这太白老店的酒菜,包管不比京都的差。我们这太白老店开了二百多年,远近无人不知我们这太白酒楼是当年李太白在这儿喝过酒的……”他胡诌乱扯的说著。
李剑铭一听,愕然道:“慢著!你说这酒楼开了二百多年了,那青莲居士仙去距离现在最少有四百多年了,怎麽会在你这儿喝过酒呢?”
他这话一出,那些酒客一听都禁不住大笑起来,有的还笑得把吃在嘴里的酒菜都喷出来了。
那个少女也是用手绢儿掩住了嘴,嗤嗤地笑个不停,她看见众人看她,忙又眼睛一瞪,蛾眉竖起,凶霸霸的一拍桌子,登时吓得那些食客赶快回过头去。
而那酒保一觉失言,早就一溜烟的下楼去了。
李剑铭端起酒喝了一口,又挟了一筷子菜,忖道:“这儿的酒菜到也确实不错。”
他自顾自的用着酒菜,但他觉察到有两道眼光瞄了过来。
他对那目光根本不加理会,只慢慢的自己用餐。
正当此时,楼下一阵喧嚷,夹著马嘶声,传了上来。
李剑铭一听,正是他的白马嘶叫之声,连忙放下筷子,赶下楼去。
只见刚才在路上见到的那两个劲装大汉,正在拉著他那匹白马,要动手搜他的行囊。
地上躺著两个店伙,好像被殴伤,正在哼哼的叫痛,爬都爬不起来。
旁边围住许多人,但都眼睁睁看著,不敢上前制止。
李剑铭此时装作惶惶恐恐的样子奔了上去,对大汉说道:“光天化日之下,汝等竟敢行劫,难道没有王法的吗?你们速速给我住手,否则交官严辨,那时就悔之晚矣!”他酸气冲天的,说了这一大篇话。
那大汉一听,狞笑道:“王法?老子眼里这个就是王法。”他提起了明晃晃的钢刀恐吓著道:“小子你乖乖的把金子献出来,我九头鸟还可饶你一条小命,否则哼………像这麽一刀两断……”李剑铭心里道:“我看你这简直是老虎头上拍苍蝇,阎王嘴上拔胡子,你只敢动我一下,不叫你横尸在地,那我也不叫落星追魂了。”
他心中虽这样想,但他嘴上却说道:“你真的不怕王法?那我也不怕你的钢刀。”
他说著,走到那另一个正在解行囊的大汉身旁,叫道:“你跟我住手!”
这个大汉回头一看,见是李剑铭,他单刀猛的一劈吼道:“你要找死啊!”
众人眼见明晃晃的单刀已快劈到这个年青相公头上了,都禁不住惊叫了一声。
有些还闭上了眼睛,不忍见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横尸倒地的惨状。
那知这时—─
那大汉狂嗥一声,抛下单刀,抱住头在地上打滚,他眼中Сhā著一根竹筷,鲜血一滴滴的流出,脸上顿成一片红色了。
众人愕然地瞧着他,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九头鸟一楞,即一晃单刀便往李剑铭身上劈去—─此时只听一声喝叱,从楼上飞下一朵红云。
接著“呛啷”一声,九头鸟手上那柄钢刀,已经摔落在地上。
众人眼前一花,一个满身红装的俏佳人,已站在场中。
只见她红唇上翘,倒竖峨眉,两手叉在腰上,秀眼瞪著九头鸟道:“好大胆的贼子,在你姑奶奶面前,还敢猖狂,你不要狗命了。”
九头鸟大吼一声,扑了上来,一招“毒蛇出洞”,右拳直往少女当胸捣去。
少女脸上一红,叱道:“狂徒!找死。”
她身子轻轻一转,便已转到九头鸟背後,莲足一抬,九头鸟一个身子应脚直飞出丈外。
“叭哒”一声,跌了个黄狗吃屎,伏在地上,两个大门牙都断了,牙血滴在泥灰上……他爬了起来,知道这少女不是好惹的,连忙扶起另一个大汉,狠狠的对少女道:“有种的,报上名来。”
少女冷笑道:“你还想报仇不成?告诉你,我罗刹仙子就冲著你这句话,让你活著回去,看你後台多硬。”
说到这儿,她叱道:“还不走,要把命留在这里!”
九头鸟一听,吓得连忙爬上马背,疾驰而去。
这自称罗刹仙子的少女,一见许多人还围住了自己,她娇喝道:“有什麽好看的,还不快走开。”
众人已见过她的厉害,闻叱忙不迭地散了开去。
李剑铭瞧都不瞧她一眼,便走了开去,想要付账不吃了。
那知他才走了一步,便听罗刹仙子嗔道:“喂!你怎么就走了呢?”
他回过头来,装出然大悟的样子,向她拱手谢道:“多谢姑娘救命大恩,小生在此有礼了……”她见到他这股酸样子,回嗔作喜道:“这才是么!”
於是她也学著他拱著手道:“公子多礼了。”
李剑铭未加搭讪,便走到柜台上,拿了一块银子,交给帐房,说道:“连那位姑娘的也一并算上。”
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块银子道:“这个你拿去作那两个受伤店夥的医药宝罢!”
帐房脸上堆著笑道:“公子您大客气了,他们受的那麽点伤算什麽,何况也用不了这么多—─”李剑铭挥挥手道:“叫你收下就收下,少噜嗦。”
帐房忙千谢万谢的收了下来,他轻声对李剑铭说道:“相公,刚才那两人我认得,他们是金龙堡,这儿分堡里的头目,相公您此去可要小心点儿……”李剑铭方要作答,但那罗刹仙子已站在他後面道:“谁叫你跟我付账?难道我付不起?”
李剑铭道:“区区小意思,姑娘何须在意—─”罗刹仙子道:“你若跟我付账,那我就不管你这一程去,是死是活,被强盗怎麽抢。”
李剑铭愕然想道:“我又没有叫你与我同行,谁要你保护……好,既然你不要我付,那我就乐得不付。”
於是他对账房道:“既然这位姑娘自己付账,那麽刚才的钱就赏结伙计们喝酒吧!”
说罢他理也不理罗刹仙子,自个儿骑了马便走了。
留下小姑娘在柜台旁,她看著李剑铭的背影,杏目圆睁,气呼呼的顿了顿脚。
她恨恨的说道:“酸小子,你不理姑娘,姑娘非要你理不成?啐!”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忖道:“我行走江湖快两年了,从没有看见过这样俊美,而又豪放的男人,如果他会武该多好……”想到这里,她又啐了一口忖道:“姑娘家怎麽好意思想到那里去……”一抹红晕已悄悄的爬上她的脸颊。
她一抛银子,像一阵风似的,已跃上马背。
纤手一挥马鞭,“啪”的一声,马受惊放开四蹄,跑出了街道,把路上行人都吓得飞快地躲开。
一路上她疾驰而去,脸上酒窝常常显现出来,有时她无端的一挥马鞭,在空中抽起一声脆响……显然她的心里是蛮甜蜜的,你不见她这时自言自语道:“他的样子好温柔文雅!但又有些刚强,就看他不怕强盗的举动,便知道他的性格了,而且他又是那样英俊,真是打着灯笼,也没法去找,我不能放过他……”正当此时,她听见前面一阵马嘶,她急急催著马飞快驰去,她忖道:“糟糕!不好了,那些贼子竟又把他围住了。”
马有如风样的飞驰著。不会儿便看到了一大群人围著一骑白马,在那里指手划脚的。
她心里一急,从背上拔出长剑,待马一奔近,便飞跃而下,叱道:“好贼子,竟敢拦路打劫。”
她有如飞将军从天而降,那些马受惊,登时人立而起,退後了几步。
她站在李剑铭的马前,横著长剑道:“你们这些杀不尽的贼子,真不要命了。”
一个马上大汉听後大怒道:“你这丫头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让老子来教训教训你。”
说著他便要跃下马来。
这时一个中年胖子,连忙制止他,拱了拱手对姑娘道:“姑娘,请问芳驾大名?”
罗刹仙子道:“姑娘我刘雪红,行走江湖这麽久,还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拦路行劫的,你们识相点,趁早走。”她凶霸霸的说著。
那胖子脸上堆笑道:“原来姑娘就是罗刹仙子,久闻大名,慧觉大师可好?”
罗刹仙子怔道:“你认得我师父?你是谁?”
胖子笑道:“在下怎敢说认识慧觉大师?只不过在下堡主认识。哦!在下贱号赤练蛇,系金龙堡伊川分堡总管。”
罗刹仙子道:“你们堡里前天不是被什麽云龙一现去闹了一场,怎麽你现在还在这里拦著人呢?”
赤练蛇道:“老堡主已经逝世,现在少堡主下令,注意可疑人物经过,所以……”罗刹仙子一看李剑铭坐在白马上,好像满不在意,又好像是吓呆了,她看著胖子忖道:“反正他不认得师父,我怎能让他谋财害命……”於是,她一扬蛾眉道:“见你的鬼!你不是看到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有什么可疑不可疑,我不管,你们要动他一下,先要问过我。”
胖子一怔道:“姑娘,你跟他又有什麽关系?”
罗刹仙子叱道:“你管我跟他有什麽关系,不行就不行。”
这时一个大汉,怒叱一声,提起单刀,便往她头上劈去,刀风飕飕,刀影闪闪。
姑娘横剑一挡,顺著来势,一抹一削,剑光一道直奔对方胁下,快迅如电。
那大汉方觉不妙,剑风已至胁下,他急忙向後一让。
只听“嗤拉”一声,衣服已被割破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汨汨流出,直痛得那大汉呱呱乱叫。
罗刹仙子得意的看了马上李剑铭一眼,那知见他只是扳著脸,一点赞许之容都没有。她的脸登时沉了下来。
赤练蛇见到手下受伤,他狞笑一声,跃下马来,从腰间抽出一根黑溜溜的软鞭,说道:“姑娘既然如此作为,那麽在下领教你的高招。”
罗刹仙子扬了扬长剑道:“少废话,我先出招了。”说著,她一领剑诀,长剑斜斜一削,剑走轻灵,一溜青光直奔赤练蛇右胁下“华机|茓”,快如掣电殒星。
赤练蛇右腿後撤,软鞭一卷一抛,直往对方右臂缠去。
罗刹仙子这时一收长剑,身形飞快一转,转到赤练蛇背後,一招“阴阳交替”,直刺赤练蛇背後“命门|茓”。
赤练蛇软鞭一搭,便倒回头,他身子一侧,说道:“好狠的丫头!”说声中,他一抛右臂,长鞭灵活的卷到罗刹仙子肩部。
罗利仙子此时连施“阴阳剑法”,剑气千条,刷刷连声,招招都狠辣的向对方刺至。
而赤练蛇也施出“灵蛇鞭法”来,一条长鞭,缠、带、黏、撤,守中带攻,与罗刹仙子战个不分上下。
转眼数招过去─—
罗刹仙子正要施出峨嵋镇山绝艺“少清剑法”来。
蓦地……
一声有如霹雳的暴喝,自马上白衣书生的口中喝出——那宛如有形的声音,震得在场诸人耳鼓发痛,那些马竟被惊得嘶叫起来。
白衣儒生一喝之後,双目含煞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仰天一声长笑……笑声持续不断,那些马上的大汉此时只觉头痛欲裂,纷纷抱住了脑袋。
罗刹仙子睁大了眼睛,看著他,心中一阵惊疑和着羞惭。
笑声激荡著空气,反复震动著……
仅一会儿—─
那些大汉已经倒在地上,脸上汗珠滴滴下流,脸色已经变成惨黄,而罗刹仙子却坐在地上,施出上乘内功心法,运功护住心脉。
声音渐高渐尖……有如直上九霄云外……蓦地一声最高的尖声後,一切都静止了……这些作恶的歹徒也都经脉震断而死,连那赤练蛇也不例外,但那些马却毫无异态。
李剑铭看了地上打坐的罗刹仙子一眼,他驰动著白色马,向著洛阳奔去……留下了一地的尸首……----------------------------------------------lionkingOCR,独家连载第五章云龙再现且说罗刹仙子刘雪红坐在地上,以峨嵋内功心法,来守住心神,以防止白衣儒生那凄凉,绝望,而带有伤感的声浪传进耳里。
因为她只一听那声音,便觉心中忧顿之思立起,脑里万念俱灰,但血液却加速的运行,全身痛苦非常,直欲死而後快。
所以吓得她连忙运起本门内功,守定心神,但是那白衣儒生俊美的身影,直是在眼前幌动。那双带有丝微忧悒的眸子,和动人的笑容,使得她心扉摇摇不定。
她一方面在羞惭自己没有认出他也会武功——单听这有如金石的嘹亮笑声,便知他武功已至绝顶。另一方面则欣喜自己能有机会去接触他……但……他临走时,却仅仅瞧了她一眼,便毫无挂心的走了,无视於她的绝世容貌……这些纷至杳来的念头,一一在她脑中映过,顿时丹田中一股真气不能守住,全身气血运行加速,她的脸上一片嫣红—─她此时大惊,心知此乃走火入魔之先兆,故急忙收敛心神,意守丹田,但是那股真气却已乱窜至全身经脉,只觉浑身疼痛无比,血气翻滚。
她呼吸立即急促起来,头上一滴滴的汗,流了下来,情势非常之危急……正当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她背後响起道:“不要胡思乱想,速速收敛心神,闭目冥心,意守丹田,运用你本门内功心法,我在此助你一臂之力。”
她一听,心中大喜,旋即凝神静气,闭目冥心,只觉背後命门攻入一道热流,射至丹田,运到尾闾,升至肾关,从夹脊双关升至天柱、玉枕,最後升到顶心“百汇|茓”,黄庭、气|茓,再缓降至丹田。
把她全身经脉之真气,一一给凝聚起来,然後一团热气便迅速的收回,背後的手掌,也离开“命门|茓”了。
她只觉此时全身舒畅,便把丹田真气飞快地运行一周,方才睁开眼睛。
她眼睛一开看见自已竟处身在一个竹林里,她惊讶的张开了嘴,方待说话。
便听见右边一个声音道:“小生见姑娘用功之际,恐在道上影响心神,故将姑娘送到此竹林中来……”她一听声音,便看见一个全身儒衫白衣书生,站在林边,那正是刚才在道上以绝顶内力,来震动音波使人心脉震断的白衣儒生,她连忙站了起来,看著他说话。
那知听他一说,竟是抱持自己到竹林中来的,她心中不禁又羞又惊。
羞的是自己竟被一个年青的男子汉,给抱了起来,虽然当时自己并不知道,但是一想起来,总是羞死人。
而惊的则是自己武功在同辈之中,向属前茅而自己也颇自信。但刚才竟在运功之际,而被人给抱起来时,走了这麽远的路,目己还不知道,那道路离此竹林至少也有六丈之远,这除非用内家上乘轻功“移形换位”或“缩尺成寸”则不可能令自己毫无知觉。
由此可知这年轻儒生之功力,已到了何等地步了。
她此刻羞红了脸颊,略一敛衽,对那白衣儒生福了一福道:“小女子承相公相救大恩,尚未请教相公大名……”她虽然这麽说,但心里却在奇怪於自己今日为何变得这等柔顺,竟然与以前完全不同。
什么因素促使她如此,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这么样,所以也就说了出来。
白衣儒生一听她竟是如此柔顺,全然没有刚才在酒楼里那种凶霸霸的泼辣样子,他心中也是觉得奇怪,但他仍然颌了下头道:“姑娘不须客气,原先小生一命也是姑娘所救……”他方说到这儿,便被刘雪红打岔开了。
她娇羞地笑著说道:“我这点武功在少侠眼中算得了什么,刚才只怪我班门弄斧,难入少侠法眼,尚请少侠不要见笑……”她娇笑如花枝抖颤,那轻脆的笑声,响在竹林里,使微风都静悄悄的停留在枝头上,偷听她的笑声……他只觉心中一荡,那悦耳的巧笑,令他也禁不住想笑起来,但他立地一整面容,严肃的说道:“姑娘既已没事,那麽小生就此告辞。”
他拱手一揖,便大步跨出竹林,走向静立在道旁的白马,连头都没回一下。
她连忙叫道:“少侠,你上那儿去?”
白衣儒生跨著大步,理都没理,便跃上白马,飞驰而去。
他清晰的听到竹林哗啦啦一阵声响,倒下了几根竹子,也清楚的听到那少女嘴里狠狠的“哼”了一声。
但他却依然一纵白马,绝尘而去。
在竹林里留下罗刹仙子刘雪红,她的脸颊上挂了两滴晶莹的泪珠,那张红润的小嘴,蹶起老高,竹杆倒了遍地,几片竹叶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狠狠的顿一顿脚,狠狠的摔了一下头,便气汹汹的跨上了她那匹黑马。
她恨声道:“呸,谁稀罕你!”
她拉起缰绳,便待向原路回去,但是她望著官道上飞起的一片黄灰,那个俊逸的背影,彷佛又站在她面前。
她重重的一夹马腹,拉起缰绳,黑马像一溜烟似地,向著洛阳城而去。
初秋的太阳,还是热辣辣的,虽然偶而有阵清风吹来,但是炙人的热浪,也令人觉得很难受,没有必要的话,大都不愿出门,所以路上行人并不多。
李剑铭控著坐骑,飞快的奔驰著,将道旁枝头上凄厉呜叫的蝉声,给远远抛在後面。
轻风带著一股乾燥的气息吹来,里面渗杂著泥土的香味,和麦穗尖头的芬芳,直扑鼻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望著那远处官道尽头黄|色的尘灰,他静静的忖道:“淤积在心底的忧郁,足可使人消沉下去,以至於丧失了生命的活力。”
“同样的,这种悒郁的感情,以之发泄出来,也会使别人感到悒闷,而会产生一种绝望的心情。我刚才一时克制不住,那汹涌的感情,渗杂著内力,渲泄出去,想不到竟会杀死人。”
他叹了曰气,又付道:“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会为我自己的生命而担心,但是我所爱的人,却丝毫没有想到我。”
“那以前的一切,现在看来都是假的,但当时我却完全的信赖她,而把我的心,也交了给她,以致於现在尽是空虚。”
“没有了爱,我也不再爱任何人了,因为我没有第二颗心,好交给别人——现在,我只留下了仇恨!”
“那无穷尽的仇恨,须要我去了结,然後我将走遍天涯,单骑走遍天涯……”他看著蓝天,看著白云,看著那遥远苍黄的山头,他寥落的吟道:“单骑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
他连续的吟了两遍,声音渐渐硬朗起来,他豪气勃发,双眉向上一轩,眼中精光倏射,他默默道:“落星追魂天下寒……”……日落崦嵫。
落日的余辉,最後一丝自大地上收回。
暮霭轻轻地洒落在树林……
洒落在山峦……
也洒落在古道上……
洛阳城巍然的耸立在暮霭里。
那古色古香的城楼,这时看来已是一片灰色,庄严而肃穆,辉煌而伟大。
李剑铭骑著白马望著这伟大的古城,心中感慨著以往那些动人的伟大史实。
他骑了马,走进了城,自城楼下的阴影走上宽阔的街道。
此时城内万灯齐亮,但街道上并没有很多人,因为此刻正是用晚饭的时候。
洛阳为历代王都,城内街道纵横,巷弄如布蛛网,不计其数。
他走了不多远,便见到一个客栈,那红红的灯笼,高高的挑起,上写“平安老店”四字,店门口站著两个店伙在那儿招呼客人。
那两个伙计一见李剑铭走近,便堆著笑道:“相公,您可要住店?本店有乾净上房,价钱公道,服侍周到。”他一面说著一面牵住李剑铭的白马。
李剑铭扬目一看对面,便是一个酒楼,旁边厨房里锅杓一阵乱响,酒肉香气随著一阵轻风飘了过来。
他此时正觉饥肠辘辘之际,故此他点了下头道:“你替我把马牵到马糟里去,加足饲料。好好的把我行囊卸下,找一间乾净土房,我马上就来。”说著,他下了马,直往对门酒楼走去。
伙计诺诺连声,迳自把马牵进店内不提。
且说李剑铭迈著方步,直登楼上,因此时适为用晚餐之际,故酒楼人声喧哗,非常吵杂。
他一上楼,便有酒保带他到临窗的一个空位坐下。
也许是他穿著华丽,风度高雅,故那酒保才给他找了这个好位置。
这坐位正当西方,往下一看正是洛阳的一条大街,路上行人尽入眼帘。而视线略一抬高,便又可看到那高耸的城墙和那城墙外一片无际的麦田,和原野的风光。
他一坐定,那酒保便讨好地笑著说:“相公,您认为这位置还好吧?”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嗯!还不错。”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
酒保脸上堆著笑道:“相公,本店有大麦、高梁、茅台、汾酒……您可要来样什麽?”
李剑铭一听,正要想叫酒保来样好酒,但是他回心忖道:“前些日子我整天以酒浇愁,想藉酒来麻醉我的感情,让公孙慧琴的影子,从我心里褪去。但那只是一时的麻醉,我不会沉溺在醉乡之中,我已经振作起来……”这些念头飞快地掠过他的脑际。
於是他摇摇头,对酒保说道:“我不喝酒,你给我来份饭菜,找你们这儿最拿手的菜给送来。”
酒保一听楞住了,他忖道:“糟糕!这一下可没赏钱可捞了。”
因为以他的经验,他认为喝多了酒的客人,往往手头较为慷慨,而清醒的人,却经常没有赏钱,故此他会如此想。
他见李剑铭衣裳华贵,故而不敢再噜嗦下去,忙应声下楼去了。
李剑铭这时正把视线投在底下的大街上,他依稀记得幼年时,偕同父亲到洛阳来的情形,那时他还不了解,为河父亲的眉头老是皱在一起。
但现在他已能深切地了解父亲当年的心倩,那是忧烦著他将残的生命,忧烦著希望的落空。
就因为这样,现在他已经失去了父亲,那是为著他自己,才如此的。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是那样沉重,看著底下的街道,他想到了死去的父亲,因而他心情也沉重起来。
眼前的夜色好像突然凄凉起来,他叹息著摇了摇头……正当此时他听和一声沙哑的叹声,然後一个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里,他听到的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概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这正是曹孟德的“短歌行”,他一听,诧异的转过头去,看著那声音的来源处。
这一看几乎令他把肚子给笑坏了,原来他看到的是一张滑稽的脸,眼睛小得像一粒豆子,偏又眯住眼睛,所以看来仅一条缝。
在这小眼睛的下面,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红鼻子,鼻子下面则是一张有如狮子般的阔嘴巴,两颗黄澄澄的大板牙突出嘴唇外,两片猩红的嘴唇,向上下两边,翻了过去,连牙龈也可以看到,嘴下稀疏的几根见肉的灰黄胡须,短又粗。在细眼上面则是两道灰色的长眉,稀稀疏疏的,好像用坏了的毛笔上的笔毛。
然而更妙的则是那头灰黑的头发,这真可用“乱草”来形容了,因为那头发有长有短,上面尽是污泥,乱糟糟地长在一个大头上。
他一眼便看清了,这张脸是属於一个老乞丐的。他视线略一下移,将那老叫化的样子给看个清楚,他不由得心里叫绝,心想世上怎有这等绝妙之人。
原来这老叫化,身穿一件百补千缀的红色锦袍,没有穿鞋,光著脚板,两条腿有如铁棍杆,黑里发亮,那条绿裤脚,一只卷得高高,露出了膝盖,而另一只仅至小腿。
这双腿黑得怪,但他的一双手,却白得更怪,十指尖尖的,皮肤又嫩又白,比大闺女的手,毫无逊色,但可惜的是抓著一只油腻腻的鸡腿,弄得手上一片油汤。
他背上背了一个巨大的红葫芦,用一条草绳斜斜的系住,但他腰上却系著一条黄|色丝带,丝穗垂在右边腰旁,挂了下去,看来更是别扭。
李剑铭奇怪像这样一个乞丐,怎能够高坐在这酒楼里,但当他见到那老叫化桌上一个大大的元宝时,他便明白这里的原因了。
那老叫化见李剑铭看他,忙的眯起眼睛,裂开阔嘴,冲著李剑铭便是一笑。
李剑铭也报以一笑,他坦然的无视於旁人的注目,因为他现在对乞丐怀有极大的好感——也许他自己也是丐帮的一份子之故罢。
这时酒保已经把饭菜摆上,那老叫化好像讽剌似的,端起面前的酒樽.对李剑铭扬了扬,咕噜一口,便全给喝光了,他提起地上的酒瓮,又满满的倒上一樽,摆在桌上,他疯疯颠颠的唱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哈哈!惟有饮者留其名……”他向著李剑铭一笑,醉眼迷糊的说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小伙子你……怎麽……不喝……酒……”仅一会儿他便横肘当枕,伏在桌上睡著了。
李剑铭依稀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吟道:“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接下去,便是一片打呼声。
他鼻子里“呼噜”,“呼噜”的直响,惹得旁边的酒客都皱起了眉头,厌恶地掉开头去。
李剑铭原先一见,便知这乞丐非平常人,这时见到他如此怪异的行径,益发确定了自己的相法,所以他只微微笑了笑,便拿起筷子,用起饭来。
这个酒楼里的菜,的确不差,他这几天来,因心情不好,所以吃东西,都觉察不出味道来,这时心境略为开畅些,故而觉得样样菜都香甜可口。
他正在慢慢的用著饭,酒客也川流不息的进进出出,但最引他们注意的,就是那老叫化和李剑铭了,前者是滑稽可笑,而后者却使他们心中赞美。
李剑锦胃口大开,吃了三个馒头之後,又开始动手撕开那块大饼。
正当这个时候,楼梯声咚咚大响,自下面上来了一大群人。
那为首者是一个一脸连腮胡须的高壮大汉,身高足有八尺开外,虎目狮鼻,浓眉阔口,身穿一件灰黑的劲装,外罩一件水湖绉长衫,站在楼梯口,有若一座铁塔似的。
他後面跟了一大群庄丁模样的大汉,个个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
这些人一出现,酒楼里便是一片静寂,那些酒客纷纷放下筷子,好像不敢再吃似的,都看著这大汉,神情畏惧非常。
这时大汉虎目炯炯有光的扫视一下,他见到众人畏惧之态,神情甚是高兴。
但他目光扫及那伏在桌上的老叫化,和仍在斯文地吃著大饼的李剑铭时,他皱了下浓眉,不悦地哼了一声。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胖汉,挺著那像有十个月身孕的肚子,高声说道:“现在钱大爷要在此宴请客人,各位请便罢,将座位全给让出来。”
那些酒客闻言,纷纷的站了起来,乖乖地离开座位,走下楼去,经过那大汉身旁时,都恭恭敬敬的说道:“钱爷,您老好。”
但是那钱爷,却只是双目朝天,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双手合抱胸前,高傲地站在那里。
仅一瞬间,那些酒客都走个乾净,整个酒楼只剩下老叫化和李剑铭两人。
那老叫化他依然呼声连天的响着,而李剑铭已经放下了筷子,两眼凝视著窗外茫茫的夜空,好像心里有什麽问题在考虑。
这个大汉视线自天花板上收回,一看酒楼里竟然还有人不走,他一竖双眉,鼻子里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站在他背後的那些庄丁模样的大汉,这时走出了两人,一个走向老叫化,另一个则直奔李剑铭坐的位子,走了过去,声势汹汹,气焰高涨,不可一世。
且说那走向老叫化的一个大汉,他走了过去,见到那桌上有一个大元宝,看样子,足足有十两多重,他贪馋的盯著那个元宝,心里痒痒的,直想抓了过来。
他顾忌的回头一著,见那钱爷眼睛是斜向窗口,没有注意到这一边来,他连忙疾伸右手,去拿那个大元宝。
那知他的手指,刚一碰到元宝上,便觉右手一麻,整条右臂都垂了下去,抬都抬不起来。
他心里一惊,忖道:“真邪门!我的手怎麽啦!”
他惊诧的看著桌上的大元宝,好像上面有什麽奇怪似的,会使他的手一麻。
但他只见到这伏著的老叫化,毗牙裂咀的做了个鬼脸,嘴里含混的说道:“人为财死……小子……你财迷心窍了……敢动你……老太爷……的命根……”他的眼睛仍然闭住,只是动了一下嘴巴。
这大汉一听,知是这老叫化搅鬼,他一声不响的,握起那斗大的左拳,直往那毛头砸去。
那知他拳头方一砸出,老叫化满头乱发,便霍地根根竖起,呼的一声,有如钢针,正好迎上他的拳头。
只听一声惨叫,他一个身子直跌出五尺之外,左手尽是血,摔在地板上,爬都爬不起来。
正当此时,当空一道黑影,一个庞大的身子,平空飞起,摔落在老叫化的桌子上。
“叭哒”一声大震,整个桌子都垮了下来,那老叫化跌了个狗吃屎,压在一个大汉的身上,他连连喊道:“啊哟!我的命呀……”声音里都带有哭调。
原来那另一个大汉,走到李剑铭身旁,便喝道:“喂!小子,你不知道我们钱大爷的威名?叫你走,你就得走,否则……嘿嘿,那时你就有腿也走不了。”他狂妄的说著。
但李剑铭却仍然是将视线停留在茫茫的夜空之中,根本理都不理他。
这个粗汉大怒,扬起右臂,便待劈下,他喝道:“小子,你他XX的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敢不听你老子的……”
他说到这里,李剑铭猛一回头,他只觉两道精光,直射心底,一股寒气从心里冒起,他不自然的打了个哆嗦,退後了两步。
但是一想坐在椅子上的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时,他的胆子倏地又壮了起来,他吼道:“小子!你瞪什麽……”他扬起右掌,便要劈下。
李剑铭正在为一个问题而困惑著,他根本无视於这个高大的粗汉能对他怎麽样,故此毫不加理会。
但一听这粗汉竟出口伤人,辱及自己双亲,他心中怒气倏生,杀意满布脸上,不待这大汉说完话,他一挥衣袖,那软软的衣袖,立即有如钢铁样的,击中那大汉胸前的“血阻”大|茓。
那粗汉吭都没吭出来,便已死去,随著李剑铭轻轻的一拂,身子飞了起来,直压向老叫化的桌子。
那股劲力,随著一个粗重的尸体,把老叫化面前那桌子砸得粉碎,那个大元宝也给压坏了,酒洒得满地都是,老叫化从桌上摔了下来,正好压在尸体上面。
老叫化好像从梦中惊醒了,他哭丧著脸,捧著那个压得扁扁的元宝,乱嚷道:“我的命呀!我的命……”他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那叫钱爷的面前,伸出那双油腻的手,抓向那大汉胸襟,口里嚷道:“大老爷,还我的命。”
那叫钱爷的大汉冷笑地说道:“哼!你这死叫化敢情是瞎了眼,竟敢在你钱大爷面前撒赖。”说著,他右手一格,心想只要一抓一摔,那叫化还不是手腕折断,跌出数丈开外。
因为他并没有注意到刚才老叫化的头发,为何会突然竖起,他只注意到那坐在窗口的白衣儒生,竟能在一扬袖子之间,而置人於死地。
故此他心中凛然之际,见到这叫化如此,怎会有好的给人受。
那知他五指飞快的一抓,只觉眼前一花,那双雪白的油手,竟在他肘门空隙穿了过来,抓住了自己的胸襟。
他心中大惊一看右手,竟是抓著一团锡纸,那正是老叫化的大元宝,原来只不过是个空肚的锡元宝罢了。
这时老叫化抓住他的胸襟,大叫道:“赔我的命呀!赔我的银子!”
他那双油手,尽在这钱爷的长衫上擦,脸上却眯著眼睛在笑。
这钱爷此时方知老叫化非平常人,但他平时矫横自大,故此现在并不过份惊异。
他胸襟被抓,毫不在意,左掌一伸,抓住对方那双油手,右掌呼地直击而出,奔向老叫化的大头,去势快捷有力,倒也甚见功力。
他右拳击出,只听“嗤啦”一声,那老叫化跌出五尺之外,坐倒地上,双手抓住他已撕破的水湖绉长衫的衫襟,在那里哇哇乱叫。
他嚷道:“我的ρi股跌成两片了,啊呀!我的祖奶奶……”他哭丧著脸捧著臀部,坐在地上。
钱爷至此方觉不妙了,因为以他那势若电闪的直拳,竟然在未打上对方之前,就给老叫化挣脱了,自己左手明明已经抓住对方腕脉,但只觉毫不著力,软绵绵,滑溜溜的,对方一挣就脱,反而把衣襟撕下一大块,这真丢人。
他心中羞恼成怒,双手一挥道:“你们跟我过去,把这叫化子揍一顿。”
站在他後面的十几个大汉,这时大喝一声,蜂涌而上。
老叫化裂开了嘴,两道秃眉向下倒挂,这时见到十几条大汉奔向他而来。
他连忙跄跄踉踉地爬了起来,连滚带跑的奔到李剑铭旁边,他可怜兮兮的嚷道:“相公爷……你老……救人哪……他们要杀……人……”他好像吓得站不住了,身子尽在抖,话里的声音都在打颤。
李剑铭见情,他微微的笑了笑,仍然坐在位子上,理都没理那些人。
那些大汉转瞬之间,便已奔至,其中较近者,一伸手便要抓老叫化。
老叫化抱著头,颤声嚷道:“大爷……救命哪……”那大汉抓著他的手臂,见李剑铭坐著没动,所以壮著胆子,拖著老叫化,便待动手殴打。
李剑铭因心知像这类江湖异人,游戏人间,必有惊世骇俗的绝艺,故此他不怕老叫化会被殴。
而且他正在想著一个疑问,已快有头绪之际,所以动都没动一下。
老叫化双臂被执,他此时情急叫道:“小子,你再不管,我可要骂你了。”
李剑铭闻言心中一乐,他倏地站了起来,怒喝道:“你们还不住手!”
声浪有如虎吼,震得楼内桌椅“格格”作响,那些大汉个个都吓得目定神呆,耳中隆隆作响,再也管不住自己那飞得远远的心魂了,任它飘呀飘的……李剑铭剑眉一竖,眼中精光直射,他叱道:“还不替我滚!”
他滚字一说出口,那些大汉出窍的心魂,方始回转来,闻言个个都连爬带滚的,跑了开去。
正当此时,楼下一声暴喝道:“那个狂徒,在楼上乱叫。”
在这声暴喝中,楼梯一阵响动,上来了几个人—─且说只听楼梯一阵声响,连贯的上来了数人。
那当先一位全真,身穿一件灰色道袍,手拿一根拂尘,面如满月,两绺长须,飘拂胸前,看来仙风道骨。
但此时却竖起双眉,气势汹汹的奔了出来,看上去有种不调和的感觉。
在他後面跟了好几位高矮不一,劲装挂剑的武林人物。有老有少,足有六七人之多。
那唤作钱爷的魁梧大汉,正楞在那儿,惊魂不定之际,见到这些人上来,他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巴结地说道:“元真道长,是这个人在捣乱……”那元真道长扬目一看,见到老叫化,他哈哈笑道:“我道是谁敢在洛阳大豪的地盘里乱闹,原来是名闻江湖的现任丐帮帮主飘渺酒丐于帮主。这真叫做‘不打不成相识’,来来来,我跟你们介绍一下——”他说到这儿,那洛阳大豪上前拱一拱手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于帮主,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帮主……”他话未说完,老叫化摆摆手,怪声怪气的说道:“嘿嘿不敢当。若是钱大爷慷慨一点,赏我老叫化一坛酒喝,那麽老叫化就感激不尽了—─”他说到这里,面容一整道:“还有我那十两银子一锭的大元宝,钱爷你可要赔我,那可是我混饭吃的家伙。”他又顺便的敲了一笔竹杠。
洛阳大豪尴尬的说道:“当然!当然!那是少不了的。”
他看看自己身上撕破的长衫,又看看摔在地上的锡纸团,他忖道:“今天真倒霉,挨了揍还得赔钱给人,真他XX的晦气!”
这时元真道人道:“既然已经没事,那麽把桌子摆好,我们慢慢的商量那事──”老叫化闻言开口叫道:“你们要商量些什麽要事,可要等我把酒给喝个饱,那时我走开,你们尽可谈多久,不然吵了我喝酒,那我—─”元真道人笑道:“于帮主,今天酒一定给你喝个够,随你要多少都有。而且我们所谈之事,也是与你有关的。”
飘渺酒丐问道:“又有什麽事跟我老叫化有关?”
元真道人道:“那云龙一现与翠玉杖之事——”老叫化恍然道:“哦!原来是这件事。”他惊诧得脸色一变。
元真道人说道:“还有这几位大侠,也是为著此事而来。”
於是他介绍道:“这位是崆峒飞云子,这位是昆仑法空大师之徒名扬西北的神鞭飞叉皇甫旺,还有这位是飞凤堡主之弟双掌托搭欧阳胜大侠,这两位则是摔碑手邓清衡和银枪成博文。他们都是跟云龙一现行踪有关,故而跟贫道同来。”
飘渺酒丐一一的颔首打著招呼。
这时洛阳大豪已吩咐那些大汉摆好桌子,把受伤的人给抬下去,他对大胖说道:“张掌柜的,你下去吩咐伙计,把上好的酒席给马上摆上来。”
这大胖应声待要下去,这时一直静静坐在窗边的李剑铭,走了过来。
他铁青著脸对著大胖问道:“你可曾在柳村住过?你认识高福赐吗?”他急忙的连问了这两个问题。
那大胖突地一怔,然後他脸色大变,呐呐道:“相公您说什麽?在下一直在洛阳开店,并没有到过什麽柳村。”
李剑铭冷然的笑了笑,眼中怨毒之光急射而出,吓得那大胖子挺著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的下了楼。
走了几步,他回头一看,见李剑铭仍然望著他,他心里一慌,一脚跺空便像一个内球似的滚了下去。
他惊叫声里,一条乌溜溜的长鞭,像一条怪蛇,平空飞至,“呼”地一卷,把他在空中拦腰卷住,安稳的放在楼梯上,那条长鞭便飞快地飞回。
众侠一看这正是那昆仑的神鞭飞叉,他此时仍然是双手互握,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笑。
那条长鞭已安适地卷在他的腰际,这种迅捷如电的鞭招,的是名家手法,不愧被称为“神鞭”。
这时元真道长疑惑的问道:“于帮主,这位少侠可是跟你一道?”
飘渺酒丐裂开嘴道:“这……老叫化也是不知道他是谁?”
元真说道:“少侠尊姓大名?贫道有些眼熟,想必是故人之徒——”李剑铭道:“小生黎云,此次系奉家父之命,出外游学。”
他嘴里虽是这样说,但心里好笑,忖道:“你这华山老道,现在我不管你,你倒要找起我来,看我有没有好的给你受!”
飘渺酒丐眯著眼睛道:“你这小子太不老实,我老叫化眼睛可是不小,难道不知道你也会个两手……哦!你还不止那两手,可能至少也有三手以上,就凭你刚才那一喝叱,可把我的酒虫给吓回肚子里去了。”
李剑铭淡然笑道:“小生虽也略微习得一些庄稼把式,但难当各位法眼。”
元真道人道:“那麽你师父是说谁?”
李剑铭淡然道:“这与各位又有何关?”他对华山派可没有好感,故才如此。
元真闻言微怒道:“黄口孺子竟不尊尊长,难道你家大人未教你?”
李剑铭轻蔑的笑了笑道:“凭你要算我尊长?哈哈,你可是差得太远了。”
元真震怒道:“无知小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哼——”他手中拂尘一扬,根根马尾竖起,像一面钢网,罩向李剑铭面门。
要知这元真道人为华山掌门八指仙翁之师弟,昔日武林六老中玄真子之嫡传关门弟子。
甚得玄真子疼爱,但因他秉性暴躁,性好争斗,故掌门人很少放他下山。
此次他的爱徒王靖在金龙堡为祝贺俊郎君诸葛辉雄新婚之喜,而被云龙一现以一招“伏虎拳”击毙。
故而他闻讯自银麒堡赶到河南来,在金龙堡与其他同样要找云龙一现之群侠,共伺赶到洛阳。
到洛阳後即找到洛阳城之地头蛇——洛阳大豪钱登亮,预备托他打听云龙一现之下落,但不料在这酒楼与李剑铭相遇,而至引起冲突。
且说元真道人在盛怒之下,运气到手中的拂尘之上,那根根垂下的马尾,此时倏地竖起,直刺李剑铭面门要害。
固然这种深湛的内功甚是惊人,但在李剑铭眼中倒也算不了什麽。
他浅笑一声,双手往背後一背,张口一吹,一口丹田真气迎著直射而来的拂尘。
那根根有如钢针似的马尾,此时有如受到一个大铁锤重重一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根根马尾齐柄而断,落在地上已成寸许长一截截的,元真道长顿时呆住有若木鸡。
李剑铭潇酒的步了过去,直往楼下走去。
那知他方走数步,背後“呼”的一声怪响,飒飒风声直奔他背心打到。
他朗笑一声,头也不回,五指张开,玄妙地向後一抓一扯。
只听“啪”的一声,那根长鞭已经从中而断。
他喝道:“还你!”
喝声中,他手中那截鞭子,已如灵蛇舒卷,乌龙盘空飞射而出。
那怔在楼上的群雄,此时纷纷伸出手,便待接往来鞭。
但那知这半截软鞭竟好像活龙似的,在空中突地飞起,越过众人头上,急速地射落在一张桌上。
群雄连忙回头一看—─
只见那根软鞭此时深深的镌进桌面,卷成一团。
他们一见,脸色齐都一变。
飘渺酒丐惊叫道:“乖乖,我的妈呀!这是啥功夫?这麽厉害!”
好半晌,那神鞭飞叉方始喘回一口气,他叹道:“中原竟有此等高强功夫之人,但不知他属何门派!”
元真道人也惊诧道:“江湖上从未见过这黎云的家伙,我也没听见过那派有这样高强的手法——”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道:“各位,你们有看见他的两个‘太阳|茓’吗?并没有丝毫凸起,而他眼神亦不见神光,难道他已到‘神光内敛,还璞归真’的地步?但是他仍这样年青,却又使人不敢相信。”他看了看手中已断的拂尘摇了摇头。
飘渺酒丐在桌边,摸了摸那深深陷进桌里的皮鞭,但他一手摸去,只是平滑一片。
就好像那团皮鞭,原先是长在木材里般,而不是镌进去的。
他只觉心里一阵悚然,同时也有种自怜的感觉,他说道:“你们再过来摸摸这桌面,看看有何奇异之处——”众人也都过来摸了摸桌面,一时都互相面面相觊。
崆峒飞云子叹道:“江湖上平静了数十年,看来又将不安了,那落星追魂大闹少林之後,又有云龙一现到金龙、银麒两堡去,把堡里闹得个天翻地覆。”
“现在此地又出了个黎云,唉!江湖之中,又将大起波澜了。‘长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已经老朽了。”他摸摸自己灰白的胡须,感慨的叹息著。
顿时楼中被这种气氛包围著,大家都沉默不语。
正当此时,酒保们端著酒菜,上了楼来,摆在当中一张大圆桌上,把室内灯光点得雪亮,有若白昼。
元真道人首先打破这岑寂,他说道:“各位,来来来!请入席,我们且不要管他,慢慢的商量关於云龙一现之事。”
众人也都从沉思中醒了过来,这时纷纷入座,神鞭飞叉轻轻的擦了下眼角,将那颗将出的泪珠,给偷偷的抹去。
群雄入坐之後,因气氛甚是沉默,故而只是连连喝酒,杯杯皆乾。
飘渺酒丐好像觉得酒杯太小,不大过瘾,所以他乾脆捧起酒坛来。
以口就着坛口,咕噜咕噜的,连喝几大口。
好一会儿,他方才放下酒坛,呼一口气道:“这下才算把我的酒虫喂了个半鲍。”他细眯著鼠眼,用袖子擦了擦颔下那几根被酒沾满著的短须,红舌头伸了出来,在嘴唇四周舐了一匝,然後咕噜一声,把这口唾沫给咽了下肚。
群雄见他这付宝贝样子,心中都不禁一乐。
洛阳大豪说道:“于帮主,您老尽管喝,这儿酒多得是—─”他话未说完,飘渺酒丐一翻眼睛道:“你嫌我这样子难看是吧,告诉你,人家祖宗有积德,才能看见我这样子,所以说,你祖宗大概没积德。”他右腿提起架在板凳上,那双白白的手,也不管脏不脏的,就往脚缝里掏。
洛阳大豪看得心中一阵呕心,眉头一皱,已经入肚的酒菜就想呕了出来。
众人一见他这付愁眉苦脸的样子,纷纷的笑了起来,一时气氛变得异常轻松。
元真道人说道:“这次我们赶来洛阳,主要目的是搜寻云龙一现之踪迹。”
“那云龙一现不知是何来历,出道至今还未经年,但是把江湖上闹得乱七八糟的,比那上少林闯罗汉阵的落星追魂名头毫不逊色。”
“他在银麒堡逼铁胆金枪交出丐帮的翠玉杖,空手击败顾凌武的金枪绝技,横行堡内,最後撕坏堡旗扬长而去。”
“而那根翠玉杖,也就给他带走,本来翠玉杖是丐帮传帮之宝,为竹杖神丐老爷子所保有的,但去年却是由一个少年书生名唤李剑铭的所持有。”
“那李剑铭曾上我们华山,在半山之时与敝派弟子发生冲突,以致於使出了丐帮的绝招,将贫道师侄一鹗子击败。”
“之後在终南为铁胆金枪顾凌武,以金枪绝技,击落深渊丧命,那根翠玉杖遂落入顾大侠手中……”飘渺酒丐此时嚷道:“好个顾凌武小子,你竟敢拿著我们丐帮帮主信符,而不交给丐帮,我老叫化跟你没完没了,好小子……”他气呼呼的乱嚷,被元真道人给劝住了。
元真道人续道:“自上月云龙一现出现银麒堡以来,他又到过金龙堡,同样的大闹一番,但婉惜的是诸葛堡主,竟丧命在他手里,而贫道劣徒也同样被击毙命。”
“最奇怪的是这云龙一现的门派,至今仍未有人知晓,综观他使出之武功,有昆仑,有华山,他的剑招甚至像数年前失踪的巧手追魂所用之‘追魂十二巧打’,而有时使出之武技更是诡异绝伦,江湖罕见,故至今犹未知晓他倒底出身何门何派……”双掌托塔欧阳胜问道:“难道至今与他动手的人,都没有一人晓得他的来路吗?”
元真道人点头答道:“据那麽多旁观者,和那麽多跟他动过手的人说,他的招式快捷有若电闪,诡异怪绝,根本摸不清招式从何而来,就算一些普通招式,在他手中也变得威力惊人──”崆峒飞云子同意道:“敝师伯前数日在金龙堡时,曾亲见云龙一现施出剑招,连他老人家也摸不清……”双掌托塔欧阳胜不信道:“真有此事?若是我见到那云龙一现,我想绝对能够摸清他的来龙去脉,像他那种卑贱的无耻之辈——”他话还未说完,只听一声冷哼袭进耳里。
群雄齐都闻声一看,只见室内不知何时进来一人,有若鬼魅样的站在窗口。
各人心中不禁大凛,因为以他们这等一流高手,竟给人在不知不觉中欺近身边,这实在太可怕了。
那人一身青衫,中年模样,此时冷然的瞪著他们,嘴里嘿嘿冷笑──这正是云龙一现。
众人一怔之下,纷纷跃起,一阵喝叱,随著云龙一现跃出窗外,惟有洛阳大豪却吓得赶忙奔了下楼。
云龙一现一声朗笑,飞身跃出,直跃出六丈开外,有如御风飞行,将後面群雄抛得远远的。
仅一瞬间,他们就已经越出城墙,直往郊外空旷之处奔去。
後面群雄紧紧的跟住,几道人影有若划过夜空的流星,闪过树林,越过麦田,到达一处旷野之地。
待他们赶到一块空旷的草地时,那云龙一现已悠闲的背负改手,潇酒的站在那儿。
元真道人一见到云龙一现,他眼中射出愤怒的火焰,直欲毙之而後快。
云龙一现待他们都站好之後,他冷然道:“你们不是要来找我吗?现在我就站在这儿—─”飘渺酒丐此时道:“尊驾究竟是何宗派?为何知道敝帮翠玉杖之下落?以及现在家师竹杖神丐下落如何?”他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枝竹杖之下落,以及竹杖神丐之生死,故想在此找寻线索。
云龙一现道:“既然贵帮有人相约,那么数日後,这些问题便可揭晓,于帮主你可站在一旁,今天我可要教训这几个狂妄的小辈……”他此话一出,旁立众人都立时大怒。
双掌托塔怒道:“尊驾既属无名无姓,那自然是个无名之鼠辈,现在你倒如此之狂傲自大,我欧阳胜第一个要挫挫你的傲气。”
云龙一现轻篾的一笑,傲然道:“凭你这小辈?哈哈!我云龙一现倒要让你尝尝滋味如何!”
他“何”字尚未说完,便身子一幌,欺进欧阳胜身旁,探手一抓,直扣对方肩口“肩井”要|茓。
双掌托塔见云龙一现说打就打,急忙间,他一挫腰,双掌连环劈出六掌之多,只是见到片片掌影,层层涌出。
云龙一现哼了一声,脚下一滑,身于转个半弧,五指有如电光石火的,已经将双掌托塔右臂扣祝双掌托塔欧阳胜因在急促之间,真气不能调匀,故掌式方出,即被云龙一现扣住手臂。
他一惊之下,连忙一提双腿连环踢出,右掌直劈云龙一现胸前,右臂猛挣,想脱出对方掌握。
他这掌腿发出,可是拚命之招,是故去势凶猛无俦,凌厉诡绝。
云龙一现见情,冷笑一声,五指略一出力,将欧阳胜一个庞大身子给提了起来,在空中抡一大圈,使欧阳胜那几招都击在空气里。
此时只听两声喝叱,两道掌劲,一奔後心,一奔右胁交击而至,飕然的风声里又夹著“嘶嘶”的声响,尽往他身上招呼。
云龙一现将体内真气提起,拔高七尺,双腿平空踢出,左手一幌一抓——只听“澎”的一声,他的两脚已经踢中那交击劈来的两掌掌心。
受到对方掌力的一击,他一个身子直飞高五丈,落在树帽之上。
但是那刚才劈出两掌的摔碑手邓清衡,此时却被弹出数尺之外,捧著两只手在抖颤著,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现在皮肤上。
众人一见大骇,尤其神鞭飞叉脸色都变了。
要知摔碑手邓清衡,是以大摔碑手的刚猛掌力,扬名於江南武林,此种大摔碑掌力,真可开山裂石,洞穿虎背,与大力金刚掌同属少林七十二绝艺中之绝技。
但此时他的双掌劈到云龙一现的脚上,却反让对方的脚尖给踢伤掌心,这真可谓匪夷所思了。
云龙一现右手挟持著双掌托塔,站在树梢上,摇摇摆摆的,有若随风摆动的柳丝,姿式美妙无比。
他朗笑一声,将左手一扬道:“这个破烂家伙还你——”夜空里两溜白光一闪,“嘶嘶”声响,直射怔在地上的神鞭飞叉。
皇甫旺神智顿时一清,他一矮身子,疾伸双手,想抓住他刚才发出偷袭云龙一现的飞叉。
但那两枚飞叉在飞速前进中,突然一窒,来势顿时一让,竟好似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皇甫旺心中一奇,正在迷惑之际,那知停顿在空中的飞叉竟又拐一弧形,交叉射至,此时来势急速无比,仅目光一闪,便已到耳边。
神鞭飞叉大惊,然已不及躲避,急忙间,他只得睡到地上,使出一招“懒驴打滚”的无赖招式,滚了开去。
云龙一现在树上哈哈大笑,他揶揄地抡起手中双掌托塔欧阳胜。
皇甫旺带著灰沙爬起,他羞红著脸,看著站在树上的云龙一现。
他心里有如刀戮,羞愤之意塞满心胸。
他长啸一声,提起真气,拔起三丈馀高,在空中他双手一分,四肢一拳一放,一个身子曼妙地旋了一匝,斜斜飞上树梢。
这正是昆仑名闻天下之“云龙大八式”绝顶轻功,此时由昆仑高徒神鞭飞叉使来,的确可见其神奇。
云龙一现此时见到皇甫旺飞在空中,他顿时狂笑一声,挟著欧阳胜一个庞大的身子,从树梢之上跃了下来。
在空中他一抛欧阳胜,自己整个身子横横飞出两尺,然後双腿一蹬,双手斜分,绕著欧阳胜直坠而下的身子,连续的转了三匝。
在落地之时,他一伸手,便将欧阳胜给提住,然後平稳的落下地面。
环立群雄此时都相顾失色,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此种妙绝人寰的轻功身法,眼见如此神奇妙绝,焉能不心中大惊。
要知云龙一现此时体内“任督”二脉已通,一口真气运行体内,已至生生不息,不乏不匮之地步。
而且他研习“落星神功”和“赤霞神掌”,体内阴阳二气,互相融和交流。
是故能够破除不能在空中运气,调匀真气的难关,而能在虚空里转折自如,回旋由心。
他落到地面後,即双目一张,凝视著元真道人,眼中那股精光,直如电闪。
元真道人为他这种奇妙绝世的轻功,震慑住了。
此时见他眼中射出一股杀意,那精光闪亮的眼神,像能洞穿己胸,射进心坎。
他的心底泛起了一阵寒意,那丝寒意迅速的满布全身,他几乎要发抖了。
云龙一现眼光收回,他说道:“此人辱及本人,该要予以重创—─”他这话好像是徵求同一意,又好像自言自语,话一说完,他眉毛一轩,双手略一用劲。
只听“格格”一声,将双掌托塔欧阳胜的双手齐腕之处,硬生生折断。
欧阳胜已被点中哑|茓,是故发不出声来,此时只见他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云龙一现随手将他扔出。
元真道人挣红著脸说道:“尊驾如此辣手,难道不怕上干天怒?”
云龙一现钢牙一挫,哼声道:“以血还血……现在该轮到你了……”他此时想到了在华山被打下山,狼狈地带著内伤,逃下山的情形来,是故心里怒火上腾,杀气弥漫心胸。
元真道人诧道:“华山与你又有何仇?你在金龙堡里竟将我徒王靖打死—─”云龙一现怒喝道:“废话少说!告诉你,凡华山派的都该杀!”
元真道人心中一栗,他仿佛看见了华山三清官里血流遍地的凄惨景像。
他暴喝道:“那么贫道就领教高招了。”
他右足滑後半步,右手向後一抄,只见一道光华飞闪而出。他长剑出鞘,真个是有若掣电,快捷无俦。
他静气凝神,将心中浮躁之气压下,横剑当胸,左手剑诀上指,使出天下四大剑法中“六合剑法”的起手之式。
云龙一现冷笑一声,便待出招,这时场中一片寂静……正当此时—─一声怒啸冲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静,高空泻下一道人影,带著惊人的狂飚,直往云龙一现头顶压至。
急骤的风声中,那人影已经离云龙一现顶上不足五尺。
云龙一现轻哼一下,整个身子毫不作势,仅见他双手向上一扬……没有任何惊人的暴响,也没有吓人的狂飚。
但是就如此—─
只听见惨叫一声,那向下坠的一个身影平空又飞起三丈,一片血雨洒了下来……接连着是一个扭曲着的残破底肢体,落了下来,“叭哒”一声摔在地上。
那情景真是惨不忍睹,只见皇甫旺一个身子变成粉碎,分散的肢体留在地上……元真道人悲愤的叫了一声,提起手中长剑,劈出一片剑幕,无数的剑尖刺到云龙一现胸前的五大死|茓,其势狠辣无比。
云龙一现耸起灰色长眉,他斜伸左掌,一阵摇幌,已将那密密的剑招给封祝他急速地转个半身,右手两指骈指为戟,直敲对方胁下“期门”、“华机”两|茓。
元真道人脚下碎步横走,长剑斜斜刺出,直探云龙一现“天突”大|茓,剑上却排出一排光影,好像那根剑是欲刺对方胸前要|茓的情景。
此招正是“六合剑法”中的绝招“海市蜃楼”,由於有那排虚幻的剑影挡在敌人面前,故长剑剑尖真实所刺的部位,每每令敌人不觉,而致於中剑毙命。
云龙一现此时见到一排剑影直刺己胸,他冷笑一声,整个身子斗然一移,便像鬼魅似的退後五尺,将那排剑影挡开。
他正待变招克敌时,那知此时一溜急啸白光,竟越过那层层的剑光,刺向喉间,这招真有如神来之笔,诡绝无比。
他心里一惊,连忙将头一侧,右手幌了出去,手臂微微地弯曲,五指不规则的颤动著……他此时无可奈何之下,遂施出了落星九式中的第一式“飞星暗渡”。
元真道人正在全神驾驭长剑,施出“海市蜃楼”的绝妙奇招,眼看对方亦是为那虚幻劈出之光影幻住,他长剑直探,快如流星的刺到对方喉间“天突”大|茓。
但在剑尖仅离一分之际,却突地眼前现出无数指影,密密层层抓了过来。
他不及变招,电光石火之间,长剑运足全身功力,往前刺去—─蓦地——一声大喝,夹著哼叫之声,两道人影分了开去。
云龙一现挟著剑尖,寒著脸站在那儿,距他面前五尺之处,元真道人空著手……他的右手虎口震裂,两根手指已经震断,连著皮的虚挂在手上,血,一滴滴的流下。
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一片死灰白,仿佛神经已经麻木了,眼睛瞪出老大,那眼光里是些一什麽神情?大概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了。
此持云龙一现神威凛凛的两指挟著剑尖,他冷然望著元真,然後将长剑一抡,一溜剑尖倒飞出五丈。
只听噗的一声,那根三尺六寸的长剑,已经Сhā进一株树干之中,整个剑锋没入树内,仅留下剑柄在颤动。
在场各人都是当今武林俊杰,都能清楚的看见这枝长剑的去势。
因此都不自禁的吸回一口冷气,因为以这等绝顶之眼力,内力,加上这动人心魄的威势,放眼江湖之上,能有几人。
他们都心知自己功力如何,在此种情形下,自不敢拔其虎须……云龙一现沉声说道:“现在我饶你一次,若是你华山派,再是如此目中无人——哼!那时自有人去收拾你们。”
他此时心里忖道:“我确实太懦弱了些,但他那种神情,我是知道的……唉……”倒底他那善良的本性仍末泯灭。
他看著摔碑手邓清衡那提不起来的一双手,他说道:“回去把陈年黑醋搬出一缸,将双手浸在里面,事先点桩曲他|茓’,待浸至一柱香後,即可拿出,解开|茓道。如此三日,即可痊愈,但望你今後少在背後偷袭。”
他说完之后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便返身踱著步子,想要离开此地。
然而—─
一阵山崩海啸的强劲掌力,自後压体而至。
他灰眉一轩,急骤地一个飞身,右手袍釉向外一拂,那软软底袖子登时鼓起老高……他眼帘一开,见是元真老道沉身坐马,推出的掌劲,由对方那须发俱张的表情,可知这必是他一生功力之所聚。
故此他也将七成功力提起——
此时飘渺酒丐大喝道:“牛鼻子!不要这样!”
但是他话出已经太晚了。
仅听见“隆卤闷响,元真老道倒跌出去,他双臂折断,面目整片被揭去,声音都未发出,便已一命归阴。
飘渺酒丐见此惨清,他怒道:“尊驾如此赶尽杀绝,我老叫化倒要斗斗你……”云龙一现诧道:“于帮主,此事又与你有何干?他以一成名人物,竟在人之背後偷袭,若我不加提防,那麽此时倒地者岂非是我了!故此请你多多考虑。”
飘渺酒丐一听,顿时哑口无言,在此情形下他无话可说,於是他问道:“尊驾倒底是何宗派?”
云龙一现笑道:“至今帮主还不知晓?那么你看……”他身子一屈,右足提起,以左足为轴,双掌提至胸上,一挡面门,一从中推出,一个旋转,像陀螺样的回头转身,带起一阵旋风—─这股旋风直撞三丈之外的大树,只听“轰卤巨响声里,两株合抱大树已经齐腰倒了下来……在倒树声里,云龙一现清啸一声,飞起六丈多高,在高空上旋了两匝,远远的落在六丈开外。
他的一个身影在稀疏的星光下,仅一闪动,便消失了踪影……在这儿,飘渺酒丐把他的细眼给瞪得大大的,张开了阔嘴,喃喃道:“驱狗入洞!驱狗入洞……”他迷惑地摸了摸脑袋,在那乱草似的头发里抓了抓,他的酒糟鼻在掀动著……但任他用尽脑子的思考,却依然摸不清这倒底是怎麽回事。
他提了提裤腰,招呼了一声,便独自跃身离去—─远处,有几声犬吠传来……近处,有一阵凉风吹来……夜,渐渐深了……夜,渐渐凄迷了……※※※月明星希乌鹊敛翼。
关帝冢安静地躺卧在夜的怀抱里……
不!它并不安静。
你没看见在这高大的冢旁,许多摇幌的黑影吗?
你听——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帮主,那人倒底是谁?怎麽到现在还不见影子呢?”话语里充满了不耐烦的意思。
另一个声音接著说道:“是啊!我们在这儿等了一整天,但是根本没见到什麽人来,倒底这人是谁?”毫无问题地他也是不耐烦了。
到这个人话刚一说完,另一个人又接了下去道:“我们老帮主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何况传艺大典。所以我想他大概遇到了什麽意外。这次银麒堡里出现了翠玉杖的踪影,依我说就该早些赶去问清。”
“但是却要等到现在,真他XX的要命,我森罗绝丐活到现在,还没有等过谁有这麽久的,就是他XX的天王老子,也不敢叫我等这麽久,这小子倒底是那里蹦出来的……”这人火气真大,嗓门更是像个破锣,大声的嚷著,但他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人给叱住了。
那人喝道:“郑长老!不可如此!要知此人乃受老帮主之托,亦为本帮长老,且他跟云龙一现有关,你岂可如此?”
这时他们都转身过来,藉着淡淡清莹的月光,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的样子。
当先一人背着一个红色大葫芦,赤足卷起裤脚,满头乱发,红袍绿裤———他这正是江湖怪杰,当今丐帮帮主飘渺酒丐。
在他後面跟著三个同样打扮的老叫化子,每人背上都背著四个麻袋,外形鼓起,看来重量不轻,但他们背在身上,并不觉得有累赘之感,步伐轻松之极。
在左边的一个高大魁梧,虬胃满面的叫化子,此时说道:“管他什么云龙一现,我森罗绝丐倒不怕他,有机会可要斗斗他,看我会不会输他……”他心中甚是不服气,故而才如此的口发狂言。
要知这森罗绝丐,为丐帮三大长老之一,执掌全帮赏罚刑责大权,为人忠心耿直,性情有如烈火。
尤其是对於邪恶之人,更是嫉恶如仇,由於他武功高强,故帮中弟子都对他甚是惧怕。
在江湖中,自他单身闯过黑蜂帮十三道关卡,独力大破黑蜂帮後,他就开始有了这个森罗绝丐的绰号。
因为在那一役中,他掌劈,拐打,连毙六十馀帮徒,直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待他走出寨门时,浑身都是鲜血,但他仍然面不改色,谈笑自若。
故自此後与黑道的五毒绝僧,并列为武林二绝,森罗绝丐的大名,也就传遍江湖,使黑道震惊,宵小胆寒。
他声威直上,自不免有些得意於自己的武功,故听飘渺酒丐言及云龙一现,他甚是不服气,才会如此。
他话语方出,即听一声轻笑道:“那可不见得吧!你别口出大言了。”
那声音方出,他们齐都一惊,抬头望著声音的来源之处,只见高大的冢上,此时竟站立了一个飘逸的身影,在明月轻风之下,看来甚是潇洒。
他不知是在什麽时候来的,竟能够瞒过这些一流高手的耳目,仅这份轻功,就可以称雄於武林了。
森罗绝丐心里一惊之下,立时大怒,他大喝道:“何方鼠辈,鬼鬼祟祟的,替我下来!”这声怒喝中,他振臂长身,跃起三丈,直上冢顶。
他身形一起,飘渺酒丐忙喝道:“郑长老!不要这样!”
但他话出口已经太迟,那屹立在冢上的怪人,见森罗继丐跃上,他朗笑一声,飞身跃下迎上前去。
在空中,森罗绝丐很清楚的看到来人是一个身著灰衫的青年,他忖道:“这|乳臭未乾的小子,竟找上我来,直叫瞎了眼……”因而他哼了一声,左掌一幌,右掌斜劈对方胸部,其势快捷绝伦。
那飞泻而下的灰衫青年,见来掌凶猛,他双臂一抖,整个身子平空顿了顿。
不见他任何作势,他那分开的双臂,竟又合拢起来,正好将森罗绝丐劈出的右掌给挟祝森罗绝丐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紧紧束住自己右臂,那发出的掌力,竟消失於无形,他不由得凛然大惊。
急忙中,他左掌倏化绝招,幌起数道影子,握拳直撞对方面门,那弯曲的左肘,击至对方臂弯里的“曲池|茓”。
下面双腿连连踢出五脚之多,直奔对方“涌泉|茓”,顺势直上腿弯“阳关”、“阳凌泉”双|茓,并可直挑对方“阴囊”要|茓,端的奥妙无比,而又狠辣绝伦。
灰衫青年此时也不禁凛於森罗绝丐确有绝艺,他赞道:“好功夫!”
在空中,他尚能吐气开声,就凭这功夫,足可称霸武林,而罕逢敌手了,所以森罗绝丐一听,心知自己这几招又是落空了。
果然这下不出他所料,灰衫青年在说话中,那合着的双掌,有若鬼魅似的放了开来,一挡面门,一按胯下,腰背一曲,在虚空中里一弹,有如一只虾子样的,倒弹出三尺,刚好避开森罗绝丐这一拳五腿。
森罗绝丐身子一窒,体内真气已经变浊,他只得坠落地上,而那灰衫青年却在空中飘了两飘,方始缓缓的飘落在距他五尺之外,有如一片落叶似的,轻轻地不带一丝声息。
这些动作在作者写来慢,但在当时可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那站立旁边的其他三丐,也未及阻挡,眼睁睁的看着。
森罗绝丐落地後,羞红著脸,怒吼一声,额下那些虬髯,顿时胃立如刺,他提起双掌,放在胸前,眼中好像要冒出火样的,瞪著那五尺外的灰衫青年。
灰衫青年毫不介意的,迈著方步,文雅的向著飘渺酒丐,合掌拱了拱手道:“于帮主你好。”
飘渺酒丐一见这青年面目,平庸,毫无出奇之处,两目亦如常人一般,没有丝毫神光。
若非刚才见到他那份超绝的武功,实在料想不到他会是一个武艺高强之士。
他眼见这灰衫青年,一身的神奇妙绝奇功,心中不禁兴起一种老朽的感觉,他叱住了森罗绝丐,正容道:“少侠即是约老叫化我到此的?”
灰衫青年点头道:“正是在下——”
飘渺酒丐闻言急问道:“那么敝帮老知主之下落如何?”
灰衫青年道:“帮主不须著急,且听在下慢慢道来。”他看了下森罗经丐脚下,轻笑一声道:“各位且请坐下——”说著他首先坐在地上。
那森罗绝丐被飘渺酒丐喝住,他强将怒气压下,此时见灰衫青年眼睛看著自己脚下,他不由自主的,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下。
这一看顿时他的脸色大变。原来他脚下那双皮靴,此时已经被灰衫青年给划出一个大洞,因他刚才怒气上冲,故丝毫没感觉到脚下,已经被人给做了手脚了。
现在一看真使他从背脊上寒起,因为刚才若非对方留情,那自已这只腿可全卖出去了。
其馀丐帮二老及飘渺酒丐,看到了这个情形,心中也都产生各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飘渺酒丐此时远非在酒楼里那种忘形的模样了,他自己立刻坐在地上,示意三位长老也都坐下。
他正经的问道:“少侠武学的造诣,实已至绝顶之境界了,不知令师是谁?哦!我老叫化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以及本帮法杖翠玉杖之下落。”
灰衫青年答道:“在下李剑铭,家师系落星天魔……”他这话一出,吓得这席地而坐的四个老叫化子,都跳了起来,飘渺酒丐道:“那你是曾上少林的那个……”李剑铭微笑的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落星追魂。”
飘渺酒丐奇道:“你怎么又是这等模样呢?”
李剑铭道:“这已不是我本来面目,在下系因仇家过多,故而经常易容变形……”飘渺酒丐恍然道:“哦!原来如此!那麽云龙一现也就是你了。”
李剑铭含笑不作表示,他从腰间抽出翠玉杖,说道:“四年前,在下在洛宁城外遇见过竹杖神丐……”他把自己的遭遇,与竹杖神丐有关的,都告诉了他们。
但他却没有把竹杖神丐被白骨邪魔所害之事说出,他只说到竹杖神丐自己走火入魔,而致於死去。
因为他不愿让丐帮牵连到他整个报仇的行动理,他曾发誓要自己亲手把白骨邪魔给碎尸万段,故而他隐瞒了许多事。
但仅仅这样,就够他们唏嘘再三的了,他们为竹杖神丐的死,而悲伤著,但也为李剑铭能列身为丐帮第四长老,而欢欣著。
李剑铭简单扼要的说完之後,他掏出了那本丐帮打狗捧法中最後三大绝招的小册子,连同翠玉杖要交给飘渺酒丐。
飘渺酒丐惶然道:“这个正式传艺大典,须本帮全体二袋以上弟子,聚合一起,才由前任帮主传授,现在尚未召集通知二袋弟子,故我不能接受。”
须知丐帮每一代交替,须由上代帮主先行让下任帮主主持全帮帮务一年,待一切都很好,那时方才由帮主以翠玉杖交给下任帮主,并传以打狗棒法的最後三大绝招。
如此,方始能算一个正式的新帮主产生,故飘渺酒丐坚持不能接受翠玉杖。
李剑铭听清飘渺酒丐的解释後,他甚觉为难道:“这怎么好呢?我现在要赶到陕西去……”说到这儿,他心神一转,说道:“固然你们帮规是如此规定,但此时你的情形已经特殊,因为你已超过一年的时间了,已可以算是正式帮主,故无须再来什么大典。”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又说道:“现在只要我补充的将这三招传给你,那就算一切手续都圆满了,于帮主,你说是吗?”
飘渺酒丐闻言,回头望了望其他三位长老,见他们都点点头,於是他也只好点了点头道:“既然李长老如此说,那我老叫化也……”李剑铭挥了挥手,示意飘渺酒丐不要说下去。他把那本薄薄的小书交给飘渺酒丐。
飘渺酒丐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丐帮第三十代帮主余光中拜领绝艺,今後誓为本帮谋取福利,使能永存於江湖。”
李剑铭拿著竹杖,走出五尺之外,立定之後,他说道:“现在注意看著我。”
这时那其馀三长老,也都分别跃开站在四面把风去了。
李剑铭手拿竹杖,迎空一抖一幌,划出一个大弧,身体美妙地向後一弯,竹杖变幻莫测的颤抖点出……他喝道:“这是‘打断狗腿’。”
竹杖击出前面四个方位之後,他倏地一收竹杖,将身子一屈,提起右足,以左足为轴,左掌挡住面门,竹杖自胸推出,一个旋转,像陀螺样的,转身回头,带起一股巨大的漩涡。
只见到一片绿影包紧地的全身,那点出的杖影,根本分不出击向何处,的是奥妙绝伦。
他喝道:“第二招‘赶狗入洞’。”
正当他将第二招使完,待要演练第三招时,突地自庙那边传来数声喝叱,几道黑影直奔此地而来。
把守这个方位的一个长老,连忙跃了过去,阻挡来人前进……李剑锋看都没看,此时对飘渺酒丐道:“这是第三招‘臭狗翻身’,为打狗棒法之最大精华所在,奥妙无比,你可要看清我出招的都位。”
他倒握竹杖,左足斜跨一步,左掌虚幌,右手杖头自左掌下点出……正当此时一声女人惊叫传来,夹着那丐帮长老的怒喝声,以及一个狂傲的笑声。
李剑铭一听,他心里一楞,忖道:“这女人的声音好熟!”
他这念头还未想完,一个女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她好像是大受惊恐,所以根木没看清前面,便直奔而来。
李剑铭看见这女人篷头乱发,衣上被撕破甚多地方,但他仍然可以看清她是谁。
一时他收回竹杖,静立不动,仿佛心里想到了什麽……那女人直奔过来,後面一个男人急忙的追著,他轻功高明之极,脚下有如行云流水,很快地,便追近这女人身後,这一走近,可清楚看到他是个很俊俏的青年,只是有些浮华。
此时其馀两位长老,也都闻声跃了过去,帮助另一长老,共御来敌。
这追近的男人笑著说道:“小乖乖!你还想跑?”
他一伸右臂便要抓住她,眼见她就要被抓住,但突地——自旁边点来几下绿影,直奔他腕脉|茓道,快捷有如鬼魅。
他轻哼一声,右手飞快的一翻,五指箕张,直往那绿影中抓去,左手倏伸而出,仍然抓向那少女。
以他的经验来说,自己这一招,是准可抓住那绿色的兵器。但这下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绿影一幌,竟然“叭”地一声,打中他右手虎口。
一痛之下,他迅即一惊,连忙收回双手,倒退出三尺之外。
他扬目一看,只见一个灰衫的少年,手拿一根翠绿的竹杖,屹立在面前,那个少女惊惶地站在灰衫青年的後面。他怒道:“你就是丐帮帮主?竟胆敢破坏少爷好事……”这时飘渺酒丐上前笑嬉嬉地说道:“不敢!老叫化我就是丐帮帮主,请问少爷有何要事。”话语之中充满了嬉笑之意。
那俊俏的青年哼道:“你这死叫化,竟敢拦阻少爷好事!”
飘渺酒丐装出惶恐的样子,问道:“请问少爷尊姓大名?”
那少年冷哼一声说道:“少爷花花太岁,系河套煞君之子!”
他此话一出,飘渺酒丐顿时一怔,他这下可真的惶恐起来,道:“你就是锺老前辈的少爷?他不是已经作古了吗?”
花花大岁哼道:“放你的屁!他老人家硬朗得很……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快把这小妞交还我!”语气狂妄自大,简直是目空一切。
须知这河套煞君为邪道第一高手,昔年与中原神君并列为正邪两大绝顶高手,但他们却从未见过面。
因这河套煞君一向居住河套,天蜈官里,甚少来到中原,但他的徒子徒孙却遍布天下,而且都是黑道邪门的绝顶高手,就算是那白骨邪魔亦是他的晚辈弟子,故提起他的名字来,江湖上没有不震惊的。
在百年前他即要赶来中原找落星天魔,但当时落星天魇已在泰山遭受围攻,以致於失踪,故他仍然留在河套。而各派亦因伤亡惨重,未能远赴河套。
他也就仍然雄据邪道第一高手的宝座,但三十年前传他因纵欲过度而致於死在河套的天蜈宫里,江湖上的邪魔外道也都消声匿迹,自此江湖平静了数十年。
但此次飘渺酒丐竟亲耳听见他仍然健在人间,怎会不悚然大惊呢?他根本没注意到花花太岁口出秽言了。
他犹疑了一下,回头对那少女道:“你是何人门下,令尊何人?”他想知道是否有保护的必要。
那少女低头道:“家父顾凌武,系银麒堡主……”她的话未说完,飘渺酒丐嚷道:“你就是顾凌武那小子的丫头?走,我于某人不管这闲事!”
那花花大岁此时走上前来,便欲抓顾凤霞。
这时一直静立在旁的李剑铭,他冷哼一声,挡了上前,右手竹杖一挥,扬起一片青色光影,他喝道:“回去!”
那道光影将花花太岁直逼得退出数尺,方始立定脚步,他怒道:“无知小辈,竟不怕死,阻挡少爷!”
喝声中,他一抄衫下,拿出一把白骨摺扇,身子一移,欺近过来,摺扇直点李剑铭胸前要|茓──飘渺酒丐见花花太岁动起手来,他连忙说道:“李长老,不要动手……”李剑铭此时心中大怒,他见这轻浮的少年,竟是走中官向已进招,藐视自己过甚,而飘渺酒丐竟也懦弱至此地步。
他喝道:“看!打断狗腿’!?
他手中竹杖迎空一抖一幌,划出一个大弧,身体美妙地向後一弯,竹杖变幻莫测地颤抖点出……只听“噗!噗!”两声,花花太岁惊叫一声,倒跃出丈外,空中一溜白光,飞出数丈之外。
他的两手空空,虎口汨汨出血,显然已经落败……他怔怔的望著李剑铭,停了一下,他说道:“你是何人?难道你不怕河套煞君?”
李剑铭仰天一个哈哈,他说道:“我落星追魂向来手下不留活口,也向来不怕任何人,管你什麽河套煞君?”
说完,他毫不作势的,身形移出八尺,竹杖一伸,往花花大岁当头劈下。
蓦地里……
一道黑影从空而降,喝道:“何方小辈,竟敢口发狂言,吃我一掌!”
强劲有如山崩的汹涌掌力,当空压到,威势吓人。
李剑铭剑眉一轩,左足斜跨,同时左掌虚幌,右手杖头自左掌下点出,他喝道:“臭狗翻身!”
只听一声轻响,夹著一声惨叫,那空中跃下的人影,在虚空里连翻三个筋斗,倒跌出二丈之外。
他一落地,跄踉的倒退了几步,方始稳住身形,他脸上变色的看著李剑铭,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原来他跃起三丈,劈出自己的“阴煞掌功”,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了下去,原道这下对方还不立即了帐。
但却只觉掌力一接触到对方左掌,就立即消失了掌劲,因为那是没有著力之处,有股软绵绵的感觉。他心里一惊,却只见一道绿影直奔自己咽喉,急忙里,他只觉惟有倒翻出去,方始能避过对方这招。
故而他一仰头,倒翻出去,但这下可不妙了,那股软绵绵的掌劲,顺著他的势子,直围过去,箍住了他的身子,连翻三个筋斗,方始束缚一松。
这种奇妙的招式,叫他这远处边陲的人,惊得怔在一旁。
李剑铭扬目一看,见到这是一个全身漆黑,矮小长须的怪老头。
他一回头,看了看惊呆了的顾凤霞,他轻笑一声,将竹杖交给飘渺酒丐,正容说道:“丐帮绝学系历代帮主集其一生之智慧所创,奥妙莫测,愿帮主能够详加领会,以不负老帮主所托。”
飘渺酒丐肃然道:“本帮今後尚请李长老你能时加照拂……”他将竹杖牌今符交给李剑铭。
李剑铭颔首收下,他此刻将脸一扳,道:“你们俩人辱及我落星追魂,今日看在你等无知,饶你们一命。”
他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说道:“但是死罪虽免,活罪难消,你们自断一肢……”那矮老头闻言怪叫一声,说道:“小子口气真大,我寒江钓叟还没遇见这等狂妄之人—─”李剑铭说道:“现在就要让你见到——”他单掌一立,便待发招。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时,数条人影跃了过来,紧站在矮老头背後。丐整三大长老也同时跃回,站在飘渺酒丐背後。
矮老头对那五个奇形怪状的野人,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话,那五个人野人登时大怒,杰杰怪叫声里,哄然一起,扑了过来。
李剑铭哼道:“替我滚回去!”
他双袖一拂,两股不同的掌力发出,直扑跃来的五个野人。那道掌风,将他们五人撞出五尺之外,跌倒地上。
那矮老头忙带著花花大岁,此时跃了开去。
李剑铭喝道:“那里走!”
他不等五个野人让开,提气飞身,跃起五丈多高,斜飞而出,在空中四肢张开,扑向飞奔而去的两人。
矮老头一闻喝声,连忙加速奔走,但只走出数步,便觉当空呼啸之声,他赶忙一挫身子,运足身功力,推出一掌,挟着无匹的狂飚,迎上半空。
他掌劲一出有如泥牛入海,抬头一看,只见李剑铭在空中,四肢幻化成无数绝招,直罩自己浑身|茓道。
他心中大骇,一弯腰,反手从背上抽出一根钢铸短竿,他一扬一拉,那竿上飞起一道细钓丝,上系一个半圆的钢环。
那个钢环挟著悠悠风声,打到李剑铭胸前“锁心|茓”。
李剑铭右手一探,抓向来环,左手一缠,往那线上缠去。
但那钢环竟是一缩,好像活物样的,又转头打到他小腹“气海|茓”,快若灵蛇轻舞。
李剑铭双手顿时落空,他轻咦一声,右手骈指作掌,斜斜的一削,左手握拳直击,随著坠下的身形,向下撞去。
只听惨嗥一声,寒江钓叟整条右臂变得血肉模糊,那根钓竿的钓丝,吃李剑铭单掌一削,削成三截,随著那条折断的右臂,倒跌出三尺之外,落在尘埃里。
他痛得浑身颤抖,但他仍然硬朗的说道:“小子你有胆可到河套天蜈官来——”李剑铭冷笑地叱道:“住口!我落星追魂走遍天涯,还在乎你那天蜈官不成!叫河套煞君亲自到中原来找我落星追魂——”说到这儿,他眼睛一斜,喝道:“小辈休走!”
他飞身跃起,追向那逃跑的花花大岁,在空中他双足飞快的踢出,踢中花花大岁腿部|茓道。
他落在地上,提起仆倒地上的花花太岁,说道:“好色淫徒,人人能诛,我说今日饶你一条狗命!留下你的左臂,滚吧!”说著,他双手微一使力,只听“格登”一声轻响,花花大岁惨叫一声昏了过去,那条左臂齐肩折断……他右臂一扬,将花花太岁扔给寒江钓叟喝道:“现在滚罢!”
寒江钓叟怨毒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子,记住,河套煞君自会找你算帐,那时……”李剑铭闻言,怒目一张,吓得他连忙招呼一声那些刚刚挣扎爬起的五个野人,飞奔而去。
飘渺酒丐上前道:“李长老,今天你闯的祸可大了。”
李剑铭扬苜道:“一切的事都有我落星追魂承担。”
此时顾凤霞走了上前,敛衽说道:“谢谢大侠相救大恩——”李剑铭看到她瘦削的脸庞,已没有以前那样丰润,他盯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叹道:“你这次出走江湖,可是找寻李剑铭的下落?”
顾凤霞瞪大了眼睛,焦急地问道:“大侠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李剑铭说道:“他已经葬身在万丈深渊之下,脱离这个人世了……”那飘渺酒丐惊诧的看著他,不知是怎麽回事。
李剑铭说完话,摇了摇头,对飘渺酒丐拱了拱手,飞身拔起五丈,在空中一个转折,消失了影子。
夜空里传来了朗吟声:
“单骑走遍天涯路,
落星追魂天下寒。”
这儿留下了丐帮四人,他们困惑地耸了耸肩。
这儿留下了顾凤霞,她伤心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lionkingOCR,独家连载第六章情丝难缠黑夜还没有过去,一切的事情仍然可能发生——李剑铭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顶轻功,飘飞在夜空里,将自己的影子,远扔在背后。
将近深秋,夜色凉如水。
李剑铭仅只着一袭单衣,晚风吹起了他的衣袂,但却吹不掉他满脑的杂思,他一路上想道:“顾凤霞竟然为了找寻我,而离开了她那正在不安的家,置银麒堡于不顾,行走江湖,到处找寻以她一个女流之辈,在这茫茫的天涯里,要想能找到名不见传的李剑铭,那可不是一件轻易之事………“唉!刚才她听见我说李剑铭已经死去,那股绝望而又震惊的表情,是多么的令我感动啊!从来没有人像这样的关怀过我,为我的遭遇而伤心………啊!不,应该说还有一个,那个首先闯进我心坎里的少女,曾——给我许多的欢畅,甜蜜的回忆,但是——“现在呢?现在只留下满腔的悲痛………”想到了这儿,他痛苦的摇摇头,轻声吟道:“欢乐的往事,已不再可喜;哀伤的往事,却仍然可悲。”
在淡淡的月光下,此时已可看到远处的洛阳城,那高大的城楼,在夜色下看来,更是肃穆庄严。
他放慢丁速度,缓缓地向前走去。
道旁高梁杆被风吹得发出一阵声响,夹着四野传来的微弱的秋虫鸣声,组成一阙秋夜曲。
他浴着月光,背着双手,缓缓地踏月而去,他缓慢前去的背影,看来是那样潇洒、宁静。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思潮起伏,刚才顾凤霞的那种哀怨、娇柔、失望、悲痛的表情,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心,他喃喃地说道:“我郡样对她是否应该?她曾经给我安适,给我有一个好的环境,把内伤疗好。
“虽然她的父亲得罪了我,但她并没有对我有任何不利之处啊!除了她的骄傲自大之外,她亦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就看她那次在堡里能舍身救父的情形,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以往我的心里已经被公孙慧琴的影子,给塞得满满的,所以我明明知道她对我的一番情意,但我却不能不避开她。
“现在我所爱的人背弃我而夫,但她却抱着一点点的希望,来到洛阳找我………“唉!我却这样狠心的对她那样!我是否应该呢?………”这些思潮一直盘回在他的脑际,使得他甚是烦恼不安。
须知他此时的心情最是矛盾了,一方面他曾经尝到失恋的苦味,所以不敢再蹈覆辙,让自己再置身于另一个爱情里。
而另一方面由于心里失去了依据,空虚得急需另一个影子来填满它,而恰在此时,顾凤霞又在这种场合里出现,又在这种原因里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怎能不为之而心情激动呢?
何况现在的顾凤霞已变得那样娇柔,瘦弱,这与她以往那种狂傲,蛮横的样子,完全相反,反而增加了一种楚楚可怜的动人风韵,惹人为她拨动心弦,而愿意保护她。
所以刚才他眼见花花太岁竟要污辱她,所以心中妒火勃发,欲置对方于死地。
但后来心情一矛盾,乃仅只令花花太岁白断一臂;这种矛盾的思绪促使他如此做,而不顾其后果如问,也不管对方的来头多大。不过这点他自己并不知道………且说他边走边想,慢慢的走近城门了,此时自城内传来了三响更声,告诉他已至深夜。
那寂寞空灵的更声,敲断了他的思绪,他悚然一惊,自幻想里惊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已经快碰到那关得紧紧的城门了。
他哑然失笑着自己的失神,此时他一提袍角,轻飘飘的纵上了城楼,待要飞身跃下街上……正当此时——不远的屋角上闪现了两道人影,飞也似的奔驰过来,他屹立在城楼上看着那飞奔过来的人影,忖道:“最近几天洛阳城里竞平空来了不少武钵中人,他们总不会全是被洛阳大豪请来的……”敢情他现在是想到了数月前,飞身入洛阳大豪家里,找张大胖报仇之事。
那时洛阳大豪家中尽是些英雄好汉,甚多三山五岳的豪杰,都赶来洛阳,预备一见云龙一现——因为他前些日子掌劈华山元真道人,打死昆仑的神鞭飞叉,又把飞凤堡二堡主双掌托塔欧阳胜的双臂折断………这一连串的惊人举动,飞快地传出了江湖,真个是把整个江湖都震撼起来,所似各方豪杰,纷纷赶来洛阳——也就被洛阳大豪给招待在家。
那天他轻易地摸进了张大胖的房中,将熟睡如死的张大胖提了起来………然后他很干脆的点了张大胖的死|茓。将张大胖扔在大厅之中后,他飘然的飞出了洛阳大豪家中,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进去过,直到张大胖的尸体被发现之前………仅一瞬间,那两条人影便距此很近了,他抬头一看,见是一高一矮的两个汉子,脸上围着一层面幕,仅露出了眼珠在外。
在那个高一点的汉子肩上,扛着一包长长的东西,远看不出,这一走近,便可看出是一个人的模样。
李剑铭心里一动,便施出轻功,迎上前去。
那两个漠子方飞奔而来,突然风声一响,眼前便伫立了一个人。
两人都心里一惊,立时止住步子,注眼一看见到面前站立的是一个身着灰衫的少年,面目平庸,毫无出奇之处,满身都是土里土气的样子。
那较高的蒙面汉,看了下那个矮一点的,说道:“嘿嘿!这个雏儿,真是吃了熊心豹胆。
竟敢惹上我们兄弟的头上来。”
他侧着头斜视了李剑铭一眼,冷笑一声道:“你这土小子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你不看一看老子………”他话未说完,只听“拍”的一声响,睑上已挨了一个重重的耳括子。
这下耳光直打得他耳聋眼花,金星直冒,怔了好一会儿方始定下神来,这才发现肩上扛的人,已经到了对方手里。
那站在一旁的矮个子,这时怒吼—声,跃了过来,扬起双拳,一奔下颔,一奔右胁,直往李剑铭身上打来。
李剑铭侧身一让,骈双指,飞快地往来拳敲去,只听‘呵哟’一声,那人抱着右拳,一ρi股就坐倒屋上。
他双指一划,“嗤”的一声,将那个长形布袋划开,只见里面是一张满布红霞的桃花笑脸,脸上充满了甜蜜柔和的表情,尤其是那一排长长的睫毛,看来更是惹人遐思。
他看到了这个熟睡了的女人的睑颊,心里不由一震,忖道:“怎么她会受到暗算………”这念头还未想完,他便觉得后脑风响,冷森森的刀锋,已将劈至颈上。
他毫不作势地,脚下轻飘飘的移前三尺,一个飞快的转身,已面对那背后偷袭的汉子。
他低叱一声,两指一挟,已将一把单刀给夺了过来,他双目倏张,怒道:“是谁唆使你们夤夜劫盗良家女子?”说着,他毫不在意的两指一夹,只听‘格登’一声,那把单刀,已经一断为二。
那站在面前的瘦高蒙面汉,此时轻声惊叫一声,眼中露出惊悸之色………李剑铭低哼一下,右手一扬,一溜白光直射出去,已将那想偷偷逃跑的矮个子腿上麻|茓给打中,“噗通”一响,已扒倒瓦上,不能动弹。
那站在面前的汉子,此时吓得双腿直是抖动,刚才那股威风已经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
李剑铭提起手中半截单刀,振臂一扬,掷了出去………只听“噗’”一声,面前的瘦高汉子,已经双膝跪倒屋上,那飞出的半截单刀,擦过他的面颊,将他面上蒙着的布巾给割断,落了下来。
李剑铭一看是个面目猥琐,鼠目鹰鼻的中年汉子,此时他正在连连叩头道:“爷台饶命,爷台饶命!”
李剑铭冷哼一声说道:“你且说是谁叫你用迷香,偷劫这个女子的?”
那汉子惶然道:“小的叫白花蛇,是洛阳大豪钱太爷的门下,他老人家为了讨好‘虎面佛爷’,所以命小的兄弟俩在洛阳找青楼的姑娘………“昨天‘虎面佛爷’说已经厌倦了吃那些剩饭残菜,要找个新鲜的姑娘,所以钱大爷命小的到悦来客栈把这位姑娘给劫了出来。他已经患病卧在床上,故此没有用闷香………”他方说到这儿,见到面前这灰衫青年张开着的眼睛,自里面射出一股慑人心弦的神光,他心里一寒,颤声道:“少侠饶命………”李剑铭此时愤怒填膺,胸肺好像要爆裂一样,他恨声道:“好贼子!”
怒声中,他袖袍一挥,白花蛇一个身子,平飞出三丈,“叭哒”声响里,已经跌死在街道上,夜里的宁静,被一声惨叫给击破………李剑铭脚下轻移,已经蹴上伏倒屋上的另一汉子背心“命门|茓”,他右足一勾,将那已失去了生命的尸体,同样的踢下街上。
他低头看了看紧闭着眼睛的刘雪红,只见她吐气如兰,呼吸甚是急促,一股温馨的芝兰香气,直扑入鼻里,他畏惧地将头侧了开去………踌躇着一会,他仍然呆立在屋顶上,不知要怎样才好,他心里起伏不定,伸手摸了摸刘雪红的额头,只觉着手炽热,他忖道:“她已经病了这么重,非要请郎中给她医一医才可,否则太危险了………”现在我还是送她回悦来客栈………啊!但是我却不知道她住在那间房………罢了,我还是把她带回我的房里,明天找个大夫………想到这里,他便起步飞身跃回自己住的那家平安客栈。
一路上,他将包袱紧紧的包好,免得让冷风吹上刘雪红的身上,他看到在怀里的刘雪红轻声出,端的是奥妙诡异………他收回右手后,自言自语道:“老道的这招,的确诡绝无比,谁也会为那已劈出的剑影所迷惑住,就这样他的生命已经算是快完了,因为剑尖已经刺穿他的咽喉。”
这招正是华山六合剑法中的绝招“海市蜃楼”,当日元真道人施出这招绝学,以李剑铭这等功夫的人,也差点丧命于无常,可见它的威力了。
李剑铭遇险后,以他的绝顶智慧,把这记绝招,硬生生的记了下来。
经过数天的演练,已经能够完全的了解其中真髓,至此,他也不禁为这招绝招而惊异。
然而到他大闹华山时,华山派的弟子,将更为他晓得这招,而惊诧莫名。
且说李剑铭此时走到墙角,将盆里污水倒去,然后将热水壶提起,倒了水,舒服的洗了个脸。
他双臂向后一伸,伸了一个懒腰后,把桌上的茶杯倒满。
正当此时,店小二带着一个大夫进来,对他说道:“公子,大夫替您请来了,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李剑铭掏出一两碎银,交给小二道:“你去跟我煮一锅小米稀饭,买点酱菜来,余下的都赏你喝酒。”
店小二诺诺连声,欢天喜地的走了。
李剑铭拱手对那大夫道:“敝人舍妹不惯,染上疾病,有烦先生施展回春圣手,能使舍抹早日康复——”说到这里,床上娇声嘤咛了一下,李剑铭顿时两颊飞红,幸而那大夫是个老花眼,没有注意。
大夫见到他如此说,他也对李剑铭一拱手道:“公子客气了,嘿嘿——客气了。”
李剑铭也不多客套,他连忙走到床前,揭开帐子,看见刘雪红睁着双眼看着帐顶。
她正在奇怪自己房里怎会有个男人,这时一见帐沿被揭开,她本能地右手扬掌一击,樱口一开,便待暍问。
那知右手刚一扬起,便被一只结实的手掌,给握得紧紧的,自己唇上也被一只手给掩祝他心里大惊,侧目一看,见到是一个丰神朗逸,玉面朱唇的美男子,那正是她每一时刻都在怀念的李剑铭。
她不禁羞意涌上面颊,嘤咛一声,闭上了眼睛,她感觉到他那强壮的手掌,彷佛有一种热力渗透出来,于是她在颤抖着,心坎里小鹿直撞………李剑铭轻声道:“姑娘染疾,昨夜为歹徒所劫………唉!一切详情待小生等下告知,现在大夫已来,请姑娘原宥这个………”刘雪红“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李剑铭方始惊觉自己的手………他立刻飞快的收回双手,尴尬地轻声道:“对不起!”
他把头伸出帐外后,干咳了一声,说道:“妹妹,把手伸出来,好给大夫诊治………”那大夫坐在床边的椅上,五指轻轻地,放在帐内伸出的柔荑上………好一会,他方始站了起来,对李剑铭道:“令妹仅是心胸烦思郁积,加上稍受风寒不加注意,故而内外交迫,方才抱病卧倒。”
他走到桌边,坐下后提起笔来,开了一个药方,对李剑铭道:“现在只需服下我所开的三帖药,则令妹之疾,定能霍然而愈。”
李剑铭连忙道谢,并自怀里掏出一锭约十两的银子,交给大夫道:“这些诊金,请先生收下——”那大夫一见他出手如此之绰阔,心里吓了一跳,急道:“不需这么多!公子,只要二钱银子即可………”李剑铭道:“先生无须客气,请笑纳。”
推辞了好久,那大夫方始千谢万谢的将银子收了下来,李剑铭还亲自送到门口。
正好这时候,店小二提着一锅稀饭走了进来,他喊道:“相公,稀饭已经煮好,小的跟您老煮得又香又好吃………”李剑铭制止他再说下去,拿起桌上药方,又掏出三两碎银,嘱店小二去抓好,煎好端来。
那店小二看这下最少也可剩上个二两银子,他乐得咧开嘴,连忙走了出去。
李剑铭走回床边,揭开帐子对刘雪红说道:“姑娘,请宽心,药马上就来了………哦,你可要先吃点小米稀饭?”
刘雪红瞪着双眼,凝视着他,把自己的满腔情意,都表露在眼里………李剑铭看着她那莹澈有若秋水的眸子,他感觉到是那样的熟悉,彷佛那又是最近发生的事,彷佛他又回到以前那些欢乐的岁月里………他痛苦的呻吟了一下,喃喃道:“你不是她,你不要骗我………”他掩上了脸,喉里低吼了一声。
刘雪红好似大受惊恐,她用纤手掩着口,惊诧地瞧着李剑铭,她心里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那既不是酸,也不是甜,更不是苦和辣了,也许是混合起来的的另一种滋味——但她自己并不知道,也感觉不出。
李剑铭的情绪震荡着,那生平第一个闯进他心扉里的倩影,那个使自己为之心碎的倩影,又浮现在眼前………他现在又看到了那同样的一双秋水无尘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漾溢着说不尽的情意,海样深的柔情,他抚摸着自己破碎的心,仍然是滴着鲜血。
于是他悲痛着自己的不幸,感怀着自己的遭遇,痛恨着那负心的女人………他正在掩脸伤心之际,一只灼热的纤手,轻轻的抚摸着他宽阔的背郡,温柔的拂过他的手臂,这使得他的情绪渐渐镇静,慢慢的恢复常态了。
她柔顺地轻声道:“让那些痛苦的往事,化成一缕轻烟,飘开你的心里;让那些黑色的回忆,化成一场春梦,永远忘掉它吧!”
“因为在你的前面,是一片辉煌灿烂………何况还有人会挂念你,会为你而………”说到这里,她的睑更红了。
她扬目一看,见到李剑铭正睁开着眼睛,日光炯炯的看着她,她不禁娇叫一声,闭上秀目,卧倒床上,将被子拉到头上,把脸盖祝李剑铭情绪已经完全稳定,把帐子放下,走至桌边。
正当此时,店小二将药罐子端来,顿时一股药香味扬溢在空气里,小二睑上堆着笑道:“公子,药已经煎好了。”
李剑铭点头道:“你放在桌上,我自己来,现在已经没事,你走吧!”店小二应声走了。
李剑铭把药倒好,端到床前,放在一张椅子上,又把稀饭端在旁边,他说道:“你自己可以动手罢,吃完药,你小睡一会儿,我现在到悦来客栈去替你把行李马匹取来。”他走了两步,方始一停脚步,回头道:“哦!我都忘记问你,住在那号房?”
她此时心里不大高兴,恨声道:“我住在三号房,不过你不必去,我等会要回去………”李剑铭也没理她,心知这是气话,所以他迳自走了出去,反手将门又扣上。
待他将东西拿来,又在隔壁开了个房,等一切办妥后,已近正午了。
他重又回到房里,见刘雪红已乖乖的吃完药,稀饭也喝了少许,熟睡着未醒。
于是他轻轻走出房间,去做自己的事了………★★★一天的日子,又将要过去了。
黄昏时分。
斜阳洒在一个广大高耸的屋宇上,也洒落在宽阔的庭院里………这儿所住的是洛阳城内,唯一的土霸主——洛阳大豪的家宅,此时正开始热闹起来。
东院里住的各正派弟子,此时正在下棋、聊天,谈论着这次途中的所闻所见,说些本派的独特手法,以及此次来到洛阳的目的………西院里住的黑道豪杰,此时亦正在吹着各人自己的英雄事迹,有些人在谈论着扬州妓院里的旖旎风光,有些人在说北方的大妞儿美妙无比………洛阳大豪一支烟枪在手,横躺在床上,吞云吐雾,在大练其“呼吸功”。
“老爷,外面一人求见,递上这个纸帖………”钱登亮哼了声叱道:“蠢才!有人来找,要叫他找师爷,怎么在这时候找上我呢!’他一面骂,一面拆开来看。
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星星,拖着一条尾巴落下,旁书:“落星追魂天下寒。”
他一看之下,登时瞪大了眼睛,张开着嘴,手在颤抖着,那根烟枪“叭”的一声,掉在床上。
他颤栗着惊道:“落……星……追……魂……”他跳了起来,忘形地跑出门去,连鞋子都没穿,他大呼道:“落星追魂!”
正在此时,他后面一声低沉的声音说道:“不错,是落星追魂。”
他心中大惊,猛一回头,见到是一个身着灰衫的虬须大汉,正站在离他一丈之处,凝视着他,那股冷冷的目光,令他不自然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嗫嗫道:“你是谁?”
那虬须大汉冷声道:“落——星——追——魂。”一字字的说了出来,更增加话语里的慑人气氛。
钱登亮吓得一个回头,飞快地跃走,他大声呼道:“你们来呀!…”他刚喊到这里,一只冷冷的手,已抓到他的颈上,一把就把他的颈子给扼住,这一扼,把他的三魂六魄都给扼去了一半以上?
落星追魂问道:“你这儿有个虎面佛爷,他在那间房住?”
洛阳大豪颤声道:“熊少侠,救命呀………”落星追魂骈指一点,已将他的“哑|茓”点住,钱登亮张着嘴,哑然无声。
一个年青的壮土,握着长剑飞奔过来,暍道:“何处狂徒,敢来生事。”
落星追魂朗笑一声,迎上前去,只见他右手一挥,身子毫无阻挡的,便进了西院,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个手握长剑,木立着不动的年青壮士。
西院里此时正在大唱大闹,那些人无忌惮的说些风花雪月的风流之事,响起一片哄笑。
蓦地——
一声暴暍道:“住口!”这声音震得每人耳鼓嗡嗡作响,他们怔在屋内,齐都回过头来,看着门口。
只见一个虬须大汉,左胁挟着本宅主人——钱登亮,神威凛凛的屹立在门口,虎目圆睁,注视着屋里。
他们每人心里都是一楞,但心知此人来意不善就是,以他们平曰在江湖上闯荡的经验,此人可能是找结有梁子的人报仇,故此谁也不愿架梁生事,而且也为他的威势所慑,故此静静的看着这大汉,谁也没说话。
这个虬须大汉,目光遍扫全屋后,说道:“谁是虎面头陀?走上前来!”
这时一个披发僧袍,脚着芒鞋,方面阔口,形像凶恶的行者打扮的头陀走了过来,说道:“你可是找洒家?”
虬须大汉问道:“你就是虎面头陀?”
头陀狂笑一声答道:“你佛爷足迹遍布天下,打遍冀、鲁两省,从无敌手,更未看见有见到佛爷不认识的。”他狂妄地一竖浓眉,继续说道:“只是你这小于,未见名传。江湖上也没有看过像你这样的人,你现在且报个名来!看看值不值得佛爷来教训你。”
虬须大汉冷静地站立在门口,一直听完虎面头陀的话后,他方始说道:“知我名者,非死即伤,今天你是死定了。”他说到这儿,睑上突罩寒霜说道:“有怕死的,现在都跟我滚出去!不怕死的留在这里——”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可以出门,然后然说着。
他这话一出,屋内黑道群雄齐都哗然大怒,有的拔出刀剑,便待上前。
这时一个冷峭的声音道:’你且尝尝我的‘五云拱日钉’滋味如何。”
话声里,一声轻响,大蓬的黑影飞射过来,罩向虬须大汉。
他叱道:“你找死!”右手一挥,发出一股狂飙,卷起那无数的钉影,反射回去。
只听见一声惨嗥,一个全身是血的鼠目瘦削汉子,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惨声道:“有种的,你报出名来………”虬须大汉漠然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比言一出,屋内发出一声惊叫,那全身是血的汉子,惨然道:“好!我唐门中人今后与你没完………”说到这儿,他双眼一翻,便栽倒地上,魂归地下了。
落星追魂寒着脸,对虎面头陀道:“现在该你自栽的时候了。”
虎面头陀大吼一声,反手拔出月牙铲右手扫去,势逾奔电惊雷。
虎面头陀心中大惊,赶忙一挫身,坐马收招,那知对方五指已经抓到铲上的半月形月牙上,他收招已是不及,于是不加考虑,“嘿”的一声,吐气开声,将月牙铲全力往前一送。
那知只觉虎口一震,右手立时一麻,手中月牙铲,已经到了对方手中。
他连忙奋力向后一跃,双掌相交,护在胸前,脸上已经惊得变了颜色。
落星追魂“嘿嘿”一声冷笑,也不追击,只见他右手一搓一揉,那根纯钢铸成的月牙铲,已经变成一团废铁,他毫不在意的往地下一掷,只听“波”地一声轻响,整个没入地下,不见丝毫痕迹。
他这一手,震慑住屋里蠢蠢而动的黑道群豪,使他们都豪气全消,畏惧之心立起。
虎面头陀怒吼一声,解开胸前的英雄十字绊,只见他双手急扬,数道金光闪闪的铙钹,飞在空中,挟着悠悠的啸声,交错纵横,向落星追魂射到。
要知此时乃在屋内,空间不大,而那数枚饶钹,已将落星追魂面前的空门完全封死,不管他向何处闪躲,都会碰到飞射在空中的飞钹。
而且这些飞钹都是虎面头陀特别炼制的,每一枚都是又大又重,威力煞是惊人,故而他想以此近的距离,任落星追魂有天大的本领,也不能躲开………那知落星追魂眼见当空飞钹袭来,他仍然视若无睹,静立在屋角,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煞光毕露,残酷的神情闪在眉宇之间………待那电射而至的飞钹,带着异啸,飞射而下时,已距他不足二尺——虎面头陀“哈哈”仰头狂笑,心想这一下自己还不是名震江湖,威扬武林,天下同道将尊之为黑道第一高手,比那百年前邪道第一高手河套煞君,毫无逊色………那知他这个得意的念头还未想完,便见灯光一花,数缕指风,罩向自己全身七大要|茓,自己发出的飞钹,也已被对方左掌发出掌风劈向屋顶,只听“呛呛”数声,竟然一字横排嵌入屋梁。
大惊之下,他急忙里双掌一劈,尽出己身之力,发出的掌劲,真个有如惊涛骇浪,电崩山裂,向前撞去。
落星追魂冷哼一声,右手一扬,在空中幌了一下,已将对方的掌劲卸下。
他脚下轻移,欺近虎面头陀胸腹,在一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内,他已将虎面头陀浑身七大要|茓点祝虎面头陀惨嗥一声,一个身子已在落星追魂单掌一托之下,飞出三丈,跌倒地上,惨叫声里,他在地上翻翻滚滚,面上肌肉抽搐,四肢不停抖动,头上汗出如雨,双目突出。
要知他已经受到落星追魂的独门“七星搜阴手法”,全身经脉抽缩,气血逆流,非至痛苦七日后,方闭上最后一口气,这也是他平日作恶多端的报应,并不值得怜悯。
落星追魂看了一下在惊恐里的黑道群雄,他那股煞气已经渐消,于是他说道:“尔等自残一指,以作你们平日作恶的惩罚,同时也好作你们的警惕。”
他此言一出,那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黑道好汉,纷纷大怒,群情哗然——落星追魂见情,怒道:“尔等全都该杀——”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暍叱道:“谁个狂徒,敢在此乱发狗威!”
落星追魂理都不理,他低喝一声,抡起手哩木然的洛阳大豪,飞跃过去。
他将手里的钱登亮,一抡一幌,扫向屋里群豪。
只听数声哼叫,已经倒下一大片人,他们身上的要|茓,也都为洛阳大豪的张开的四肢点住,是以全都动弹不得,有好些更是当场死去。
落星追魂以人作兵器,横扫,直劈,点|茓,所至披靡。他正在抡起钱登亮斜劈而下时,背后一道剑风,直劈他颈项,狠辣凌厉,直欲置他于死地。
他心里大怒,身子向前—伏,右腿闪电般向后弹出,只听惨叫一声,他这一脚,正好踢中那偷袭者心窝。
他趁着反弹之势,平飞起三尺,将手中钱登亮的尸体向前扔去,又撞到了仅存的数人。
他返身过来,一看,见到好几个人,怔立在门口,他看着地上倒下的一个道士,口里仍然汨汨的流出鲜血,于是他鼻孔理低哼一声。
一个老道走了过来,悲愤地道:“施主,你如此不念上天好生之德,妄造杀孽,难道不怕有干天怒?”
落星追魂闻言,眼中闪现一丝不安,但立即就又隐去,他哼声说道:“这些人哪个不是罪大恶极?该当万死的?”
那老道说道:“那么贫道师侄也是罪该万死的么?”
落星追魂沉声道:“背后谋害他人,还不该死?”
老道一怔,怒道:“贫道不跟你强辩,要看看你到底是何宗派的,你且报上名来。”
落星追魂狂笑道:“牛鼻子老道,你又是何人?报上名来。”
老道怒极反笑道:“贫道武当玄风,行走江湖,将近四十年,未曾见过像你这等狂徒,待会贫道要教训教训你。”
落星追魂冷笑道:“如此甚好,我倒要看看你武当派的有何绝招!”
玄风点了点头,气道:“好!”
他深深地呼吸一下道:“那么跟我来!”他说完,大步踏走。
落星追魂昂然跟随着这一群属于各大正派的英豪,走到侧边空园里。
站定之后,玄风一个反手,拔出背后长剑,说道:“贫道就此领教施主高招………”落星追魂暍道:“且慢,你们都把姓名报上,看我落星追魂会不会饶过你们——”他这话一出,玄风惊叫一声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大笑道:“我不是落星追魂,难道你是吗?”
玄风脸上颜色一变,他回头乞怜似的,瞧了在惊诧中的群雄一眼,喊道:“玄镜师弟你过来”一个中年道人应声过来,站在他的身边,左手飞快的拔出长剑,凝视着落星追魂。
玄风此时颇为懊悔自己没有问清对方来历,而骤然向这新出道的大魔头挑战,但现在骑虎难下,无可奈何,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贫道师兄弟,想以本门‘两仪剑法’领教施主高招,施主,请亮兵器——”落星追魂笑道:“我就以一双空手,领教贵派镇山绝学——”说到这里他面容一整,哼道:“要是在下赢了,那么嘿嘿………你们师兄弟可要自断一肢,以示不忘。”
玄风道人惨然道:‘好,就这么办。’
落星追魂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再给你们一个便宜,我十招之内,便要使你们长剑脱手,否则我就算输。”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里一凛,但都不敢笑他过于胆大,因为自落星追魂闯少林,大破罗汉阵之后,威名立时震惊天下。
那少林主持慈安大师,破关出来,下令少林所有弟子,务期查出落星追魂下落,好雪此大耻。
故此落星追魂现在胆敢说以一双肉掌,在十招之内,使武当高弟的手中长剑脱手,是无人敢笑他狂妄的。
且说玄风玄镜两人,抱元守中,凝神静气,站成崎角之势,两支长剑斜斜伸出,搭在一块,暍道:“施主注意,第一招来了!”喝声中,长剑一击,发出轻响,走偏锋,划一个半弧,交叉刺至。
落星追魂脚下游走,连闪几个碎步,已经避开这招。
玄风道人低暍一声,右手长剑自下兜起,刺向落星追魂胸腹间的十大|茓道,而玄镜却是左手长剑飕然劈下,在落星追魂后背进招,扬起了一片光影洒下………要知这“两仪剑法”被称为四大剑法之一,自有其绝妙之处,虽然近百年来大部份剑诀,都已散失无存,但威力也是颇为惊人,每一招式发出,都有置人死地的可能,最是狠辣残酷。
他们又都因事关本门威名,及自身安危,故尽出全力,驾驭手中长剑,劈,刺,挑,砍,删,崩,剁,窝,招招指向落星追魂重|茓要害。
但他们虽然绝招连连,这次却碰上了落星追魂,一点好都讨不了,只觉对方一个身子在两支长剑的空隙里闪跃自如,怪招如抽丝剥茧,永无止歇,逼得他们团团乱转。
仅一瞬间,已经到了第八招,玄风、玄镜两师兄弟此刻都汗流满颊,轻声急喘,而落星追魂却施展他那有如鬼魅似的轻功,在两股不同的剑光下,轻飘飘的转折自如,好像一个身子粘在长剑上,随着长剑而移动。
这时园子里,站着许多家丁,无数的火把,照得整个园子有如白昼,那些人都紧张的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大决战,但他们都暗暗为玄风、玄镜两人揑一把冷汗。
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敢喘一口大气,只有轻微的风声………蓦地——玄风大暍一声,一收长剑,左手也握住剑柄,缓缓地将宝剑斜刺了出去,好像此时剑上重量有千钧万斤,故而手臂都在颤抖着,脚下每踏一步,留下一个三寸多深的印子,慢慢地自左边旋向右边。
落星追魂此时突觉两种不同的力道,回旋收缩,四周压力逐渐加紧………他收敛起脸上的轻松表情,慢慢严肃起来,他低啸一声,站定着不动,双手在空中微微的抖动,无尽的内力,从掌中涌出,向外渗去………要知现在他们可不是招式的快捷奥妙,而以自己本身的内力,加在招式里发出,这等比试内力,甚是取巧不得,稍一松懈,即会横尸于地。
玄风,玄镜两人藉着“两仪剑法”里的阴阳生化,互为消长之理,而各自以本身近三十余年的内力修为,来压制落星追魂的那种绝奇轻功,故而方会有举轻若重的表情。
且说落星追魂起先尚存有见好便收的心里,这时见这两个老道竟与自己比试内力,存心要自己横尸于地,他心中怒气渐萌,煞意聚于眉宇。
他忖道:“这两个老道竟要和我比内力,他们焉知我‘任督’两脉已通,内力已至无匮无乏,生生不息之境地,哼!看我给点厉害你们瞧瞧——”念头一完,他双手向外一撑,“嘿”地一声,吐气开声,将两股有如怒潮的汹涌掌力挡祝他一提体内真气,双掌向下一拍,整个身子不动地平拔起丈余,只听“拍”的轻响,玄风、玄镜两股内力碰在一块,两人同时退后两步。
他们正在怔着,只见眼前一花,手中长剑已经到了人家手里。
落星追魂在空中,双手握着长剑,只见他一挥一舞,玄风,玄镜两个道士,头上的道冠已经削落,满头长发,顿时披了下来………这时旁立群雄,纷纷暍叱一声,跃上前叫来,将落星追魂围住,恐他不利于玄风、玄镜两人。
落星追魂一见这等名门正派,竟然为了己身利益,而不顾已说出之诺言,欲要围攻自己,他仰天狂笑一声道:“你们这些无耻小辈,一一报上名来。”’他的狂话,震怒了每一个人,一个颔下灰须的老者道:“嘿嘿!你到阎王老子面前去告我好了,我叫飞猿常云天,乃衡山派的。”
左边三个年青壮士道:“昆仑三剑震西北——”正中一个手拿烟杆的土老儿,呼了口烟道:“老烟枪董立是也——”右边平持长剑的中年人接口道:“河朔一剑王云长——”他旁边一个中年和尚,摸了摸光头道:“峨帽法清,即是小僧,贫僧劝施主你还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飞猿常云天说道:“法清大师,你这可是对牛弹琴,毫无作用。”
落星追魂悲愤地看着这些江湖中成名的正派大侠,他怒道:“这就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作风——”昆仑三剑叱道:“住口!除恶务尽,像你这等人,还须讲道义?——”落星追魂道:“好!很好—”他的怒气充满了心胸里。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于是他问道:“你们都自认生平没作一件恶事?谁能够承认他是绝对良善?”
他这话问得每个人都一楞,回顾各人生平,的确不止只作一件恶事,故此无人敢回答。
落星追魂仰天一个哈哈道:“除恶务尽?倒要我落星追魂来替上天行道——”现在他的眼前又映上了当年巧手追魂在中条山,为各派围攻的悲惨情景,他眼睛里仇恨的光芒,闪射出来,他恨声道:“杀!”这个短暂的字,敲动了每个人心里那畏惧的一弦………在这声有如金石的声音里,只见落星追魂右手长剑缓缓的举起,直指上天,左手长剑却摆了“追魂十二巧打”的起手式“午夜惊魂”,他这时可是运用他那独特天下的“两心神功”,将心神一分为二,预备施出那天下震惊,无敌不摧的“落星九式”一举歼灭这些无耻的正派剑客。
他这样缓慢的运聚全身功力,那手拿一根大烟杆的老烟枪董立,见到他这种模样,心里不耐烦,喝道:“装什么鬼样,看招!”喝声里,他一掉烟杆,斜斜的劈下,杆头直奔对方胸腹大|茓。
就在他咽杆递出的刹那,只见落星追魂星目倏张,两道闪光一绞一晃,那枝烟杆断为九截,他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已经贯穿心脏,例地死去。
落星追魂长剑一出,那无边的剑气,将园内数十支火把,都拂熄了,顿时园内一片漆黑。
只听见“丝丝”的剑气,划破空气,只见到一大片银色的光圈,在翱翔飞舞,每一个起落,就有一声惨叫发出,每一个变招,即有一人倒下。
仅仅是一刹那的时间,两道长虹,经天而起,一声尖锐的长啸声里,闪光一现即隐,银虹剑光已经杏无踪影了。
园里躺下了九具尸体,静静地。
屋里躺下了二十具尸体,静静地。
但江湖上却开始颤抖了,深深的颤抖着。
血的报复,已经展开第一页。
★★崁
碧空如洗,澄蓝一片,没有一丝云。
秋风轻轻自田野吹来………
这时在洛阳城外的一条官道上,有一幕非常动人的惜别场面——这是一对男女——当然罗!否则这场面就不够动人了,你说是吗?
男的身穿白色儒衫,俊目剑眉,朱唇玉鼻,文雅潇洒的骑在一匹纯白没有杂毛的马上。
女的一身淡紫衣衫,柳眉凤目,樱口瑶鼻,美丽大方的骑在一匹墨黑没有杂毛的马上。
这时只见女的睑上浮现一层哀怨之色,他蹙上了秀眉,轻声道:“难道你真个要跟我分开么?”声音娇柔,动人之极。
男的看到她这种神色,心里好像不忍,但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后,便朗声道:“小生游学在外,此去要到华山,故此非要跟姑娘分别不可。”
她说道:“你可真的姓黎?这次多蒙你操劳,我的病况方始痊愈,这种恩惠,叫我怎能报答——”他怔了一下道:“小生的确叫做黎云,而此次亦是一个名号云龙一现的大侠,碰见那两个贼子,方始将你救下………”“至于你这点小病,更不必感谢我,须知处身外地,谁人没有病痛?小生此次能为姑娘略效微劳,甚是荣幸。”
她凝视着他那丰神朗逸的面庞,轻声道:“那么你到华山后,行止如何呢?”
他闻言后,楞了一下,抬头仰望着碧空,一股茫然的神色浮在他脸上,他缓缓道:“天涯海角,四顾茫茫………我也许可能要到四川去——”她轻声一笑好似甚为高兴,她说道:“那么你可要到峨帽山来找我,我就在西山碧灵观里,那是我师父慧觉大师自己修造的………到明年春天前,我一直都会在山里等着你。”
他苦笑了一下,道:“如果有时问,我也许会去………”她娇声道:“不行!你非去不可,我会一直等你来。”
他无可奈何的点了下头道:“好罢!我去就是了,是恐怕你师父不欢迎我。”
她连忙道:“不会的,师父她老人家最是疼爱我了,绝对会非常欢迎你。”
他看了她那略为瘦削,但甚是红润的面颊一下,便说道:“那么现在就此再见了——”她眼眶一红,自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说道:“这个给你——”一扬手,抛到他的身上。
她遏住自己将要落下的泪珠,一拉缰绳,便飞驰而去,随风飘来她的娇声:“一定要来哟—………珍重再见………”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个碧绿的玉马,只觉触手冰冷,但是冷的感觉里,又有一股暖和,传进他的心底,他喃喃道:“罗刹仙子刘雪红………奇怪!她怎么会有这个绰号?看来她很是温柔,可爱………”他正想到这里,数匹快马,急骤的奔驰过来,带起一大片灰尘,飞快地自他身边驰过,马上骑士低叱道:“小子。你瞎了眼!”
他闻言双目一睁,右手提起至胸,伹他似有感触,所以立刻放下了右手,哼凿道:“便宜你们了——”他拍拍身上的黄灰,抖了一下缰声,白马向前奔驰而去,他将绿玉马放到怀里,这时他又嗅到了那股芬芳的气息。那有若芝兰的馨香,令他觉得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摇摇头,缓缓的骑马前去………他心里是非常的宁静,没有什么烦思,但这时江湖上却为他而大大地震动,因为:远处边陲的河套煞君——邪道第一高手,怒下天蜈令,通令所有的徒子徒孙,都找寻落星追魂下落,预备杀之好为他的幼子花花太岁报那断臂之仇。
并且他还派他的四大弟子,那归隐三十年的老魔头——金甲神,银甲魔,铜甲鬼,铁甲怪等四大神魔,到中原来擒拿落星追魂。
而另一方面,中原各大宗派也联合起来,由少林发出侠义令,召集天下正道侠客,到少林集会,共商擒拿落星追魂之计划,好为各派死亡弟子复仇。
因此,整个江湖道激起一道浪涛,人人都说着落星追魂,人人都怕着落星追魂。
但每一人都想能擒获落星追魂,因为那就是名誉、财富、光荣………的代名词,只要谁能击败他,谁就能获有这一切的一切……然而李剑铭本人并不知道,他只按照着自己既定的计划进行着。
是的,他在进行着……
华山,仍然像以前一样静静的,白云依然缭绕,山鸟依然鸣叫。风,也依然轻轻的吹……一切都没有变——“是的,一切都像以前那样。”一个白衣儒衫,风度潇洒的少年书生,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华山,他低喟着说道。
他负手背后,胁下挂着一支长剑,神情飘逸的站在山脚下,方待要上山时。
蓦地一声铃响——
一匹浑身黑亮光滑健驴,“得得”声里,轻快地奔了过来。
他一看,只见驴背上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褐衫土老儿,和一个头扎红色包头布,身穿花绸衫的怪婆子。
那两人在驴背上谈谈笑笑,还打情骂俏的,把他看得身上一阵肉麻,心想道:“这世上真个无奇不有,像这样老的老人,还会这样肉麻……”他摇了摇头,浅笑了一下。
这时那驴上的两个老人,好像看到他在摇头是看不惯他们的行为,那老婆子非常愤怒地,自驴背上跃起了飞出五丈,落在他的面前,右手一叉腰,左手五指作了个花式,指着他的鼻子叱道:“小孩子,你可是笑你祖奶奶?”
这白衫儒生一听,心里怒道:“我李剑铭岂是好惹?你这死老婆子,竞敢如此?哼!看你敢对我怎样——”但他仍然静静站在那里,理都没理这老婆子。
老婆于一见他如此,甚是震怒,她那睑上的层层叠叠的绉纹,一阵颤动,灰色秃眉往下一挂,扬起了她那鸡皮鸟爪,便待………这时一个苍老的笑声传来,一只硕大粗糙的毛手,已抓住老婆子扬起的右手,那个土老儿笑道:“痴婆子呀!你真是太痴了,这小娃娃被你吓得已经楞住了,叫他怎么回答你?”
痴婆子的手被抓住,她顿时换上一副笑脸,回头对上老头儿娇声娇气道:“哟!你这天聋叟真个是慈悲心肠!我多么爱你呀!”她一面说着,一面还把身子偎了过去,靠在土老儿的怀里,那样子真是妙绝人寰……李剑铭心里直想吐,身上的肉,麻了一阵又一阵的,他忖道:“这个妖精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他正在想着这个念头时,却见到那叫天聋叟的,笑眯眯地,一手将痴婆子搂进怀里,低下头,在她那老若树皮的脸上,亲吻了一下。
痴婆子扭了一下身子,“嗤”地一声,娇笑道:“你这死鬼,专门占人便宜,我不来了……”她举起她那自己认为是“玉手”的鸡爪,住嘴上一掩,盖住那将要露出的黄澄澄的金牙——敢情她满嘴牙齿已经掉个精光,装的全是假牙。
天聋叟这时方始正容道:“你不要闹了,这小娃娃可能是人不舒服——”说着,他对正在非常难受的李剑铭说道:“小娃娃,你可是华山派的?”
李剑铭摇了摇头。
天聋叟道:“我晓得你也不会武,那你这次华山来,是作什么呢?”
李剑铭未及作答,那痴婆子说道:“死鬼,你问他干什么?可要收干儿子?我看他的年纪做我们的干孙子都不配。”
天聋叟道:“你我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一身绝艺也要找个徒弟来承受,我看这小娃娃还不错,想收他作徒弟。”
李剑铭闻言,忖道:“这两个老妖怪,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竟会看上我来了,我且开他们一个玩笑………”他暗暗的决定了一个好笑的念头。
且说痴婆子听天聋叟如此一说,她怪目一睁,两道秃眉一扬,盯着李剑铭瞧了一眼。
然后侧头对天聋叟道:“嗯!你的眼光还不错,这娃娃根骨很好,只是过于文弱,练起武功来较为费时。李剑铭一听,心里暗笑这老婆干,有眼无珠,把他看成一个书生,于是他更装成文弱的样子天聋叟见痴婆子也表赞成,他很高兴地问道:“小娃娃,你可愿意跟我们习武?”李剑铭道:“小生此次上华山,亦是欲求华山的老仙长慈悲,收录小生为弟子……”他说到这儿,那痴婆子怒道:“什么老仙长!是死牛鼻子!”
李剑铭装成畏惧似的,应声道:“是……牛鼻子。小生欲上华山求那老……老牛鼻子收录为弟子……”他此时心里叫苦道:“那我不成了小牛鼻子了,真晦气!”
天聋叟道:“那刚好,我看你还是投在我门下好了。”
痴婆子叱道:“你这土小子,那有什么稀奇,你看——”话声里,她右手一扬,只见二丈之外的一株大树,应声而倒,“哗啦”一声大响,把李剑铭吓得跳了起来。
他惊悸的样子,使得天聋叟“呵呵”大笑,频说:“不用怕,不用怕。”
李剑铭一见那大树断处,他心里忖道:“这老婆子的功力,至少有六十年以上,否则断处不会如此平滑……”那痴婆子得意地,咧开了血盆大口道:“你看我这功夫,可不可以做你的师父?”
剑铭犹疑道:“山上的老……牛鼻子,功夫还要大……”婆子气道:“走!我带你去上山去,看我们杀得那些牛鼻子,不叫爹叫娘才怪,死鬼,走!”
天聋叟道:“本来我们就是要到华山来找玄真子那老牛鼻子算旧帐,走就走!”他对那黑驴作了个手势,便一迳上山。
走了几步,他把李剑铭一提,施展轻功,与痴婆子并肩飞奔而上。
李剑铭看着这山道的风光,回溯数年前在这儿,被一鹗子打伤内腑的情景,他不禁感慨着…仅一瞬间——天聋叟已经跃到半山以上,这时路上每一段距离,即有一个华山弟子把守,每人都是长剑出鞘,神情紧张。
他们一见到天聋叟、痴婆子跃上,纷纷上前拦截,但是仅是一招,就已经长剑脱手,被杀而死。
一路上去,满地都是尸首,连李剑铭也不禁为天聋叟、痴婆子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狠辣手段而心惊,他忖道:“这两个魔头与华山派有何仇恨?”实在好笑,别人称他为魔头,他现在倒说别人是魔头。
这时山里钟声急响,那原先的一片宁静,已经完主破破坏了,而代之的是腾腾的杀气,吵杂的人声。
天聋叟提着李剑铭,施展他那独门的轻功,真个快若疾风,飞腾直上。
三清观前的一块大土坪上,此时聚集得满满的一大片人,神情紧张的伫立着。
数声惨叫很清晰的传了过来后,接着两声怪笑里,三条人影,像飞翔在空中的巨鸟样,急降而下。
风声一定,那飞落下的一个白髯苍苍的老儿,见到观前摆开的壮观的场面,他呵呵一笑,走了过去道:“你们这些臭牛鼻子,摆这个阵式给谁看?嘿嘿,难道吓得了我天聋叟不成。”
天聋叟顾盼自如,神情傲然的说完话后,他一见面前的这群道士,个个都有若不闻不问,木然的呆视着他。竟然未能震惊抖颤起来,他怒气顿时勃然,喝道:“玄真子!你这老牛鼻子替我过来!”
他喝声方完,在对面的道上群里的前排中,走出了一个五绺长髯,仙风道骨,神情肃然的老道。他把手中云拂一拂,稽首道:“无量寿佛,施主此来敝观,乱造杀孽,冒渎华山,意欲何为?”
天聋叟还未作答,一个头包红巾,身着花衫的怪老太婆,移动她那三寸金莲,忸忸怩怩的走过来,娇声喝道:“玄真子这死牛鼻子,躲到那里去了,替我滚出来!”她鼻子一绉,灰色秃眉往下一挂,左手叉着腰,右手摆了个美妙的花式,五指尖尖的指着那面前叫的老道。
老道看见她这丑态,从心底起了一阵恶心,他一皱长眉,嚎声道:“你就是那三十年前为先师镇在六盘山的痴婆子嚒?想不到三十年的禁囚,竟也不能将你的恶性磨去,无量寿佛。”
痴婆子一听,怒道:“牛鼻子不识好歹,今日我就是要来把你们华山派的杀个精光,呸!
看掌!”
说着,她双手提到胸前,推出一道掌劲,直奔老道。
那老道沉声道:“来得好!”他左足跨前一步,扬起虚飘飘的道袍,也推出一股狂飙,迎上前去。
只听到“嘭”地一声巨响,他颔下长髯飞了起来,一个身子,“蹬蹬”退了两步,足下那双云履,陷下土里二寸有余。
而那痴婆子也是站不住身体,摇幌了两下,倒退了一步方始站稳。
老道睑上一红,他提起右手,拂了拂长髯,上前走了两步,便待进招。
此时,天聋叟身子一幌,跃到老道面前问道:“老道你说什么先师?难道玄真子已经死了?”
老道士答道:“正是,家师已在四年前仙去……”他说到这儿,痴婆子急问道:“牛鼻子!你这话可真?”
老道士怒道:“还有假的不成?”
天聋叟和痴婆子闻言,心里一怔,痴婆子自语道:“玄真子呀!你倒见机,一死了之,可把我熬了三十年的苦……”她想到了三十年来,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府之下,日夕受到那寒煞之气的熬炼。
于是她怒暍道:“你可是现在的掌门?”
老道答道:“贫道元妙并非本派掌门……”天聋叟冷笑道:“好!那么你接我一掌罢!”
话声中,他双掌提至头顶,只听他低吼一声,两只阔若蒲扇的粗大毛手,渐渐涨大,转为黑色……元妙见到他如此模样,心里忐忑,他连忙运气凝神将内力提起,凝聚在掌中,一护胸前一置腰间,双目紧盯着天聋叟……正当他们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那观前密密聚集的华山弟子,蓦地分开一条通道,一个黑髯瘦削,精神奕奕的中年全真,走了出来。
他一见天聋叟抬起高高的黑色阔大手掌,正要劈下之际,心知师弟非其敌手。
他斗然大暍一声,双足顿处,飞起四丈,带着他双掌劈出的掌劲,直扑天聋叟,势逾怒雷闪电,威猛骇人。
“嘭”地大响,他一个身子,倒飞出三丈之后,方始落到地上,而天聋叟也是连连退出八步之遥,才立定身子………那两排气浪激起一地的砂石,飞在空中。
元妙一见那中年全真替他接下了一掌,他喜呼道:“掌门师兄!神功已经练戍了?”
中年全真稍一颔首,即轻轻的一移,跃到正在楞住的天聋叟面前,他叱道:“三十年前先师和天山飞侠,看你们两个杀孽满身,为害武林,乃将你们囚禁在六盘山中古洞之内,其意亦是要你们能韬光养晦,反省改过,无奈你们经过三十年后,竟仍然不改前非,上我华山启造杀孽……”原来这天聋叟和痴婆子,成名于四十年前,堀起苗岭,心黑手辣,杀人无数,后来到中原来,为武林六老中的天山飞侠与华山玄真子两人,共同联合起来,将之擒获,置于六盘山中一地|茓,以两人的功力,把洞口用巨石堵死,禁囚两人至死。
然不料竟让他们把地|茓里的阴煞之气,凝聚起来,而炼成了师门的奇功……故而首先就到华山来找玄真子报仇,不料玄真子已经逝去,而他的徒弟竟也如此厉害。
天聋叟楞住了,想不到三十年苫炼的功夫,竟不能取胜对方一个晚辈,他问道:“你就是华山掌门?’中年道士道:“贫道元幻,江湖人称八指仙翁……”天聋叟怒这:“好!我倒要看看华山神功有何奇绝之处!”他心里愈想愈不是味,乃向八指仙翁挑战。
八指仙翁笑道:“贫道愿以一枝长剑,领教两位施主的奇功。”
他此言一出,全场除了一个人之外,全都大惊。元妙上前道:“掌门师兄,这两个魔头四十年前即已成名,请师兄多加考虑……”八指仙翁道:“师弟不须耽心。”
那天聋叟和痴婆子此时心里怒火上升,天聋叟怒极反笑道:“四十年前玄真子老道,也不敢对我天聋叟如此狂妄!哈哈!看掌!’他说到这里,进步欺身,双掌一合一分,卷起两道寒煞掌劲,扑到八指仙翁身上,而痴婆子也是一顿金莲,跃起二丈,推出一股狂飙,罩向元幻。
八指仙翁轻哼一声,左手向外一划,右手快若电闪的拔出背上长剑,扬起一大片光网,分袭攻来二人。
天聋叟掌劲一出,即受对方左掌压住,攻势一窒,即见数缕剑光已经探至自己胸前十大要|茓。
那寒气森森的剑气,令到胸前肌肤都已经刺痛,他急忙间,双掌向下一压,整个身子横飞起来。
在空中,他双足急踢对方面门,右手一压,秘练的独门“木杓阴掌”,已经无声无息的渗了出去。
在这同时,那被剑光逼开的痴婆子,也向八指仙翁后背要|茓,连续的发出了二掌,招招毒辣,式式诡异。
八指仙翁惊觉来招狠辣,他“嘿”一地一声,坐马蹲身,长剑斜斜向上,刺出数剑,剑剑都招呼着跃在空中天聋叟脚心“涌泉|茓”。
左手虚虚反臂,向后发出一招,预备挡开自后袭来的数股狂飙。
那知突觉顶上压力一加,道冠已经接触到渗下的特殊奇功……他喉间吼了一声,双目圆睁,四肢贯满了劲力,只见他振臂一抖,颔下里髯,顿时无风自动,那颤抖晃动约掌心里,发出一股青色的气劲,向外撑去……只听到“波”地轻响,天聋叟震飞出三丈之外,一交跌倒地上,而那痴婆子却更是跌得爬都爬不起来。
华山弟子顿时欢盘雷动的大喊一声道:“太清罡气!”
此时八指仙翁那高高隆起的道袍,又回复原状,他喝止了本门弟子欢呼后,说道:“施主‘木杓阴掌’虽然功力深湛,但倒底非玄门‘太清罡气’之敌……”他原待好妤教训天聋叟和痴婆子一顿,但只听到一声震耳的喝叱,把整个华山都震得悚然一惊。
在他惊恐里,一道淡白的影子,飞跃过来,抓住那坐在地上的天聋叟。
天聋叟心情正到遭重大的打击,他悲哀的坐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量,都好像已经失去了,他此时宁愿有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那时才能把这个脸皮,放了下来。
他正哀怒着,突见眼前一花,那个在山下遇见的少年,已鬼魅似的站在他面前,脸上满布寒霜。
他心里一愕,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之际,那白衫少年沉声问道:“你是木杓飞魔的什么人?”声音里竟满布着煞气……原来李剑铭一直在上来后,就没有看这边,他悠闲的背着手,望着山峦间峥嵘的怪石,望着疏林里几片仍然青绿的叶子,他的心沉湎在另一个境界里……因为他存心让华山派的和天聋叟作—决斗,看看那时情势如何,再决定自己出手与否。
但不料一声巨大的欢呼声,自广场上响起,顿时把他的视线带回场中。
到这时他才发觉天聋叟和痴婆子已经被一中年道士击败,而那道土所用的竟是一种玄门的“太清罡气”,而天聋叟用的却是“木杓阴掌”。
“木杓阴掌”这四个字,顿时有若巨锤似的敲在他心坎里。
他清晰的记得他的父亲——巧手追魂李英杰,是被苗岭的“木杓飞魔”以“木杓阴掌”,在终南山中,打下万丈深渊,而致粉身碎骨……所以他神经一紧,连忙跃到天聋叟面前,追问“木杓飞魔”之下落。
天垄叟一听,楞道:“那是我师弟……”他话犹未完,李剑铭就追问道:“现在你可知他在何处?”语气阴森严峻。
天聋叟怒道:’小娃娃,这又与你何干?”
李剑铭冷哼一声,五指倏出,已快若疾风的扣住了天聋叟的“腕脉|茓”,他喝道:“你是说还不说?”
天聋叟惊觉来招,待要躲开,却已不及,一把就被扣住,顿时浑身一麻,他咬紧着牙,硬是不说。
李剑铭道:“你真不说?哼!”
他手指飞快的一动,已点住天聋叟六大|茓,顿时天垄叟全身有若被拆开来似的,痛得他叫了起来,汗在迅速的流出……李剑铭正待点那最后一个|茓道时,惊觉背后汹涌澎湃的劲力压体而至。
他冷哼一声,右手轻飘飘的向后一推,只听惨叫一声,痴婆子一个身子,飞出数丈,跌死在地,四肢破碎,血肉模糊……他手上毫不留情的点了天聋叟的残|茓,只听呻吟嘶叫里,天聋叟哼道:“我说!我……说……他在……四川万源县的官渡湾……”李剑铭问道:“他化名什么?”
天聋叟颤声道:“万天寿……”
李剑铭右手一按,已按到他胸前“当门|茓”,顿时天聋叟无声无息的死去……这时李剑铭站了起来,他看看楞着的满场华山弟子,于是他哼了一声道:“今天饶了你们这些牛鼻子……“元妙上前问道:“施主为何出口伤人?”他眼见对方施展绝世奇功,故而较为客气。
李剑铭此时心里急着到四川去报父仇,故而不愿多理,且一路上华山弟子,死状凄惨,他也不忍。
于是他瞪了一下元幻和元妙,以及所有望着他的华山弟子后,他默默的走了。
才走两步,元妙拦住道:“施主如此就走?”
李剑铭沉声道:“今天若非我有事,绝不放过你们,你倒还要找我麻烦?哼!”他双目一张间,那慑人的神光,将元妙吓得退了一步。
他哈哈一笑,便待飞身离去。
元妙胀红着脸,他斗然移前两步,挡在李剑铭面前,双掌一合,凝神静气的望着对方。
李剑铭见他这样,脸上寒霜顿时罩上,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举步上前……元妙老道紧张地提起双掌……正当此时,一道青色人影跃了过来,拦在李剑铭面前,他喝道:“元妙,你走!”元妙道人应了一声,跃了开去。
李剑铭一看,见到这正是华山派掌门——元幻道人,他斜着眼,看了看八指仙翁,神情傲慢之极。
八指仙翁打量了眼前的青年儒生一下,不悦道:“少侠属何宗派?此来华山意欲何为?”
他起先见到这位青年书生的诡异轻功,心里便是一惊,后来又见到那反掌劈死痴婆子的一招奇功,更令他心里惊疑不定,辨别不出属于什么宗派,故而有此一问。
李剑铭冷然道:“难道华山是你私产?别人就不能来?”
八指仙翁一楞,随即怒道:“无知小儿,竟敢在我面前如此胡言……”他右手圈指,在左手握着的长剑上一弹,只听“铮”地一声清响,宝剑已给一断两截。
李剑铭一看,冷笑道:“你华山派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又何必糟塌一把宝剑呢?”
八指仙翁气得微微发抖,他怒喝道:“无知小辈,今天我可要代你师父教训你一顿!”
他气呼呼地一扔断剑,双目凝视着李剑铭,强把一腔怒气压下。
李剑铭轻落地说道:“你既以剑招称能,我且叫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说着他慢条斯理的拾起地上的断剑,拿在手里,晃出一个光圈,说道:“你们拿剑来交给老道。”
八指仙翁怒哼一声,颔下黑髯根根无风自动,他把手一招,一名弟子捧着长剑送了上来。
他右手一接长剑,斗然划了个圆满的光弧,“丝丝”的剑气,自长剑上渗出,剑尖洒出一片耀眼的光影。
他长剑一收,横搭在左手两指上,凝神静气,意守丹田,两眼盯着那闪光的剑尖……李剑铭浅笑一声,说道:“看我出招。”
话音里,他断剑一挥,划出一排剑影,罩向八指仙翁面门,自剑影下,那断剑缺口颤抖地,刺到对方喉间“天突|茓”……,元幻见到李剑铭的长剑划出,他仍然伫立不动,手中长剑平横胸前,眼睛注视着那剌出的断剑。
突地,他心里一震,惊奇地忖道:“这不是‘海市蜃楼’吗?”
在急忙里,这个问题还未完全想透,那缕剑影已有若电闪般,递近喉间。
他低声“嘿”了一声,真气提起,一个身子平空地滑后一尺,长剑划出一招,只见一片耀眼光芒洒出……只听“锵!锵!锵……”数声,两支长剑交击在一起,连连弹起数次……两道人影一合之下,立即的分开,李剑铭握着断剑,轻笑一声,将剑往地下一掷,冷然望着八指仙翁。
元幻道人此时却握着一把没有剑刃的剑柄,楞住在那儿,微微地发着抖,华山弟子静静地,连一丝声息都不敢响——因为他们已经被这神妙的一场决战,把心弦都绷得紧紧的,但他们的眼睛却是望着地上,那断成数截的剑锋……原来李剑铭刺出的一剑,被元幻道人挡住,两只长剑在空中,交击了数下,自李剑铭剑上涌出的如山潜力,已把对方长剑震断数截,落在地上,只剩下一个空的剑柄,还被握在八指仙翁手里。
八指仙翁为武林六老中玄真子之长徒,内力浑厚,剑法高强,自掌华山派后,又获得本门失传神功“太清罡气”闭关三年后,方在今日出关。
那知一时运气不纯,被对方抢了个先机,将手中长剑也震断了,以他一个宗派的掌门,竟败在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少年手下,叫他怎有睑见人?
他悲哀地望着前面,但是他的视线已经茫然一片……良久,他方始问了一声道:“你是谁?”
李剑铭吟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话声里,他一抖双臂,拔起七丈,斜斜的向着山下落去,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这儿,元幻道人喃喃道:“落星追魂天下寒?他是谁呀?”
然而元妙道人却惊异着落星追魂是如此年青,如此慈悲……华山派逃过了一次大劫——现在。
但是,将来呢?
----------------------------------------------渔夫OCR,独家连载第七章天人交战有的人说落星追魂是一个中年虬髯大汉。
有的人说落星追魂是一个青年俊俏书生。
有的人说落星追魂是一个少年冷峻壮士。
…………………………………………………………于是天下的武林迷惑了——深深的迷惑了。他们既不知道落星追魂从何处而来,也不知道落星追魂将到何处去………于是,更多的武林人物赶到洛阳去………但是,这个时候,李剑铭已经踏进四川的界境了。
深秋,树上的黄叶,已经渐渐凋落………那最后的几片枯叶,脱离了枯干的树枝,在凄迷的秋风下,打了几个转,然后轻轻的躺在地上,任凭那无情的黄沙践踏。
正当黄昏时分,李剑铭跨着他那连日跋涉长途的白马,缓缓地走到了“万源”县的官渡湾。
此时夕阳西下,大地一片苍茫,远处的青山,近处的小桥,那静静的,偶而几只归鸦,飞过天际,扑到那光秃秃的树林里去………李剑铭自那长长的古道的一边,慢慢地驰了过来,他此时心里满怀着兴奋,同时也满怀着忧郁,因为他心里的创伤,仍然还没有平复,对于她——他的第一个所衷心敬爱的公孙慧琴,他仍然不能忘记,反而,她的影子愈来愈鲜明。
于是,他抚摸着心底的创伤,更加忧郁了………这时,他寥落地走近了这个小村庄,望着横过一道小溪的木桥,望着溪旁稀疏的垂柳,他的思潮又回到以前………他骑在那疲乏的马上,静静的伫立着,望着那小村里的人家………良久,良久………他摇摇头,感慨地叹息了一声,缓缓吟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他轻声喃喃道:“断肠人在天涯………”声音不胜悲哀之至。
他一带缰绳,白马踏着缓慢的步子,奔过了小桥,进到了这个不足二十人家的小村里。
他走到第一家门口,看到门扉虚掩,里面挣静的,没有什么声响,一眼望去,黯黯看不出有没有人。
他下了马,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见到无人回答,于是他问道:“里面有没有人?………”余声未完,便声见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外面是谁呀?”
李剑铭答道:“小生欲求主人允予借宿一晚………”门霏一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探头出来,他一见站在门口的李剑铭,心里一楞,忙不迭地问道:“公子,您是要来借宿的吗?”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嗯,小生赶路到此,天色已晚,冀求老丈能允借宿一晚,则………”那老者忙道:“相公,小老儿这儿脏得很,不适于相公您这等尊贵的人居住,小老儿告诉您,这儿过去一点,有个万大善人,他老人家乐善好施,对于贫病残废的人,都施舍救济,过两天是他老人家寿辰,您不若到他那儿去………”李剑铭一听,问道:“万大善人,他叫什么名字?”
老者道:“万大善人的善名,远近无人不知的,他老人家叫做万天寿——”他说到这儿,李剑铭心里一震,急道:“什么?万天寿?”他眼中精光暴射,望着面前老者。
那老者一见李剑铭神光毕露,有若利刃,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嗫嗫道:“相公,您………怎………么………啦!”
李剑铭见这老儿一副惊怕之容,他猛然觉醒自己的失了态,于是他一定神道:“没什么,你可知他住那儿?”
老者道:“喏!就在那片树林后的一块平地上,有一幢高大的房子,那就是了,这很好找的。”
李剑铭点点头道:“谢谢你,老丈。”说完,他一牵白马,向前走去。
那老者望着李剑铭潇洒的背影,他迷惑地摇了摇头,就把门关上,进屋去用饭了,他想不到他仅仅这么几句话,却已经影响到别人的生命了………却说李剑铭依那老者之言,走到一片树林后,果然见到一幢高大的房子,黑漆的门关得紧紧地,门上两个铁环,黑里发亮,在迷茫的暮色里,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他走到门前石阶上,伸出手来,待要敲门,但突地他觉得自己心里很是紧张,手也微微的发抖………倒底是经过长途的跋涉后,知道了自己仇人的下落,眼看马上就可以使得杀父仇人授首丧命,眼看亲仇得报,叫他心里怎不为之激动呢?
他缩回手,深深地呼吸了两口,镇定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然后握着铁环,重重地敲了数下,站在门口,等着人开门。
仅一会儿,便听见一人走来问道:“外面什么人呀?”
李剑铭道:“是我,欲在贵府借宿——”里面应了一声,便把门打开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下人,见到李剑铭这副文雅的样子,他忙不迭地道:“公子,请进——”李剑铭带着马,道谢一声,便走了进去,那仆人忙的把马接过,说道:“相公,我跟你牵去马房,好好喂喂它………”李剑铭谢了他一声,便走到客厅,这时另一个仆役很快便把茶递上,说道:“公子请用茶,我们老爷马上就出来了——”李剑铭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他啜了一口茶后,便抬头打量着屋子四周。
只见这个客厅,并不很美丽,墙上挂了几幅名人字画,墙角放置了几个花盆,雕花大理石的椅子,适当的摆置在屋内,看来甚是文雅………他正在浏览这室内的布置时,一声响亮的咳嗽声,自后面响起,跟着一个高大结壮红光满面的老人,自后堂走了过来。
李剑铭一见这老者,他心里一震,忖道:“听这声咳嗽,便知他内功深湛,中气十足了,但看这慈祥的样子,却又不可能会是个邪道的高手,我且慢慢问清楚,再作定夺。”他心里这样思忖,但却连忙站了起来,说道:“这位便是万大善人么?小生在此有礼了——”红面老人呵呵笑道:“相公不须客气,老朽便是万天寿。”
李剑铭道:“小生赶路到此,适逢天黑,想在贵府打扰一晚——”万天寿不等他说完,即笑道:“这个小事情,仆役自会为相公预备………”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道:“哦,相公,你还没有用过晚饭吧?”
李剑铭道:“小生因赶路太急,未曾——”他话未说完,万天寿连忙顿了顿脚道:“唉!下人们该死,竟让相公空着肚子,现在我就叫他们预备饭菜。”
他说完,歉然的对李剑铭笑了笑,便吩咐仆人摆上酒菜。
李剑铭道:“老先生不须客气,小生对于饮食一向随便——”万天寿道:“那里,那里,小地方没有什么,恐怕待慢先生了。”
话语间,仆役已将酒菜摆好;万天寿忙请李剑铭入座,而他则在旁作陪,但是他却只吃素菜拌酒………待至酒过三巡,菜上五道后,李剑铭试探地道:“老先生您以前大概是为国效劳,而今在家静享清福………”万天寿摇了摇头,说道:“唉!往事有若恶梦,不值一提,提起来亦是徒增内疚………唉!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着,他两眼迷茫的望着墙上,唏嘘一下。
李剑铭随着他的视线,往墙上一看,见到是一幅字画,上书:“以前种种,有如昨日死,以后种种,有如今日生。”画的是一个和尚脸现神光,合掌默然,在旁边放着一把弯弯的尖刀;在尖刀旁书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看到这幅字画,心里一震,胸中的感情,顿时汹涌如潮,难以遏止,他连忙端起酒杯,敬了一杯酒,把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
停了一下,他又问道:“老先生你礼佛吃斋,行善乐施,真个是上邀天眷,精神还是奕奕………”万天寿一听,面色一变,喃喃道:“上邀天眷?………唉!只不过是想为减轻往日罪孽,好使来生得以免受轮回之苦罢了—………”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说到这里,他蓦地惊觉自己的失态,于是他讪讪道:“相公请原谅老朽失神。”
他一拂短须说道:“相公,你自己用饭,老朽身体稍感不适,失陪了。”
他对李剑铭拱一拱手,便起步离去,走了两步,对着站在一旁的仆役道:“等相公用好饭,带他到房里去憩息,你们也可以早些休息了。”说完,他缓缓的走进后堂去。
李剑铭望着他的背影离去后,心里忖道:“看他的脚步如此缓慢,好像心里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而且他的脸上也失去了刚才的开朗………看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像邪门中人………我且在晚上去看看他倒底是不是那‘木杓飞魔’。”
他作了这个决定后,便匆匆的把饭吃完,当时即有仆人带他到房里去安寝。
李剑铭睁开了眼睛,躺在床上,眼望屋顶,他心里在想着刚才壁上挂着的那两句话………以前他对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觉得很是怀疑,根本就不去考虑它的价值,但是今晚见到万天寿,那种懊悔渗合着痛叹的复杂情绪时,他不禁对这句话重新加以估计了。
他一向认为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只能用残忍的手段对付他,否则就因自己这一念之慈,而使更多的人受苦,自己的这个念头,也就会促使更多的罪恶发生。
因此,他那本来良善的心理,竟慢慢的变为偏激不正,而他对于那些作有恶事的人,下手也就不留情了,他根本没有考虑到是否应该有个机会,来让那些人反省,而致重新做人。
他的脑里只想到了凡是恶人,都应该杀,绝不能留情,因为他自己就是深受恶人磨折,欺凌过的,非常了解那受侮辱欺凌后,心里的情绪。
故他行道江湖仅半年多,死在他手下的,其数不少,虽然偶而那深藏心底的良知,激发出来,使他不忍过份狠毒,但他的双手,已经染上不少血腥………这时他纷乱地想着人性的善恶,想着善恶的分别,他思绪愈来愈乱,好似一团乱的丝线,纠缠在一起,简直无法解开。
于是,他烦恼地翻个身,自言自语道:“我要去问问他倒底是不是‘木杓飞魔’,那天聋叟说的话,倒底是不是真的………”说型这里,他蓦地坐了起来,一个翻身,便跃下床来。
他将外袍一脱,把一条面巾,蒙在睑上,一个飞身,便穿出窗户,跃到屋顶上。
迎着清凉的夜风,他打量了一下整个房子的形势,便一振臂,向着后面的一间,还在亮着灯光的房子跃去。他跃到窗前,一个“倒卷珠帘”,用舌尖轻轻的舐破一个小洞,朝里面望去………他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背着窗口,面向壁上的佛像,在喃喃地念着经文,还隐约地可听见佛珠拨动的声响………李剑铭一见这个老者正是本宅主人——万天寿,也就是他心里怀疑着的杀父仇人——“木杓飞魔”。
他听了一下,尽是些佛经的深奥经文,一句都听不懂,于是他一伸手,轻轻贴在窗棂上,略一出力,便将窗子推开。
一个闪身,有若一片落叶似的,毫无声息地,飘落在室内,一个反手,他又将窗户关好。
这时万天寿仍然跪在蒲团上,低头喃喃念着经文,根本没有发觉有人进到屋里来。
李剑铭轻轻一滑,已经到了万天寿背后,他抬头见到桌上供着一尊如来佛祖,墙上挂着一幅观世音像,旁边放着一个大木鱼,一本线装的经文。
香炉里数根香在燃烧着,屋里香烟缭绕,庄严沉肃,而且神秘………李剑铭站在后面,看着万天寿的白头,他沉下了嗓子,阴森地“嘿”了一声。
在这肃穆的小佛堂里,这声“嘿”声,好像一个个巨雷样的,击在万天寿的心里,他身子一伏,借势穿出两尺,飞快地站了起来。
一个转身,他见到一个蒙着睑,身穿白色劲装的人,有若鬼魅似的,站在佛堂里,冷寞地看着自己。
他惊异着以自己这等功夫,竟然会被人于不知不觉中,掩到了背后,直待对方发声,方始警觉。
像这份轻功,真个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绝顶地步了,叫他怎能不惊诧呢?
他在不明对方来意之前,自然会起一种警觉的心里,待至看清是个蒙面人后,他便坦然地道:“大侠何人?夤夜来此,又为何事?”
蒙着面的李剑铭,听他这么一说,自鼻孔里冷哼一声,说道:“你可是昔日苗疆的‘木杓飞魔’?”
万天寿闻言一楞,说道:“大侠与‘木杓飞魔’有何仇恨?意欲找他如何?”
李剑铭沉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说到这儿,他一顿,眼中锋芒毕露,道:“且慢,你可就是‘木杓飞魔’?”
万天寿点点头,说道:“今日的万天寿,亦即旧日的‘木杓飞魔’,大侠令尊为何人?
老朽不知………”
李剑铭道:“巧手追魂李英杰你知道吗?”
万天寿一惊,呼道:“就是那怀着‘落星秘笈’,在终南山口跌下深渊的李英杰?………”李剑铭道:“不错?那就是家父………”他狠声道:“杀父仇人,你偿命吧!”他一提双手至胸,慢慢………万天寿见到他盛怒的样子,合掌低头道:“阿弥陀佛,兰因絮果,恩怨轮回,你下手罢。”说着,他背过头去,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拜佛,静待李剑铭下手………李剑铭见他这个样子,他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可要束手送死?”
万天寿低声道:“老朽昔年所种恶因太多,今日自然得受恶果,而且我已看破尘世,得蒙大侠了此尘缘,心中甚是安静,也不必日夜受那悔恨痛苦之煎熬,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于是他又喃喃地念起经来了。
李剑铭双眉一竖,提起了双掌,劲力已经提至掌心,只要略为一扬,便可将他杀父的仇人,立毙于掌下。
但他眼看万天寿安祥的神态,那种视死如归的样子,使他的手掌,放不下来。
他忖道:“以前我父亲在终南山,被他打下万丈深渊,而致粉身碎骨……”“啊!那是种多么惨的情形呀!纷身碎骨,血肉模糊,那是我父亲呀!我亲生的父亲,他为我而丧尽生命………”“我现在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只要掌力一发,那么父仇血恨,就能够得报………”他想到这里,牙关一咬,双掌渐渐下移,他那白色的劲装,倏然鼓起老高,地面上也已深深的陷下了两个脚迎……万天寿心情宁静愉快,因为数年来的心愿得了,尘缘将结,望着桌上含笑的如来佛像,他彷佛觉得自己此时是最接近佛了,最最了解佛………灵台空寂,毫无尘染,他觉得背上已经触到一层气劲,于是他闭上眼睛,喜悦地喊了声“阿弥陀佛”。——就在这一刹那间,李剑铭猛地一抬头,彷佛看到了香烟缭绕中,如来佛祖双眼在瞪着他,而从自己心灵的深处,也发出了一声呐喊道:“停止下来!你不能杀一个毫无反抗的人,你不能杀一个已经存心向善的人,虽然他曾是一个恶人,但现在他已经觉悟往日之非,而重新做人,你能忍心杀他吗?你那善良的天性,难道已经蒙蔽住?住手,你放过他!”
这个声音在他灵魂的深处呐喊着,他那双手掌停留在空中,竟然没有移下半分………正当此时,一声佛号呼起,响进他的耳里,顿时有若雷殛似的,他全身神经一绷,手掌撤回,一个身子倒滑出数尺,怔了怔不动。
他心里思潮汹涌翻滚,无法遏止,那出不出手杀死万天寿的念头,仍然翻翻滚滚地………他一直都是以报父仇,为自己跋涉江湖,行走天涯的最大目标,但这次却是在这种环境之下,这种情形下,遇到了“木杓飞魔”万天寿。
这叫他在下手时,心坎里一直不安,听到了那声佛号,更有若巨雷样的,重重的击动了他的心弦,使他不自禁的跃了开去………顿时室内静穆了,这种肃穆的气氛,紧紧包围着他,压得他简直透不过气来,他重重的吐了口气………飞快地,他脑中的思绪一转,一个神圣的念头,自心灵的良知里萌发。
他冷静地说道:“看到你已经存心向善,我今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自己去忏悔着往日的那些罪恶,而能更加的向善,所以我现在不杀你,但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但是我的亲仇也该报,所以我将截你之发………”在话声里,只听“呛”地一声轻响,白光电闪之下,那跪立着的万天寿,满头白发,已经被长剑削落在地,洒在蒲团的四周。
李剑铭沉声道:“以发代首,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话音一落,他倒穿身子,打开窗户,飞跃上屋了,依稀他听见万天寿轻声哭泣着……望着夜空数点稀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沁的晚风,然后双足一点,跃回自己的房里。
此时,他的心境非常愉快,好似解落了一个死结似的,又好似做完一件非常艰巨的事,使他心里的重担,已经全部移去。
他回到房里,很快地便睡着了,因为他做了一件心安的事………次日清晨——李剑铭牵着马,步出了大门,他回头对站在门口的万天寿一拱手道:“老丈,请回,小生就此告别了。”
万天寿一合掌道:“老朽即将削发为僧,此地家产,亦会捐出造一大桥,好为地方造福,也可稍赎往日罪孽,此皆相公所赐。”他语气里的意思,是已经晓得李剑铭是谁了。
李剑铭望着他那在旭日下发亮的光头,彷佛看到了一个新生的灵魂,在发出光辉,他颔首说道:“愿老丈一切保重,后会有期。”
说着,他跃上白马,一夹马腹,“泼啦啦”的奔向前去………万天寿望着他那潇洒的身影,从朝阳下离去,眼角顿时湿润起来,他低头祷道:“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你,一路平安………”一阵轻风吹来,把他的话,吹送出去,飘得远远的………口口口天气阴沉沉的,云层好几天都是这样的低垂着,根本连一丝开朗的颜色都没有。
李剑铭骑着他的那匹白马,在阴黯的天气里,一连赶了几天的路程。
这天,他来到了一个小镇,闻着那潮湿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很是疲乏,彷佛心灵也开始郁闭了,整个身子都是懒洋洋的。
他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长鬃,望着阴霾四合的天际,望着灰色的远山,他叹息一声忖道:“整个日子,都在赶路里过去了,为了报那无尽的深仇,我一处又一处的跋涉着,随着我的行踪,彷佛白马也变得衰老了………唉!感情的重担,一直压在我的心灵,但我却没有觉出它的甜蜜,只尝到了它的苦味,现在我发觉我来到这世界,不是享福的,而是来承担感情的债………”他茫然的摇摇头,让白马缓缓地向前走去,他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情绪,又继续的想道:“现在我的心灵是那样地空虚,对于千里寻仇,已经开始厌倦,好像急须一个什么东西,来把它填满,但我对刘雪红仍然没有什么特殊好感。”
“除了那双眼睛外,其他的都不能激起我心底的涟漪,不像公孙慧琴,使我的心弦整个为之震撼,也许我是不可能再碰见第二个如此强烈地激动我心弦的女人………”他孤独地跋涉江湖,来了结上代的恩怨仇恨,除了偶而碰见一些可笑的事,他很少笑过,因此他的心情渐渐的趋向偏激。
那往日心底的疮疤,渐渐平复之际,他觉察出自己的空虚,所以他渴望着爱情的滋润,渴望着能另有一个影子,填满他心底的空虚。
故而他会有这个念头产生,是不可避免之事。
且说他独自唏嘘了一阵后,这时已近日暮,他看了看前面那无尽的原野,心想今晚若不在此住宿,那么可能赶不上宿头了,于是他挽辔一带,向着街道旁的一个小酒楼走去。
下了马后,他把白马系好在木柱上,便跨进了这间门扇低小的酒馆。
一进门,他见到店内寥寥落落的只有几个人,于是他找了个靠墙角的位子坐下,自有酒保上来招呼。
他叫好饭菜后,便低头用起晚饭来,店内陆续地进来了几个人,也陆续地出去了几个人,但他只是低头吃饭,理都没理别人,倒是别人见到了他,都纷纷的把眼光投射在这边。
这个小店甚是低矮,几盏油灯点亮了,挂在墙上,发出微弱的光芒,只让人依稀可看清店内的情形。
大概是气候潮湿的关系,是以店内蚊子甚多,嗡嗡地尽在桌底乱转,时而飞起在人身上叮了一口………李剑铭皱了皱眉,忖道:“四川的蚊子,那来这么多。”
正在他想着这个念头时,店门口响起一声闷雷似的吼叫,一个高大的汉子,不高兴地佝偻了身子,走进门来,他叫道:“他XX的,你们这个鸟店,门这么低,害老子弯腰低头,才进得来…………”这大汉凶霸霸地边走边骂,一个酒保见他这凶狠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道:“大爷,您老要吃什么?………”他话末说完,那大汉即一瞪眼吼道:“他XX的,我进你这酒店不吃酒,来干什么?快切五斤牛肉,来三头风鸡,送一坛好酒来………”他这话吓得酒保张大了眼,嗫嗫道:“大爷,要这么多,您吃得下碍……”他说到这里,那大汉怪叫道:“什么?你瞧老子付不起账?”
那酒保为他威势所慑,吓得赶快跑开,去端来了。
这时店内的其他客人,都顾忌地不敢看这大汉,惟有李剑铭却放下了饭碗,细细的打量了这怪人一下。
他见到这大汉身高足有八尺开外,粗眉虎目,巨阔口,一脸的连腮胡子,看来甚是威武,身上穿了件油光闪闪的铁甲,手臂粗若小树,那搁在桌上的手掌,足有一个蒲扇那样大,又厚又黑,声势甚是吓人。
这大汉此时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于是他瞪大了眼睛,往视线的来处瞧去,他见到是个美俊潇洒的青年书生,坐在墙角,正将脸朝着这边,他心中一怒,忽要站起叱骂。
正在这时,酒保已将一大盘牛肉端来,另外还有三只香喷喷的风鸡,一大坛酒,这下他一见,顿时呵呵大笑,伸手接过酒坛,把封揭去,对着嘴就喝起来。
只听“咕噜”数声后,这大汉才把酒坛放下,拿起筷子挟牛肉。
李剑铭见到他这副喝酒的样子,心里暗惊,忖道:“这个铁甲怪汉的酒量,真个可以跟飘渺酒丐较量一番………”他正想到这里,突见那大汉长筷一伸,探到桌下去,只听他哼了一声,长筷拿起,在桌上一敲,一个蚊子掉在桌上,他又连连的探筷空中,转眼间桌上已堆了一小堆蚊子。
这时他方始觉得满意,放下筷子,伸出那双大手,拿起盘里的风鸡,大口的往嘴里塞………李剑铭见到这个粗壮的大汉,竟以筷子来挟蚊子,以这份功夫,真个能够扬威武林了,他忖道:“以这么一个粗壮大汉,竟有这么灵锐的听觉,与这么快捷的动作,真个是不简单。”
他赞叹了一番,便低头扒饭,待他将饭吃完,站了起来时,眼睛一斜,正好看见那大汉也站了起来。
他一看大汉面前的桌上,顿时一惊,忖道:“乖乖,这人不但很快地吃完那么多的东西,而且还把鸡骨头都吞下去,真个是罕见的饿鬼——”此时那大汉走到柜台去,问道:“多少饯?”
帐房道:“四钱八分银子。”
大汉伸手掏出一小块银子往桌上一扔,说道:“这儿是五钱银子——”帐房一接连忙道:“小费两分——”那知他话还没说完,大汉一伸毛手,把他的嘴堵住,顺手换了一块四钱八分的银子,回头便走了出去。
帐房用舌头舐了舐嘴唇,喊道:“又拿回去了。”
他话声刚落,站在门口的其他酒保这时才同声地传来一声:“谢——”帐房一听,火可就大了,粗声叱道:“谢个屁,钱都拿回去了,还谢——”李剑铭一听,不由得心里一乐,他摇了摇头,抑住了要笑出来的声音,走到柜台问道:“我的多少钱?”
帐房道:“一钱银子。”
李剑铭一掏,扔出一块银子道:“这儿是五钱银子,不必找了。”说着,他走出门外。
帐房高声叫道:“小费四钱——”
他说到这里,仍未听见酒保说谢,于是他怒道:“格老子,你们这些笨蛋,替我滚进来,现现在是真的,倒反而不谢了………”直骂得那些酒保面面相觑,耸了耸肩,无可奈何地,走了进来,准备挨一顿臭骂。
且说李剑铭走出门外,一看他早先系在柱上的白马已经不翼而飞了,他心中一惊,忙地一撩袍角,拔起三丈,跃到道旁一株高大的檞树上,探目四周。
在这苍茫的夜色下,他仍能很清晰的看清南面大约十丈之遥的地方,一个白点飞快地向前移去。
他低哼一声,提起全身真气,施出他那独特的轻功绝技“流星飞逝”,有如一枝急矢,划过空中,飞射而去。
仅仅十几个起落,他便赶近了白马,这一看之下,几乎使他要笑也不能,要气也气不出来。
原来他的那匹白马,被一个高大巨汉,扛在肩上,马嘴紧紧的被那大汉扼住,是以连一声“嘶叫”都发不出来。
而那大汉却正是刚才在酒馆里,飨食大吃的铁甲怪汉,这时见他双手扣紧着白马,脚下洒开大步,向前飞奔而去。
李剑铭见这大汉竟有如此惊人之神力,他心里暗惊道:“这身穿铁甲的怪汉,施展的倒底是什么轻功?一步竟能跨出一丈之远,江湖上从未听见一个如此怪异的人呀,我且赶上前去,看他倒底为什么要扛走我的马——”。
忖着,他脚下一紧,真气一提,跃起数丈,大喝道:“前面偷马贼,且与我止步——”喝声里,他毫不松懈地,双臂一抖,两道袖袍向后猛拂,一个身子在空中直穿出七八丈之远,逼近那铁甲怪汉。
铁甲怪汉原本见着白马上系着一大包银钱,他心想这下拿去,下一站就有姑娘可以玩了,故心里一乐,便要把袋子解下。
但他一看解下袋子实在过于麻烦,故而干脆双手一抱,将白马扛在肩上,他又怕白马嘶叫,于是毛掌一扼,将马嘴扼住,便飞步奔去,一路上还盘算着,到唐门以前,要痛痛快快地大玩一顿,那时办起正事来,才能够有劲………那知他这个得意的念头,还没有想完,便听见背后一声大喝。
那声霹雳似的大喝,直刺得他耳鼓隐隐发痛,他心里一惊,正待回头看看是谁,有此等威势。
然而当空风声嗖嗖,一股窒人的气劲,飞泻而下,罩住他的头顶。
此时已不容他作任何考虑,只见他低哼一声,整个向前急冲的庞大身子,斗然的煞住了脚跟,随着一顿一摆之势,脚下急速的移动,在一刹那间,已滑出数尺,脱离那掌风压下的威力圈之外。
只听到一声大响,那股汹涌有若怒潮的掌劲,竟在地面上打出一个大坑,直击得沙石四溅,扬起一片灰尘………这魁梧大汉正在惊神未定之际,蓦地当空一片掌影,直扫他面门。
在一阵措手不及之下,他怒吼一下,背一弓,双臂一抬,将肩上白马抛了出去,自己则退身八尺之外,双掌一交,挡在胸前,防备对方趁势连击。
他稍一定神,只见面前站立着一个白衫青年,右手抚摸着白马的鬃毛,左手牵着缰绳,连瞧都没瞧他一眼,神态傲慢的看着白马。
他一见,这正是刚才在店里一起吃饭的书生,当时竟然没有看清他也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竟会这么强,他心中忖道:“想不到未进中原三十年,江湖上竟出了这么个武功高绝的人………”他看了看白衣书生扫视白马,神态傲慢,顿时一阵怒火,直往上冒,他喝道:“呔!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替我过来,让老爷瞧瞧你可是吃过熊心豹胆——”李剑铭一听,傲然的转过头来,吃视了这大汉一眼,冷哼一声道:“哼!好个偷马贼,你少爷正要找你算帐,你倒我起一——”那大汉未等他说定,即哇呀呀的怪叫道:“你这小子竟敢找上我来,胆子真大,你且告诉我你师父何名,我自会找他算帐。”
李剑铭哈哈笑道:“找我师父?呸!你这无名的老贼,口气真大——”大汉怒道:“他XX的!气死我也,我铁甲怪离开江湖三十年,难道名头就弱了不成?来来来!你且吃我一掌——”话声中,他向前跨了几步,双掌一抡一扫,斜斜劈向李剑铭。
李剑铭哼了一声,右手一托,将白马托出丈外,左掌兜起一圆,切向来掌腕脉,快捷绝伦,诡绝奇妙。
铁甲怪见对方如此出招,他哼了一声,双掌上下一分,划一半弧,合夹来掌,脚下飞出一腿,直踢对方心窝,的是狠辣无比。
李剑铭右掌切出,见对方飞快地就变了一招,他立地一沉身,收回左掌,脚下踏着“天星步法”,好似风车样的一转,到了铁甲怪背后。
只听他“嘿”的一声,双掌以排山倒海之势劈了出去,直撞铁甲怪后背。
他这双掌之力,可是运集全身五成真力,以他想劈了出去,直可洞穿铁甲,打中对方“命门|茓”之上,对方非立即了帐不可——那知他双掌一劈,猛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如山的掌劲,劈了过去,击到对方后背竟然一软一硬,自铁甲上发出一股坚韧的反弹之劲,将他那汹猛掌力,消化至无形。
铁甲怪仅仅被这股大力,给推出约五尺之外,一丝损伤都没有。
李剑铭轻咦了一声,他不相信地,挪步向前,趁着对方尚未来得及转身之际,出掌连击。
只听到“嘭嘭”两声,铁甲怪被他的掌劲撞出丈外,身子一个跄踉,便已经站定了。
李剑铭一楞,他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他惊忖道:“这个铁甲怪真个怪,他那护身铁甲不知是什么东西制的,若是普通铜铁做的,那我这七成真力,所发出的千钧掌劲,足可把它击至粉碎,但现在他却仍然无伤………”他在这里惊诧着,而铁甲怪更是比他还要惊恐。
因为他自己知道,师门四兄弟身上所着的金银铜铁甲,乃其师河套煞君费了将近卅年之功夫,所练制成的。
自己身上的这铁甲,就是其师在青海海心山,采那寒冰地|茓内的纯钢经过千锤百练,混合其他金属所铸制成的,寻常兵器一碰则折,至于说碰到掌力,则反而会因铁甲坚轫,而反弹回对方掌劲。
三十年前自己行走江湖,以师门诡绝武功,加上这副铁甲,简直是打通天下,毫无敌手。
但是归隐三十年后,重现江湖,竟然遇到这么个年青的后辈,以如此强劲的掌力,将自己后背击得隐隐发热,这真个是从未有过的事。
并且以自己四五十年的修为。竟见反而被对方在一瞬间连击了三掌,固然自己轻敌了一些,但是这个亏可吃得大了。
所以他在一惊之下,立即大怒,此时只见他右腿后撤,整个身子转了过来。
他怒目一睁,一脸的连腮胡子,根根猬立,裂开了巨口“哇呀呀——”的怒吼一声,洒开大步,跨了过来,扬起巨灵掌,使出师门“开山裂石”的迎门十拳,连环的击出。
只听到“隆卤的巨响,自他那击出的连环拳里响起,拳风直扫得满地起了灰尘,其势真个有如山崩地裂,威力无俦。
李剑铭正在微微发怔之际,见对方双拳横张,跨了两步,便挥拳猛击,拳风竟是异常之凌厉,其重如山涌了过来,拳劲所及,竟广达一丈宽阔,来势惊人。
他低哼一声,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稳,提起一口真气,双手握拳,在那如山的气劲里,只见他一幌一击,一抡一挥,便将来拳的劲力,完全卸下。
铁甲怪“嘿嘿”连声里,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击出了十拳之多。
在以往,他这套“开山裂石”的凶猛拳法,对付一些普通江湖人,仅是只要他那千斤神力,就无人能挡。
至于遇到了一流的高手,使出他的迎门十拳,也是鲜有人能抵挡得住的,根本无须再使出第二套“裂石十拳”,因为这种拳法至刚至猛,每一拳击出,威力都甚于上一拳,是故愈来压力愈大,以致于非要把人活活打死,则拳势遏止不祝三十年前天下武林,就很少有能挡得住他这迎门十拳的,但三十年后的今日,他这迎门十拳使了开来,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以一种奇妙的力量,化解开去,尤其是对方连身子动都没动一下,这叫他怎能不骇得睑上变色?
他满嘴钢牙一咬,呼出了一口浊气,大喝一声,将拳势一收,在胸前虚虚的合抱着。
只见他右脚向前一顿,双拳自外向内,缓缓的兜了个圈子,“嘿”地一声,突击而出——只听到“拍拍拍”三声闷响,他顺着势子,双拳自内向外又兜了个圈子,然后左脚向前跨出一步,“嘿”地一声,突击而出——李剑铭在原先使用左拳牵引之力,将对方的如山拳力,给卸下大半,然后他的右拳,就在对方双拳击出之空隙里,出了一拳。
如此,就整个身子,动也不动地,便将来拳完全破去,不过倒也费了他不少的力量。
但那知对方击出十拳后便拳势一顿,怒喝一声里,做了一个如此的姿势,他扬目一看,见到那射来的两道眼光,竟是那样的震怒,好像要置人于死后,方能愉快………他警戒地提起了全身的真气,凝神静气的望着铁甲怪,等待着那即将来到的一场激战。
突然地,对方跨了一步,双拳幌了个圈子,左拳击了出来——他只觉一股极为尖细的拳风,快若电掣般的直撞过来,这股拳劲,甚是奇异,彷佛里面蕴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足可以毙人至粉碎,而令人浮起一种畏惧之感。
他一惊之下,双掌交剪而出,发出一股狂飙,直撞对方,迎上那击来的拳风——双方劲力在空中一阵接触,只听到数声闷响,李剑铭双掌一麻,那股掌劲被碰了回来——他心中大惊,急促间,脚下一移,向后退了丈余。
那知这样一来先机立失,铁甲怪咤叱之间,左右交击,一连挥出了十拳,打得李剑铭七窍生烟,胸中怒火勃发。
待至铁甲怪十拳一完,势子方才顿了一顿,但已把李剑铭逼退十余丈以外。
李剑铭此时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他自出道江湖一年以来,根本未曾逢到一个敌手,这下碰到这个他自己从未听过的铁甲怪,竟能以这路神妙无比的拳技,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真个是从未有的事情。
他一面后退,心里一面在别扭着,待至对方十拳一完,势子一缓之际。
只听他怒喝一声,剑眉扬起,星目发威,进步旋身间,右臂一弯,五指抓了出去,已经扣住了铁甲怪左手“腕脉|茓”。
他五指一用劲,便待拷问对方来历,那知突地对方冷哼一声,手腕一抖,便像一尾泥鳅样的滑出他的掌握。
李剑铭心惊道:“这是什么功夫?竟然滑不留手。”
他这个念头还未完时,就见铁甲怪猛一长身,四肢一阵轧轧怪响,手掌登时涨大………李剑铭心知这下对方一定又是将施出什么奇功,鉴于刚才的失机,所以他急促间,提真气,长啸一声,跃在空中。
他一咬牙忖道:“用落星神功——”
于是,只见他一提右掌,在空中一个翻身,飞泻下来,一大股淡青的气体,自他那渐渐转青的右手手掌中涌出,随着坠下的身子,压之下来。
铁甲怪正在运气行功,预备施展“开山十拳”,突见对方跃在空中,他抬头一看,刚好看到那正在发青的右掌………顿时他知不妙,急忙间,他“嘿”地一声,双拳一招“六丁开山”,击出两道气浪,向上撞去——只听到“噗噗”两声,夹着一声痛苦的怒吼响起,场中两道人影一分。
李剑铭飞身跃开四丈之外,神情潇洒的,望着低头的白马。而这边,铁甲怪双手齐折断,血,滴在地上,汗,滴在脸上,双臂在颤抖着………他面部肌肉痛苦的曲扭着,眼睛里闪现出悲观,羞辱,愤恨………的复杂情绪。
他哑着嗓子道:“小子,你有种的告诉我,你是什么名字?”声音里甚是痛苦。
李剑铭缓缓地将视线移向这边,他沉声道:“落——星——追——魂。”
铁甲怪一听,顿时悚然一惊,他睁大了那血丝的眼睛,说道:“你………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傲然的点了点头。
铁甲怪狂笑一声怨毒地说道:“好,太好了,从此以后我天蜈宫弟子誓必生吃你肉,活剥你皮。”
李剑铭闻言冷笑一声道:“我落星追魂随处都去,今后再碰上你们天蜈宫的胡作乱为,我照样的会代天行道,不过‘嘿嘿’,就凭你们这点功夫,也不会把我怎样………”说到这儿,他双眼一瞪叱道:“呸,饶你一命,还不快滚?”
铁甲怪咬紧着满嘴钢牙,闷哼一声,怨毒地瞪了李剑铭—眼,便洒开大步,飞奔离去,地上洒落了一滴滴的血………李剑铭望着迷茫的夜空,他忖道:“我刚才施出‘落星神功’,竟只震断他两个手腕,他那身上穿的铁甲,真个是利害,而且他所施出的拳招,威力的是惊人………”“呀!且慢,我现在跟天蜈宫已结了这么深的梁子,以后经常会碰见他们,但我对那铁甲一些办法都没有………”“看来,我非要找一柄宝剑,然后施出‘落星九式’才能见效,但神兵利器非有缘人,则不可得,我要怎样才能有一柄呢?………”他想了想后,摇摇头道:“唉,算了,以后慢慢再碰吧,现在我该要休息一晚,明天到唐门去替黄伯伯报仇………”于是,他一牵白马,骑回原先的小镇………口口口四川唐门。
这时全庄都在忙忙碌碌的,因为邪道第一高手,那归隐将近百年的河套煞君,将派他第四个弟子铁甲怪携来威震天下的天蜈令,托唐门家长唐辉智帮忙寻落星追魂之下落。
故而全庄都紧张地,等待着这个三十年前,即横行天下的老魔的来临。
唐辉智一早便吩咐门下弟子,将庄内打扫干净,停止练功一天,就是那庄后秘密的暗器制造厂,也将炉火熄了,以免在铁甲怪来时,发现了本门暗器练制的窍诀。
以唐门数百年来,在江湖上的威望,除了三十年前被千手佛陀大闹一次,本门弟子死伤数十人外,从未受到任何武林中人的欺凌。
唐门弟子行走江湖,个个都是趾高气昂,无视于其他的各派人物。
但此次,唐辉智接到了天蜈宫传讯,得知铁甲怪将要到四川,请唐门门人协助打探落星追魂,他们不得不卖账,而好好准备一番,来迎接铁甲怪的来临。
且说这天早晨,唐家的大门,开得大大的,门口站着两个年青的庄丁,他们都是一样的,在胁下挂了一个镖袋,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唐字。
在高大的石墙外,一根长长的旗杆竖立着,在它的上面,悬挂着一幅紫色为底上绣金色“唐”字的旗帜,此时方在随风飘拂,腊腊作响。
天色并不怎么开朗,灰色的窍苍里,有着一些美丽的彩云点缀着。
宁静——
只有这两个庄丁在说着今天庄里欢迎的人,说着本门的独特暗器手法………此时,自小道上来了一个人,他慢慢的行着,好似甚为疲倦,一步一步的踱着过来。
渐渐的,他已经走近了石墙外竖着的旗杆旁。
听见旗帜飘扬的声响,他木然地抬头往上一望;待他见到那金色大大的“唐”字时,他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时那站在门口的两个庄丁,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斜着眼看了这人一眼喝道:“走!
臭叫化子滚开!”
敢情是他们见到这人身着一件褐色土布大褂,足登一双破旧的布鞋,背上背着一个大麻袋,鼓起高高的,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尤其他那副脸孔,更是死板板的,一片污垢挂在上面,头上戴个发网,看来真是三不像。
以这么一个落魄样子的人,在天下闻名的唐门中人的眼中看来,怎会不是一个叫化子呢?
难怪他们会这样吆喝了。
那人一听这两个庄丁喝问,他嘴角一撇,鼻孔里哼了一声,叱道:“不开眼的狗奴才,你不看看大爷是谁?”
那两人一听,顿时一楞,不相信地又同时的往这人身上瞧了一瞧,然后又同时的“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揶揄地道:“你他XX的臭小子,还称大爷………”他们这个爷字,还未说完,只听“拍拍”二声,两个人脸上同时着了一记耳光,直把他们打得退出三步之外,一个身子,方始停了下来。
这人沉声道:“不教训你们这些奴才一顿,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说着,顿了一顿,自怀里掏出一张纸卡,交给左边站着那人,说道:“现在把这个交给你们家长——”那两个唐门弟子,摸着热辣辣的脸上,被这人的威势所慑,故而面面相觊了一下,便由其中一人持着纸卡,走了进去通报了。
另一个庄丁惧怕地望着这人一眼,便走到门口,仍然站在那里。
这个背背麻袋的怪汉,此时悠闲地望着天空,两手不时曲着关节,“格格”作响。
蓦地——
自屋子里发出一阵喧哗,随着一大群人走了出来。
当先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手持着那由庄丁送进去的纸卡,微微发抖的走了出来,后面跟了许多年青的一群,个个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每个人右手一律的放在那搁在腰下的镖囊上,随着他们的家长,走了出来。
那唐门家长唐辉智走出石墙,对着站在门口的庄丁问道:“就是他?”他显然也有点不相信,那个衣衫破褴的汉子,会有胆子找上本门来。
他拿起手中的纸卡,又看了一眼,见到上面明明是画着一只“蜻蜒回旋镖”,这个一点都没有假的。
于是,他挥了挥手,令自己身后的门人止步,他自己走了过去。
见到那傲然望着长空的年青汉子,他深深地困惑了,但他依然不敢无礼,低声道:“请问这位少侠………”他话刚说到这里,猛地那少年一个回头,两道精光闪闪的神光,直射他的睑上。
他心中一惊,嘴里的话自然一停,那少年沉声道:“我是千手佛陀之徒,千手如来,现在特来报那卅年前的围攻之仇。”声音冷酷之极。
唐辉智闻言,面上颜色一变道:“千手佛陀?他还没死?”
千手如来喝道:“放屁,若不是你们这些无耻的家伙,施出车轮战法,暗算他老人家,否则他怎会死呢?”
他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今天我将以血来报复你们这些无耻的家伙。”
他这话一出,顿时令得唐门弟子一阵哗然,每个人的手,都掏进囊中——唐辉智那灰黑的长眉一皱,他回头喝道:“不要妄动。”喝止住了蠢蠢欲动的门人。
回过头后,他脸罩寒霜道:“尊驾报仇不问是非,卅年前,敝门弟子死伤卅余人,此皆令师所赐,本门未找你报仇,你倒是找起我们报仇来,哈哈!你以为唐门门人好欺负的………”说到这儿,他语气一硬道:“告诉你,今天你找上门来刚好,你们师徒的账一起算好了。”
千手如来点点头,冷笑道:“好!我就要领教你们暗器多高明——”他顿了顿,扬目望了望四周,说道:“此地甚好,我看就在此了结吧!”
唐辉智点点头道:“好!”
说着他喊了声道:“唐平,唐翎,你们过去,领教千手如来的暗器绝技。”
两个年轻的劲装打扮壮士,应声走了过来,对着唐辉智一鞠躬,两人同时分开的站在千手如来面前约十余丈之处。
千手如来斜着眼睛,睨视了他们一眼,慢吞吞地把背上麻袋放了下来——正当此时——两声轻喝响起,数缕银光,挟着些微的风声,急若电掣般的射向弯背的千手如来。
“呀———”一声惨叫。
“呀———”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此时只见千手如来,冷冷的看了看那两个自食恶果的唐门弟子的尸体一眼,沉声道:“活该!”
唐辉智咬了咬牙,喝道:“唐仁,唐义,唐礼你们三人出来。”
三个同样装扮的青年壮士,应声走了过去。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排成一个三角形,每人的右手放在镖囊上,左手放在胸前,眼睛瞪着千手如来,眨都不眨一眼。
千手如来提起麻袋,反手一倒,从里面倒出了一大堆东西,有石头,有树枝,有泥团,还有几枚金属制的暗器,杂七杂八的堆在他面前。
这时唐门弟子,个个都神情紧张的望着他,谁也不敢笑他用麻袋装这些东西,因为刚才他仅仅身子一转,双手乱挥,便将唐平、唐翎两人发出的“蝎尾银针”完全反射回去,射中他们身上,而致中毒死去——故而他们这下见到本门二代弟子迎战千手如来,情绪更加紧张,是以谁也没有出声。
静静地——
双方谁也没有动手,只是千手如来拿麻袋轻轻的挥了挥………突地——这边三人,同声喝了一声,一扬手,大片的铁莲子,有若暴雨似的飞向空中,向着千手如来罩去。
紧接着,又是一大片的暗器,排成品字形,射向千手如来,风声飒飒,乌光闪闪,快速有若电闪………千手如来一见满空的暗器袭来,他哈哈一笑,手提麻袋,一个纵身,跃在空中,迎着那射来的满空暗器,一幌一兜。
只见那无数的暗器,彷佛遇到了磁铁样的被吸进麻袋里去………千手如来长笑一声,身形已将落下——突地——“铮铮”数声机簧响处,三排强劲弩箭已射到他的小腹,箭风急锐,风声啸啸。
只听到全场一阵惊叫声中,千手如来“嘿”地怒叫,双脚急踢,身子在空中一个倒翻,在那长箭将射进小腹前,迎上右手,一抓一幌已将长箭抓住,顺着一个身子急坠而下——就在他刚一落地时,金光闪闪里,又是数枚暗器走着弧形向他射到。
千手如来正在恼恨之际,他喝叱了一声,两眼觑定来势,右手一扬。
只听“噗噗”数响,发出的长箭已经击落那数枚小巧的金梭,余势未衰地,直射那边三人,仅见他们使个身法便已躲开。
一片急啸声里,那三人同时双手急扬,发出一大蓬铁菩提,有的连珠成线,有的在空中激撞四射,有的紧跟在后缓缓射来。
千手如来面前的每一个空间,都被这蓬特制的铁菩提给布满,这正是满天花雨的暗器上乘手法,威力的是惊人。
千手如来一见,右手伸进麻袋,掏出那原先收进的铁莲子,右手急扬处,一大把的对空洒出。
迎上那蓬铁菩提,只见到两边一对撞“钉钉”一阵脆响,在他的四周,洒落了一地的暗器。
就在此时。
那边三人伸手戴上手套,在袋里一掏,手肘一压,数溜红光,夹着蓝汪汪异彩,成一圆形交叉射到,紧接着又是数枚喂毒白虎钉,随即打到——千手如来此时煞气又已上腾,他闷声道:“好狠心,竟用起喂毒的来——”说着,他飞快地自地上捡起数枚自己原先带来,不预备使用的“蜻蜒回旋镖”。
他双眼圆睁,吆暍一声,不管那急射而至的暗器,双手急扬处,三枚“蜻蜓回旋镖”掷向空中——顿时唐辉智喝叫道:“蜻蜓回旋镖,你们小心。”
那知啸声呜呜里,在空中急射而下的飞镖,已将那三个陷入惊恐的门人杀死,惨噑数起,鲜血直流………唐辉智一见自己这声大喝,倒使他们吓得不能及时抵抗,便遭横尸,他悲愤地走了过来,怒喝道:“你好残忍!”
千手如来看着已经变色的麻袋,他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们用毒药暗器,难道不算残忍,你这话说得简直是像小孩子!”
他这话说得唐辉智一楞,怔着一下突地只见他一摆手时,一抽胸前带子。
数缕细小的针形暗器,毫无声息的射到距他不足数尺的千手如来的全身|茓道。
眼见去势快捷,有如电闪,已将射中站立未加防备的千手如来——突然——他张大了嘴,双目震惊地望着前面。
原来那千手如来在一种猝然不即提防的情形下,来不及使出身子,闪开这些急袭的暗器。
急忙间,他右手袖子,护住面目,一运气,全身衣裳顿时鼓起老高,“噗噗”数声,那些针形暗器悉数挂在他的裳上。
此时,只见他冷哼一声,那些挂在身上的暗器,彷佛遇上一面平板,一根根的往下滑落。
他在哼声里,身子突地一移,欺进唐辉智身旁,右手一伸间,已把对方将要伸进镖囊的手际腕脉扣祝他沉声问道:“你要下要脸?”
唐辉智涨红着睑,此时他突地右手一挣,右腿一弯,“登”的射出一枚暗器,直奔对方小腹,左手扬处,数枚袖箭也奔问对方面门。
那知千手如来已经对他的狡滑加以提防,故见他眸子乱转之际?已自发觉这出人意表的暗器。
他右手一用力扣紧对方腕脉,身子一个转侧,已将暗器避过,随即他冷冷的瞪了唐辉智一眼低声道:“你该断臂——”话声中,只听喀喳轻响夹着一声惨叫,唐辉智整条右臂齐肩而断。
千手如来眼中,一丝不安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对着那犹自倔强站立着的唐辉智道:“我们仇恨就此了结——”他话未完,唐辉智惨笑一声道:“哈哈,仇恨已了?呸!我的手臂呢?………”声音凄厉异常——他又惨笑一声,然后一停,回头喊道:“布‘飞蝗大阵’。”声音里,他跃了过去。
那些门人都在震慑着,此时一听,布“飞蝗大阵”,齐都一惊,纷纷跃了过来,排成阵式,紧围着千手如来。
要知这“飞蝗大阵”乃唐门独练之阵法,由卅六个弟子排成阵式,以本门毒药暗器来攻击敌人,布成一个暗器网,来歼灭敌人。
当年千手佛陀就在“飞蝗大阵”内受到一枝红蛟剪。把左臂打伤,以致于非立断左臂不可,至今日唐门无可奈何之际,亦只得又布出“飞蝗大阵”。
且说千手如来一听唐辉智如此说,又见到唐门弟子把他紧紧围住,他仰天一个哈哈道:“天作孽,犹可赎,自作孽,无可活。你们不怕死的,尽管来吧!今天我要大开杀戒!”
他圆目环视了周围一圈喝道:“来!我等着。”
唐辉智用布包好了伤,在场外道:“好!今天看你怎样大开杀戒——”说着,他顿了顿,对那些已经戴上鹿皮手套的弟子说道:“开始!”
喝声一完,只见当空顿时风声飒飒,异声大作,无数道的光芒,有如穿梭般的射到那站在中间的千手如来,满空的暗器,好似暴雨似的,都罩向千手如来………蓦地——只听一声暴喝发自场中,无数的暗器反击而上,一阵闷响,齐都洒落地上。
千手如来,此时施出千手佛陀在洞中领悟出来的“拱云托月”暗器手法,将面前那些石块,树枝,以及坠落的暗器,左右连发,照准着空中的暗器打去。
转瞬之间,一大片,一大片的掉落地上………千手如来此时神情肃然,他坐倒地上拿起地上的“蜻蜓回旋镖”,放在膝上,只见他双目一She精光,双手扬处,呜呜的啸声里,平空飞起廿余枚“蜻蜒回旋镖”。
那些飞镖在空中左旋右转,上下交错,有的直线射到,有的拐成弧形,交叉射至,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守不胜守。
刹时,只听到无数的惨叫声,和飞镖的呼啸声,仅仅一刹那间,唐门弟子倒下大半………又一会儿,三十六个尸体横在地上………静——吵杂后的宁静,显得更延安宁。
但是地上那些一具具的尸体,那些痛苦的表情,究竟对人们有什么启示?
究竟人们看了有什么感想?
秋风瑟瑟………
愁云惨惨………
口口口
峨嵋山——在秋阳下的峨嵋山,看来更是尊严。
此刻——半山里一个身着白色襦衣,风度翩翩的年青人,在一步一步的爬着石阶。
他时而侧着头观赏山里的秋天景色。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令他迷惑的地方。
而他这次到峨嵋山来,对他也是一个迷惑的行为。
他忖道:“当年爸在中条山时,峨嵋派有个叫静悟的和尚,曾经参加围攻,我原先出山时,曾说要每派杀一人来祭奠他老人家之灵,华山,武当,崆峒都有人丧命在我手里,至于其他邪魔外道,则更是太多了。”
“现在我的双手,染满了血迹………这种用血来报复的行动已好像对我失去了意义。”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彷佛上面真的染上了血一样,其实他的手,仍然雪白的,也没有一丝血腥气。
走了几步,他叹了口气,忖道:“到底我现在该不该杀一个峨嵋派的呢?唉!人生是这样的矛盾,是这样的不可捉摸。”
“原先我开始展开报复行动时,那旺盛的复仇心,那狠辣的手段,都使他们受到了报复,但我呢?我却时刻心里感到不安,虽然这种不安仅仅过不多久,便会低没,但总是不大舒服。”
此刻,他想到该不该杀人时,自然而然的又想到了刘雪红,想到了在客店里的几天,在她病中的情形。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马,想道:“她送这个玉马给我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然而当时我却连真实姓名都不告诉她,我是不能接受她的感情,这个玉马还是还给她………”“我对于这两个女孩子,都不敢明确地说喜欢她们,彷佛他们比较起来,较那公孙慧琴还逊一筹。”
“嗯!奇怪,到现在我还是念念不忘公孙慧琴,彷佛我觉得她应该属于我的,而不是要嫁给那个毫无出息的俊郎君………”他此刻虽然这么想,但是心里却浮起了悲哀的感觉,于是,他索性不去想她,而缓步上山。
虽说是缓步,但速度也是异常惊人,有若行云流水,落花飘絮似的那等自然,潇洒。
仅一会儿,他便登上半山腰的一个亭子里,他走进这个六角亭,举目四周,浏览一番。
只见奇峰秀峦,长松修竹,高大的树枝里,传来阵阵鸟鹊的鸣叫,层叠的峦嶂后,传来声声走兽的啸叫,偶而一阵山风吹来,丛林簌簌作响………这一片天籁,夹着微弱的山涧水声,听来更是令人悠然向往………李剑铭负手立在亭里,远望奇岫怪嶂上缭绕着的云絮,近望着苍黄|色的草坡,他忖道:“虽然已是深秋,但峨嵋山看来仍是另有一番风味………”他脱口说道:“峨嵋天下秀………”于是峨嵋山笑了,陶醉在他的赞美中………但是山上的和尚们,却要哭了,因为本门掌教师尊静虚上人的关门末徒法清和尚,在洛阳被落星追魂杀死,经人将尸体起回火葬,今天正是把骨灰装坛进塔的日子,故而全山的和尚都聚集在贮骨塔前,而峨嵋山也停止一天善男信女们上山的进香………且说李剑铭吟了几句诗后,便走出亭子,向着山上走去,山路曲折,仅仅几个弯一转过,他便看到一片枯树林后露出了一角红墙。
他一看这片红墙,便上住步子,疑难地想道:“素闻峨嵋山有大峨峰,中峨峰,小峨峰三座主峰,她只对我说西山的碧灵观,这山的西边,又是什么峰呢?”
“等下我见了她又要怎样对她说呢?唉,只怪我当时楞住了,没有立即就交还给她。”
他为难地摇了摇头。
想了好久,他都想不出见到刘雪红时,要怎样说,才能把怀中的玉马送还给她,而不致于使她过份伤心。
于是他干脆举步朝向那庙的所在走去,他自己安慰道:“管他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下我自有办法解决。”
只转过一个弯,便已来到一片甚为宽阔的广场,他穿过广场来到这个高大的寺庙前,抬头一看,他念道:“金刚寺”。
走了几步,进到寺内,一看竟然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来进香,也没有一个和尚在念经,他诧异地忖道:“奇怪!今天怎么没有人来进香呢?我自上山来,也没有见到一个和尚,难道和尚们都死了不成?”
他看了看左右厢房,叫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直待他叫了两次,方始有一个十余岁大的小沙弥应声而来,他不耐烦地道:“来了!来了!叫什么?”
李剑铭见到这个小沙弥两眼惺忪,似开未开的,眼角都还粘着眼屎,看来还没睡醒,他摇了摇头叹道:“这天下闻名的峨嵋山竟然是如此散漫,比起少林寺来真个相差太远………”这时那小沙弥揉揉眼睛,惑然地问道:“施主,你说什么太远?………”李剑铭一听,哑然失笑道:“没有什么?我且问你,今天你们寺里的大和尚到那里去了?”
那个沙弥望了他一眼道:“师父他们上金顶去参加法清师伯的植骨大典。”
李剑铭一听喃喃念道:“法清?咦!这不是………”他还没有说完,那小沙弥道:“法清师伯这次是奉掌门师祖的法谕到洛阳去找什么云一发现,那知却被一个叫落星追魂的打死………”一说到这里,他好像觉得失口,于是赶忙的刹住,向着李剑铭反问道:“施主,今天不烧香,我看你还是下山吧!哦!你没有什么事吧!”他边说着,还一边轻轻的摸着光头,掀了下鼻子……李剑铭见到这小沙弥的滑稽样子,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这边西山里有个碧灵观吗?路要怎么走?”
那小沙弥一听,愕然地正要作答,这时寺门口传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有呀!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剑铭闻言,猛一回头,只见到一个年约二十,身穿天蓝色劲装,胁下挂着长剑的一个神态傲然的少年侠士,偕同一个身着灰色僧袍,足登芒鞋,手拿一串佛珠的中年和尚走了进来。
他还未及作答,那小沙弥叫了声:“师父………”但他一看到中年和尚双眼一瞪,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对那年青侠士叫了声:“师叔您好。”
那身佩长剑的年青侠士,闻言仅只傲然地贴点头,便双目注视着李剑铭,静待他回答。
李剑铭道:“请问这位仁兄高姓?”
那年青侠士不屑地看了李剑铭胁下挂着的长剑一眼,他冷冷道:“谁叫你问这个?我只问你要到碧灵观去干什么?”
李剑铭一听,心里一阵不愉快,他哼了一声反问道:“这关你什么事?”
那青年侠士顿时一楞,面上睑色一变,气冲冲地跨前一步说道:“酸小子,你竟敢上峨嵋来撒野?………”他还想骂下去,被站在一旁的中年和尚阻祝这中年和尚问道:“施主,你要到碧灵观去找谁?”
李剑铭瞪了旁边的青年侠士一眼,答道:“在下要到碧灵观去找寻一位绰号罗刹仙子的刘雪红姑娘………”他这话还未说完,那年青的侠士纵了过来,握着他的手臂急问道:“你是她的谁?找她干什么?”
李剑铭一振手臂,将他的手摔开,理都不理他,迳自对中年和尚问道:“能否请大师指引至碧灵观之路途?哦!在下尚未请教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中年和尚惊诧道:“贫僧法颖,施主尊姓大名?”
李剑铭道:“在下黎云,系刘雪红刘姑娘之………表兄,此来因有要事找她………”法颖闻言恍然道:“哦!既是刘师妹表兄,那自然可以去,听说她才回观里不久………”说到这里,他望若那在楞住的师弟一下,对小沙弥道:“源悟,你带黎施主到碧灵观去………”小沙弥应了一声,带着李剑铭便待走开,这时那年青侠士说道:“且慢!你说是他表兄,可有什么凭证?”
李剑铭一听,怒气上冲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又凭什么来问我这句话?”
那年青侠士狂笑一声道:“我?我是刘雪红师兄,江湖人称神剑无影的周天雕,你是什么人?不过无耻骗子罢了!……”李剑铭一听,怒极仰天一个哈哈道:“呸,你这无知小辈,也敢在我面前道什么字号!……”他说到这里,法颖不悦地说道:“施主,你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个无名小辈,今日在我峨嵋山上,怎敢口出狂言。”
李剑铭道:“你且看着你的师弟是怎么说话?………”他话还未说完,即见一道白光,快若电掣的剌向自己胸前要|茓,招式狠辣无比。
他勃然大怒,嘴里低哼一击,右腿斜跨半步,手臂飞快伸出,探入那一片剑影之内………只听“呛呛”两声,那刺来的长剑,已被他折断成二截,落在地上。
神剑无影周天雕倒退出寺外,骇然的望着仅余在手中的一把剑柄,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脸上一下子青,一下子白………
站立在一旁的法颖,此时悚然大惊,他见到师弟吃亏,于是跨前一步,道:“施主!你这是来峨嵋山扬威的?你这样也太蔑视我峨嵋派了!”
李剑铭闻言哼了一声道:“你们这些人自号名门正派,行事却是不分善恶,哼!就算蔑视你们峨嵋派怎样?”
法颖气道:“好,那么我可要领教你的高招………”说着走出寺外,他一扬手中佛珠在空中幌了一个光圈,然后左手一穿将佛珠接住,道:“且慢,你将你师父说出,看可与本门有何渊源?”
李剑铭道:“说出来不吓破你的胆才怪,好了,你废话少说,我倒要烦教你们峨嵋派的绝学何等高明,才会让你们如此狂妄自大!”
法颖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便坐马沉身,佛珠斜置右胸,摆出师门“珠飞虹射三十六击”的起手式,双目紧瞪着李剑铭。
李剑铭轻笑一声,脚下毫不在意地站好,双手下垂,静待对方出招,他此次存心惩戒对方一下,好令法颖不致小觑自己。
法颖气运全身,意存丹田,静望了一会,未见对方动静,他立起身来,问道:“施主请亮兵器。”
李剑铭不屑地嘴角一撇,双掌“拍”地一声拍了一下,说道:“在下就以双掌领教大师绝技——”法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进欺身,右掌直劈,左手佛珠斜斜朝对方胸前大|茓扫去,一招两式,快若电闪。
李剑铭喝道:“来得好!”
喝声里,左掌一格挡开来掌,右手五指朝上一操,直夺劈下的佛珠,招式诡异绝伦,飞快地迎了上去。
法颖“嘿”地一声,右腿斜跨一步,左掌收回,斜劈对方左胁,右手佛珠一撤一兜,挟着一阵风声直齐对方小腹丹田,这招正是一招“虹隐天边”,威力的是不校李剑铭见对方变招迅速,招式奇绝,也不禁暗赞,但他的身形毫不怠慢,右腿后退半步,那伸出的左掌,原式不动地,向对方劈去,右掌收回往下一切——只听到“啊哟”一声,法颖一个身子跌出五步之外,那串佛珠已经被李剑铭夺在手中。
李剑铭侧头看了看在搏斗中,赶来围着看热闹的和尚,说道:“没有把戏了,各位请离开吧!”
他说话间,周天雕飞纵过来,手持一柄长剑,指着他说道:“你别骄傲,现在我们来比划比划。”
李剑铭闻言心想:“我若不是看在刘雪红面上,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对你们峨嵋派?你倒还不识好歹,看我不教训你一番。”
他面上没有表情地道:“那么你进招吧!”
周天雕他不客气,右手长剑一领,斜跨两步,“刷刷刷”一连三剑,直奔李剑铭“天突”“销心”“气海”三大要|茓。
李剑铭身形不动,看准剑尖所指之处,他把手中佛珠一扬——只听“呼”地一声,整串佛珠硬立起来,“当”地一声,敲在剑上,顺着这一敲之势,佛珠直奔对方虎口。
他右手使出这招“斩钢截铁”左手毫不怠慢地,骈指成戟,直奔对方“当门”|茓,招式快速无比………周天雕焉知对方出招如此之快,未及躲开来势,只得左掌斜拍打至对方左手腕脉。
但他已经晚了,李剑铭那佛珠“噗”地一声,已经敲中周天雕右手握剑的虎口,他大叫一声,长剑落在地上,而对方两指也已袭至自己胸前要|茓,不及闪避之下,他只得闭上眼睛………正当此时………只听一声娇喝道:“黎云!住手!”
喝声里,一道娇小的身影,飞跃过来………----------------------------------------------第八章误会重生且说上集书中说到化名黎云的李剑铭,到峨嵋山去找罗刹仙子刘雪红,预备把她所赠送的玉马,交还给她。
在山腰“金刚寺”里却与峨嵋弟子神剑无影周天雕,以及“金刚寺”主持法颖,发生冲突。
黎云施展绝技,仅数个照面就把法颖手中兵器“降魔佛珠”夺了过来,而后以一招“斩钢截铁”震脱了周天雕手中长剑,左手两指也将点到对方胸前“当门|茓”。
在这个当儿,蓦地一声娇喝道:“黎云,住手!”
喝声里,一个娇小的影子,飞跃过来——黎云一听这个声音,他急忙间将功力一收,点出的左手双指也收了回来,脚下一动,身子跃后五尺,预备与刘雪红见面。
那知他身子方一立定时,背后闷喝一声,一阵有若狂风暴雨似的强劲掌风,直撞他的后心,真要置他于死地………他一觉察来掌不善,轻哼一声,左手反掌向后一挡,发出一股掌力,将来势封住,右掌电闪般的随着扭转过去的身子,拍出一道狂飙,直过出去。
只听数声惊叫里,一声巨大的响声发自场中,一个人影直跌翻出去二丈开外,方始立定身子。
在这儿,黎云纹风不动地,手里握着那原先抛在空中,而现在又接在手里的那串佛珠。
在他旁边站着睁大了眼睛,张开着嘴,愕立着的刘雪红,她在望着数丈外楞住了的师叔,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黎云随着她的眼光,一眼望去,见到一个灰色眉毛、花白胡子、面孔红润的老和尚,此时涨红着脸,怔立在那儿,眼睛发直的瞪着黎云。
而周天雕此时却皱着眉头,呆站着没有动弹,因为他半边身子都酸麻无力,动弹不得,到现在他才晓得眼前这个少年的武技,高到什么地步了。
在惊怕而又羞愤的情绪里,看见刘雪红站在黎云身旁,他又渗杂进了妒忌的滋味,这几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心里,更使得他连运气减少酸麻,都不记得了,只是怔怔的望着黎云………就这么样的停顿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几乎是同时——刘雪红轻柔的叫了声:“师叔!您………”而那老和尚,却怒喝一声:“小子,你………”然而最清楚的声音,则莫过于黎云叫喊:“刘姑娘,你………”三个声音发出后,同时停顿下来,三个人对望了一眼,又同时的大笑起来………老和尚粗犷的笑道:“哈哈!……”黎云文雅的笑道:“呵呵!……”而刘雪红却用手掩着小嘴笑道:“嗤嗤!……”他们的笑声,惹得围在旁边的许多和尚,不知所以然的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也都同时的哄起一声暴笑:“哈哈哈!……”这股巨大的笑声,激荡在空气里,迂回在山谷中。
于是,峨嵋山也裂开嘴,笑了………
好半晌——
老和尚一收笑脸,喝道:“住口!”
他望着那些已不再笑,但仍然张开嘴巴的和尚,叱道:“笑!有什么好笑的?你们都回寺里去,走!”
那些和尚立即散了开去,只有法颖还是站在他旁边没有走。
刘雪红望了黎云一眼,走到老和尚面前,略一敛袵福了一下道:“师叔,您好。”
老和尚眯着眼,望着她笑了笑,旋又板起睑孔道:“好?我这老骨头都快要散了,你做的好事,到外面找男人来打你师叔,看来我真是白疼你了………”他话还未说完,刘雪红娇叫一声:“师叔!”她也不管是否有人看,就扑到老和尚的怀里,扭动着身子,两只手抓着那花白的胡子………老和尚裂开了嘴,眯着眼嚷道:“哎哟,丫头你还不放手,可要打你的ρi股,哎哟,你真不放手………”黎云看着这个动人的场面,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他的心里受到了很大的感触。
他一直向往着这种温情的滋润,但在他幼小时,即丧失了父母的爱,长大后虽一度从公孙慧琴那儿得到一丝甘醇的温情,但是不久便又失去了。
现在眼看着面前这种温馨的感情的流露,他羡慕着刘雪红的幸福,却也为自己的孤单而觉得悲哀,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彷佛感触到一件什么事似的,于是,他决定将玉马留下,不还给刘雪红,因为一方面他不忍心使这么一个纯真的女孩子伤心,而另一方面………且说老和尚拍了刘雪红两下背,说道:“红儿!你不看见人家在笑话?快告诉师叔,这个俊小子是谁?”
刘雪红一听,用手掠了掠披在额前的秀发,向黎云招了招手道:“喂!你过来,见见我师叔。”黎云犹疑了一会,便走了过去,对着老和尚一拱手,他想说几句客套话,但一张嘴,却想起来到现在连这老和尚的名号也不知道,所以怔立着说不出话来。
刘雪红一见他这尴尬的样子,“噗嗤”一笑道:“这是我的师叔静幻大师,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慈悲罗汉。这位则是黎云、黎少侠——”黎云一拱手道:“久仰大师威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诚三生有幸也。”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忖道:“我那辈子又听过这个罗汉的威名,我只晓得我倒是千手如来……”敢情他以为如来该比罗汉大………且说他话方说完,那静幻老和尚用手掩着鼻子叫道:“好酸哪,好酸,小子你那来这么多酸话,可快把我大牙都酸脱了。”
他望着黎云难堪的表情,顿了顿说道:“小子,你师父是谁呀?刚才那掌可威力大得很哪!崩柙频溃骸霸谙赂詹琶胺盖氨玻尚请原宥,至于在下师尊,因系山野之人,名号早已遗忘,恕难奉告。?
静幻眯着眼望着他手中的佛珠串,说道:“你还打算把这串佛珠,拿去卖钱不成?………”黎云一听连忙将手中佛珠交还给一直站着未出一声的法颖。
静幻说道:“小子,你到峨嵋山来干什么呀!是不是找我的乖侄女?”
黎云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刘雪红一眼,道:“在下久慕峨嵋风光秀绝天下,故此次乘入川之便,来山上观游一番………”静幻掀须笑道:“你说什么峨嵋天下秀?还不如说我的乖侄女秀绝天下的好,小子,你是有福了………”他话未说完,刘雪红啐了一口对黎云道:“我们走!到碧灵观见我师父去。”
她话一说完,便双足一点,有如一只紫燕般,飞掠而去。
黎云对着捻须大笑的静幻一拱手,便一提袍角,从容的迈步前去。
静幻见到他神情潇洒,衣衫飘拂,脚下有若行云流水,每一跨步远达丈外,他心里不禁大惊忖道:“这小子是那个人调教出来的?看他这样子,功力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就是我怕也没他这份功力………”于是他为自己的师侄女而庆幸着,庆幸着能够碰到这么个英俊潇洒,而又功力高绝的青年,将来共谐连理………但他虽是这么想着,事实上会不会如此呢?这谁也无法逆料的。
且说刘雪红虽然含羞的先跑了开去,但她心里却是非常甜蜜的,听以她跑出数丈外,便一住脚,用手掠了下那稍微凌乱的柔发,含笑盈盈的回过头来,想看看黎云有没有跟上来。
那知她方一回头,便与黎云的脸碰个正着,她娇叫一声,赶忙回过头去,心里怦怦跳个不停,脸上登时飞起一朵彩霞………敢情黎云施出轻功,毫无声息的跟在她的背后,此时刚好想有话问她,把头凑了上去,而刘雪红偏又此时回过头来,所以两人的睑恰好碰个正着。
黎云见到她笑靥如花,娇美艳丽,尤其一阵馨香,袭人肺腑,令他脑筋一阵迷糊的,耸起鼻子深深的呼吸了两下………他见到刘雪红那娇羞柔美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震,彷佛心之枯野,又将重现一丝绿意,破碎的心又将受到了滋润,而致弥合………他默默的跟在刘雪红背后,看着她秀丽的背影,美妙地振动着,他不禁心里受到一点感触,他忖道:“女性的温柔,真个有若和煦的春风,此刻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丝毫乖戾之念,异常平和,好像以往跟慧琴姐一起相处时的感觉………”诚然,一个女性之所以能使男人觉得她可爱,能够为之颤动心弦里那爱慕的一弦,主要的也是基于女性的温柔与美丽。
任何一个男人,绝不会喜欢一个时常发怒,性格刚强泼辣的女人,因为这像是把自己的感情,放置在火山口上去煎熬一样,谁愿意呢?
所以像黎云这么个幼小孤露,历尽受人岐视之苦的一个孤儿,他所渴望的,更是温情的滋润,与柔意的抚慰,遇到了一个温柔的女人,他自然而然的会有一种依恋的趋向。
就在这么一刹那间,他的感情又一次的勃发,心扉又一次的轻轻的展开,容纳了她的无限柔情………且说刘雪红姗姗的走了一小段路,一股羞意使她默默地不想说话,连头都不好意思回过来。
他们穿过了松林。绕过了一大块菜圃,便走近一条山涧。
刘雪红回过头来,对黎云道:“你看,过了这条山涧的那边,有一座………”她刚说到这儿,见到黎云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的背后,她轻声一笑,将那根长长的辫,用劲一抛,摔到胸前。
黎云至此方始“哦”了一声,他抬头一看,见到一片竹林的后面,露出了一角飞檐,竹林之前是一条断崖,涧水自上飞泻而下,直泻入绝壑之中,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水声潺潺,不绝于耳。
在靠竹林这边,是一大片草坪,此壁见仍然青绿如春,甚多小花点缀其中,非常美丽,他奇异地问道:“刘姑娘,此刻已至深秋,为何这儿的青草,还是如此碧绿?”
刘雪红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道:“这儿是在群山之阳,又当山谷之中,四面诸山拱抱,故而寒流不侵,谷内四季常青。”
她望着在恍然的黎云继续道:“其实这儿还是我师父从地脉之内,发现一条灵泉,以之灌溉谷内花草,是以能终年不谢………”黎云闻言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花草在秋天还不会衰黄。”
刘雪红望了他一眼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我们着儿还种有许多灵药仙草,满山之内奇花异卉多的是,你在这儿住几天,我带你好好的游玩一番,那时你才会叹为观止呢!”
黎云颔首道:“古人说:‘峨嵋为天下之秀’,我想这儿的景物,一定很好,不过我因为有要事待办,所以到下午就要下山了………”刘雪红诧异地道:“怎么?你就要走?”
黎云道:“我这次到四川来,本想不上峨嵋的,但是一想到你说要等我到明年春天,而我最近杂务繁忙之极,许多的事,尚待了结,所以今后根本没有功夫,到峨嵋来,那时害你久等,实在不好………”他望了正在沉着睑的刘雪红一眼道:“其实上次也只是偶然碰巧,遇见了云龙一现前辈,我才能替姑娘稍尽微力,这又算得了什么?………”他说到这儿,刘雪红道:“你!……你………哼!?
黎云见到她微微发红的眼眶,轻声唉了一下道:“我亲仇在身,无法只顾自己之舒适,有负姑娘之一番心意…………”刘雪红颤声道:“你………你不要再说下去好吧!”
黎云望着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眼看着走近一道横在山涧上的独木桥,那潺潺流下的水声,非常清楚地可以听到。
他跟着刘雪红走过桥去,踏上一条用斑色鹅卵石砌成的小径………蓦然刘雪红“呀”地大叫一声:“糟糕,我师父正住炼丹,需要我采的药草来作引子,而我刚才见到你来了,所以把花篮都忘在山下,没有带来………”她对黎云道:“现在只好请你在这儿等一下,我马上去把篮子拿来,否则炉里的丹药过了时候,又炼不成了。”说着她施展轻功,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黎云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个女孩子,真是………”他浅笑一声,便顺着这条小道,缓缓走去。
小径两旁,小花点点,随风摇曳,风姿绰约,而那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更是碧绿可爱。
他迈步过去,蹲在草间,低头看看这些小花,他嗅到一丝清沁香醇的花香,阵阵扑鼻,于是他赞赏地忖道:“天下之大真个无奇不有,现在已是深秋,外界草木凋落,而此间竟然仍有若春日,以前未曾见到,怎么知道呢?………”他正在低头赞赏着,蓦地里一声娇叱,一缕锐利的剑风,向他后背劈到,凌厉之极。
黎云悚然一惊,急忙间,他丝毫不加考虑的,右手反掌劈出一道掌风,一个身子借着脚尖轻点之势,原式不动的斜斜穿出六尺之外。
他身形一落,即双眉一轩,转过身来,看是何人敢不问清楚,就骤然暗袭自己。
待至他回头一看,他不由心里一惊暗道:“这个女人真个是今世之无盐膜母,峨嵋怎么有这么丑的女人………”原来他见到的是一个浓眉小眼,满脸疙瘩,鼻如烟囱挂着两行鼻涕,血盆大口满嘴撩牙的女人,此时她正在裂开巨口,倒竖浓眉,想要叱骂,大概骤然见到像黎云这等俊美的男人,所以怔立在那儿,满睑的疙瘩开始发红,讲不出话来。
黎云一见到她那口流唾涎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麻,他一皱眉头道:“这位姑娘为何在背后暗袭我?”
那个丑怪的女人,一听到黎云问她,心里一楞,嗫嗫道:“我………”她正在“我”不出来之际,见到面前这个俊俏的男人鼻孔里冷哼一声,满脸厌恶之色,她不由得觉得好像一把利刃深Сhā进自己心坎里一样,登时一股羞愤之意转为盛怒,她一摆手中长剑怒喝道:“小子,吃你姑奶奶一剑。”
喝声里,她飞身跃起空中,长剑幻化一道光芒,刺向黎云,直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黎云一见这女人面丑,竟然心更毒辣,初次见到人,便欲置人于死地,他低哼一声,看准来势,右手斜挥,拍到对方抓剑之手………这丑女人一见对方,竟能自剑光的空隙里穿掌过来,她心里一惊,赶忙一沉气,剑尖一横,削向对方右臂。
黎云见对方变招甚快,他仅右臂一吞一吐,已自将对方手背搭住,只听他喝道:“撒手!”
喝声中,呛啷一声,他已将对方长剑拍落地上,一反手间,他已点到她手上的“虎口|茓”和“腕脉|茓”上。
那丑女人顿时右手一麻,整个右臂都抬不起来,她望着寒着脸的黎云,顿时一股酸意涌现心头,她两只小眼眨了几下,便张开阔口,号啕大哭,飞奔而去………黎云一见,楞了一下,他忖道:“怎么这女人竟跟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他这念头还未想完,就见到一道人影经天而起,飞奔过来,手中持着兵器,映日生辉………来势快速,仅一瞬间,便已至面前,风声一敛,现出一个娥眉倒竖的俊俏女子来。
此刻手握长剑,右手一指,叱道:“何方狂徒,敢到我碧灵观前生事,替我报上名来。”
话语口气咄咄逼人。
黎云一见这个少女虽是很美,但是此时因面上肌肉紧绷,煞气满布,所以整个儿破坏了她的美的轮廊,看来甚是难看。
他闻言不悦地道:“在下黎云此来峨嵋又不是找人打架的,芳驾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那少女听他这么一说,冷哼一声道:“无知小贼,在我辣手娘子面前,竟也敢如此大胆………”她话未说完,黎云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住口!”
他俊目含威的瞪着辣手娘子怒道:“我原道江湖道上,各正派里都应当是讲仁义道理的,但想不到却都是些骄气逼人,乱叫乱咬的疯狗………”他见到这女人不分青黄皂白的就开口骂人,是以激起心里那正派的人都不是好东西的观念来,所以他破口大骂。
又加以自己仅上峨嵋半日,即遇见这么多的麻烦之事,碰见的峨嵋弟子,又都是蛮不讲理,故而大吼一顿,直把个辣手娘子骂得五内生烟。
她也是个暴躁的女人,又加以曾受过男人欺骗,素来对男人没有好感,所以这下被黎云大骂一顿,登时大怒,她气极道:“你这无知小贼,敢辱骂我峨嵋派,看来你要找死了,且让你姑奶奶教训你一顿………”黎云一听,长笑声道:“我落星追魂行遍天涯,有谁敢说我是小贼,泼妇,你纳命罢!”
他因是怒极,故而把他的绰号也脱口而出,这下不打紧,只把个辣手娘子吓得脸上登时发白。
她颤声道:“你………你就是落星追魂?”
黎云此时惊觉自己的失言,他飞快地视线一扫周围,见到没有人来,他沉声道:“知我名号冒犯我者,杀!”
他“杀”字一完,双手一扬,欺身进掌,直往辣手娘子劈去………辣手娘子心知这下碰上煞星,所以她见对方欺身跃近,急忙一敛心神,长剑一勾一划,颤出一排耀眼的剑幕,挡在自己胸前,那剑尖所指却是对方手部大|茓………她这招可是峨嵋镇山的“太清剑法”中的一招“烟幻迎风”,守中带攻,威力无比,但她碰上黎云,那又当例外了。
黎云此时存心速战,他脚下一移,施出“天星步法”,转到对方身后,手指挥处,已经点中对方“哑|茓”。
辣手娘子仅仅施出一招,便为对方点中|茓道,吭都没吭出来,便栽倒地上,她虽|茓道被点,心里可是明白,至此她方领悟到落星追魂能名扬天下的原因以及他的面目了,但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说下出声来………黎云低头望了她一眼,右手一扬,便待劈下,但幌了两下,却劈不下去………于是,他望了望那竹林后的碧灵观一眼,便一提长袍下摆,飞身跃起六丈,斜斜的向着绝谷下的小道纵去,在空中他双足连连喘动,有如虚空里御风飞行………他在空中,清晰地听到刘雪红惊叫道:“黎云——”但他却连回顾都没有,飘身落在树梢上,两三个起落,便远离了这儿………口口口这是一条湖北省的官道,此时因已至初冬,故而寒风朔朔,彤云低垂。
前些日子下的一场小雪,到现在已经融化了,路上一片泥泞,留下了甚多凌乱的车辙和脚樱此时远远地驰来两骑,看来赶了甚多路,是以两匹健马的鼻孔里,冒着白气,身上的鬃毛,也贴得紧紧的,汗水一滴滴的流下………驰近了——我们可以看清楚,左边是一个年青英俊神采飞扬,身穿皮袭,胁挂长剑的壮士。
骑在右边马上的则是一个身穿绿色衣裳,外罩一件白色貂皮披风的美丽少女,此时因赶路甚久之故,所以两颊一片嫣红,头上如云的秀发,也稍为凌乱,但在寒风里,那飘拂翩飞的衣袂,衬得她更是风姿绰约,飘飘欲仙………这时两匹马踏着稳健的步子,奔了过来。
马上的少女娇喘了一声,纤手将缰绳一拉,顿时坐下的灰马势子一顿,缓了下来,她右手一掠散落在额上的发丝,说道:“鸿弟,前面马上就是永兴镇了,可以慢一点………”左边那青年壮土微笑一下道:“琴姊,你真不行,仅只走了这么一点路,就吃不消了。”
他话虽这么说,但仍然是将坐下黄镖马给勒住了,缓缓地依着灰马前进。
少女闻言瞪了他一眼,道:“好!你刚学好武功,便敢笑你姐姐,等下我倒要考考你在武当山学了六年的武艺,倒底有多强。”
青年壮士神态飞扬地道:“不是我公孙飞鸿吹牛,我在同辈里可算是第一好的了,前些日子恩师连考验了我五天,允到我艺业有成,方始肯让我下山………”他说到这里,见到他琴姐脸色沉了下来,于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一下。
那被唤作琴姐的沉声说道:“鸿弟,你仅仅学了几年的武功,竟然这样骄傲起来,你要知当年爸在世时,以一身绝艺手创威远镖局,闯出那么大的威名,但在老年时竟在一夜间,被人杀害。”
“我为了找寻杀父仇人的下落,化名寄身在金龙堡里,当一个侍女,而让你在武当山学艺,这几年来,我忍受了多少的辛酸,时刻盼望着你学艺有成,好一同到金龙堡去报仇………”她彷佛想到了以往,在金龙堡里的那些值得回忆的事,以及那个俊逸忠厚的李剑铭。
啊!那是多么令人怀念呀!那些回气断肠的甜蜜滋味,到现在还存留在记忆里。
而他的一个飘逸的影子,至今仍然铭刻在心版上,没有丝毫的遗忘,每在思绪紊乱时,自己总会想到他,想到那些欢乐的日子………她让自己回到往昔,思绪由甜蜜又回到了辛酸,于是她继续说道:“那些辛酸的往事,我也不愿告诉你,但是我上要的是希望你能有超绝的武功,好替爸雪仇,好把我们公孙家的威名,重新显扬起来。”
“但是依你现在这样高傲自大看来,你的成就必定有限,你要以这样的武艺来扬名,来报仇,能够吗?”
“到时你万一有什么危险,那爸的遗志要由谁来完成呢?由我吗?一个女流?”
“鸿弟!你仔细想想,想想看你这么骄傲是否应该?想想看我说的话对不对?”
公孙飞鸿无言地低垂着头,他眼眶红红的,轻声道:“姐姐,你说的对,我以后绝不再自以为了不起了………”他回头看了下公孙慧琴,说道:“姐姐,你原谅我吗?”
公孙慧琴闻言笑了笑道:“你能晓得自已错,我很高兴,但愿你能时刻的记得当年爸训勉你的话‘满招拟,谦受益’,那么爸妈在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的,而我这做姐姐的,将来能见你成名,我是更高兴了。”
她看了看默然的公孙飞鸿,继续说道:“好了,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到前面的镇上,要好好休息一下,否则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了。”
两匹马缓慢地贱踏着泥泞的黄土,奔进镇里去,在路上,深深的留下了两行蹄迎……刚一踏进镇上的土砖地,她便瞩目街道两旁,想看看有什么饭馆,酒楼或客店,好进去憩息一天,继续赶路。
而公孙飞鸿却因刚下山,对于平地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所以左顾右盼的看着那些包头缩颈,畏寒怕冷的行人,以及街道上的风物………蓦地里——他看到了一匹白马,自小镇的西侧,缓缓的驰了过来,马上端坐着一个双眉斜飞,玉面朱唇,星目胆鼻的年青儒生,因是身穿白色儒衫,所以看来更是潇洒飘逸,文雅俊秀,他忖道:“啊!我一向以为我的相貌是够俊美了,但想不到在这儿会碰到一个更潇洒的男人!……”“尤其他那眼睛里,带着淡淡的忧郁,看来更是动人心扉,使人觉得他是值得与之为友,值得全力帮助他………”于是他不自禁地说道:“姐姐,你看………”公孙慧琴正好看到一个高挂着帘子的客栈,想要喊弟弟一起去吃饭,好好地休息一番,但蓦地一听弟弟叫她看,于是她茫然的问了声:“呵!什么??
公孙飞鸿道:“呶!你看那边那个骑着白马的人………”他话还未说完,即听见公孙慧琴惊呼一声:“啊!—”两眼直视着前面,动都没动一下?
他迷茫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对面走来的白衫儒生,此时已停住了马,双眉轩起,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姐姐,那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他叫了声:“琴姐,你怎么啦!”
然而此时公孙慧琴却什么都听不到,彷佛时间已经停顿了,这一刹那间,彷佛自己的生命正在灿烂地闪着光芒………她用手掩着嘴,凝视着眼前这个生命里第一个出现的男人,自己惟一铭刻在心头的神,自己心爱着的人儿………她把自己的满腔相思,都从眼里倾诉出去,让自己的情意,缓缓的流露在眼中………两道视线,在空中缠结在一起,那无限的柔情蜜意,那漫长岁月里的相思,此刻都已得到补偿,都已得到抚慰………空白——两人的脑海里除了对方的眼神外,其余都是空白………静——两人的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什么声音,彷佛一切都已停顿………突地——她见到了一丝怨恨的眼光,她看清了他那复杂痛苦的情绪………于是,她迷惑了,她茫然了,她张开嘴想问——但是——白马儒生双眉一皱,紧抿一下嘴唇,痛苦地低吼了一声,送过来一丝痛恨的眼光后,便一掉辔头,飞快地奔去。
那马蹄敲打着砖地的声音,此刻有如铁锤敲打着她脆弱的芳心,敲破了她美丽的梦………她痛苦地低下头,两行伤心的珠泪,汨汨的流了下来,她轻轻的啜泣着,两肩不停地耸动。
公孙飞鸿一见那俊逸的少年,竟然对自己姐姐如此无礼,害得她痛苦地哭泣起来。
他心里一怒,也不问清情由,便一拉缰绳,双腿一夹,坐下黄骠马有如一溜烟似的,飞奔过去。
他在马上大喝道:“前面小子与我站住,不要跑——”他惊奔过去,一下子便赶到那闻言站住的白衣儒生面前,他怒喝道:“你有没有礼貌,对小姐那样——”白衣儒生正在气愤填胸,伤痛欲绝,听了他如此说话,心中更是悲苦,他冷冷道:“你是她什么人?”
公孙飞鸿喝道:“你管我是什么人?告诉你,酸小子,今天你不赔罪,我要揍你一顿。”
白衣儒生不屑地道:“哼,你要揍我,你揍吧!”
公孙飞鸿怒道:“好小子,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哼!看你小爷利害——”喝声里,他提气一拔,自马上跃起,双拳一挥,向着白衣儒生胸前击去,拳风虎虎有声,凌厉狠辣。
马上白衫儒生心里忖道:“你现在是胜利者,可以当着公孙慧琴面前向我发威,哼,你可是欺人太甚了。”
他这个念头飞快地一转而过,此时对方双拳已将击至前胸——他动都没动一下,右手一穿一格,在对方拳影空隙里穿过;五指张处,已经抓住击来的右拳。
他顺着来势,一牵一抛,手腕振动里,公孙飞鸿一个身子“叭哒”一响,被摔倒在泥地里。
公孙飞鸿羞红着脸,双肘一撑,“鲤鱼打挺”跃了起来,也不管背后全是泥浆,便右手一撤,“呛”地一声拔出长剑。
他闷声不响,长剑一晃,划出一道光芒,“斜飞双照”,剑刃挟着风声,劈向白衣儒生右胁。
白衣儒生刚才手下留情,此时见这人不识好歹,竟又挥剑劈来,他低喝一声,觑准来势,五指箕张,直往剑上抓去。
在惊叫声里,公孙飞鸿又一次的摔倒地上,右手虎口震裂了,在流着血。
而马上的白衣儒生此时冷笑一声,随手一振,“呛呛”数声,那夺来的长剑,震断为数截,掉落地上………他望了一眼躺地在上惊愕住的公孙飞鸿,便纵骑奔走,虽则他眼角扬处,已经见到公孙慧琴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但他却认为那是为着倒在地上的年青人而流出的。
于是,他痛苦地呻吟了一下,连头都没回,双手用力一抖缰绳,白马疾驰而去……他听到了背后公孙慧琴凄苦地叫道:“李剑铭!你好狠呀!”
但他只咬紧了牙关,不顾地绝尘而去………随着凛冽的寒风,传来一阵颤抖的歌声:“天涯海角任我行,恩怨仇仇待了当!
………………………………………
………………………”
寒风朔朔,彤云低布………
口口口
雪,片片的飘落,像飞絮,像鹅毛,每一片都乘着寒风,缓缓的降落人间。
大地一片银白,小树、山岗、村落………都堆满了雪,粉装玉砌似的,全是白………河川早巳结上厚厚的一层冰,偶而有带着铃响的马车驰过,时而也有人骑马飞奔而去………在这条河的旁边,此刻正有着一个全身都是白色衣袍,仅只颈上围着一条灰黑色围巾胁挂长剑的青年儒生,在缓缓地行着。
他低垂着头,双手反背在背后,时刻摇头叹息着,又时而喃喃目语,谁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可知道他的心绪是相当紊乱的,因为他留下的脚印有时很深,有时却又没有半点痕迹…他此时踱到了一株枝桠上堆满了白雪的高大树下,便站住了脚,仰头望着灰黯的天空中,片片飘落的雪花。
那片片雪花,在寒风的飞卷下,飘来飘去,毫无目的的,降落在大地,树上,以及他的身上脸上沾濡着雪片,他觉得有点凉嗖嗖的,但他却动都没动一下,任它在脸上融成水,然后一滴滴的滑落,因为那样使他感到有些微的快意,也许那一点点的凉意,使他激动的情绪,会稍为安定吧!
就这样凝视了好一会,他才把手撑在树上,缓缓的斜靠着树干,低声自语道:“人生就像这飘飞的雪片样,随着环境在颠沛不定,在人潮里翻翻滚滚,做着自己不愿做的事,想着自己不愿想的事,根本不容许自己随心所欲………”说到这里,他又想到了前些日子,看到公孙慧琴与一个俊俏郎君,在一起的事来,他想道:“以往我还认为她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女孩子,所以我为了爱她,而牺牲我自己,让她能够得到好的归宿。但现在她又把金龙堡的少堡上给抛了,与那个武当派的在一起,真想不到她会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亏得她以往说得那么好听,使我为她将满腔的情意,都投掷出去,唉!李剑铭呀,你真傻………”于是他在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感叹着,埋怨自己的愚蠢,竟然会如此浪费感情………现在,当你看到这里,你也许会说他确实太傻了,竟然分辨不出感情的真假,而误会了那高贵纯洁的公孙慧琴,把那么一个伟大的女孩子,看成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真是太愚笨了,也真是过份误会了。
但是你想想看,对于你的情人的感情,你是否真能分辨出它的真假?真能不对它起怀疑?
真能不产生误会?当你也是同样的看见你的女友,跟另一个年青英俊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
我想你也不大可能会用理智来分析它,使自己不致怀疑情人对你感情的真伪,因为,在恋爱中的,不是把事情想得最好,就是最坏;而一般年青的朋友,总是会朝最坏的一方面去想………好了,书外之言,就此暂停,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且说李剑铭靠在树干上,脑中紊乱的想着一些事,也许是他过于沉湎在自己的幻想中吧!
他全身那充沛的内力,竟然随着他时而激动的心情,而致于渗了出去。
仅一会儿,他那站着的地方,以及他背靠着的树干,上面的积雪都融化开去,成了一片水渍,流了出去,在他存身之处的半尺周围,已经成了泥土,而树干上也没有一丝白雪。
他却依然不知不觉的,望着空中,把自己的思绪,在那无尽无涯的幻想里遨游………正当此时,自河的那边,一匹黑驴载着一个人,飞快地奔驰过来,而它的后面又跟着一个高大的汉子,丝毫不慢的,紧跟着飞奔过来。
现在如果你看到这个情形,你也许以为这匹驴子有六条腿而致感到甚是好笑。
因为那匹黑驴很是矮小,而骑在它身上的人,却又特别的高大,两条腿更是长得吓人,所以坐在上面,只好把腿放在地上。
驴子一跑,他的腿也就跟着跑,也许他以为加上自己两条腿,会跑得更快吧!那我也只能说他太聪明了………且说这一驴一人,快若疾风的跑了过来,蹄声夹着脚板着地的声音,敲在冰块上,急骤地接近了。
待至一过河,脚步声却停了下来,那黑驴拚命的嘶叫着,不愿再走一步。
这时后面走路的大汉,咧开嘴呵呵笑道:“师兄!刚才说好一过河,这驴子就该我骑,现在已经到了,你却不肯下来,还是驴子懂话,它见你不下来,偏偏不愿再走,我看你还是让我骑吧!”
那骑在驴背上的高大汉子一听,说道:“放你的屁,驴子还听得懂诂?它大概有什么不舒服吧?喏!你不看它又走了………”原来这时黑驴扬头嘶叫,向着李剑铭走去,它一走近,便挥蹄倒踢,对着李剑铭咬牙磨齿,样子甚是愤怒………骑在它背上的大汉诧异地望着黑驴,他回头道:“三弟你看这驴子奇怪不奇怪,好像跟那靠在树干旁的小子有什么仇一样,见到他老是踢蹄嘶叫………”那跟在驴后的大汉也奇异地道:“咦!真的,它这样子太怪了………”他看了看李剑铭靠身之处,面上一现惊容,说道:“师兄,你看,那小子站着的地方,怎么一点雪都没有?
而且他靠着的树干上,也没有一点雪,莫非这小子在练什么功夫不成?”
骑在驴上的大汉闻言一看,也说道:“是啊!看样子这小子内功造诣也真是高明,不过他在我们面前露上这一手,是什么意思?师弟,你去问问看!”
那另一个大汉闻言,向前走了两步,拉开喉咙吼叫道:“喂!你这小子叫什么名字?”
他嗓门大,好像平空起了个霹雳样的,震得面前的积雪,都颤动了,那驴子吓得也闭上嘴不再嘶叫。
但他话一出口,那斜靠树上的年青书生,却动都没动一下,好像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似的。
他一见,吼道:“他XX的,你小子是聋子?在我铜甲鬼面前还敢这样,你不要命了?”
李剑铭正从幻想中醒了过来,他一听这大汉的话,心里一惊,侧目一看,只见面前站立一个满睑漆黑,粗眉巨目,身高足有八尺开外,身上穿了一件黄光闪闪的铜甲,上面密密的钉了许多小钉子,看来跟一个刺猬样的。
他背后还背着一根粗长的兵器,似旗非旗,似伞非伞,整根都用熟铜打就的,暗黄里发着光彩。
而另外一个则也是同样的高大,此时因坐着黑驴背上,看来更是粗壮得惊人,像座小山似的。
但因为两脚放在地上,是以看来甚是好笑,只不过他板着脸耸着浓眉,颔下根根虬髯,猬然硬立,看来又甚是威武,尤其身上的银甲,光彩夺目,更增加雄伟的气魄。
他背Сhā着一根巨大的杵,直有他半个身子那么长,斜斜的背着,发出乌油油的亮光。
李剑铭一看这两人,心知这大概可能是天蜈宫的弟子,一看这两人太阳|茓鼓出,双目神光暴射,就知内功高强,身怀绝艺了,他忖道:“上次遇见一个铁甲怪,把我搅得惨惨的,这次又来了个铜甲鬼,看他身上穿的那件刺猬似的铜甲,若让拳头打下去,真个不是滋味,何况还要对付他身后的另一个身穿银甲的,我怎吃得消?”
“看来在没有得到宝剑之前,我是非要用奇兵取胜不可,而且还不能让他们取得先机的。
那次铁甲怪施出的两路拳法,霸道之极,到现在都没法可破,这次可要小心点………”这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就这样短的时间,他便决定了现在该如何迎战这两个,连他自己都无信心能取胜的强敌,该如何才能取得优势………要知所谓三分本事,七分历练,一个学武的人,必须行走江湖,闯荡五湖四海,行遍南七北六,方才能从而得到宝贵的经验,得到与人动手的琢磨机会,对于一般的江湖伎俩,都能明了,而能趋吉避凶。
这就是为什么各大宗派的弟子,学艺有成时,必须行走江湖的主要原因了。
尤其是所谓武林高手,不仅功夫要强,而且在与人拚斗时,更必须能一眼就看出敌我的优劣,而从对方的空隙里进招,则方能歼敌致胜。
李剑铭自出道以来,挟着一身之绝艺,与武林中一流高手拚斗数十回合,因而不像初出江湖时之鲁莽,而能处处的预先计算对方的缺点之处,以期一击成功。
所以他暗暗盘算了一会,便已决定了如何应战。
且说他回过头来,看了看铜甲鬼冷冷道:“刚才就是你鬼叫鬼叫的?你且报上名来?”
铜甲鬼一听他口气不善,而且甚是冷峻,所以他一楞之后,随即怒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倒要问起我的字号来,你爷爷………”他这爷字还未说完,便见眼前一花,无数的掌影递到面门,匆促间,他右足滑后一步,双掌运力硬架上去。
那知对方这招却是虚招,在他推出双掌时,突地风声一敛,来掌又击向脑后“府风|茓”。
他低嘿一声,飞快地收招曲肘,双肘连击而出,顺着头部向前一倒之势,他那滑出的右足,也毫无声息的倒踢出去,快逾奔雷惊电。
那知背后轻哼一声,那一缕风声,竟又直切而下,劈到腿弯“曲泉|茓”上,正好迎上自己踢出的右腿。
他此时心里骇然,但整个势子却不敢怠慢,只见他右腿一缩一拐,借着一拐之势,一个粗大的身子,像风车似的漏溜溜地,转了过来。
但像他这等迅速的变招,却也晚了一步,只觉腿弯上轻轻一麻,已着上对方掌风划过。
他虎吼一声,躬身进步,左右开弓,在进步撩身之际,连连的劈出八掌,招招凶猛,掌掌狠辣。
李剑铭趁着铜甲鬼一个疏忽之际,抢先机攻出数招,但竟给铜甲鬼避了过去,还能在自己一楞之间,连连强攻,在弹指之间攻出八招之乡,直把满地白雪,劈得飞起老高,一块块的碎冰,向四处飞溅。
他此刻施出那奥妙诡异的“天星步法”在铜甲鬼的掌风里,滑步移身,将对方的招式,尽皆让过,他忖道:“适才若非见到他铜甲上,尚有奥妙存在,故而楞了一下,现在怎会被他抢了先机呢?这下既然晓得他铜甲里有机关,我且诱他使用兵器………”他念头一定,提起真气,迎上来掌,猛地也拍出一股狂飙,扫了过去,只听“拍”地轻响,两人身子同时一幌,分了开去。
李剑铭脚下轻移,已经滑出丈外,他眼角一移,斜视那骑在驴上身穿银甲的大汉,见到他此刻仍然威风凛凛的端坐在驴背上,眼睛动都不动,注视着这边,像个木偶样的,尤其奇怪的是那匹黑驴,它也能载得这样高大的魁梧汉子,而且同样的双目乌溜溜的瞧了过来,他诧异地忖道:“呀!这匹黑驴看来是如此眼熟,真好像是那………真是天聋叟在华山山脚下骑着的那匹,怎么又到了这两个怪人手里?而且看样子,却像是认识我。”
他又惊奇地将视线往那边一瞥,收回视线后便凝神说道:“你这家伙不分青红皂白,一开口就乱骂人,真是个世外化民,现在只教训你一顿,叫你下次少见了人就骂!”
铜甲鬼闻言,裂开大嘴嚷道:“哇呀呀,你这小子混蛋,我铜甲鬼卅年前纵横天下时,你这小子还不知在何处舐糠吃,现在倒来教训起我来,呸!混蛋!”他暴跳如雷,睁大了环眼,便待过来动手。
李剑铭一摆手道:“且慢,你这老而不死的老贼,刚才我也领教过你的拳术,倒也不见得有什么出奇处。现在你要打架,我看还是用兵器罢,我好好地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着他缓缓地从胁下拔出长剑,斜置胸前,两眼注视着铜甲鬼。
铜甲鬼怒极吼道:“今天我不把你碎尸万段,枉自被称为铜甲鬼,来!来!来!小子,你出招罢!”李剑铭见对方中计,他又道:“今天是你找我打架的,我若输你则随你怎么办都好,但你若是输我,怎么办?”他好整以暇的又将外面长袍脱下挂在树上。
铜甲鬼道:“输给你?哈哈!假如我输给你,也随你怎么办——”他这办字还未说完,李剑铭连忙打蛇随棍上地说道:“一言既出——”铜甲鬼接道:“驷马难追——”这时那端坐驴上的银甲怪汉冷冷地道:“三弟,你这笨蛋,上了人家圈套还不知道——”李剑铭闻言揶揄地道:“是呀!我看你还是不要比的好………”铜甲鬼道:“比!当然比,你这小子,我几拳就能把你揍个半死——”李剑铭道:“废话少说,你动手罢。”
铜甲鬼一扬拳道:“你先出招——”
银甲怪汉此时嘿了一声,在黑驴背上,单掌虚虚一按,整个身子平飞而起,跃到李剑铭面前道:“三弟!你退下,让我来教训这小子。”
铜甲鬼不悦地道:“师兄,虽然你银甲魔名头不弱,但我铜甲鬼也不是窝囊呀!让我来。”
李剑铭此刻将体内真气调匀,在全身运转了两周后说道:“喂!你敢不敢来。”
铜甲鬼把银甲魔一推道:“你真的怕我会输?二哥!不会的。”他向前走了两步,摆了个架式这:“好了,你来罢!”
李剑铭右腿斜滑半步道:“在三十招内。我将断你之臂——”话声中,他长剑挥出一道光华,无数的剑影,洒了出去,“飞星暗渡”的绝妙招式已经使出。
铜甲鬼只见眼前一花,无数剑尖带着锐啸,罩上自己浑身|茓道,来势快若急电惊雷,威势大得吓人。
他只觉此时无法可破,故而他低吼一声,双掌一扬,封住面前,身子倒退出三尺,避开这锋芒毕露的一招。
那知李剑铭这套落星九式,每式都有九剑变式,连连使出,威力渐渐加强,招式有若抽丝剥茧似的,永无遏止,非至伤敌,而后才能停招,故而霸道异常。
他开头一顺,紧接着其他八个变式源源而出,直把个铜甲鬼杀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他连连后退,则心里愈加蹩扭,怒吼声声里,师门最具威力的“开山十拳”已在对方九招一完时的一丝空隙里使了出来。
只见他闷哼一声,全身骨骼一阵格格乱响,那原就高大的身子,此时涨得更大,两只斗大的拳头,挥舞之间,气劲回旋不停,直涌出去………李剑铭见银甲魔在旁虎视耽耽的注视着,他想施出这套“落星九式”必能在第四招“星移斗换”之上,将铜甲鬼败于剑下,故而他剑势稍缓,让对方使出了绝艺。
他此刻诚意正心,心剑合一的全神驾驭着长剑,虽然对方拳中涌出的奇重如山的拳力,威力无俦。
但他仍然脚踩“天星步法”剑招连演“星月争辉”“云星闪烁”,剑光吞吐之间,已将对方拳力,化解至无形,且能让对方拳势停滞,以致根本发挥不出全部威力。
起先二十招之内,铜甲鬼一个身子,还是灵活的挥拳转折,与对方那奥秘神妙的剑法抗拒。
但一过二十招,他的拳势便受制,以致未打完一招,就每每被对方攻出一剑封死,以致于非变招不可,直把他打得怒火上腾,而另一方面则开始冒上冷汗。
他到此方知自己一时托大,未使出自己的“幽灵幢”来,以致于为对方剑势所困,他只待拚命撑拒,好挨过三十招,则自己不算输,那时才使出兵器来,好好地杀个一常剑影缤纷,剑光万丈,李剑铭满脸肃穆地,双眼紧盯着自己的剑尖,使出全力控制剑势。
此刻他剑路演至第四招“星移斗换”,只见他剑尖连连刺出十二个方位,将铜甲鬼完全封死,不能进退………他第二个变式一出之际,随着身子移前了两尺,整个剑式向上斜削,只听他低喝一声,剑尖斗然大闪,整根长剑跳起三寸,垂直的划下………光芒一闪,银甲魔低吼一声,夹着铜甲鬼噑叫声里,三条人影分了开去。
李剑铭长剑斜指左侧地面,剑刃上的血,一滴滴的自剑尖落下,他怒视着银甲魔,双眉轩起,神威凛凛。
而铜甲鬼此时却咬着牙在颤抖着,他左手四指,已经全被削落,只余下一根大姆指,还孤另另的,长在手掌上,血流到雪地上,染红了一大片………他看着地下的断指,神情惨然的咬紧了牙关,脸上浮起了一层悲哀夹杂着愤恨的表情——他伤心自己真个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闯荡江湖数十年来,经历过多少惊险凶杀之事,但从未身负创伤,想不到在年老归隐后,竟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这叫他怎不痛恨呢?
但他却未料到自己若非是师兄在那第三十招上,用丧门杵替他挡上一招,将宝剑格了开去,他可能整条左臂都会丧失了。
原来刚才李剑铭长剑削下,直往铜甲鬼击出的左拳切去,眼看对方已经不及变招,但不料在旁观战的银甲魔,却在此时毫无声息的递过来一招。
那又粗又长,纯钢铸就的丧门杵,挟着啸啸的风声,侧击而至,刚好迎上削下的长剑。
他正贯注内力在剑上,此时碰上丧门杵击至,登时“嗤嗤嗤”一阵声响,他的长剑在丧门杵上削入半分,而剑势一受阻,仅只让剑芒将铜甲鬼四指削落。
他一拔出长剑,跃开五尺之外,但见剑上已经缺了一粒米样大的缺口,锋刃上还留着血迹……他怒视着银甲魔说道:“亏你们还数成名的人物,竟然如此不要脸………”银甲魔冷森地哼了声道:“小子,你今天没命了,还要在我面前充字号?”
李剑铭答道:“像你这样功夫,可不见得能要得了我的命,就算你师父河套煞君来,也不见能赢得了我。”
银甲魔脸先惊容道:“你倒底是何出身,你是属于那一派的?”
李剑铭答道:“你们从我招式中都看不出来,还说什么成名人物,呸,现在我只问铜甲鬼,你倒底说话算不算数?”
铜甲鬼此时已将左臂脉门封住,血已经不再流了,他怨毒地道:“你说,你要我做什么?”
李剑铭道:“你把身上铜甲脱下来给我。”
铜甲鬼脸上肌肉一阵抽动,黑色的面孔,已由暴怒而变为紫色,他哑声道:“呵呵,你要我的铜甲那还不快,你来拿就是了——”银甲魔急忙制止道:“师弟——”铜甲鬼跨着大步,向着李剑铭走去,他右手伸到左胁去,拉开铜甲的扭扣,把铜甲递来道:“小子,你拿去罢!”
李剑铭双眼盯着他手中的铜甲道:“你把它放在地上——”铜甲鬼睁大了眼睛,走前一步,将铜甲一抖——登时一阵机簧响处,无数牛毛似的小铜针,像在空中布了一面网样的,电疾般射向李剑铭——李剑铭原就看出这铜甲上的猬刺里面有毛病,但想不到竟会从里面射出这么多的牛毛似的铜针来,因系距离很近,所以一时之间针网已经罩了上来——他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低喝一声,体内真气运转,整个身子倒飞出寻丈开外,右手长剑划出一道大大的光弧,挡在面前。
想不到虽然他反应如此之快,仍然在腿上中上数根铜针,登时左腿一麻,大腿已经没有知觉。
他立刻左手一点,将左腿|茓脉完全封住,怒喝声里,长剑一挥,那些粘在剑上的喂毒铜针,电射而出,顺着这一挥之势,他整个身子平飞而起,迎了上去。
铜甲鬼正在手拿独门幽灵幢,心中得意于自己奸计得授,对方这下中了铜针,必定毒血攻心,以致于受尽痛苦死去,而自己断指之仇,也将得报………不料他如意念头还未转上半转,便见剑光一长,密集的铜针又反射而至,来势快逾电光。
他急忙里,幽灵幢舞起一道黄|色光幕,挡在身前,将那些铜针击落,但意想不到,突地空气里“嘶嘶”之声大起,无数的光芒,有若经天长虹,耀眼生辉,直奔自己全身|茓道——他大吼一声,幽灵幢舞出一道黄光迎上前去,只听到波地轻响,双方兵器交击一起,李剑铭身子倒弹而起,腾高两丈,飞在空中。
他长啸一声,“落星九式”最具威力的“落星缤纷”使了出来,顿时只见漫天光幕暴长飞泻而下。
铜甲鬼手中幽灵幢微微一颤,师门“迷魂飞劫七十二式”使将出来,但见席地的黄光,舒卷而上。
而在这时,银甲魔也一挥丧门杵,斜斜的向上箍去,迎着李剑铭跃下的身子………李剑铭“落星缤纷”,剑尖挽出无数小光圈,只听“叮叮叮”数响,每一击都点中两人的兵器上,登时三人兵器同时荡了开去………李剑铭轻啸一声,左掌提起,独门“两心神功”登时使出,只见他左边脸色渐渐红润,手掌中一个红色印子,晶莹流转,红光射出………他右手剑自“落星缤纷”演到“星幕密密”,一大电光幕洒出,直奔铜甲鬼,左掌缓缓推出一股气柱直压挥着丧门杵欺身而来的银甲魔………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只听惨噑声里,夹着巨大的气柱相碰之声,地上雪花翻起,留下了一个土坑………土坑旁铜甲鬼整个身子断为九截,四肢纷飞,血肉洒遍了雪地,那根幽灵幢一断为二,掉落他的头旁,而他那颗头却摔在坑里,两眼睁得大大的,死都不能瞑目………在那杆大树旁,银甲魔双手柱着被掌力打得弯曲着的丧门杵,颔下虬髯已经烧得焦黑的,他胸前的银甲上留下了一大块乌黑的印子,凹进去数分。
他双眼睁得圆圆的,直是喘气,脸色惊得都变了色………而李剑铭此时却手里拿着半截长剑,咬紧了牙关,颤抖着腿,但仍然坚强地屹立着,他头上的发髻已经松了,发丝落到额头上,盖着他右边的眼睛,颈上围着的围巾,也已经掉在地上……他连用手去掠动头发的力量都没有了,直是流着汗,喘着气,他两眼瞪着银甲魔,眨都不眨一下………半晌——银甲魔喘着气道:“协……子………你有种………报………上………名来………”李剑铭此刻拼命的闭住左边腿部|茓道,让那毒气不至上升,他听后,也是喘着气道:“告诉你………我就是………落星追魂——”银甲魔点点头道:“好!落星追魂你行………不过你敢告诉我,你施出的是什么功夫?……”李剑铭道:“告诉你就告诉你………那叫做‘落星九式’………”银甲魔摇摇头道:“不是,我说是你那掌功………”他犹有余悸的看了看胸前一大片乌黑的印子。
李剑铭道:“那是‘赤霞神掌’,今天算你命大,以后你就跑不了………”银甲魔无言的点点头,他用手一招,黑驴跑了过去,他重重的喘了口气,伏在驴背上,任由黑驴飞奔而去,连他独门兵器丧门杵都任由放置在地上,不带走了………李剑铭艰辛地跨着步子,将断剑扔了,弯腰拾起铜甲鬼脱下的铜甲,便缓缓的迈步前去……雪,仍然片片的飘落………口口口冬日的夜,寒风呼啸而过,大地在颤抖着………偶而一条野狗,挟着尾巴,逡巡而过这片广大的雪地,在淡淡的月光投射之下,留下了一条黑影………金龙堡前的一大片松林,树枝上堆满了白雪,压得许多枝桠都低垂头,斜映着月光,远远看去更是白皑皑的一片。
那高大的麻石围墙,仍然气势雄伟的耸立着,只是墙外的护庄河,此刻都结了冰,看来好像一大片的琉璃铺成的。
夜,虽然很深了,但在堡里却仍然是灯光灿烂,堡中央的一座了望台,此刻也是高高地挂起红灯,显然堡里有着什么大事,所以仍然严密的戒备着。
堡里每一个角落都站着有手持兵器,或拿着弓箭的堡丁,他们冒着寒风,身穿着厚厚的棉袄,缩着颈子在执行着堡主俊郎君的命令。
这时在了望台上的两个堡丁,一个躺着在喝酒,另一个则站着了望,他向堡外四面观望了一下,便也坐了下来,说道:“老王,你不要专顾自己好吧!也该拿来让我喝几口御御寒。”
躺着的老王思了一声,翻过身来把酒壶递过去,说道:“小李,喏,拿去——”小李顺手接过酒壶,靠在木板墙上,对着口便“咕噜”的喝了几口,他用袖子擦了擦嘴道:“真他XX的活受罪!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在这儿守望,让家里的老婆睡空床,一想起来真是没味。”
躺着的老王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拉上一点,以安慰的口气说道:“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些在底下轮班巡逻的弟兄们,还得全神看守着,西北风一来,只能张开嘴巴去喝,那能像你我这样有酒可喝,有东西可吃。”说着他双手一搓,把手中的花生米皮搓掉,顺手将花生扔进嘴里——小王拿了几颗花生米放在嘴里,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才说道:“老王,这几天为什么堡主要下令我们严密戒备呢?堡里现在不是有许多各地赶来的英雄好汉吗?难道还有那个不长眼的毛贼,敢来生事不成?”
老王道:“小李,你是最近才来的,什么事都不知道,我们这儿虽是武林三大堡之首,但是在大约半年前,有一个叫云龙一现的,到我们堡里来大闹一场,直把我们堡里闹得鸡犬不宁,而老堡主也就在那次惨死在他手里,这就是为什么残梧子老祖宗会一直在堡里,没回崆峒去的原因了。”
小李听到此处,好似恍然道:“哦!那么这次就是防备那云龙一现再来,所以才这么严密戒备了。”
老王道:“这次倒不是这样,而是据说三年前威远镖局的少镖主公孙飞鸿带着许多以前镖局里的镖头,要来找我们堡主报仇——”小李听到这里Сhā嘴道:“我们堡里这么多人,那河北飞凤堡堡主和陕西银麒堡堡主千金,也都在这里,难道还怕他吗?”
老王道:“这不是这么说,因为那公孙飞鸿是武当派的,我们堡主则是少林派的,若双方发生料纷,就影响到少林武当的交情,而且听说他们跟云龙一现有关,那云龙一现曾在银麒堡里将武当玄清道长打得吐血,而又在洛阳把华山玄真道长打死,飞凤堡主之弟双掌托塔的双臂折断,成为一个废人。”
“所以这次飞凤堡欧阳堡主,少林寺的悟惮大师,和银麒堡的小姐也都来到本堡,甚至连武当的玄明道长也都赶来,打算遇到那公孙飞鸿来时,问清云龙一现的下落………”小李到此方始恍然大悟,他点头道:“哦!现在我知道了,不过听说我们堡上这最近就要有喜事,你说这事可真?”
老王道:“堡里现在差不多每个人都知道了,我们堡主和银麒堡的顾小姐最近亲密得紧,而残梧子老祖宗也甚是满意,看来这门亲事很有可能的………”小李羡慕地道:“那顾小姐到我们堡里来时,愁眉不展,人也瘦瘦的,但昨天我看到她却是和堡主在一起谈笑,此上次看来漂亮多了,咱们堡主真个艳福不浅………”他好像甚为神往的说着。
老王拿过他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道:“小李你这小子想怎么?我看明天要跟你家里的老婆说,看他不打你一顿才怪。”
小李脸一红道:“你别说笑好罢,我只不过说说而已………”老王正想开口,蓦地风声一响,两个人从窗外飞了进来——他一看见是一个身穿夜行衣,手持长剑的年青壮士和一个美丽的少女。
他惊道:“你不是香………”他那“香”字还未说出口,便已|茓道一麻,说不出话来。
小李此时吓得张开嘴,想要叫救命,但那年青侠士长剑飞快地一伸,锋利的剑刃已经探至他的喉间,吓得他动都不敢动。
那年青侠士沉声道:“现在堡里为什么戒备这么严?你说!”
小李看着发光的剑刃,他颤声道:“这………要防备三年前威远镖局的少镖头公孙飞鸿………”少年侠士哼了一声对那少女道:“他们倒消息灵通,晓得我们要来,琴姐,你看今晚是否要展开行动?”
被叫做琴姐的说道:“张叔叔他们说马上会来接应我们,现在且问问他,倒底堡里还来了些什么人。”她一面说,一面还站在窗口,向下面望去,见到下面的人仍然安静的巡视守望着,丝毫不知道了望台上已经有了敌人侵入。
她至此不禁为自己在堡中两年的光阴,未完全浪费而感到欣慰。
她就是公孙慧琴,前些日子,她从湖北的武当,偕同刚下山的弟弟,一起到河北来,找到父亲以前镖局里的镖师,一起到金龙堡来,找俊郎君报仇。
仗着她曾经潜伏在堡里,达两年之久,故而对于堡中的地道秘路,都摸个清楚,今晚偕同公孙飞鸿一起来探堡,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给他们到了了望台。
且说公孙飞鸿双眼一瞪,问道:“今晚你们堡里来了些什么人?”
小李颤声道:“小的只知道有飞凤堡主,少林悟惮大师,和武当的玄明道长………”他这话一出,公孙飞鸿道:“啊!玄明师叔也来了——”他说到这里,见到面前这个堡丁,竟然右手身到墙上去拉警绳。
他低喝一声,长剑向前一送——
登时一股鲜血溅了出来,小李连叫都没叫出声,便一命呜呼,但他的手,却已经拉动了警绳。
立刻整座堡里都骚动起来,无数的人影,自那些高大的房舍里奔出,跑到了广场上………公孙慧琴埋怨地道:“鸿弟,你怎么啦!你可以砍断他的手,但怎么就杀人呢?反而闹得堡里都晓得了。”
公孙飞鸿一咬牙道:“怕什么?姐姐我们下去吧!张叔叔他们也该来了。”
说着,他飞身一跃,自窗口跃下,公孙慧琴无可奈何的,也跟随着跃下。
他们两人刚一着地,便被许多人紧紧围住了。
公孙飞鸿一扬手中剑说道:“那个是诸葛辉雄,我有话说。”
这时自人群中走出一个美俊的少年侠士道:“我就是,请问你可就是公孙飞鸿?”他虽在说着话,但眼睛却在看着静立的公孙慧琴。
公孙慧琴此时脸罩寒霜,凝神注视着四周的一些武林人物,她看了看,见到那崆峒长老残梧子没有在此,所以心里稍安,但一想及自己接应未到,便又一愁。
她此时心里盘算着,该怎样才能拖延到后面接应的来到,以及今晚这场的拚斗胜负如何……此刻公孙飞鸿道:“嗯!今晚你少爷来报父仇,小子,你准备送命罢!”他一扬手中长剑,便待进招。
诸葛辉雄摇摇手道:“且慢!事情未加说明前,我们暂时不要动手——”公孙飞鸿喝道:“去你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还噜苏什么?趁早引颈待死吧!—”诸葛辉雄面色一变,但他还是忍住,回头喊道:“玄明道长,你们去请玄明道长来。?
公孙飞鸿闻言一楞,他骂道:“他XX的,你这不要脸的小子,要找人来帮你——”他话未骂下去,一个中年僧人走上前来,不悦地说道:“施主,你乃武当高徒,怎可在此口出秽言呢?”
公孙飞鸿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教训我!”
中年僧人道:“贫僧少林悟惮,此来亦是要向施主解说——”他这话末说完,一个人影飞跃过来,朗声道:“飞鸿师侄,你来了。”
话声一完,一个三绺柳髯,手持拂尘的老年全真,飞跃过来,落在场中。
公孙飞鸿一见道:“师叔,怎么你也来了。”他立刻上前见礼一番。
玄明道人说道:“此次我到洛阳去,碰见悟惮大师,他说你要到金龙堡来报仇,为了少林武当的交情,所以请我赶到这里,跟你说明叫你放手。”
公孙飞鸿一听,楞道:“师叔,您是要我不报仇?——”玄明道人说道:“嗯!冤仇宜解不宜结,你们上一代的仇恨到现在老堡主已死,我看还是算了。”
公系飞鸿道:“师叔!这怎么可以呢?——”玄明道:“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无影翔空诸葛施主既然已经逝世,那么你们双方的仇恨,该了结才对,何况令尊倒底是否老堡主所杀,这谁也不知道——”他话未说完,公孙慧琴道:“玄明道长,家父在三年前,被一蒙面汉杀死,经过我化身潜入金龙堡后,方在堡主的密室里,找到他当年穿的夜行衣,因为那衣靠上面有家父用仙人掌划破的印子,所以我才肯定无影翔空就是当年化装蒙面汉的人,也就是我们的杀父仇人,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想道长您德高望重,该不会阻止我们姐弟这个行动罢。”
玄明道:“哦!这位就是公孙姑娘了,据姑娘所言,确有其事,但现在各大正派共同联合起来,抵御落星追魂的酷杀行动,少林和武当势必携手合作,焉能为这件事把两派交情搅坏,而且老堡主既已死了,贫道看姑娘你还是算了罢………”公孙飞鸿嚷道:“父债子还,怎态说算了呢?”
玄明一听怒道:“你连师门长辈的话都不听了吗?你要知本门戒律第三条不敬师长,该当何罪?以及第七条骄傲自大又是何罪?”
公孙飞鸿回头望了一下公孙慧琴,他坚毅地一咬牙,说道:“师叔,今晚之事,你不必干涉,若是我有何不对之处,待回山后向师尊请罪。”
他说完,理都没理玄明,便高声道:“诸葛辉雄!你小子有种的就过来,不要做缩头乌龟。”
玄明真想不到公孙飞鸿敢如此不敬,视自己于无物,他气得吼道:“孽障,你竟敢不敬尊长,现在我就要代掌门师兄教训你一顿。”
他吼声里一摆拂尘,跨步上前,疾出左手喝道:“孽障还不束手就缚——”公孙飞鸿长剑一幌,斜穿两步,躲了开去,他痛苦地说道:“师叔,你不要逼我——”玄明冷哼一声,右手拂尘一挥,卷了过去,左手骈双指,敲向公孙飞鸿“肩井|茓”,招式快逾飘风,的是名家身法。
公孙飞鸿低吼一声,长剑一举,便展开一路剑法劈了过去,只见他剑路劈出怪异之极,交错杂乱,毫不中规中矩,但每一剑劈出,都是威势惊人,势逾奔电惊雷,这正是武当的绝技“乱披风剑法”。
玄明道人此时当着天下武林,教训自己师侄,竟然受到反抗,他不禁羞怒交加,也是一舞拂尘,使出本门绝技“卅六式拂尘功”。
顿时一大片钢网倒洒而出,直往公孙飞鸿全身|茓道招呼上………且说公孙慧琴在玄明道人动手之时,便反手一拔长剑,挽起一朵银花,直奔伫立着的诸葛辉雄。
诸葛辉雄见来势凶猛,他右腿一滑,整个身子向后转了开去,便已躲过来招。
公孙慧琴未等他还招,便长剑一领“刷刷刷”的连环劈出三剑,直刺对方要|茓。
诸葛辉雄原本尚存着怜香惜玉之心,此时竟然见公孙慧琴下手毫不留情,是以躲过三招后,他左拳一幌,右拳击了过去——公孙慧琴冷哼一声“越女剑法”中绝妙的招式,连击而出,剑影闪烁,光芒暴射间,把个俊郎君杀得毫无还力之手,只得连连倒退,情势危急之至。
正当此时一声暴喝,一条人影挟着好似山崩地裂的掌劲压了下来——公孙慧琴顿觉剑上力道一加,竟然抵挡不住,她剑刃微颤,斜斜刺出一剑,整个身子轻灵地滑出丈外,避过这个威势。
只听“拍”地大响,地上雪花飞起,留下了一个小坑,深埋在雪堆下的泥石,此时也都翻了身,溅得四处都是。
风声一敛,落下一个白面无须虎背熊腰的中年人,他喝问道:“你就是公孙慧琴?”
公孙慧琴答道:“是,怎么样?”
他问道:“云龙一现你可认得?他现在何处?”
公孙慧琴道:“你是谁?找他干什么?”
他说道:“我是飞凤堡堡主欧阳平,江湖上人称单手擎天,姑娘你既然知道,那么就告诉我………”公孙慧琴冷冷道:“谁说我知道?”
欧阳平哼了声道:“你少在我面前玩花头,我是不吃这套的。”
公孙慧琴道:“你是什么东西,姑娘要………”她话未说完,即听见公孙飞鸿惊叫了一声,她急忙回头一看,见到此时玄明怒气未息的站在那里,而自己弟弟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心里一惊,脚下一加劲,便待跃了过去——那知欧阳平喝道:“不要走!”
喝声中,他单掌一幌,斜踏出半步,借势整个身子跃出丈外,单掌挟着惊涛骇汲的无匹掌劲,劈了过去,奔向公孙慧琴右臂。
公孙慧琴一见来势凶猛,她只得移步换位,避开正面,转到欧阳平左侧,剑走轻灵,诡异地刺出一剑,剑尖指向对左臂“章门”“期门”两|茓,招式快捷凌厉,奥妙之至。
欧阳平右掌一空,左掌便一翻而出,拍出一道掌风,直往对方持剑右手奔去,整个身子一个右旋,右拳横移,便又侧击而去,斗大的拳头飞快地打到对方头部“太阳|茓”。
要知这欧阳平,习得一手“五行掌”,使来真个出神入化,昔年打遍河北,山东两道绿林道。毫无敌手,是以乃有单手擎天之绰号,其实这倒因为他永远掌力是一实一虚,变幻莫测,具有开山劈石之劲而致成名。
这次他弟弟双掌托塔在洛阳为云龙一现折断双臂,以致于变成残废,故而他一气之下,赶到洛阳后,在街道上碰见玄明道人,故而来到金龙堡,等侯云龙一现光临,好代双掌托塔报那断臂之仇。
他为人残忍暴躁,故而此刻下手毫不留情,在咤叱之间,连连击出十二掌之多,一虚一实,直把公孙慧琴打得退出数丈——公孙慧琴虽然使出“越女剑法”来,但因功力太浅,封不住对方那汹涌的掌劲,所以逼得毫无还手的机会,连退数丈,还稳不住身子。
而且她又心里挂念着公孙飞鸿的安全,所以心神不能合一。
要知名家交手,一定要全神贯注,一点都不能分心,能够宁神静气,才可以寻制敌之机,若心神不定,则必败无疑,所以公孙慧琴此时根本不能全心驾驭着自己的剑法,而致于受不了对方的一连串攻击。
她连退数丈之俊,已是气喘连连,手软气浮,她至此感到不妙,正要寻思有何计策,可以脱此险境,而欧阳平此时却沉身坐马,“嘿”了一声,合掌击一招——只听“隆卤声响里,一股无匹劲力翻滚而出,顿时听见公孙慧琴惨叫一声,一溜白光飞上空中………----------------------------------------------第九章点苍掌门且说单手擎天欧阳平,施出他那名震武林的“五行拳”中绝招“离火炙虚”,顿时掌劲击出,空中“隆卤急响,气劲旋转奔流,汹涌而出。
公孙慧琴长剑正在使出“剑挑白猿”这招,但因她心有二用,故而未能静气宁神,力道使出也就不纯。
她长剑斜削而出,整个身子跟着欺近,但突地见到欧阳天竖眉抿嘴,满脸涨得通红,双掌合击时,大股窒人气劲汹涌过来,空中竟然发出声响。
她心里一惊,急待变招,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股有如山崩地裂似的无俦掌劲,已经压体而至。
她只觉一股大力,撞上了身上,顿时有如一个大铁锤打中了她,她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倒飞而出,跌了开去,长剑再也把握不住,脱手飞去。
在空中,她只觉眼前金星直冒,喉间一甜,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喷得满身都是,她脑中一阵昏迷刺痛,顿时失去了知觉,只在耳边隐约听到一声女人的惊叫,其他什么都没听见了,因为她已昏死过去。
欧阳平“离火炙虚”一出手,心里便是一悔,他忖道:“这下把她打死了,那云龙一现的下落岂非查不出来了吗?………”敢情他这时只是想到找云龙一现报仇,而未顾及如此一个花容月貌的美丽姑娘,被打死了,自己手段不嫌毒辣了点。
其实他若知道,就这么一掌,使得他以后被落星追魂砍断四肢,哀号数日方能一死,那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碰公孙慧琴一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公孙慧琴一个身子摔落地上之时,一个少女惊叫一声奔了过来,她叫道:“欧阳叔叔,你怎么要下这个毒手,把她打伤成这个样子?”
欧阳平苦笑一声,正待回答,那金龙堡主俊郎君诸葛辉雄走上前来,笑着道:“霞妹,你心真软,其实你又何必怜悯她呢?要不是她自己心狠,怎么欧阳叔叔会下这个手?”他看了看那躺在地上,身上一片血污,头发散乱的公孙慧琴,仅只眉头稍皱,便无动于衷的笑盈盈看着身边的顾凤霞。
顾凤霞闻言道:“哼!你们男人………”诸葛辉雄笑道:“我们男人怎样?”
顾凤霞道:“坏死了!……”说到此处,她自己却深深的震慑住,此时她又想到那温文俊逸,高贵骄傲的李剑铭了,他那嘴角浅浅的笑靥,那淡淡忧郁的眸子,都曾在她心底留下一个深深的烙樱然而他死了,像一颗尚未燃亮生命里火焰的流星样,曳若一条光带,殒落了,因而她的少女的幻梦,也毁灭了?
那杀害他的,却是自己的父亲,那使自己初恋的梦,变为空幻的,却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她好恨呀!恨着李剑铭,恨着自己,也恨着自己的父亲………故而她出走江湖,希冀能听到一丝有关李剑铭的事,因为她还未能死心,但是她现在却非死心不可,那天下闻名的落星追魂也亲口告诉过她,说李剑铭已经跌下万丈深崖而死………她在洛阳住了几天,整日都是恍恍惚惚的,直到遇见了单手擎天,方始带她来金龙堡,然而在这里却又遇见了诸葛辉雄。
这个俊美的青年堡主!人长得俊,性情又和蔼,而且又能够体贴她,经常投其所好地奉承她,所以在她心灵刚刚空虚之际他的影子,便慢慢地闯了进来,差不多已取代了以往李剑铭在她心坎里的地位了,故而她与他的行动巳无顾忌………且说顾凤霞说完那句话,诸葛辉雄还未接上口,那欧阳平叫道:“怎么啦!这些叔叔伯伯们都在这里,你们小两口,就公然调笑起来………”他话未说完,全场哄然大笑。
顾凤霞顿时粉面一红,她娇声道:“哼!欧阳叔叔坏死了,我不来了………”诸葛辉雄连忙接口道:“好呀!你不来了,那么我陪你进屋去吧!”
他这话一出,顿时又惹起一阵哄笑。
顾凤霞白了他一眼,跺了跺脚,便飞也似的跑进屋里,俊郎君一笑,也洒开大步,跟了过去。
但他才走了几步路,便听见堡里一阵喝叱,夹着数声惨叫传来。
他连忙返身一看,见到数条大汉自堡外跃了进来,其中一人双手连挥间,已有数名堡丁倒下,看来是中了什么暗器。
他鼻孔里低哼一声,跃了过去,只见那些人已被自己堡里的人给围住了。
来人一共有八人之多,那当先一人眼见倒在地上的公孙慧琴,浑身都是血污,他心里一阵激动,满眼都是愤慨之容,他后面的七人,也都一样的两眼射出愤恨的火焰,紧盯着堡里这些人。
诸葛辉雄一见这当先一人,只见是背Сhā长剑,黄衫葛履,中等身材,面白无须的中年汉子,两眼炯炯有光的瞪着自己,他心里顿惊着这人内功湛深,乃一拱手问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夤夜来到本堡,有何要事?”
那人冷峻地说道:“嘿嘿,不敢当,在下张克英是也!”
悟禅惊道:“施主就是一剑震天南张大侠?”
张克英道:“不敢当,在下便是,请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悟禅道:“贫僧少林悟禅。施主名震天南,此次远来中原,是否行侠到此?”语气竟是客气之至。
原来这张克英系点苍派的弟子,那云南点苍派虽是名列中原四大剑派之外,但是剑术独树一帜,自成一派,在百年前点苍掌门谢一平,未掌点苍派之时,曾到中原来,找四大剑派切磋剑术,以一把长剑,败各派好手数十人,因而声名大震,而被誉为神剑,其时,他也不过仅三十岁出头而已。
待至后来,落星天魂崛起江湖,曾远到点苍找他比武,双方各施绝技,斗至三十招后,落星天魔以一招“星移斗换”将他长剑挑飞,右手姆指削落,使他以后永远不能用剑。
故而神剑谢一平在羞愤之下,自杀身死,遗嘱门下弟子,须尽心修练剑法,并找寻本门失去之绝艺,“射日剑法”之剑诀,好作今后找落星天魔报仇之用。
从此以后,江湖上即未见有点苍弟子之行踪,但是点苍一门的诡异绝伦的剑法,却在武林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
这一剑震天南张克英,在五年前曾经到过峨嵋,奉点苍掌门之命,切磋剑法,与“峨嵋之秀”司空百里比剑。
那司空百里乃峨嵋掌门静虚上人最宠爱的俗家徒弟,因为他天资颖悟,聪慧精明,剑法独得真传,故而被称为“峨嵋之秀”。
当日,他施出峨嵋镇山绝艺“少清剑法”,与一剑震天南张克英拚斗,双方都尽出全力,各以师门剑法争战,从上午斗到日落西山之时,他在第二百招上,被一剑震天南长剑刺穿发髻,虽则张克英衫角也被削落,但他却算是落败。
自此后峨嵋之秀在金顶之上,苦练剑法,而一剑震天南却回到点苍去,未见重来江湖,然而他的大名,却在中原传了开去。
想不到在五年之后,他竟然出现在金龙堡里,这叫悟禅怎不心中一惊,而急欲问知对方来历。
张克英说道:“在下结拜大哥,于三年前某夜,为人杀害,故侄儿女们到处找寻仇人下落,此次侄女通知我,说仇人之下落已知,故而我才匆匆从点苍赶来此,想不到他们竟然已经被贵堡杀伤………”他话末说完,身后一人冷声道:“二哥,跟他噜苏什么,你不看看侄女如何了。”
声音里,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有如鬼魅似的跃到公孙慧琴卧地之处,他正要蹲身视看之际,单手擎天欧阳平喝道:“朋友!且慢!”说着一股掌风已经掠到他的后心。
这人轻哼一声,也不见他任何作势,整个身子顿时扭转过去,也是推出一股狂飙迎了上去。
一大声掌风相撞的声响里,两人同时的震退半步,但欧阳平却心里一惊,因为他是在蓄势之下发招,而对方只是在匆促间,故而显见他是略逊一筹。
那矮小汉子两眼一睁怒道:“你这不要脸的小子,非要你大爷好好地教训你一顿,方才舒服。”他双手向胁下一撤,只听“呛呛”两声轻响,两个兵器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欧阳平一看,见到这汉子左右两手拿着一个大如面盆的圆环,左手是金黄|色的,右手则是雪白的,两只圆环上各有一个突出的尖锐针形锋刃,好似用来点|茓或刺削之用。
他一看这奇形的圆环,惊叫道:“金玉双环!你是金玉双环袁大侠?”
这矮小汉子道:“我就是袁信。”他说着,突见躺在地上的公孙慧琴动了一下,他连忙蹲了下来,一看公孙慧琴面色苍白,胸前一大片血污,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呼吸急促得很。
一剑震天南张克英跃了过来,他低头一看,急忙自囊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两颗粉红色的丸药,放在公孙慧琴的嘴里,他回头对一个与他同来的年老镖师说道:“林师傅,请你把小姐抱起来。”
他站了起来怒道:“是谁把她打伤的?还有公孙飞鸿呢?”
单手擎天欧阳平道:“是我打的,怎么样?”
金玉双环一敲手中双环喝道:“要你的命!”喝声里,他滑步向前,双环一招“三阳开泰”,挟着风声分打欧阳平“玄机”“将台”“当门”“小腹”“气海”“血仓”等要|茓。
欧阳平见来势快捷有若电掣,他心中悚然一惊,内力提起,右腿后撤一步,单掌一立,吞吐之间,一股狂飙发出,将来势遏住,左掌飞快探出直切对方握环右手脉门。
袁信冷哼一声,右环一横,环上锋刃刺向来掌掌心,右边金澴一沉一升之际,直点对方臂弯“曲池|茓”,一招两式,连消带打,快逾急电奔雷。
欧阳平闷喝声里右肘一缩,一个转身避开来招,方待变招攻敌时,却想不到金玉双环的这招却是虚招,此时只见他双环一圈一带,前后连环发出六环,攻向欧阳平。
欧阳平双掌连挥,“五行掌”中绝招使出,但却仍然抵挡不住对方那有如狂风暴雨似的攻势,一个身子急忙退让出一丈之外。
这时袁信双环使出成名的“缺金崩玉七十二环”中“两道离分”之势,只见他金环斜套之际,已将欧阳平右掌套住,他右手玉环跟击而进,已将对方“肩井”要|茓点住,欧阳平顿时浑身软棉,栽倒地上,袁信冷哼一声,右环举起正待劈下——正当此时,传来一声噑叫,他侧首一看,见到自己二哥一剑震天南手握长剑,神威凛凛的屹立在场中,那武当老道左手掩着胁下,神情痛苦的望着,血自他右胁的道袍浸了出来,正在一滴滴的往下落………原来刚才金玉双环和欧阳平动上手之际,那一剑震天南张克英眼见自己侄女伤得如此之重,而侄儿又没有看见,所以他叫一个老镖师把公孙慧琴抱起,喂上自己师门的“百草丹”以延续中气之不断,出堡后再想法解救。
他扬目一看,正好见到两个堡丁模样的样子,扛着一个人走进屋去,那人样子像极了公孙飞鸿,故而他大喝道:“且慢!你们跟我止步——”喝声中,他双足一顿,飞跃而去。
他身子一落,见到那正是自己的侄儿,此刻好象|茓道被点,故而丝毫没有动弹,他心里一急,连忙又跃起追了过去。
但他身子刚要落下之时,突地一大股风声响自脚底,他低头一见,看到是一个老道,手拿一把拂尘,挥舞卷扫自己脚底,那一大蓬马尾,此时根根耸立,好似一面针网似的,刺向自己脚上。
他闷哼一声,双脚一拳,两手朝后一分,登时整个身子,在空中翻转过来,变成头下脚上倒泻而降,快逾落石流星——只听大喝一声,白光电闪里,两道人影分了开去,张克英手持长剑,双目含威的静立着,而离他五尺之外玄明老道,手持一根断尾的拂尘,满睑惊愕的站着,敢情他刚才手中拂尘,被张克英那内力贯注的长剑,削得根根皆断,这叫他怎不羞惭惊愕呢?
一剑震天南张克英,也不管面前这老道怎样,他脚下一移,直跃过去,要进到屋里去把侄儿救出,但他身形一动,玄明老道已经拦住他的去路。
玄明道:“施主欲待何为?”
张克英道:“老道!我那侄儿可是你伤的?”
玄明点头道:“公孙飞鸿系本派弟子,他因不敬尊长,已为贫道擒获,欲送往武当,听凭掌门发落——”张克英道:“哼!你就要凭这点来阻止他报仇吗?——”他说到这里,见到那些自己带来的镖师,此刻已经动上手了,与堡里那些人打得火热,他一看,喝道:“让开!”他长剑一领,脚下出力,便待奔过去。
玄明道人见到张克英竟要硬闯,于是他反手一撤,只听“呛”地一声,长剑已经在手,他长剑一挥道:“施主你真要硬闯?”
张克英道:“老道,告诉你,你不要拦我,否则你没有好受的。”
玄明道人冷哼一声道:“我武当剑术领袖武林,你点苍远处边陲,未见过中原世面,井底之蛙,焉能口出大言?”他刚才拂尘被削,故而心中羞愤之下,口不择言。
张克英一听,仰天一个哈哈道:“想不到武当也会出你这么个狂妄之辈,真替武当丢脸,呸!杂毛,你休逞口舌之利,且吃我一剑——”他长剑虚虚一引,兜了一个大圈,一招“寒梅吐蕊”,剑尖颤出一朵大银花,直刺对方右胁,凌厉快捷,诡异绝伦。
玄明道人见来势竟然如此奇妙,他心里暗惊,上身一侧,右手长剑“拦江截舟”连消带打的,斜抹对方右肩。
一剑震天南冷哼一声,手腕一沉,长剑划出半个圆弧,登时剑上震起一蓬旋风激流,银光闪闪,罩向对方出招右手。
玄明道人剑招方出,想不到对方变招如此之快!急忙里,他左足横跨一步,坐马沉身,手中长剑飞快地一收,运足功劲,迎上前去。
只听“噗噗”两声响里,双方长剑跳动了两下,便粘在一起………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移动半分,就像那剑上有千钧重似的,手都在微徽的颤抖着,剑上的光华流转不定,闪烁隐现………蓦地——张克英闷哼一声,双眼神光倏射,剑上力道一加,顿时把对方长剑压下三分。
玄明道人吃力的退了两步,只见地面上登时留下了寸许深的脚印,而且他立足之处,此刻正在慢慢的深陷下去………停了一会儿………他咬紧了牙关,一提内力,剑刃一颤,移上了三分,脚下“蹬蹬”跨前两步,又将剑势保持平衡,两技长剑依然粘在一起………又过了一会儿………“丝丝”之声响起,登时两枝长剑变成通红,似是放在火炉里煅烧过一般,尽是冒着青烟。
敢情两人拚上内力,剑锋磨擦过久,而被两人体内真气将剑刃都烧成灼热,是以看来通红的。
玄明道人此时心里惊付道:“我数十年来修为的内力,竟不能胜过他,看来他不过卅多岁的样子,怎的内功造诣也是如此之深?”
“点苍未进中原近百年来,竟然出了如此一个好手,看来点苍的绝技,已经寻获了………”他心里这样推测着,但他并不知道对方仍然是让着他呢!
此时一剑震天南张克英也是心里暗道:“跟这老道拖了这么久,师侄女也不知道如何了,看来我该使出………”他心里默然决定了该如何办,此刻只见他低喝一声,右手一抖,长剑奇异地粘着对方剑刃,晃了一个大圈。
突地,他将双脚从地下拔起,退后了两步,右臂一穿一削,脚上顺势又踏前三步………只见光华一道,电闪而下,剑风“嗤嗤”直响,继之玄明道人惨叫一声,他右胁道袍已被对方剑刃划破,锋利的剑尖在他右腹留下一条深长的剑痕,血,正在汹涌而出。
他痛苦地思忖着自己这次的惨败,但他仍然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刚才自己发出的内力,会无端端的好似掉进在深渊里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而且对方那招剑法,竟好似来自天外,令人产生一种毫无破绽可寻的感觉,以致跟本无法破解,故而硬生生的看着对方长剑在自己胁下削来,方始晓得闪躲,但这已经晚了,终于自己身负剑伤。
且不说他在惊诧地痛苦着,现在却说一剑震天南张克英,他虽则使出这招剑法取胜,但因剑势凶猛,故而他内力消耗甚钜,他此刻静自调息时忖道:“我若非因这招‘后羿弯弓’异常霸道,使出之后,非至见血而不休,以致于中途见到老道那等惊怕之容,想到了掌门平日叮嘱之话,而使出内力,硬硬将剑势撤回数分,这老道如今焉有命在?而我也不至于内力消耗过钜………”正当他想到这个念头时,突地数声惨叫响起,他回头一看,见到自己带来的镖师,此刻被堡里的人夹击,杀伤数人倒在地上哀号,而那少林和尚,竟双袖翻飞猛下毒手,把他们打得连连后退。
他看得两限发红,也不管自己内力未恢复,长啸一声,舞起手中剑,化戍一道经天长虹,飞跃而去,一道银虹起落之处,堡中之人便是身首异处,声势煞是吓人。
悟禅一见大怒,他呼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呼声中,他一抄袍下,绰出一根“佛门方便铲”来,一招“魔消道长”,斜砸而出,一溜乌光,挟着悠悠风声,直奔一剑震天南张克英肩上打去。
张克英见来势汹汹,他左肩一沉,横步移身,“刷”的一剑,一朵银霞刺至对方“承满”.“梁门”“关门”“太乙”“章门”五|茓,快捷无比。
悟禅铲招方一递空,便见来剑已奔至自己右胁,冷锋袭体,令他不寒而栗。
他心中徽惊之际,忙的缩胸吸腹,一挫右臂,方便铲一带,往来剑砸去,连消带打的顺势招呼上对方手上“阳溪|茓”。张克英冷哼一声,走偏锋,“刷刷”剑光倏射里,点苍“起凤剑法”中,连环三绝招已被使出,顿时将个悟禅和尚逼出丈外。
他这是把握先机,一连施出“起凤剑法”里“凤翔九天”“飞凤迎春”“鸾凤和鸣”等绝招,招招诡异,式式狠毒,直把个悟禅杀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只见到一道经天银虹紧紧围住一团微弱的乌光,时而飞起,时而低回,矫捷有若九天飞凤………仅三十招一过,张克英便觉气急起来,头上也微现汗珠,他心中大惊忖道:“我真该死,刚才既然跟武当老道比过内力,现在还要跟这秃驴斗这么久,素来少林的内功,是以持久见长,我如何偏要以己之短,来击彼之长呢?而且慧琴侄女身受内伤,丹药只能阻止她伤势不致恶化,须要早寻灵药,我非出奇招不可………”这些念头,有如电光石火似的,在他脑际一闪而过,顿时只见他势子一停,长吸一口清凉空气,手中长剑一举,横在眉际………悟禅因为一时松懈,先机立失,直被对方剑光,逼得连连后退,只得左架右挡,上格下拦,毫无还手之机,故此心中蹩扭得很,怒火渐渐炽起。
此时见到对方攻势一顿,他登时大吼一声,手中方便铲一领一招“海天无踪”,荡起一道乌光,迳奔对方小腹打去。
他这招“海天无踪”可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达摩十三剑”里的精华绝招,每招有三个变势,使出之后,无坚不摧,威力的是无俦。
他的方便铲长有三尺四寸,此时使出剑招,丝毫未见逊色,那铲上所带的急啸声,在黑夜里听来,更是惊人。
他手里方便铲击出之后,突见对方双眼张开间,一股狠辣的神光射出,仅只将横在眉际的长剑,斜斜移出数尺,剑尖微微抖动………他突地心里一动,招式未加递满,便猛地一带,手中方便铲上移一尺,打到对方当胸“当门|茓”上。
方便铲挟着啸声,奔到对方胸前三寸之处,他一见张克英竟然不加防备,心中大喜,手上力量一加,向前一送——突地此时张克英长剑挥出一道圆弧,顿时一大股气旋,自剑上涌出,已将他那击出的方便铲封向外门。
张克英手腕一挫,剑尖已经向他喉部“天突|茓”刺到,快若闪电。
悟禅顿时觉得不妙,眼见一溜银光,直奔自己喉部,已来不及闪躲。他一咬牙,上身硬生生的向右一烦,真气运转间,方便铲一横,“敌我俱亡”的拚命招势递出,砸到对方左腰——“呀!”“呀!”两声惨叫里,两道人影跌了开去。
悟禅方便铲已经掉落地上,他右手摸着左边肩头,左手低垂着,根本没有一丝劲,血,自肩上流下。敢情他的“肩井|茓”被张克英长剑刺穿时,还顺着一挑之势,将他琵琶骨整个挑断,使他左手顿时失却作用,今后再也不能运劲了………张克英此时左手抚着胯上,直是在喘气,他左边股肉被削去一大块,血肉一片模糊,痛得他头上冷汗直冒,但他仍然手绰长剑,站立着。
他们两人互相怒视着,谁也没动半步,只是彼此盯紧对方………正当此时——一声难听的吼叫声传来,一道黑影飞起二丈,“叭哒”一声摔在张克英旁边。他悚然一惊,侧目一看,见到一个人摔在地上,那正是他的结拜盟弟金玉双环袁信。
他一见,心中大惊,也不管自己左腿伤处,痛得站都站不住,仍自一拐一瘸的奔了过去,伏身探看。
袁信此刻嘴角渗出丝丝血水,面上苍白的静躺在地上,他痛苦的呻吟着,腹部在急骤地颤动着,两眼木然的凝视着夜空,眉头紧紧的皱合在一起,显然他是受到很重的内伤了………原来刚才他以金玉双环的师门绝招,将单手擘天欧阳平点上|茓道,正要举起金环将欧阳平打死,为公孙慧琴报仇。
蓦地里,他背后“嘿”地一声冷笑,一缕尖锐的风声奔向他脑陵“风府|茓”上,直欲置他于死地。
他悚然一惊,再也顾不得伤人了,上身前倾,双足一点,向前穿出五尺之外,脚跟方一着地,便身形一撤,整个身子像风车似的向后一转,金玉双环一击,发出一声脆响,朝那追击而来的人横扫而去。
那知这在他背后出招的人此时仅低哼一声,手掌挥处,自能环影空隙里,抓到他手上“腕脉|茓”。
他大惊失色,忙的身子一挫,师门一招“指天划地”使将出来,金环一切,往来掌掌心砸去,玉环转一半弧,打到对方腹部“血仓|茓”上,快速凌厉,狠辣无比。
对方果然被这威力浩大的一招,逼退出三尺之外,而他却只一收双环交叉护住胸前,看看是何人有此绝技,如此神妙。
他视线一扬,见到这自背后偷袭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五短身材,身穿着灰色的大褂,左腿已经失去,余着一根铜棒露出在裤脚之外。
睑上一片焦黄,毫无血色,整个脸部的五官,都挤在一堆,加上额头重叠的皱纹,看来甚是丑恶。
他方在打量这老人时,那老人也是详细的打量了他一下,看到他手中金玉环上的突出尖刺,眉头一耸问道:“北海痴叟是你的谁?”
金玉双环一听,心里大惊,答道:“那是家师祖——”瘸腿老者道:“那么你就是卡贤堂的徒弟了?”
袁信恭敬地道:“是的,敢问前辈大号?”
老者裂开嘴道:“老朽崆峒残梧子——”他顿了顿道:“今日你来金龙堡里干什么?”
袁信道:“后辈系因拜兄为本堡堡主所杀,偕侄女来此报仇——”残梧子喝道:“咄!有何冤仇好报,你可知前堡主是我师侄孙?”
袁信面色一变道:“敢问前辈可识得在下师祖?”
残梧子摇头道:“我崆峒焉识得北海那痴子………”语气傲然之极。
金玉双环愤声道:“我北海一脉永镇边陲,你纵然为崆峒长老,怎可污言辱骂我师祖?”
残梧子怒道:“无知后辈,当年你师祖在北海之时,我去找他较量一番,但他只像一个乌龟………”他话说到这里,便被袁信喝住,金玉双环怒喝道:“住口,在下敬你一个前辈,对你客气,谁知你只是一个在人死后加重侮辱的无耻小人………”残梧子哇呀呀的吼叫道:“无知小子,你命长了!活得不耐烦是吧!”
金玉双环怒极反笑道:“呸!你这老不死的,我金玉双环可要领教你崆峒有什么惊世绝艺………”残梧子道:“好!小子,你胆子大,现在我先让你八招;在第十招上,我可要让你尝尝苦头………”他此时眼中凶光毕露,杀气聚于眉间,竟欲重创金玉双环。
袁信行侠西北将近二十年来,仗着师门一对金玉环,和苍龙叟的金字招牌,根本未逢到敌手。
在十五年前,他到江北和公孙明,张克英相遇,因三人气味相投,故而结拜为兄弟。
然而以后张克英回云南去修习上乘剑术,而公孙明则到金陵去创设威远镖局,他自己则回北海,在西北一带行侠,偶而也到中原来,伸手管几件不平之事,顺便列威远镖局去与公孙明盘桓一番。
三年前他师父苍龙叟逝世,故而赶回北海奔丧,并代师传授师弟们的武功,而至一呆就是三年,最近到中原来时恰好碰见镖局以前镖师,方才得知镖局瓦解,拜兄被人暗杀而死,仇人乃金龙堡主诸葛明。
故而他偕同旧日镖师,会合由点苍赶来中原的张克英,与公孙慧琴姐弟两一起到河南。
在洛宁县城时,一剑震天南张克英有事离去,而公孙慧琴姐弟夜探金龙堡,他等张克英回来后,乃一同赶来堡里。
想不到遇见这辈份高出他两辈的残梧子,却又双方发生冲突。
他听到残梧子口出大言,说仅仅只须出两招,使可将他击倒,于是他狂笑一声道:“残梧子你休口出大言,今天我金玉双环可要让你看清什么是北海一脉的绝艺。”
话语一落,他一吸气,手中金环向外一分,玉环斜斜击去,环上兵刃顺势直指对方胸前“幽门”“玄机”“神封”三大要|茓,凌厉毒辣。
残梧子低垂双手,右脚一点,左足一幌,身子滴溜溜的转开去,已经避过对方玉环。
袁信见对方仅单足之人,行动竟然还是有如飘风似的,一跃便是老远,他心里微惊,越发提起精神来。
他低哼一声,玉环就着击出之势,向左边后带,双足一阵急转,整个身子扭了过来,左手金环自右手下一穿,“雷火齐明”啸声里,当胸击到残梧子左胁,右手玉环横扫砸到对方背后,招式快若电闪,凶险无比。
残梧子见来势汹汹,他“嘿”了声,真气运转全身,脚下一用劲,整个身子冲天而起,拔高三丈。
在空中他双手一分,身子斜穿出二丈之外,落到地上。
此刻袁信双环一出手,便见残梧子自双环空隙中腾空而起,他双环一合,两眼紧盯着残捂子落处,他不等对方身子站定,即是尽出师门“缺金崩玉七十二环”中绝招。
双环起处有若暴雨狂风,奔雷疾电,直袭残梧子,把崆峒长老打得在场中团团乱转,狼狈万分。
残梧子此时心里暗惊这北海一脉的诡奇武功,威力竟如此之凶猛,往往在刚强的招式中,竟然会产生一种阴柔的力量,而致于使招式变得更加诡绝。
好不容易他躲开了对方的一连串攻击,真把他蹩得心里直发火,恨意愈来愈炽。
他怒吼道:“八招完了,小子你小心吧!”
话音甫落,他双掌一合一分,脚下滑出三步,欺身到袁信面前,走中宫,踏洪门,右手挥出时,一大片掌影,向金玉双环面门挥去。
左手食指,由下而上,点到对方右胁下“华机|茓”,小指微伸里,迳指“章门|茓”上,无声无息里,已经碰上对方衣裳上——金玉双环八记绝招递出,仍然不能克敌,心中微怔问,对方已经反攻而来。
他眼见残梧子,竟如此蔑视自己,踏洪门,走中宫而进,心里正在生气,突地眼前一花,面门上冷风扑来,顿时有窒息之感。
无数的掌影,已经有若缤纷的落花似的,袭到面门,飘忽虚幻,竟然分不出其中之虚实。
他一眼望去,根本不见对方推掌所击之方位,心中大惊,低嘿声里,脚下轻滑,已自退出三尺。
手中金玉双环交击一下,兜一半圆,直往对方来掌圈去,圈上尖刺却已指到对方“曲池|茓”上。
那知他双环方一出手,使觉一缕风声奔到自己右胁下,他闷哼一声吸胸缩腹,整个胸腹后移三寸,双手一撤,硬生生的将击出的力道收回,一招“怒触不周”双环一分,玉环向下砸去,左手金环护住面门要害,挡住对方的掌劲连击。
残梧子自见袁信变招迅捷,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招可能落空了,待至对方玉环砸下时,他一抛双手,收了回来。
身子一挫,提起一口真气,运集本身数十年来精修之“玄龟气功”。
只见他喉间一阵低吼,满头白发根根竖起,整个身子缓缓的蹲了下去,面上变成一片灰白,双手挥舞间,两股淡淡的白气,翻滚而出——袁信一见这情形,心知不妙,他急快双足一蹬,整个身子跃起三丈,欲待避开对方这一记绝招。
那知他身子刚一离地,便觉一股寒冷的气劲,将空气布满,紧紧的把自己身子砸住,动弹不得。
残梧子裂开嘴巴,大吼一声,掌力弹出,把袁信一个身体,击飞出两丈之外,摔倒地上。
袁信全身被一股大力打中,此时肺腑之间,一阵翻动,喉头一甜,血流出嘴外………他睁开眼睛一直在看着夜空,那茫茫的夜空里,看不到一颗星星,耳朵里只听到一阵寒风刮过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内脏已经悉数移位,腹中气血乱滚,真气已经窜入经脉之间,尾闾上一丝寒气,逐渐向上冒………他彷佛看到死神走近了,对他微笑着,他忖道:“我不能死,我要把北海一脉延续下来……”于是,他吼道:“我不要死——”但他的声音却太微弱了,根本没人听到。
蹲在他身边的张克英含着热泪道:“三弟,你张开嘴,让我把丹药放在你口里!…”他失神地侧过头去,但突地全身一阵痛,他叫道:“哎哟!?
张克英忙将两颗百草丹放在他嘴里,自己也吞了两颗下去,他站了起来,右手一伸长剑,仰头祷道:“掌门人,弟子遭逢杀身之祸,非要使出‘射日剑法’不足自保,请掌门人宽宥。”
他双手一握剑柄,一拐一瘸地,朝若那正在调神运气的残梧子走去,他此刻只想替三弟报仇,再也没想到那些同来的镖师如何,以及公孙慧琴的生死了。
他走出数尺,长剑缓缓撤到头上,剑尖朝前,微微斜上,两眼注视着剑尖所指之处。
残梧子将体内真气转了两转,见到他这般庄重的神情也是心里暗暗留神,双掌提起面门,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张克英,“玄龟气功”已聚到掌心………蓦地——一缕高昂箫声自堡外响起,这箫声竟有若有形之物,震得每个人耳鼓隐隐发痛,他们心头大震,因为从这声音里传来一种巨大无匹,不可抗力的神威,令他们齐都感到自己渺小,而颤抖着每个人都停下手来,动都不敢动一下,彷佛自己一动,就将被死神攫去,而自己会全身粉碎。
残梧子此时心里大惊,他忙地盘膝在地,双眼微合,崆峒玄门心法使将出来,护住心神,凝聚丹元,把这种念头从脑海中除去。
而一剑震天南张克英此时却好像看到新希望似的,他喃喃道:“掌门人,你来了———”他好似心力已疲,脚下一软,便摔倒地上。
口口口
箫声自远处逐渐接近,从大声逐渐变校
箫声一叙——
一个人影自五丈高的空中飞跃过来,只见他双足连蹬处,整个身子有若御风飞行似的,看来潇洒之至………风声一停………一个身穿灰色长衫,手持一根乌光油亮长箫的青年书生,安详地站在场中。
众人扬目一看。只见他玉面朱唇,剑眉星目,竟是俊美异常,只是双目精光暴射,有一股冰冷的味道,直深入每个人心底,使他们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把视线急速收回………张克英此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喊道:“掌门人,您也来了——”他恭敬地作了一揖………他此言一出,顿时每人都是一惊,心里自问道:“这是点苍派掌门?”
当他们正要否定这句话时,突地见到那年青书生,双肩徽动,整个身子便飞出一丈,跃到张克英面前。
他剑眉一皱,问道:“是谁打伤你的?”
张克英道:“请掌门人先救弟子三弟,哦!还有侄女………”灰衫书生也不作声的,蹲了下来,看了看金玉双环袁信,便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揑开袁信的嘴,倒了两滴雪白的|乳液在他口中,一伸手将他身上数处|茓道闭住,以防止伤势恶化。
然后问道:“你侄女呢?”
张克英一拐一瘸的走了过去,他只见自己带来的六个镖师大半死亡,仅有二个人运气好,只受了点微伤。
他从那个年老的镖师手里接过公孙慧琴,走了过来道:“这是弟子侄女公孙慧琴——”那灰衫书生两眼神光扫射了全场一周后,便收回视线,放在这个身受内伤,奄奄一息的少女脸上………突地——他彷佛受到什么震撼似的,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暗忖道:“天下真个有如此美丽的女孩?她是不是从天上仙嫡下凡的?”
敢情他看到的是一个娥眉瑶鼻,朱唇粉面,长发披肩的少女,此刻她鼻翅轻轻的扬动,小嘴微微的张开,两颊满布着醉人的红霞,娇柔之极。
尤其是她那长长的睫毛,和那微颦的秀眉,使人看来,会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怜惜的感觉,彷佛觉得她是要自己保护的,要自己全心来爱护的………他的视线凝聚在她脸上,想找出一个缺点来反驳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失望了,在她脸上竟找不到半点缺陷,于是他暗赞道:“她像一朵莲花样的纯洁,像一束幽兰似的高贵………但她却比莲花,幽兰还要美丽。”
“我几乎以为她是广寒仙子下得凡来………”于是他的心扉,在这刹那间被敲开了,容纳了她的倩影………张克英见他如此,诧异地叫道:“掌门人,你………”灰衫青年方始一惊,自幻梦里醒了过来。
他脸上红了红,将玉瓶对着她的嘴,轻轻的拨开她的牙关,倒下了三滴。他顿了顿,手一倾,又从里面倒出三滴|乳液来。
张克英一见,心里暗喜,忖道:“这‘钟灵石|乳’吃下,她的伤势再严重,也可以遏止住的,以后她练武时。对内力可大有帮助了…………”灰衫青年将玉瓶放回怀中问道:“你伤势要紧吧!”
张克英答道:“禀掌门人,还可以忍一忍。”
灰衫青年一颔首,看了看那些震摄住的堡中各人,他对着那刚调好气的残梧子道:“你不该在刚刚使完邪门气功时,便听到我的箫声,幸而你功力湛深,所以现在就恢复了,你就是这儿堡主?”
残梧子心里暗惊点苍未进中原百年以来,竟然出了这么个年青的掌门,并且还能使用箫声克敌,真个是不可思议了。
自己使出暗自修练的“玄龟气功”后定力大减,竟会被箫声侵入内腑,害得几乎走火入魔,幸而七十余年来修练的内力,使得自己转危为安。
他此时闻言道:“我是崆峒残梧子,你就是点苍掌门?”
灰衫青年一点头道:“我就是点苍行山二十六代掌门谢宏志………”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想不到你是修练正宗玄门的内功,竟然去学习邪门的气劲,怪不得你听了我的箫声,便会心神分散,而致几乎走火入魔。”
残梧子脸上红了红,他问道:“掌门人今日到此有何要事?”他心中对这点苍掌门甚是顾忌,故而说话客气得很。
谢宏志道:“在一切事情未完全清楚之际,我不愿横加Сhā手,这些仇恨,以后自有他们去报,我现在只要把他们全数带走。”
残梧子尚未作答时,俊郎君上前道:“敝堡此次伤亡惨重,怎能就放过他们?”
谢宏志一袖长箫,冷峻地哼了声道:“你就是堡主,你预备怎样?”
俊郎君一挺胸说道:“把他们全部留下——”他这话一出,谢宏志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他一板脸孔,沉声道:“有我谢宏志在此,谁敢说这大话?嘿嘿!你留吧!”
他俊脸含煞,不怒而威,目光炯炯的瞪着诸葛辉雄,直把他吓得心里一颤,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半步。
残梧子运气全身,觉得自己已没有不舒了,他哼了一声,说道:“你虽是一派掌门,但在我残梧子前,也丕该如此狂妄,我倒要看看你点苍百年来有何绝艺?”
他话音里双手向前一拱,当胸推出一股狂飙,向前撞去。
谢宏志剑眉一扬,双手一合,袖袍轻飘飘的挥了出去,神情潇洒之极。
两股气劲在空中相撞,“波”地一声轻响,谢宏志身子摇幌了一下,终于站定了身子。
而残梧子却因左腿已经失去,重心不稳,他身子摇幌了一下,倒退出半步——谢宏志冷哼一声,不屑地撇了下嘴角,他说道:“承让,承让。”
残梧子心里有若刀割,他低吼一声,长吸一口气,脸上立刻惨白一片,满头银发竖起,双手提至胸前,挥动之间,两股淡淡的白色气体,顿时翻滚而出,向着谢宏志立足处撞去——谢宏志脱口叫了声:“玄龟气功!”
他左足退后半步,双手划出一个大圆,也推出一大蓬气劲,向前击去。
“嗤嗤”数响里,空中淡白色气体,好似滚汤泼雪,飞快地散了开去,以致于无形无影……残梧子面孔顿时转青,他“蹬蹬蹬”的退后数步,一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满头白发顿时垂了下来。
谢宏志此时也是退后了数步,方始站住身子,他双眉一皱,闭了一下眼睛,右手一挥,示意张克英起步离去。
他弯腰托起躺在地上的袁信,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走到堡门时,他低喝道:“开门!”
两个堡丁一接触到他的眼光,一阵哆嗦,忙不迭地把堡门打开,吊桥放下。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跟来的两个镖师和张克英,洒开大步,昂然的走了出去………残梧子见他们身影离去,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ρi股坐倒地上,赶忙盘膝用起功来。
诸葛辉雄当时吓得呆住了,他眼见着这种神奇的功夫,竟把残梧子都打得吐血,故而看着谢宏志一行人,威风八面的走出堡外,动都不敢一动。
到现在他方才一定神—急忙替欧阳平解开|茓道,扶他进屋内休息,又吩咐堡丁掩埋尸体,及要进去看顾本门师叔和玄明道人的伤势,直把他忙得团团乱转。
但他又不敢去叫醒已睡熟了的顾凤霞帮忙,眼看着这个晚上别睡了………且说谢宏志走出堡外,到了那片松林里,他便忍不住的一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张克英忙将火折子点燃,他一见大惊道:“掌门人,怎么啦?”
谢宏志摇摇头,将手中的袁信放在地上,也不管地上的冰雪,就一盘膝,坐了下来。
张克英见到掌门人运用本门内功疗伤,他在旁轻轻的吩咐仅余的两位镖师坐下,把公孙慧琴交给老镖师托着,自己拿出本门金创药来,敷在左股上,静静的憩息着。
突地,他觉得脚下湿漉漉的,一摸竟然是冰雪已经融化成水了,他心里一惊,扬目一看,见到谢宏志此刻头顶白气腾腾上冒,跌坐之处的一大块,此刻已经变成干地,敢情冰雪被谢宏志身上渗出的热力融化了!
他忖道:“小师叔真个功力高绝,怪不得祖师说他是武林百年来的奇才,振兴点苍非他莫属,而把掌门大位让给他,连师父也都衷心的赞成………”“自本门绝艺‘射日剑法’重获之后,仅小师叔一人获得最大成就,此次闻说落星天魔之徒出现中原,故而遵照历代祖师的遗训,来到中原,找他比剑,要洗雪百年前的一剑之辱,使点苍威名重现于武林………”他正想到这里,谢宏志已张开眼睛说道:“邪门‘玄龟气功’真个厉害,幸而本门‘烈阳功’是他这种寒冰气劲的克星,否则还不好救,不过那残梧子让我烈阳功撞了一下,也得好好的休息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这够他受了。”
张克英道:“掌门人,弟子三弟和侄女无妨罢?”
谢宏志道:“现在看伤势,是你三弟较重,但你侄女伤势也不轻………”他顿了顿说道:“我现在只能先替你三弟打通|茓道,使他浑身真气聚回丹田。而且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须要我一一将之搬回原处,你不要看他此刻情形还好,若非我‘钟灵石|乳’护住他心脉,他早就死了………”稍停,又道:“你不须焦急,我现在先将他真气逼回丹田,待至回到洛宁城里时,再运功将内脏移回原处………”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道:“不过,你的侄女也须人替他打通浑身经脉,而我在替你三弟打通|茓道后,半月内不能再度施用内力替她打通,这怎么办呢?”
张克英黯然无声,他想到自己盟兄昔日那爽朗的笑声,豪迈的气慨,到现如今仇还未报了,这次竟连自己的侄女也遭受到这样的惨事,而自己却无法可救,真是对不起盟兄在天之灵………于是他低下头,两行泪珠,夺眶而出,回想到当年三人相遇在一间小客栈里,因为刚好隔室而居,故而开始交谈,以至于气味相投,遂在当天夜里一起撮土为香,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之后,一连三天,他们都在一起,融洽地相处着,喝酒,击剑,谈论古今天下的豪杰,谈论着各人的抱负,于是,他们的心更接近了………直到分离后,即很少有机会一起相聚,匆匆十五年过去了,那些幼小的一辈,长大了,而他们也从青年迈入壮年,而那些壮年人,都有了白发………虽然光阴是这样快的过去,但那三天的相处,却永远在他脑际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象一直到死,他都不会忘了大哥当年端起酒杯,醉眼模糊的道:“酒逢知己,千杯难醉,贤弟,我们一起干了这一千零一杯吧!”
说完,他们三人一起干了,但是酒一下肚,三个人却同时的醉倒了………好久好久,他醒来后,发觉自己睡在椅子上,而大哥却扒在桌上,那些菜汤溅得浑身都是,一个头伸进大鱼碗里,嘴巴开着,正好含住一个鱼头………待他发觉三弟不见时,找了好半天,才在床底下把袁信拖出来。
他清晰的记得那天三弟在床底下,紧紧的抱住了夜壶,不肯松手,害得他几乎把肚子都笑痛了………这些旧日的往事,一一在他脑里映过,但现在大哥已死,二弟却伤成这个样子,他不禁唏嘘再三,眼泪又掉了下来………谢宏志见到他这样伤心,他说道:“你也不须如此伤心,现在我拚着浪费一点‘钟灵石|乳’,每三天喂她吃一滴,保持她全身真气之不散,等我半月后,就能动手了………”张克英一听,化悲为喜道:“谢谢掌门人,只不过这钟灵石|乳珍贵异常,一下子就用去这么多………”谢宏志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个你不须顾忌,我自会晓得的………”他看了看紧闭着眼睛的公孙慧琴,怜惜地摇了摇头,他忖道:“为了你,我就是牺牲了一切都愿意,何况这一点点石|乳!……”他这时心中怜爱之意逐渐萌起,都舍不得将视线移开,一直的投射在她那美丽的脸庞上,感情在急骤的变化着,几乎令他不克自持?
要知他生长在云贵一带,苗荒之地,一向都是在山中苦练点苍失传的绝艺,十余年来,未曾下过山,每门所见也都是些树木,山峦,和一些师兄们。
但他的年纪虽小,辈份却高,师兄年纪都是五六十开外,只有他年青,故而跟师兄们没什么好谈的,练功之外,他经常一个人在山巅绝崖处吹箫。
对着白云,傍着糜鹿,他从箫声中,把自己的情感抒发出去,因此他的箫声逐渐神比,以致于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召唤全山的鸟兽来………伹他的心却是孤单的,他深藏着自己的感情,面上一片冷漠,以全心来修练师门神功,准备和落星天魔的徒弟较量一番。
待至他听到落星追魂在少林出现,故而他从点苍赶来中原,预备找落星追魂一较。
但想不到却在这儿见到了公系慧琴,这个美丽的少女,深深震撼住了他的心,打开了他的心扉………突地,张克英叫道:“掌门人………”他悚然一惊,收回心神道:“哦!我马上动手,你现在将火折子熄灭,我看得见这一切。”
他盘膝坐着,吸进一口气,凝神静气,抱元守一,双手互相摩擦一下,右掌紧贴袁信的“命门|茓”,左手先点“气海”,再点“血仓”,“神封”………顷刻之间,他左手两指如风挥动,已遍点袁信浑身三十六|茓,他自己此时满头大汗,呼吸也较急促起来………他顿了顿,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又将袁信翻转过来,右手骈指,挥舞之间,又点完了二十一|茓………至此,他双手一收,闭上眼帘,自己暗自调息起来,张克英把袁信接了过来,他一看,见到袁信鼻息均匀,安静地睡去了,于是他静静地等待着掌门人调息。
一盏茶过去了,谢宏志眼睛一张道:“现在已近四更,我们走吧!”
他说着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林中情景,他看见自己右侧一大排的树干竟悉数折断了,断处平滑一片。
他诧异地伸手一摸,倏地他脸色大变,惊道:“天下还有那个能够有此功力,看来他的掌力竟已至无极之地步,此人的玄关已通,怎会无端端的劈断这些树干呢?”
张克英和另外两个镖师闻言,走了过来,他点上火折子道:“就是这棵树?”
谢宏志道:“你且摸摸这树干断处,再放眼看着这林中折断的树干有多少根?”
张克英摸了下,见到树干一片光滑,分明不是斧头砍的,他再一看,见到这林中竟至少有二十株以上的树干被折断了,他心中也不禁骇然。
他疑问道:“这可能是一下几株,多挥几掌不就可以折断了?”
谢宏志摇摇头道:“你看这一边高低一样,而另一边也是一样齐,所以我推测当初那人是只发出两掌而已………”他顿了顿道:“你说你一掌能够折断几株?像这样平滑的——”张克英一摸这松树有手臂这么粗,他忖量了一下,说道:“如果不计较断面平滑,我尽全力,一掌可以震断五根左右——”谢宏志点点头道:“你功力很是不错,我想,在本门第二十七代中,你可说是佼佼者,不愧大师兄教诲这么多年。”
他称赞了一番,便又说道:“现在以我的功力,一掌可以折断大约九株,至于断面我倒不敢说一定有这么平滑……”“因此可见这人的功力,是何等湛深了,他若非‘任督’二脉已通。掌力绝不可能有如此威力,你可知今世江湖上,有谁能具此功力的?”
张克英想了下道:“宇内二圣,一定有此功力,还有据说百年前的老魔河套煞君已重现天蜈令,他若没死,也有这等功力………”“至于说到落星追魂,传闻他在少林,曾以落星神功,破去罗汉阵,在华山时一招剑招,就将华山掌门右手长剑震断,也许他有此功力………”“哦!一向江湖上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据最近峨嵋山传来的消息,说落星追魂本姓黎云,现年大约二十一、二岁,非常英俊年因为那峨嵋女弟子刘雪红,为了找寻他,而偷偷下山,又被峨嵋派抓回去,故而这事传到江湖上………”谢宏志诧异地“哦”了一声,他问道:“他是一个年青人,还是这么风流?真假出乎意料之外………”他想了想道:“那么,江湖上还有谁有此功力?”
张克英道:“最近半年内有个云龙一现,曾经到金龙堡来大闹一场,又在洛阳做下一场天下震惊的大事………”“据传闻,他的武技杂乱得很,时而华山,时而昆仑,时而出些神奇无比的招式,没有一个人能摸清他的门派来源,他的功力,也许可能达到这个地步………”说到这里,谢宏志问道:“半年前云龙一现曾来金龙堡,那这断痕也不过半年,很可能是云龙一现留的………”是的,他猜得一点都不错,这正是云龙一现在半年前为了听到俊郎君将同公孙慧琴订亲,心中悲愤之下,赶来金龙堡,想问清公孙慧琴倒底是否真意如此。
在这片松林前,他回想到两年前,和公孙慧琴别离时的情景,一时心情激动时,所留下的痕迹。
且说张克英一听,恍然道:“是了,一定是云龙一现留下的,不可能是落星追魂了………”谢宏志感到放心似的道:“不是落星追魂就好了………”他此刻想到的,只是他日遇见落星追魂较量武功时,若落星追魂“任督”二脉已通,则自知将会落败,否则有胜的希望。
他们从没有想到,落星追魂就是云龙一现,云龙一现也就是落星追魂………然而,落星追魂现在在那里呢?
让我告诉你——
他此刻正骑着白马,踏上了往河南来的官道,飞也似的奔驰而来。
莫非他已晓得公孙慧琴受到严重的内伤?莫非他晓得他再不来,将要失去公孙慧琴,所以急忙地到河南来?
都不是,他只是因为要………
口口口口
凛冽的寒风刮过,树枝在颤抖着,但却抖不落树上的积雪,那光秃秃的躯干,苦苦挣扎着,在等待那春天的来临。
雪层厚厚的,故而虽已过午后,而天色却仍然暗暗的,未见丝毫开朗。
店家老早就把火炉生好,室内倒也暖烘烘的,不像外面那样寒风刺骨。
故而旅客大都呆在店里,不愿出门,是以店内吵杂万分,时而有歌妓在唱些曲子,那刺耳的歌声,夹着哄笑,飘了过来,传进每一个房间………此刻已近申牌时分,店伙拿着灯,走到每一个房间去,把灯点亮。
他掌着灯,穿过走廊,朝后院雅房走去,到了一间房间,他敲着门道:“相公,开门,送灯来了——”里面一个声音道:“门没关,你进来好了。”
店小二推开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将灯放在桌,他回过身来对坐在床上的一个年青书生说道:“相公,您要什么吗?”
那年青书生道:“不要什么,你出去罢,记住等下送饭来时,再来半坛酒——”店小二应声出去,反手把门带上。
他暗暗嘀咕道:“这个相公一连三天都坐在床上动也不动,每天都要酒,但都不动,弄得黑黑的又送出去倒掉,真不知他干什么的——”不提他暗自嘀咕着,且说此刻房中端坐床上的书生待店小二走后,他站了起来,把门闩好,又回到床上去,盘膝坐好。
他用手摸摸左腿,自言自语道:“唉!真想不到我李剑铭,竟因一时的疏忽,而致困在床上三天,这下若非是身上还带着参王,那我的命都几乎送掉了。”
“想不到铜甲鬼的软铜甲里,竟藏有这许多毒针,而且毒性那么强,以我这样的内功,也差点没逼出体外去,真是厉害呀!”
他摸了摸穿在身上的软铜甲,忖道:“河套煞君的这几个徒弟,每人都有一副强韧无比的胄甲,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看来这个百年来绝迹江湖的河套煞君,武功更是高强无比。”
“当年落星天魔威震天下时,他的武功不知道是否比河套煞君厉害?”
“而我现在功力是否又比当年的落星天魔要强?我自从在熊耳山中吃了‘空青石|乳’和‘朱菓’后,体内真力已至无极之地步。”
“而且当年我在熊耳山的那个亭榭中,曾学习到‘两心神功’,这功夫能补助我功力之不足,住基本上来说,我大概可以跟河套煞君一拚。”
“只不过他们有独门胄甲,我必须找到一柄宝剑,才能够占得优势,不致像前些日子样的吃亏。”
“但是,宝剑要到那里去找呢?”
他顿了顿,又继续想下去,他忖道:“当日我在那亭榭中看到一个大鼎,当时我因为身上‘五阴绝脉’尚未好,故而不敢扬开鼎盖,现在想来,真个是太遗憾了,也许那鼎里有些什么利器呢?”
想到这里,他突地灵机一现,自言自语道:“我等伤势好后,不妨去一趟,看看机缘是否能够像以前那样巧,让我得到些什么利器。”
“反正我对于那里的地形,记得很清楚,而且那松林里的阵式,我也很清楚,且不妨去试试看。”
“虽然竹杖神丐对我说那里面可能有许多的特殊阵式,但我这次一定要去,否则以后碰到河套煞君时,万一落败,那我的仇要待谁来报呢?”
想到这里,他突地想到了竹杖神丐的仇尚未报,于是他忖道:“那天在土地庙里,竹杖神丐要我替他报仇,但我行走江湖,将近一年来,却未曾遇见过任何有关白骨邪魔的事,打听也是无人晓得。”
“莫非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成,但他并不晓得我在苦苦的追寻他呀!”
“这次到熊耳山之后,我将要整装到西北去一趟,找找白骨邪魔的下落,换一个地方去,也许可以忘记她,以及一切女人带给我的烦恼——”敢情他到现在还忘不了公孙慧琴给他的刺激,以及另外两个女人带给他的烦恼。
在此刻,他又想到了若非是顾凤霞,他就不会碰上河套煞君之子花花太岁,现在也就不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来,而致中上毒药暗器,险些丧命。
其实他倒不是怕惹上一个强敌,而是一种本性上的矛盾,使他想逃避这一切。
人的本性,总是矛盾的,当他想做某一件事,但事实上他所做出来的,未必是他所想的那样。
这因为想像的本身,不受任何的限制,而所做出来的事,则必须要受环境的影响了,故而每每思想是跟行为矛盾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人,在做完一件事后,往往会后悔的原因了。
李剑铭是衷心的爱着公孙慧琴的,但是因为受到环境的影响,而致于把这份爱,转变为恨。
他一方面要想忘掉她,而另一方面则更苦苦的想念她,不能丝毫忘怀。
所以他遇到顾凤霞和刘雪红,也都不愿再把爱情投掷出去,但是她们美丽的容貌,也未尝不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很深的印象,以致于他为了她们,容忍了许多事,心里也就更加矛盾了。
在这种矛盾的思想下,他只得想跑得远远的,去逃避现实………且说他念头一定,便盘膝坐好,用起功来,登时已进入到入我俱忘的境界里,体内一股真火,逼到左腿上,化炼那最后残余着的一丝毒气………翌日。
李剑铭很早便起身了,他把那半截参王,仍然放在玉盒之内,揣在怀里。
现在他可不像初出江湖时那样毫无阅历了,他把那些金子,都换上了北京第一大钱庄贸丰老钱庄的银票,放在怀里,故而根本没有什么行囊。
他付好帐后,便在店伙们大声呼谢之中,跃上白马,向着河南的官道行去。
此时已近隆冬,郊外一片银白,路上的行人,也因为寒风过于凛冽之故,所以虽然每人都身穿着厚厚的皮袍子,围着羊毛的围巾,但还是缩着颈子,把手拢在袍袖里,迈着缓慢的步子行走。
他们见到李剑铭仅是穿着薄薄的一件儒衫,便纵马飞快的奔驰着,心里都是大为吃惊。
于是路旁一个老者,望着他逝去的背影,叹道:“唉!这小伙子真结实呀!在这么冷的天,只穿着一件单薄长衫,便出来了,而我却穿了五件皮袍子,也还觉得冷,真是老了!……”他这话刚说完,另一个与他同行的老者不服道:“这有什么稀奇,想当年我………”“当年你又怎么啦!也敢穿一件单衫不成??
“岂只这样?以前我年青的时候,在这么冷的天气,还敢光了个身子呢——”语气骄傲之至。
“走到路上来?”
“在家里洗澡——”
“去你的,洗澡还有穿衣服的。”
“我就是说光了个身子嘛——”
且不说他们在提着当年之“勇”,再说李剑铭骑着白马飞也似的奔驰而去。
他在马上轻轻摸了摸身上铜甲,忖道:“这铜甲上的刺里,竟藏有这么多的毒液,若非我用老酒浸了几天,真个不敢穿在身上。
当年河套煞君在造这件胄甲时,真个是狠毒之至,他以为人若用掌打在刺上,则毒液会传到对方手上,立刻敌人就会死去。
只不过这铜甲鬼头脑太笨了,想不到应该把这铜甲穿在外衣的里面,那么无人知道这里的机关,上当的就很多了。”
其实那铜甲鬼倒是因为威名显着武林,无人敢撄其锋,故而把铜甲穿在身外,作为金字招牌,想不到却因为如此,以致于被李剑铭诱其脱下铜甲,而惨遭毙命,这点,如果铜甲鬼地下有灵,也会顿足叹息,懊悔自己的不该了。………………………………………………………许多天的日子过去了。
在雪花纷飞下。
在马蹄奔驰里。
这天黄昏,李剑铭一人一骑来到了河南的内乡县。
他控着缰绳,缓缓的前进着。
他从一早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连日来凛冽的寒风,和飘飞的白雪,都阻止不了他的行程,阻止不了他决定的一件事。
但是他到了内乡,却使得他的行程受阻了,他暂时放弃了自己的决定——且说他进了内乡城里,找到了一间聚财客栈,将白马安顿后,天色也将晚了。
他在房里用完饭后,便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想早些上床憩息,明天可以好好的赶上一程。
突地——
隔壁房里一阵喝叱之声,夹着一声痛苦的闷哼传来。
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气匆匆地说道:“孽障,告诉你,有我在你就不要想跑,这下送你到山上后,掌门师兄不依门规处置你,我也不会相信的。”
他声音一完,另一个哀求的声音道:“师叔,我并不是不敬师长,只是父仇非报不行,而你又阻止我,叫我怎能听你的话呢?”
那被唤作师叔的说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叔?你的那几个叔叔功夫不是很强吗?而且还有云龙一现做你的后台,你不是可以脱离武当派了吗?你胆子好大………”李剑铭原以为是某一派的背叛弟子,被其师叔抓回,欲送回派里,受门规处置,故未加注意。
他只是奇怪这个年青一点的声音好熟,记不起在什么时候听见过的。
正当他在想不出之际,突地听到了自己的绰号被提到,他心里悚然一惊,连忙屏声静气的听着继续下去的话。
那年青一点的说道:“我根本不认得什么云龙一现,你们偏要说我姐姐晓得他的下落,那我有什么办法………”被唤作师叔的这人,好似甚为不信,冷哼一声说道:“你姐姐最不是个东西了,他装为婢女,混进堡里去,又假装答应嫁给俊郎君,却趁着云龙一现大闹堡里时,偷跑了……”这句话一传人李剑铭耳里,他蓦地呆住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喃喃道:“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他的脸上一片茫然,两手在徽微颤抖着………到这时他才想起,那天在永兴与公孙慧琴一起的年青人,也就是隔壁这人,他至此方晓得为何这声音如此之熟了………他强抑制住自己一颗激动的心,但他却依然忍不住的从椅子上站下地来。
他走到了墙壁边,把耳朵凑到墙边,彷佛这样,声音便会弄清楚,更真实似的………且说那隔壁的年青人,此刻好似甚为愤怒,他抗声道:“我姐姐为了查清仇人的真相,所以才混进金龙堡里的,谁敢说她不好,谁就是没有人性的混蛋………”在墙这边的李剑铭,脸上一红,他忖道:“以前我怎么这样蠢,竟误会了她,还说她是水性杨花,唉!我真混蛋,骂得好!”
此时隔壁的那个老者,似是被激怒了,他怒哼了声,说道:“你找死了,敢骂我混蛋,我倒要先给你吃点苦头——”李剑铭此时心中的死结已经解开,他听到隔壁老者竟要用手段来整治公孙慧琴的弟弟。
登时哼了一声,迫不及待的,双手往墙上一摸,体内无俦的真力,汹涌而出,将这面薄薄的砖墙击出一个大洞,砖头都蚀成粉碎,化为红灰,落在地上。
且说隔壁的玄明道人,此刻因为被公孙飞鸿辱骂,他怒哼一声,扬起右手,便待施展分筋错骨来磨折公孙飞鸿。
突地,他看到公孙飞鸿眼中一片惊恐之色,紧盯着自己背后的墙壁上………而此时背后也传来一阵沙沙的灰沙落地之声,他诧异地一回身………这一下,把他自己都吓得楞住了,他嗫嗫道:“你是人,还是鬼?”
真是可笑,像他这等武林高手,武当的道士,竟然怕起鬼来,若是传了出去,再也没人要请道士,到家里来超度鬼魂了,而天下的道士,也都要勒紧裤带,大骂玄明道人了,你说是吗?
且说那自洞里走过来的李剑铭,此刻见到公孙飞鸿被反缚着双手,靠在床上,于是他忖道:“这果然是那天持着宝剑要杀我的年青人,也就是她的弟弟——”他看到面前这个老道土吓成一副怪样,他心里微微笑了一笑,但却冷哼一声,说道:“我是人,我是落星追魂——”他这话一出,玄明老道吓得双眼瞪得大大的,他一惊退了两步,张口结舌道:“你………你是落………星………追………魂………”而那被缚双手的公孙飞鸿此时都吓得脸色变白了,他脑中纷乱地忖道:“这人是现今名震天下,杀人不眨眼的落星追魂?上个月我在永兴还拿者长剑要杀他,那次他放过我,现在该不是来要我的命吧?”
李剑铭听玄明说完后,他冷冷道:“不错,就是我——”玄明此时惊觉自己失态,他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那颤抖的心神;他说道:“施主名扬四海,贫道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他顿了顿,看见李剑铭脸色不善,心中暗自戒备,继续说道:“请问大侠有何事见教?”
李剑铭理都不理他,迳自对公孙飞鸿道:“公孙慧琴可是你姐姐?”
公孙飞鸿道:“是——”
李剑铭急问道:“她现在在那里?”
公孙飞鸿道:“我也不知道——”
李剑铭追问道:“什么!”
公孙飞鸿道:“十天前我和姐姐一起到金龙堡里,要报父仇,那天我被师叔点住|茓道,昏了过去,根本不晓得姐姐后来怎样了,我问师叔,他也不告诉我——”李剑铭一听,脚下有若鬼魅似的,滑近玄明道人面前,他一伸手便向玄明臂上扣去,想探清公孙慧琴下落。
玄明只见眼前一花,落星追魂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过来的。
他心里一惊之际,见到对方伸手扣到自己臂上,急忙间,一撤右腿,双拳横击过去,武当长拳中的“横扫千军”之式击出,拳风虎虎,飙然有声。
李剑铭见玄明出招,他微哂一声,右手原式不动,仅上移两寸,五指张处,指向对方“大陵”“内关”“间使”“曲池”等臂上要|茓,招式快捷之至。
那知玄明双拳一出,不等招式用老,却一收右手,拔出背上长剑,脚下退出三步之间,一招“天外来鸿”斜劈来臂。
李剑铭轻咦了一声,他忖道:“这老道倒也有些一鬼名堂!”他见来剑如风,竟是颇具威力,所以暗赞了一声。
此时,只见他脚下一移“天星步法”,整个身子已闪到玄明右侧。
只见他左手微幌里,右手毫无声息的扣到对方“肩井|茓”。
玄明剑招一出,已失敌踪,他心里大惊,长剑收回,挥起一道光芒,护住全身。
但突地,一排缤纷的掌形,穿过剑幕探到眼前,他不及招架,长剑疾地一切,斜向来掌削去。
他长剑一出,右肩“肩井|茓”上已被对方扣住,顿时浑身一麻,软弱无力,一枝剑再也握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他只觉对方五指扣住肩头,有如钢抓似的,直痛得他头冒冷汗。
李剑铭道:“你可知道公孙慧琴下落?从实说来。”
玄明怨毒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咬着牙不说。
李剑铭冷声道:“你不怕我的绝脉手法?”
玄明一听,打了个寒颤,他说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磨折我,我要骂你了。”
李剑铭道:“我不杀你,你只要告诉公孙慧琴现在怎样了。”
玄明想了想后,说道:“她被飞凤堡主欧阳施主以掌力击伤,据欧阳堡主说,她内脏已经移位——”李剑铭此时彷佛受到雷殛似的,他心里一震手上一紧,急忙问道:“后来她到那里去了?”
玄明皱上眉,痛苦地道:“施主你轻点好吧!”
李剑铭手上一松,追问道:“你快说——”玄明道:“当时有点苍派的一剑震天南和北海的金玉双环——”他说到这里,公孙飞鸿惊呼道:“那是张叔叔和袁叔叔………”玄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他们来了后,被崆峒长老残梧子前辈打伤………”李剑铭怒道:“我只问你公孙慧琴到那里去了,别的不问,你噜苏些什么?”
玄明道:“后来点苍掌门来了,将他们救走——”李剑铭追问道:“到那里去了?”
玄明道:“我也不知道。”
李剑铭单手一拂,已将玄明老道的软麻|茓点住,他说道:“你在这里三个时辰后,|茓道自会解开,告诉你,我这是独门点|茓法,你不要想运气解开——”他走到公孙飞鸿面前,歉然道:“哦!我刚才太激动了,都忘记替你解开束缚。”
说着,他左手一拂,已将公孙飞鸿背上缚着的绳索切断。
公孙飞鸿看看寸断的绳索,骇然付道:“这落星追魂的武功真个是空前所未见,仅仅三招就将师叔制住了,现在这牛筋织成的绳子,他一拂就断,比刀割还快,但我挣都挣不开,真是……”他在惭愧着自己的武技,在落星追魂面前看来,真个是相距有若千里。
因为他现在这个念头,遂促使他发奋修习绝艺,以后终于成为一代大侠,名扬天下。
且说他用手搓了搓手腕说道:“谢谢大侠相救——”李剑铭问道:“你姐姐没有跟你说过我吗?”
公孙飞鸿摇摇头道:“家姐上次到武当去接我下山后,直到上次在永兴见到你以前,都是高高兴兴的,但是自从在永兴见到你以后,她终口都是皱了眉头,甚至言语里还隐隐透出出世的话………”李剑铭痛苦地摇摇头,他喃喃说道:“我对不起她,唉!我为什么那样傻呢!”
公孙飞鸿好似行点了解他和自己姐姐之间的关系似的,一时沉闷不作声,他想了想道:“上次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弄清楚………”李剑铭自沉迷中醒了过来道:“啊!什么?哦!上次那事也是我不好,我没有弄清楚,就发脾气,害得你姐姐受苦…………”公孙飞鸿道:“大侠,你………”李剑铭道:“我叫李剑铭,你叫我名字好了。”
公孙飞鸿道:“你真是名震天下的落星追魂?”敢情他到现在还不相信这个俊美和蔼、富有情感的年青人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微笑一下道:“我的确是被人称做落星追魂,怎么?你不相信?”
公孙飞鸿说道:“我在下山前在山上听见同门说江湖上出了个落星追魂,心狠手辣,不分善恶的乱杀人。想不到你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道:“那些假冒为善的,还有那些真正的恶人,碰到我都是不能幸免,但我至今为止,并没有见到善人也杀………”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好了,不要再谈了,你准备一下,我们即刻赶到洛宁,我想那点苍掌门大概还不会走,我们去打听一下,一定可以问出来的。”
公孙飞鸿道:“只不知道姐姐伤势多重?要不要紧?”
李剑铭坚决地道;“只要她不死,我一定有办法治好她,如果她死了,我将要把这三个堡全部毁去,把欧阳平粉身碎骨。”他杀气腾于眉梢,彷佛将来真会如此似的。
公孙飞鸿见到李剑铭两胆神光暴射,话声寒冷之至,他不禁心里一颤,忖道:“他威势真个惊人,怪不得天下都震惊——”李剑铭道:“你快准备,我们马上动身。”
他说完后,从墙壁的大洞里走了过去,收拾行囊,立刻叫店伙备马。
一会儿后——
两匹骏马,驰出了内乡县城,在夜色仓茫下,踏上了往洛宁的官道………----------------------------------------------第十章无影无踪接连着好几天的大风雪。
停了。
大地又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堆得老高的,有几座小茅房都被压塌了,一个老人眼泪汪汪的,佝偻着腰,帮忙他的媳妇从雪堆里,挖掘那破褛的衣衫,以及那少得可怜的家俱…………太阳从云层后探出了半个脸,笑嘻嘻的偷看着两个小孩在堆着雪人。
一大群的孩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在雪地上打滚;一个小孩拿起一大把的雪,往别人的衣领里放了进去………另外两个小孩从门外的缸里,把圆圆的一大块冰敲了下来,用绳子串住,拿着一根木棒敲打着冰锣,大声嚷道:“大老爷来了,闲人回避。”
于是,惹起一阵哄笑………
这时,从远远的一边驰来了两匹骏马。
马蹄翻飞,溅起一大片白雪,飞了起来。
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蹄樱
近了。
我们很清楚的可以看出他们是两个英俊的少年侠士,因为他们都是身佩长剑,身形矫健,仅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衫,便骑在马上,这除非他们练有武功,否则他们决不敢如此的,你说是吗?
此刻,左边骑在白马上的一个英俊非凡的年青人,侧首对他右边的另一人笑着说道:“飞鸿弟,累了吧?”
右边的那个被唤飞鸿弟的,摇摇头道:“不怎么累!我们这次只不过赶了三天,以前我在山上练功夫的时候,曾经接连五天五晚都没睡,比起来,这次舒服多了。而且慧琴姐生死未卜,我也根本没有想到要休息——”现在,从他们的对话中,我们可以知道,他们正是那从永兴出发连夜赶路的李剑铭,和公孙飞鸿两人。
他们为了找寻公孙慧琴之行踪,连日冒着大风雪,赶到洛宁来。
此刻因为已经将要到城里,故此都将速度放慢,缓缓的驰动着,让坐骑喘一口气。
李剑铭听到公孙飞鸿说完话后,他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次报完仇后,有什么打算?”
公孙飞鸿道:“我刚下山时,掌门师尊吩咐我,叫我在江湖上历练一年之后,再回山里重修师门上乘剑术。”
“而且近几年来,师尊他老人家,从山中绝谷下,获得本门失传的数招威力极大之剑术,要我去修习,以作为华山十年论剑之……”说到这里,他好似觉得失言似的,故而住口不说。
李剑铭见他这样,笑了笑道:“你有没有考虑到你师叔若是回武当山后,对你师父面前说你和我一起,而且把你下山后的一切告诉他,你想后果会怎样?”
公孙飞鸿茫然道:“这个……”他想了想后说道:“师父在我下山时晓得我要报仇,这点纵使师叔怎么说,我想师父决不会把我怎样的,顶多面壁三年,不能下山……”“至于说,他老人家若晓得我跟落星追魂在一起,那我可要被逐出师门,或至被挑断筋骨,变成终身残废也说不定。”
李剑铭道:“那你现在怎么办呢?”
公孙飞鸿道:“我也不晓得……”
他此刻想到自己刚下武当山,便碰上了这种事,以致于将会变成背叛门派的罪人。
想到自己从十二岁时便被恩师收留为徙,六年来,待已有若严父,热心的教导自己学艺,希望自己能够在十年一次的华山论剑上,替本派夺得那第一的殊荣,而自己竭尽全力的修习着师门绝艺,也确实的在二代弟子中名列前茅,心中每每以此为自己的口标……但是,现在竟演变成这种情形,叫他怎不感慨无比,黯然伤心呢?
李剑铭见到他这副样子,他说道:“飞鸿弟,你不用难过了,待至找到你姐姐后,我一定想法替你找一个好的师父……”公孙飞鸿摇了摇头道:“师恩重如山,我将要回到武当山——”李剑铭道:“好,做人就要这样,有恩必报,不能忘本,尤其是大丈夫,更应恩怨分明。
我一定会想法,让你重回武当的,你放心好了。”
公孙飞鸿惊直这:“真的?”
李剑铭道:“当然,难道你想我曾说过什么妄话不成?”
公孙飞鸿道:“你的话我决定相信,一百廿万分的相信,天下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住落星追魂呢?”
他因为得到李剑铭的承诺,所以心里一高兴,顺便拍了一下马屁。
李剑铭道:“你少拿高帽子往我头上戴好吧,我一向——”他此刻突地想到自己易容在洛阳城外的关帝冢旁,将丐帮绝技“打狗棒法”中最后三大绝招,传授给飘渺酒丐时。
曾遇见顾凤霞险遭花花太岁棱辱,自己以丐帮绝招将花花太岁打败,救下顾凤霞时,曾告诉过她,李剑铭坠下万丈深崖,以致于粉身碎骨……现在想起来,这个天大的谎话,是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来的,而现在还说未曾说过一次谎话,这真是……唉!想到那顾凤霞,在这个时候,该不知道怎么样了?而且还有那刘雪红,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也许因为黎云是落星追魂,峨嵋派将要大为震惊吧!而她也就不会再和黎云见面了。
自己现在既然晓得双方误会已经解开了,那么就应该专心的爱着公孙慧琴,把她们都忘了吧。
他默默地说道:“让黎云随着微风,永远在你的心里消失吧!不要留下一丝痕迹……”两匹马缓缓的并辔前进着,李剑铭在马上挺直着身子,将视线投射在那远远的天边,他舒畅地吸了口凉沁的空气,将满脑的杂念,抛个干净。
他在马上看到了雪地上一大群冻得满睑通红的孩子,在拿着雪团,打起雪战来,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无数的雪团飞得满天都是……他感慨的道:“只有儿童,才是最天真的,他们没有忧虑,没有烦恼,活泼的小生命里,只有欢乐,你看他们那玫瑰色的面颊,是多可爱……”公孙飞鸿听后道:“但是他们若生长在残缺的家庭中,或者他们的父母未能全心爱护他们,那么这活泼的小生命,也会痛苦,有忧烦,他们将会失去脸上的红润,变成一片苍白……”李剑铭同意地点点头道:“我相信天下父母都是爱子女的,但他们往往疏忽了自己是否将这份爱,切切实实的给了孩子们,让他的子女们能够感到这份温暖……”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我就是从小失去母爱的,而且我身患奇症;不能够像一般儿量一样的快乐地玩耍,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玩过什么堆雪人,打雪战,我现在看到了他们在玩,我都有这种欲望,想领略一下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你不会笑我吧!鸿弟……”公孙飞鸿同情地摇摇头,他说道:“这怎么会呢?我自己也是在十一岁时就死了亲娘,我知道你的幼时的心情……”李剑铭道:“你比我幸福多了,我十二岁时,父亲都没有回来过,我在家遭受了恶奴的欺凌,仆人的蔑视,所以到我十五岁时,我就出门去找寻父亲,从那时开始,我又受到了许多的磨折。”
“因而,我发誓要以自己所身受的痛苦,十倍还报那些恶人,我要杀尽那些作恶多端,奸险鬼诈,假冒为善的恶人……”公孙飞鸿看到李剑铭眼中光芒毕露,神威凛凛,他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说道:“铭哥我很了解你,不过我认为你应该给他们一条自新的路,让他们能够醒悟过去自己之非,不应一直的杀……”他看到李剑铭脸色尚善,故放胆说下去道:“那些人有的是为环境所逼迫,有些却是一时的失足,他们绝不会将良知完全泯没的,因为到底人性本善,他们自有觉悟的一天,你也应该让他们有机会去向善,铭哥,你不认为我过于多言罢?”
李剑铭道:“以往我未想到这点,直到上次我放了一个仇人之后,我也体会出这点,现在只要见到你姐姐后,我再清理一些事后,便想隐居在深山之中,不问世事……”他此刻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天下的武林是否肯让他就如此的一走了事呢?是否就如此轻易地忘掉那些血的事实?而他的命运是否会如此的平坦?一切都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我先告诉你,不会的。
因为此刻整个江湖都在与他作对,正派武林中人,正在积极的准备着要擒获落星追魂。
何况还有那么多蛮荒山野的异人,也都将要来到江湖上……他将永远不能隐居了,除非……除非什么呢?
请各位读者继续看下去。
且说李剑铭说完话后,他瞧了瞧天色道:“飞鸿弟,走,我们加快一些,赶到洛宁去问问看,是否能立刻查得出来。”
公孙飞鸿应了一声道:“我也想到城里去吃些什么的!”
李剑铭道:“那么走吧!”
说着,他一抖缰绳,双腿一夹,白马泼辣辣的向前冲去,公孙飞鸿也驭着坐下乘骑,飞奔而去……口口口冬天的晚上,原就是非常寒冷的。
但李剑铭此刻的心,却更是冷。
他时而坐着,时而站若,有时却又忍不住的走到客栈外来,望着苍茫的夜空出神,盼望若公孙飞鸿能带来好消息。
因为他们自早晨进到洛宁城后,便开始到城里的大大小小客栈里,查问是否有相似形象的一拨人。
但是他们从上午到中午的半天时间,也都没有问到丝毫线索。
于是他们找到了一闻名唤广益的小客栈,将马匹安顿好,开了两个房间之后,又开始到各车行,马行去采查公孙慧琴的下落。
为了方便起见,他们分划开两人的范围,各以洛宁城十里以内之地为限,约好以戌时为限,须回到广益客栈来。
于是两人分手,各奔所划定的范围去。
李剑铭在约五年前,曾因在家中受尽恶仆虐待,故离家出走,在洛宁城外遇见竹杖神丐替他打通|茓道后,曾在洛宁城内流浪甚久,对于城内的情形,也甚为熟悉。
但是他整个下午的时间,跑遍了洛宁城以南的各马行和车行,也都没有问到一些有关公孙慧琴的行踪。
失望之下,他只得回到了广益客栈,把希望寄托在往北面查探昀公孙飞鸿身上。
但是黑夜已经降临了,却仍然未见到公孙飞鸿回来,于是,他的心更加焦急了。
他望着茫茫的夜空,望着客栈高高挑起的一盏红灯,他迷茫了,他慌乱了。
他深深的忏悔着自己,恨着自己为什么以前不问个明白,而要自己固执在牛角尖里。
这样,不但自己痛苦,连带着公孙慧琴也痛苦,而甚至于被人打伤了,身上带有那么严重的内伤,竟失去了踪迹,以至于生死莫测,叫他怎不伤痛欲绝呢?
若是他能够清醒一下自己的脑筋,当初夜探金龙堡时,听到堡主夫人叫她玲儿,看到她睑上那种表情,也可以了解她的苦心,而自己则能挺身而出,用自己的一身绝艺来保护她,那还怕什么欧阳平?只要他落星追魂一伸手,就可把他打得变成欧阳扁。
还能让他碰公孙慧琴一下?那时要碰碰,他大概都不敢碰,但现在呢?由于自己的愚笨,而致于发生这样的后果。
他咬着牙,心里宛如刀割似的,硬生生的不让自已往坏时方面想去,他说道:“只要她有什么不测,我非把你们这三个鸟堡给削平不可。”
他喃喃道:“慧琴呀!你千万不要死,一定要等我赶到你那儿救你,那时我将要求你宽恕我,原谅我的愚笨,随你怎样处罚我,我都会心甘情愿的,慧琴呀!你不能够死,你……”他望着苍茫的夜空,喃喃的说着,他痛苦的摇了摇颈,对着上苍祈祷道:“上天呀!求你不要攫去她的生命罢!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把灾难降在她的头上,让一切的痛苦由我承担吧!…”人,原是最最软弱的,受不了些什么打击,就算是意士多坚强的人,在他遭遇到自己能力达不到的困难事时,他就会开始向着命运而低头,企求着虚幻中的神力,给他帮助,让他能克服这个困难?
因为人的力量毕竟是抗御不了命运的,不管一个坚强到从未向命运低头,从未企求上天帮助他,而靠着自己的毅力去克服一切困难的人。
到他躺到床上,不能动弹。他就可以感觉到死神在向他招手时,他虽然不愿去,但却有非去不可的痛苦了,那时他只得向命运低头了……李剑铭受着命运的摆布,使他由一个平凡而又平凡的人,变成一个非常不平凡的超人。
他有力量可以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他可以随意的剥夺他人的生命,但他却时常的感到他是受到了命运的摆布,而不能随心所欲。
他此时倒并不是忘记自己已经消失了力量,而是他的力量已经达不到那么远。
确实的,一个人怎能控制另一个人的生死呢?他对自己的生命也都不能控制,还能谈得到别人?
且说李剑铭站在街道外,等待着公孙飞鸿的回来。
此时已交初更,街道上根本没有人行走,只有寒风自那远远的山谷里,掠过枯林,而来到这小城,带来一阵阵的呼啸声……他站了一会,忖道:“我要到四周去看看,也许能碰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于是,他从狭狭的门里,走了进去,想吩咐一声守夜的店伙。
他一走到柜台旁,见到那守夜的店小二,披着一条薄毯子,缩成一团的朝在墙角睡着了,嘴角扫着一条长长的口涎,尽管寒风凛凛,但他仍兀自在打呼鼾睡着。
李剑铭一见他那瑟瑟的样子,怜悯地忖道:“这样冷的晚上,他为了生活,却要不睡觉来侍候客人,现在因白天工作过度,仅披着一床薄薄的毯子睡去了,唉!真是可怜……”朋友!不要怨尤吧!不要因为你们目前生活不好,而怨着上天,怨着别人,因为当你们看到那比你们生活得更加贫困,更加可怜的人们时,你们才会感到自己现在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舒适。
如果你们愿意生活得更好,更愉快,那么埋头苦干吧!努力朝着你们的目标前进,则一切自会成功的,因为天助自助之人。
且说李剑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他唤道:“喂!伙计,醒来!…”他叫了几声,那店小二从梦中惊醒过来,他急忙跳了起来,睡眼惺忪的说道:“客官,您住店呀!本店有清净的上房,有周到的服侍,包您老满意……”他的眼根本还未张开,就连珠炮似的说了这么多话?
李剑铭看到他这模样,又好笑又可怜,他说道:“你还未睡醒是吧?张开眼睛看看,是我呀!”
店小二用袖子擦掉流在嘴角的口涎,把手揉揉眼睛,看清楚是李剑铭后,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哦!原来是相公你啊!小的还当是有客人呢!”
他顿了顿说道:“相公,您是不是要热水啊?”说到这里他一连的打了两个喷嚏。
李剑铭说道:“我不是要热水,你替我留意,那和我同来的公子等下回来时,你告诉他,说我出去了,叫他在房里等我。”
店小二连忙点头道:“是,相公您放心,小的决忘不了。”
李剑铭看着他身上穿得千缀百补的,心里一阵难过,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你衣服穿着太少了,冬天晚上会着凉的……”店小二吸了一口气,挺起胸道:“相公您老放心,小的身体结实得很,这算什么冷呢……哈……啾……”他的这个呢字还未说完,便是一连的打了三个喷嚏,牙关开始打起架来。
李剑铭说道:“呶!你这不是着凉了?”
店小二尴尬地道:“相公!您别告诉我们帐房,说我睡……哈啾……觉。”
李剑铭摇摇头,将手中银票递给小二道:“这个你拿去买点衣裳穿,是我赏给你用的。”
说着,他洒开大步,跨出了门外。
店小二颤抖着手,捧着那张银票,他颤声道:“三……三十两?这……是……我……的了?……”他不相信地道:“我是不是做梦?……”他伸出舌头,死劲地一咬,直痛得他眼泪直流……此刻,财神已将睡神赶得远远的,他眯着眼睛笑了,因为他又得到一次胜利……李剑铭一出店门便飞身跃起,他站在屋顶上,四外探看了一下,便脚下展开轻功,有若行云流水似的,绕着全城游走。
此刻,夜色浓浓的,城里的居民大都已经入睡,偶而几间屋里传来了几声士子夜读的朗朗书声,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点缀在这静谧的黑夜里。
李剑铭摇摇了头,叹然忖道:“以前我在老夫子监督里,也曾经在孤灯底下,夜读诗书,每每读至深夜,方才入睡。当时我因身体不好,故而在书册之中,寻找乐趣,甚而希冀在大试之时,一吐扬眉之气。
但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为武林中人,而辗转在江湖恩怨之中,这始非当初所能料及的……”他感慨地想着。
就在他沉缅在这往事中时,蓦地,远处一阵急骤的犬吠声传来,在黑夜里听来,更是清晰。
他抬头一看,见到大约十丈开外,一个黑影跃了过来,另外一条矫捷的身影,远远地追蹑着。
他心里一惊,忖道:“莫非是飞鸿弟回来了?他后面那道黑影轻功高明得很,看来他还不知道……”他这念头未想完,突地看清楚了那前面飞跃而来的,是一个蒙面者,而且身材也较矮小,绝不类似公孙飞鸿。
他忖道:“这莫不是黑夜采花的飞贼吧?看他背上背了一个人样的包袱,真个像极,我且去看看……”想着,他脚下一移,已经迎了上去。
那跃来的蒙面人,见到面前有人拦阻,他吭也不吭的,往地上一跃,想藉着纵横如蛛网的街道,逃避追击者。
李剑铭想不到这蒙面人,竟会往地上一跳,他正在微楞时,那后面追逐着,此时喝道:“快抓住他,不要让他跑了。”声音中,来人朽如夜鸟翔空似的飞纵而来。
李剑铭声音刚一入耳,便立即一沉身,飘了下地,他双足一弹,有如急矢似的,电射而去。
那蒙面人正好从街道边,跨进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他心里一安,心想道:“这下你可又让我溜了吧——”那知他这个念头还未想得完,突地骤闻一声低哼,立即身上一麻,栽倒地上,自己背着的包袱,也到了对方手里。
李剑铭一伸手,便将这蒙面人点中|茓道,他一手接过包袱,便知里面是个人,他正想打开来时,突地风声一叙,身旁落下一人。
他惊忖道:“这人是谁?好快呀!”
他一转身,想看看到底是谁?那知这一看之下,登时使他楞住了,他惊诧地忖道:“天下还有这等英俊的美男子?在我真是第一次看到……”原来他所见到的是一个玉面朱唇,秀眉重瞳的英俊书生,他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忖道:“这人身着青色皮装,颈上套着白色围巾看来更是飘逸脱俗,尤其他那张脸,真个是我都自叹不如,只不过他身子彷佛少了一点什么似的,看不出他的威势来……”他在这里打量着对方,那青衫书生也在细细的打量了他。
青衫书生忖道:“我原道中原地大人多,却未见到过一个俊逸的人,但这次却在这么个小县里看到了。从他外形上看来,丝毫不像会武功的,但刚才他身手之矫捷快速,却是非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地步,不可能的。倒底中原何派能够调教出这么个武功高强的门人……”他开口说道:“谢谢兄台援手,拿住了这个小贼。”
李剑铭一见对方启口之间,齿若编贝,晶莹皎洁,而且声音竟是异常轻脆悦耳,他忖道:“这人声音怎么还没变呢?像个女孩子似的。”
他虽是如此想,但却赶忙开口说道:“那里,那里,兄台客气了,些须小事何须挂齿,但不知兄台与这贼子行何仇?”
青衫书生道:“小弟适才见他自一民屋中,鬼鬼祟祟而出,肩上背着这个包袱,故而欲待上前询问,那知这贼滑溜异常。竟窜入一个暗巷之中,逃逸而去。
我等了好半天,方始见他从另一条暗巷跃出,因要探知他的巢|茓所在,故而一直追蹑在后,未将他擒祝刚才因兄台一阻,故他又施故技窜入暗巷里,弟恐其逸去,才喝声请兄台帮助。”
李剑铭道:“兄台你看看这包袱里是何人?”说着,他把包袱交给那人。
青衫书生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此刻大约被迷|药迷了过去,故而熟睡如死。
青衫书生一见,怒道:“这贼子真该死。”他举足一踢,便待将那蒙面人置于死地。
李剑铭一见道:“兄台,且慢,先问清是谁唆使他如此做的。”
青衫书生报然道:“兄台说的极是,小弟鲁莽了。”
李剑铭一见面前这俊美的青衫书生,脸上一片嫣红,充满了一股娇羞之态,他不由得呆了一呆,两眼盯着对方多瞧几眼,直把个青衫书生瞧得低垂下头来,他肩头一耸,忖道:“这人面皮好嫩,让我多瞧一眼,就低下头了,大概是才出师门吧,未曾见过世面……”他走了过去,把那被点上|茓道的蒙面人一把提了起来,右手将他蒙在脸上的面巾给扯掉,顺手解了他的|茓道。
李剑铭脸孔一扳,冷声说道:“是谁叫你晚上出来劫持这个小女孩的?”
这矮小瘦削的汉子,鼠目滴溜溜的转了两转,他闷声不吭的身子一伏,便从两人空隙里钻出,飞快地滚了开去。
青衫书生哼了一声,右手食指一圈,往外一弹,那才跑出半步的瘦削汉子,便“呀”地一声,栽倒地上。
李剑铭一见,他大惊诧异忖道:“这人是何来路?他那圈指一弹的功夫,更是未曾听见过的,竟能隔空点|茓,毫无差错。”
他说道:“兄台武功真个惊人之至……”青衫书生倏然一笑道:“雕虫小技难当仁兄法眼,尚请兄台不要见笑,小弟班门弄斧了。”
李剑铭道:“兄台如此客气,小弟真个汗颜无地……”青衫书生笑了笑,对倒地的贼子问道:“你从实招来,是谁令你做此恶事?不然哼……”声音冷峻之至。
那躺在地上的汉子,此刻只觉浑身软麻,不能动弹,他知道今天碰上煞星了,为了想免了皮肉之苦,只得说道:“小的毛七,是金龙堡洛宁分堡里的小头目,日前堡主下令我们找三个六岁大,子时生的女孩,送回堡里……”李剑铭一听,怒道:“金龙堡,又是金龙堡,你且说他们要这些小孩做什么用?”
毛七哭丧着睑道:“小的只听说老祖宗要练什么功……”青衫书生问道:“谁是老祖宗?”
李剑铭道:“崆峒派的长老叫残梧子……”青衫书生诧异地说道:“崆峒派?那为什么他要用女孩来练功呢?他们是玄门正宗的呀!”
李剑铭冷哼一声道:“玄门正宗?谁晓得他是要练什么邪门功夫。”
青衫书生道:“嗯!我听师父说邪门“寒煞真气”“玄龟气功”“阴灵邪气”若以幼女合乐,则能够速成……”李剑铭怒道:“这种人都该杀?”他想到了若非是金龙堡,公孙慧琴怎会受伤的,又怎会失踪呢?
一想到公孙慧琴,他心里便是一沉,他惊觉到自己是出来找公孙飞鸿的,于是他再也没心逗留片刻了。
他说道:“兄台请原谅,小弟尚有急事,先走了。”说着,他飞身一跃拔高二丈,上了屋顶,便势若飘风似的直往北面奔驰而去。
那青衫书生正在凛于面前这英俊的年青人杀气腾腾,而心里在震惊时,突地见到他竟立刻飞身跃起,他喊道:“兄台贵姓?尚请赐告。”
但是李剑铭已经跃出十余丈外,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只有寒风飕飕的回答了他的呼喊。
他惆怅地望着夜空,心中起了一丝淡淡的怅惆,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他怔立了一会,哑然失笑道:“我怎么啦?初来中原就这样失神,无端端的叹什么气?
真个是好没来由。”
他右脚单足一踢,将毛七|茓道解开,说道:“我今天放你一条生路,今后你可要好好做人,否则下次见到你再做坏事时,你的狗命就小心了。”
毛七一听大喜,他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似的,说道:“谢谢,小侠大恩……”等他抬起头来,见到青衫书生已经失去了踪彤,他四下一看,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于是他唾了一口口涎在地上,说道:“呸!你这初出道的雏儿,还来教训你老子,我毛七今天例霉,十两银子没赚到手,回去还得挨黄脸婆一顿排头,真他XX?”
于是,他垂头丧气的走了,准备接受他黄脸婆一顿臭骂。
且说李剑铭直奔出数里之外,在整个洛宁城兜了个大圈子,都没有看到一丝人影,一看天色,已经近三更了。
他心里焦急得满头都是大汗,不知道公孙飞鸿又到那里去了,他恨恨地道:“金龙堡,我李剑铭发誓要毁了你,还有单手擎天欧阳平,你小心吧!”
远远两个更夫,拿着灯笼,敲着竹杆,走了过来。
李剑铭一听忖道:“现在已到三更,我还不如回店去,明天再看看吧,那时决定该怎么办。”;于是,他醒回了广益客栈。
他一进门,便见到那守夜的店小二,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舌头,坐在柜台旁。
他问道:“他可曾回来?”
店小二一见是李剑铭,赶忙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谄谀地道:“公子,您那朋友还未回来,小的已经跟您烧好水,您老要不要洗洗脸?”
李剑铭见到店小二说话含混不清,他说道:“你的嘴巴怎么啦?”
店小二道:“小的咬破了舌头——”
李剑铭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便迳自进去了。
店小二赶忙把门关上,到厨房去倒盆热水送到李剑铭房里去,他心想道:“今天我侍候人,明天人家就得侍候我了,因为——”“我现在已是有三十两银子的小富翁了。”
此时——
李剑铭在室内却想到了一条妙计,他忖道:“飞鸿弟未找到那点苍掌门的下落时,我就只能用这条计策,敢保一定可以找到慧琴姐的行踪。”
口口口口
日正当中。
金龙堡,这天下三大堡之首。
此刻,在堡里的议事厅,正有着许多的人在商议着。
的确,近来金龙堡,也是多事之时,先后半年之中,连逢逆事,遭到了许多的打击,堡中无一个人不惶然不安,生恐什么时候,危难就会来临。
现在那种情形看来,真又会有什么事发生了,所以堡里才会召集人在议事厅会商堡中大事?
且说在大厅之内,俊郎君诸葛辉维高踞上位,其余十几个劲装打扮的武士都围着他坐着。
诸葛辉雄说道:“据分堡传来的消息,前日有人看见那公孙飞鸿在韩城打听上次来堡里的点苍掌门一行引踪,而在王范也有一个白衫的年青书生打听他们下落。”
“但是他们结果一定会失望的,因为,那一拨人的下落,我已派出许多弟兄到外面去打探了将近半月,也没有发觉他们在那里。”
“彷佛他们都化成一阵烟一样的消逝了,在附近三十里内都没有踪迹,现在我正派人到五十里外,打听他们是否再会重来本堡。”
他顿了顿道:“不过,现在我们堡里也须戒备,虽然公孙飞鸿不足为惧,而那个文弱的书生,更不必顾忌他。”
“但是点苍的掌门,功力的是不浅,他手中黑箫那次还未出手,就把我们堡里搅得那么惨……”说到这里,他好似警觉自己失言,顾忌似的看了看残梧子,见到他仍然没有动静,还是板着脸的,坐在椅子上。
于是,他放心似的继续说下去道:“幸好现在飞凤堡主欧阳大叔,已经回去通知撼山岳伍老前辈,请他老人家尽快赶来本堡。”
“而悟禅师叔也赶回少林去,在中途碰见本门师叔悟智、悟慧、悟本等三位,因此他们也都动身来此,现在他们正在后院休息中。”
“而鼎鼎大名的武林二绝中的五毒绝僧,也在昨晚来到,说要助本堡一臂之力。另外,海南剑派的黎山双雄也连袂而来,他们乃是海南五指山的孤独上人之徒孙,孤独上人在百年前曾来中原一会落星天魔,他在数百招后,方始一时失手,而重回海南,修练剑法,他死后,将一身绝艺都传给黎山独孤客,亦即黎山双雄之师成为海南一派之长。”
“现在得蒙黎山双雄来本堡,真个是非常光荣的事,他们此刻也是在西院憩息……除了这些成名的武林人物以外,那峨嵋之秀,据说也将下山,我们若告诉他一剑震天南张克英到过本堡,那么也一定能请得他来此的。”
“故而现在本堡固若金汤,任何人来,都绝不会讨得了好去,所以希望你们能够通告堡内其他弟兄,让他们放心,不必惧怕,这几天辛苦了他们,今天晚上加菜,犒赏他们一番。”
“现在散会,你们各自回到岗位去,好好去监督弟兄们。”
说完,他和残梧子一起走出议事头厅,哪些头目们,此刻也都鱼贯地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诸葛辉雄将残梧子,送到堡后一间密室后,说道:“老祖宗,您好好的休息,我会将您所需的东西送来的,现在有那些人来了,您老人家也可以休息几天。”
残梧子点了下头道:“你快将最后的五个小女孩送到我这里来,今晚子时,我将要把‘玄龟气功’里最后一段修习好了,那么下次就不会怕那小子的阳刚真气了。”
诸葛辉雄应声道:“在黄昏之前,我就会把那些小孩叫人送来,您放心好了。”
残梧子道:“记住,在今晚之后,一连三天,你都不能来,也不要派人来。”
诸葛辉雄道:“我晓得,您进去好了。”
残梧子打开门进去了,诸葛辉雄用手在墙上摸了摸,然后走到屋角一个石头前,用脚重重的跺了下。
只听一声轻响,那原先长在屋后的一大片竹林,移了过来,而整座屋子,竟然沉到地底下了,竹林刚好将这个洞|茓盖住,在表面上看去,根本不可能发觉它是一个机关,还以为竹林原先是长在那儿的,真个是天衣无缝。
诸葛辉雄看看已无丝毫痕迹之后,他满意地走回前面。
经过一幢幢接连的屋子,他穿过一道月亮洞门之后,来到了一间题名“驻春楼”的房子前,他推开了门,进到客厅里。
他看见厅内已经烧了一个大火钵,满屋里都是暖和和的,跟外面那寒风凛冽的情形比起来,真是恍若两个世界。
他一而脱若罩在身上的皮袍子,一面对那站在卧房门口,正在向他请安的丫鬟说道:“顾姑娘吃了饭没有?”
那丫鬟答道:“禀堡主,小姐还未起身呢!”
诸葛辉雄将脱下来的皮袍子,和围巾交给这丫鬟,问道:“还没起身?她可是病了。”
那丫鬟道:“早晨老夫人曾来此,小姐人还是好好的,但等到她老人家走后,小姐就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也不要小奴进去,说是让她清静一下。”
“刚才小奴送午饭进去,她只叫我放在桌上,也没起身用饭,我还看见她眼角上挂着泪珠呢!”
诸葛辉雄讶道:“泪珠!咦!她有什么事值得伤心的?妈跟她说些什么呢?”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哦!莫非是妈告诉她,我的意思,所以她才高兴得掉眼泪——”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得意地笑了笑。
站在旁边的丫鬟识趣地道:“小奴贺堡主大喜,恭贺堡主……”她话还未说完,诸葛辉雄笑叱道:“不要胡说!让人家顾小姐晓得了,怎么好意思,你走吧!”
那丫鬟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走了出去。
诸葛辉雄叫了一声道:“秋菊!你到帐房那里去领十两银子,说是我犒赏你的。”
秋菊闻言,大喜道:“谢堡主——”
诸葛辉雄挥了挥手,看见秋菊开了门走出去后,他脸上带着笑的,轻松地走到卧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问道:“霞妹,你好吧!”他整了整衣服,等待着顾凤霞叫他进去。
那知里面竟然没有丝毫回音,他诧异地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馨香之气扑上鼻来,他一看,见到室内一个小鼎里,也不知道是烧了些什么香料,一缕缕的香烟,袅袅的上升,满布屋内。
一个淡装佳人,此刻正蹲在火钵旁,将一束束的宣纸写就的文稿,缓缓的放在火钵里。
只见火舌一长,便将这束文稿吞没了,熊熊的火焰,映着她的脸颊,更是鲜艳如花。
她脸颊上挂了两滴晶莹的泪珠,两眼出神地凝视着,那轻轻飞起的纸灰,和那渐渐燃烧着的白纸。竟然未曾觉察到诸葛辉雄进入室内。
俊郎君诧异而又好奇地靠在门边,看着顾凤霞这奇特的行为,他忖道:“她为什么要烧掉那些诗文呢?记得上次我偷偷的看到了一篇诗,也只不过是缅怀身世的凄凉而写的荒唐之言,看那笔法,并不是她自己写的。但她却不许我再看,还把我骂了一顿,看来里面定有什么蹊跷……”他正想到这里,突地听到顾凤霞曼声吟道:“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顾凤霞摇了摇头,继续轻声吟道:“……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声音凄苦,惆怅之至。
俊郎君诸葛辉雄见列她此刻眼泪又一串串的掉落下来,他心里更是迷糊了,他忖道:“她吟这诗好像是‘落花’,而这诗里的大意却是怀念着远去的情人,伤心自己的痴念,失望之下而至于掉下眼泪来……”想到这里,他好似恍然大悟,他忖道:“啊!莫非她以前有个情人,后来没有理她了,所以她才会如此伤心。怪不得她来的时候,眉头老是皱在一起,一直都不开心。
直到我跟她好了以后,他才略为开心,有时也会谈谈笑笑,到最近,她的心境好似更为开朗了,也比以前对我好。
只不过眉宇之间,偶而也会出现一丝愁意,感情她是想起以前的情人……”想到子一酸,一股醋意直冲脑门,妒忌的火立刻熊熊而起……他冲动地走前一步,想要问问她是否如此,但猛地一眼望到那已变成灰烬的诗稿,他想到:“呵!现在她是把以前的情人所写的诗,放在火钵里烧了,表示她对这份感情已经断了根。但她一想到以前跟那人在一起的时光,而后来又抛下了她而走掉了,故而她忍不住的掉下泪来。看这情形,对我甚是有利,我现在不应出现在她面前,以免她窘迫之下,发起脾气来,那这已到手的小姐,又会在她羞恼之下飞了。”
这个念头,有若电光石火样的,在他脑里一闪而过,故而警觉地轻轻的把脚撤了回来,走出门外,不带一丝声音。
看来他对女人的心理甚是了解,她的揣测完全的对,把顾凤霞的思想猜个正着,一点都没错。
顾凤霞自那次终南山狩猎回家后,他的整个思想都变了,她不想见到她的父亲,因为她恨他,恨他把自己的幻梦都打碎了。
她将昔日李剑铭留下的诗文以及衣物,都收藏起来,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她都拿出来看着,回想到李剑铭在堡里的一切。
至此,她深深的为自己以往骄傲自大的态度而后悔,后悔自己以往为何不向他低一点头,老是要发小姐脾气,以致于惹得他的厌恶。
而且那次若非自己一时气愤之下,怎会怂恿父亲带李剑铭上终南行猎?而也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她日夜忏悔之下,渐渐瘦了,直到云龙一现大闹银麒堡后,她就带了他以前的诗稿,走到江湖上来了,因为她还想从那破碎的影子里,找回一丝未曾破灭的幻影。
她在洛宁碰到落星追魂,亲口对她说李剑铭已经死去,以致于在伤心下,碰到了欧阳平,遂跟他来到金龙堡。
俊郎君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遂拼命的追求她,而她的空虚的心,又充实了,逝去的感情复生,已将李剑铭的影子渐渐忘去,而取代的是诸葛辉雄……今天早晨,诸葛辉雄之母,来向她说及金龙堡欲和银麒堡连姻,且已派人通知银麒堡主顾凌武,故而问问她的意见如何。
她默然不语,一直的低垂着头,但老堡主夫人何等老到,已经晓得她心里默许,遂高兴地走出去,预备一切。
她为了将一切旧事完全忘去,遂检出李剑铭昔日任西席时之诗文,放在钵中烧毁。
在这时她看着火焰将诗文渐渐的烧去,想着自己这凄凉的初恋,想着以往的情景,想着李剑铭的一言一笑,一举一止,都曾占去她心里的多少空白。
而他却根本无动于衷,直到他死后,自己还是盼望着这是假的,装作相信他末死,而行走江湖,去找寻他的行踪,但结果仍是失望。
现在想着自己不久将要另适他人,故而一时感慨,而致想起了李商隐的“落花”,轻吟之下,一股哀愁更是布满心田,那泪珠儿又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且说门外的诸葛辉雄静静的站着,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不妙,他忖道:“这下看她对以往的那人,还甚是怀念的很,现在若是那人再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她还会理我吗?这怎么行呢,我该想个办法……”于是他想出来一个念头……他邪恶地笑了笑,重新举起手,敲着门道:“霞妹,我好进来吗?”
顾凤霞道:“啊!是雄哥,你等一会。”
诸葛辉雄听见里面一阵簌簌的声音,他冷笑了一下,心里越发的坚定一个念头。
一会儿——
顾凤霞在里面说道:“你好进来了。”
他在门外应了一声,便推门进去,他一进门,便见到顾凤霞已装束整齐,坐在藤椅上,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了,含着笑的望着他。
他心想道:“女人真个擅于做作,刚才她还哭成那样子,现在却又笑得出来。”
他虽是如此想,但表面上可是也含着笑的问道:“霞妹,你好吧!刚才秋菊说你人不舒服是吗?”
顾凤霞道:“你听她说鬼话!我不是分明好好的嚒?”
诸葛辉雄道:“你既然人好好的,但为什么不吃饭呢?”
顾凤霞嗔道:“难道我不吃饭不行吗?人家肚子又不饿!”
他一听,打趣道:“哟!人家肚子不饿,你的肚子可饿了吧!”
她一听,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坏死了!”
“谢谢你!”
“怎么?”
“你说我坏的已经死了,那么现在我岂不是好得很?”
“你不要脸!”“我早就把我的脸皮送给你了。”“你这张油嘴——”“还未吃肉,那来的油呢?”“死鬼!我不来了。”“你不来,那么我过去了。”说着,他大步的走了过去,伸手把她搂在怀里。
“你要干什么?”
“我把油嘴送给你。”
“不要嘛!”
“我要嘛!”
“你真的这样?”
“我假的这样。”
“那么你放手。”
“让我亲一下,我才放。”
“不行。”“可以。”
“为什么?”
“………………”
“唔……”她闭上了眼睛……
好一会——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眼睛眨了眨,说道:“你欺负我,我……”她眼睛一红,竟要哭出来。
他浅笑一下,舐了舐嘴唇,说道:“好了,我对不起你,是我欺负你——”“你……”“我……”他双手一拢,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作了一个揖道:“娘子在上,小生赔礼了——”她嗔道:“呸!谁是你的娘子!”
他装出惶恐的样子,单足一弯,便待跪下,颤声说道:“啊呀呀……,小生该死,罪该万死…”他说到这里,顾凤霞“噗嗤”一声,笑道:“你本来就该死的嘛——”他一听,作出一副哭丧的样子,反身便待走出门去。
她一见,莫明其妙地开口叫道:“喂!你到那里去——”他回头道:“听从小姐命令,我去找根面条上吊去——”她一听,笑得花枝招展,道:“你这死鬼……”看她笑,他也咧开嘴笑了,于是,两人相对大笑。
她再也不会想起李剑铭了,再也不会想起她刚才曾经哭过。
女人是多变的,但她们每一个变动中,都有一个男人参与在里面。
年青的朋友们,让你们自己变得更为机智点吧!
这样你们才不中被爱神踢得远远的,摔落在失望与痛苦的深渊里。
且说诸葛辉雄止住了笑,说道:“好了,飞了——”她诧异地道:“什么飞了?”
诸葛辉雄道:“我原想看看你流泪,那知却随着这阵笑声飞了,使我失掉了一次好机会……”顾凤霞向他翻了个白眼,道:“你又来了!”
她此时忖道:“他真是个知情识趣,而又俏皮的郎君……”啊!如果她真的对诸葛辉雄说出这句话,那他不立刻昏倒才怪。
青年朋友们,如果你们的女友会对你说,你是一个俏皮郎,那么你安心罢!因为她已赏识你的幽默,而对你有了很大的好感,甚至于她已爱上你了。
且说诸葛辉雄轻笑了声道:“我不敢来了,我的肚子倒是饿了。”
顾凤霞道:“你肚子饿,为什么不吃饭?”
诸葛辉雄道:“你陪我好吧?”
她说道:“别这么不害臊好不好,谁要陪你吃饭?”
他说道:“顾凤霞小姐要陪我吃饭。”
她一撇嘴角道:“哼!”
他说道:“其实我是怕你饿坏了,那时我该多心痛!”
她一撅小嘴,脸上一红说道:“你真个死皮赖睑!”
他说道:“说真的,我最喜欢看你这娇羞的样子。”
他这一说,她的脸更红的像涂上一层胭脂似的,美艳极了。
他痴痴的把视线盯在她脸上,目光炯炯的直看得她娇羞得低下头来。
好一会——
她抬起头说道:“有什么好看的,吃你的饭吧!”
他一听,连忙将桌上盖着饭菜的笼子揭了开来,把两碗饭盛好,把筷碟放好后说:“霞妹,吃饭罢,饭菜还很热。”
她斜了他一眼,便默不作声的坐下了,端起饭碗来。
他浅笑一下,端起饭碗扒了两口,说道:“我还预备了花卷和包子,如果你不够的话,还可以吃包子……”她“嗤”了一声道:“啊哟!我那能吃得下这么多,又不是田里的大黄牛……”他一听调笑道:“好啊!你竟骂我是田里那又笨又难看的大黄牛,看我等下不揍你一顿。”
她一听,急忙把饭碗放下,用手掩着嘴,笑得都直不起腰来,她止住笑说道:“你自己要做大黄牛,怪得我?”
他说道:“好!是我愿意,那么你跟大黄牛一起吃饭吧!”说着他端起饭碗来,一直的扒饭挟菜,埋头大吃。
直待他已经吃完一碗饭,这才抬起头来,一看面前的顾凤霞,他楞道:“咦!你怎么不吃呢?今天这菜非常好啊,全是我们的李大师傅的拿手好菜,你为什么……”说到这里,他恍然道:“哦!原来你是看到我这吃饭的狼吞虎咽的样子难看是吗?对不起!这只怪我在少林寺学艺时,天天都是大伙一起吃惯了,故而才会有这种抢饭吃的习惯,我陪你慢慢吃吧?”
她轻笑了一下,便也开始用饭。
俊郎君诸葛辉雄一直吃完第五碗饭时,才放下筷子,他擦了擦嘴后说道:“怪不得我想你的腰怎么这么细,原来你每餐只吃大半碗饭,你不会饿吗?”
顾凤霞摇摇头,站了起来,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说道:“你吃杯茶吧!休息一下,堡里又有事要你办了。”
辉雄站起来说道:“是呀!最近这半年来真把我烦死了,那些人老是跟我们作对,尤其那个云龙一现,到现在都没有踪影,也不知他跑到那里去了,真个是‘云龙一现’。”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到茶几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继续道:“前些日子那什么点苍掌门也来闹了一场,把残梧子老祖宗都打伤了,幸好现在堡里来了许多人,也不怕他们了。”
顾凤霞坐在另一张椅上道:“云龙一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老是跟我们三大堡作对。”
他叹了口气道:“唉!这些事真是烦死人,江湖上现在又出了个落星追魂,掌门师祖也有令谕来此,叫我多注意他的行踪,但我们这个金龙堡,又怎能挡得了他一击呢?”
她同意地说道:“的确是的,上次我在洛阳见到他硬生生的把人手臂折断,真看不出他那么年轻,武功就这么高强。”
他惊道:“你看见过他了?他是不是一个非常英俊潇洒的年青人?”
她说道:“不是的,他只是一个面目平庸,死眉死眼的人,而且脸上黄黄,好像害病一样……”说到这里,她突地一窒,惊忖道:“啊!那天他手里拿着以前李剑铭带着的绿竹杖,他和云龙一现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问道:“落星追魂是不是姓李?”
他答道:“不是姓李,是姓黎,他名叫黎云。”
她诧异道:“明明我听到是姓李,他还是丐帮的长老……”诸葛辉雄惊道:“丐帮长老?你且把详细情形说出来……”于是,顾凤霞把当天的情形,大略的告诉了他。
当然,她是不会把被花花太岁追赶的真正原因告诉他的。
他听完后道:“你今天是立了一个大功,整个武林都会感谢你,我等下就通知师叔,他会赶回少林,把这事告诉掌门师祖的。”他兴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柔声道:“今天,是我一生里最快乐的一天,我深深的感谢你。”
她白了他一眼,没有出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继续道:“我发觉我非常喜欢你,彷佛在那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你一样,尤其这一个月以来,我发觉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他看了一眼低垂螓首,嘴角含羞的顾凤霞,便又继续说道:“尤其你对于我的事业上很有帮助,今后金龙银麒两堡,能够永镇武林……”他正说到这里时,门上“喙喙”两响,打断了他的问题,他不悦地问道:“谁?”
门外敲门者应道:“是我!秋菊。”
他问道:“有什么事?”
秋菊说道:“东路总管回到堡里,有要事求见堡主。”
他说道:“好!你告诉他,说我立刻就来。”
他摇摇头,苦笑道:“又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我只得走了。”
顾凤霞道:“你去吧!堡里的事是非要你自己亲自去处理不可。”
诸葛辉雄站了起来,他不舍地说道:“我等下还会来的,你肯吗?”
她轻笑一下道:“这儿是你的房子,随你要怎么……”他说道:“这怎是这么说?你现在还要分什么我的你的……”她哼了一声道:“你又来占我便宜了。”
他哈哈一笑,说道:“我马上就来!你等着我。”说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走了几步,他回头对站在门口的顾凤霞道:“你房子里烧的香味很好闻,等下还继续烧下去吧。”
他扬了扬手,走到门口,接过秋菊送上的皮袍子和围巾,穿好后,他洒开大步,向堡前议事厅走去。
他一进议事厅,便见到一个身披重裘,头戴皮帽的大汉站了起来,他说道:“你坐下吧!
辛总管辛苦你了。”
辛总管道:“谢谢堡主关怀。”他看到诸葛辉雄已经坐定,于是也坐了下去。
诸葛辉雄问道:“有什么消息?”
他答道:“今晨据派出到韩城的线椿回来报告,说公孙飞鸿跟一个跛足的算命道人聊了几句话后,那道人便拿起他的布幌子走了,公孙飞鸿这小子却像着了迷似的,跟着那道人一起离去。”
俊郎君问道:“难道没派人继续追踪吗?”
辛总管答道:“两个弟兄继续跟了将近五里路,那知转了两个圈子后,便已经失去他的踪影,找了半天,也都没有找到他们到那里去了,所以只得回来报告。”
“至于另一个白衫书生,在没有找到点苍掌门,失望的回到了洛宁后,今天早晨又赶到韩城去了,大概去找公孙飞鸿,据弟兄们推测,他似乎是什么贵家公子,不会什么武功。”
诸葛辉雄问道:“那点苍掌门一行人的下落,打探清楚没有?”
辛总管道:“我派出二十乡路线椿,都没有找到……”诸葛辉雄摇摇手不让他说下去,不悦地道:“真是些饭桶,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这话只把辛总管说得满脸通红,接着他说道:“你没吃过饭吧?到饭厅里去,吃完饭后,你休息半天,明天早晨你迳自走吧!不必向我辞别,回去好好的干,现在到帐房里去支取下个月的银子吧!”
说完后,他站了起来,离开了议事厅,回到自己房间去,看了看他母亲已经睡着他便一迳的走到“驻春楼”去。
门口的秋菊见到他,便眯着眼神秘的笑了笑。
他一见,扳起脸孔道:“笑什么?”
秋菊说道:“小奴见顾小姐已将室内整理得好好的,尽是催小奴到门口看堡主你来了没有……”俊郎君一听,心里暗喜,他将罩袍脱下,交给秋菊后,说道:“你现在去休息吧,等下送饭来时,送半瓶百花露来!”
秋菊问道:“还要喝酒呀?”
诸葛辉雄叱道:“走!出去。”
他见到秋菊走后,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悄悄的走到卧房门边,轻轻将门推开——从门缝里看到顾凤霞此刻正在对镜理妆,纤手轻掐着一根眉笔,兰花指翘起,淡淡的在画着眉儿。
他见到她那娇美的模样,顿时呆了一呆,心里一阵迷乱,怔立在门口,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得到她,我一定要得到她。”于是他原先的那个念头,更加坚定了。
他怔立在门口,那对镜里红妆的顾凤霞,此刻已经画好了眉,解开了发髻,让一头如云的秀发披到肩上,拿起篦梳来,突地她听见门口有一丝呼吸声,她头都没回,说道:“是谁在门口?”
诸葛辉雄一提真气,足下一点,已经得到她身后,他双手一伸,掩在她眼上,说道:“你猜是谁?”
她轻笑一声道:“是大马猴!”
他一听,假怒道:“好啊!你敢骂我——”他双手一松,将顾凤霞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他把她搂得紧紧的,一低头把嘴唇印上了她那微张的樱唇……时间已经停顿在这刹那,灵魂与灵魂相遇在两人的嘴唇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轻轻的放开了她,张开眼凝视着她闭上的眼睛,羞红的面颊,以及那浅浅的笑靥。
她偷偷地张开眼睛,一接触到他的视线,便娇羞的挣脱了他的手,嘟起小嘴坐在椅子上,不理他了,也许她是不好意思理他,而故意如此的。
但诸葛辉雄本就看透了她的心底,他走了过去,说道:“霞妹,不要发睥气了,我们坐着聊聊天吧!”
他坐在她身旁,用手轻拂看她的秀发,他闻到了从金炉里烧着檀香的香味,说道:“你喜欢不喜欢这种香味?”
她嘟着嘴道:“我不喜欢——”
他说道:“好,你不喜欢,我去把火熄了——”说着,他要站起来,去拿水熄火。
她说道:“你不是喜欢的吗?”
他说道:“为了你,我一切都可牺牲,何况这一点小事情?”
她白了眼一眼,说道:“贫嘴!”
他郑重地道:“绝对真心——”
于是,在这一下午的时间里,他和她都在调笑中度过。
秋菊将小菜送进房来,她强抑住笑,把酒菜摆好,才翩然出去,出到门外,她瞧着俊郎君的暗示,把门从外面反扣好。
诸葛辉雄把酒弄好,他说道:“这是本堡名酿‘百花露’,你喝一点吧?”
顾凤霞摇摇头道:“我向来都不喝酒,你自己喝吧。”
俊郎君也不勉强,他把蜡烛点亮,替顾凤霞盛好饭,便独自饮起酒来……就在他们轻谈低笑中,这顿晚饭吃得非常愉快。
他坐在椅子上,两颊通红的,捧着一杯她为他泡好的茶,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她用一条丝绢把披下的秀发束好,走到他身边道:“你喝了不少酒,今晚早一点休息,喝完这杯茶,你也好走了。”
他默然不作声,低头喝了一口茶,又盯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低声说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坐下来,我们谈谈。”
她好似戒备似的,没听他的话,她皱了皱眉道:“你醉了,该回去休息,我也累了——”她话未说完,他放下了茶杯,轻笑了一声,站了起来,飞快地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她双手一挣,说道:“你要干什么?”
他双手一紧,将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要……”她顿时花容失色,颤声道:“不……”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整个身子搂了起来。
他跨开大步,向着床边走去……
他伸出了手,遥遥的一拍,将烛火拍熄,顿时——室内一片黑暗……室外,白雪片片的飘落……片片的……飘落……口口口洛宁县城二里外,有一座圆通寺,庙院里植有一株高达数十丈,粗可数人合抱的大树,这天早晨竟发现一条又长又阔的大白布条,在迎风招展。
庙里打扫的老和尚,一清早起来,便在院里扫着昨晚落下的厚厚的积雪,那知他偶而抬头往上一看时,却见到树上两根细小的枝桠间,缚了一条长布条,他茫然的念道:“落星追魂限点苍掌门于三日内来本寺。”
念完后,他诧异地道:“什么叫落星追魂?星落了,还会追人的魂不成?真是胡说!还有那什么掌门不掌门的,到本寺来干什么?莫明其妙!”他嘟嚷着根本没有多想,为什么在那么高的树枝上,会有人挂上白布条。
然而,在此刻寺外,却围了一大群的人,有老有少,形形色色的,他们都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白布是谁挂上去的,那么细的枝梗,又怎能爬得上去。
他们都是一些生意人和走卒小贩,并不知道落星追魂是何许人,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跟武林中发生什么关系,自然也不会知道武林中的恩恩怨怨。
他们只是好奇的望着这飘拂着的白布条,于是,一个眼戴老花镜的老童生,双手背在背后,摇头幌脑的向那些人解释道:“落星者,落星也,追魂者,亦追魂也,落星追魂者——乃落星追魂也!尔等岂知之耶?”
一个小孩嘟着嘴说道:“落星追魂本来就是落星追魂嘛!这我也知道,有什么稀奇!”
老童生一听,叱道:“咄,|乳臭小儿,信口雌黄,竟然目无尊长。可恶!可恶!”
小孩对他做了个鬼脸,说道:“你才可恶呢!”
老童生一听,气得五内生烟,他眼见小孩已经跑远,只得摇头叹道:“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古人诚不我欺也!”
且不说他在此摇头兴叹,且说此时远远的驰来数匹马,其中一人脸色苍白地,指着树枝上挂着的白布道:“辛总管,你看!”
那被唤作辛总管的抬头一看,他登时惊得脸色一变,喃喃道:“落星追魂……”他心里一寒,彷佛这天下第一号的大杀星,站在他面前似的,他急忙一拉马道:“我们赶快回去,报告堡主这件事。”说着,他领先一骑,飞奔而去,那些人一见不对劲,也赶忙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这数骑飞驰而去时,一个中年虬髯大汉,踏着平稳的步子,走了过来。
他来到庙前,看到那高挂的白布,心里忖道:“李剑铭呀!这是最后一条计策,可以找寻到慧琴姐的下落。若是那点苍掌门龟缩起来,不来应约,那我这个计划是全盘失败了。”
敢情这个中年虬髯大汉竟是李剑铭化装的,他自在客店里等了公孙飞鸿一晚后,次日即赶到韩城去,找寻公孙飞鸿下落,然而半天下来,根本没发现一丝线索。
那知当他赶回客栈时,却接到一个人带来公孙飞鸿的信函,他一看之下,几乎气个半死。
原来那信上只写了平安两个字,其余什么都没写,问那送信者却问也问不出到底公孙飞鸿到了那里去了。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施出这条激将之计了,想激使点苍掌门现身出来,那时再打听公孙慧琴下落。
其实他倒不是知道,点苍与落星天魔百年前的那段怨仇,因为落星秘笈中,根本没有记载落星天魔的身世,只有欧啸天自己在后写的“落星天魔”四个字而已,其余的一概未记载,也没叫得书者,须替落星天魔报仇等语。
故而他只表面承认落星天魔是他的师父,心里倒也没有感觉,倒底落星天魔是已经逝去百年,没能给他留下半丝印象。
且说他在忖想之际,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一声悠长的喊声道:“我——武——维——扬——”当先一个神气活现的趟子手,骑在马上,奔了过来。
他见到这庙旁竟围着这么乡人,把路都塞住了,他说道:“各位老乡请让让,我们乘车要借道而过……”他还待说下去时,突地随着众人的视线,他也看到了挂在树上的白布。
顿时他全身一阵哆嗦,险些从马上栽了下来,他争忙回辔迎上那一列长长的镖车,对着那当先一位黑面魁梧镖头呐呐道:“赵……镖头……前面……有……落……”赵镖头见他吓成这个样子,他急忙问道:“有落什么?落雨?这种天怎会落雨呢?”
趟子手嘴张了好一会,方始进出一句:“不是,是落星追魂在前面——”赵镖主还没听完,他大惊,跳了起来道:“落星追魂?他来劫我们的镖?”他哭丧着脸道:“完了!这个年又过不成了,镖行马上得关门……”趟子手道:“不是!他不是来劫我们的镖,是要约点苍掌门决斗。”
赵镖师一听,顿时心里一松,他重重的呼了口气道:“让他们去决斗好了,只要我们的镖车能够安稳,今年的年关就好过了。”
于是,镖车悄悄的过去了,江湖上将会立刻就盛传着落星追魂找点苍掌门比武,于是更多的武林中人,将要赶来洛宁。
且说李剑铭站了一会儿,他便缓缓的走到圆通寺前,他敲了敲门环,里面便有一个和尚出来应门。
那和尚一见是他,连忙堆笑道:“李施主您好早啊!”
李剑铭点头道:“师傅你早,老方丈在吗?”
那和尚把门关上,对李剑铭道:“方丈在禅院里,他正在为着今天树上挂着的白布条头痛着呢!”
李剑铭浅笑了一声,用手摸摸颔下的虬髯,洒开大步,便往里走。
他穿过一连几重的房间后,来到一问房前,他叫道:“老方丈,我又来找你厮杀来了。”
说着,他迳自跨进房里。
房里的云床上,一个白须飘拂的老和尚正在盘膝而坐,他面前摊着一局还未下完的围棋,此时他正在凝视着右角上的白子,睑上沉重的忖思着。
一听到李剑铭进来,他张开嘴哈哈笑道:“施主,你来得正好,昨晚我整整想了一晚,倒底给我想出一手妙着,哈哈,这局棋可不会轮你了。”
李剑铭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想出什么绝招来,你下吧!”他一面说着,一面也跨上云床,盘膝坐在老和尚对面,等待着老和尚的所谓“妙着”。
老和尚毫不迟疑地伸手拈起钵中的一颗白棋子,缓缓地放在棋盘中第十七、五路上。
李剑铭一见,脸色顿时沉重起来,他见对方这一着,真个把自己一块棋的眼位都破了,全无半点生机,所能保存的仅是左边一小块而已。
他皱上眉头,摸着颌下的胡子,说道:“老方丈,你这一手,真个是绝招呵!不过这么一来我会全军尽没,这怎么行呢?”
老方丈开心地拂了拂白髯,道:“这局棋一连下了两天,把我的白胡子都拔掉了几根,若再不赢,怎对得起我的胡子?哈哈!”他此时稳操胜券,故而好整以暇的说些风凉话。
李剑锦低头不语,沉吟了好半天,两指拈起一颗黑子,对老方丈道:“这下可真对不起你了,看来你的白胡子又该拔掉两根了,哈哈!”他一面说着,一面把黑子放下……“蔼——”老和尚一见,惊得张大了嘴,他顿时睑色又沉重起来,苦苦的思索着。
李剑铭晓得自己这一着,对方至少会想上二个时辰以上,他笑了笑,从云床上站起来,走下地。
他看到老和尚脸上一片茫然,两道长眉紧紧皱着,他忖道:“我若非习得两心神功,现在怎能有这个闲情来和你下棋?唉!希望那点苍掌门能够来才好。”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轻轻叹了口气道:“为情烦恼,为情奔波,但所得到的只是一丝丝的甜意,我真想不通为什么情的魔力这么大。”
他放下茶杯,正要想到外面去看看,突地庙里的知客僧走了进来,对老和尚道:“方丈,外面有一个年青公子,要求见落星追魂!”
李剑铭一听问道:“他是怎么样的人?”
知客僧道:“他身穿着青色儒衫,长得非常俊美。”
李剑铭沉思道:“点苍掌门,会不会是这个俊美的年青人?”
知客僧此时见到老方丈坐在床上,动都没动,于是他又走近一些禀告道:“方丈,外面有一个年青公子,要求见落星追魂。”
老和尚从沉思中醒了过来,他说道:“啊!什么?落星追魂?我又不是什么落星追魂,你找我干什么?混蛋!把我的思绪都打断了,去!”说着他又将心神贯注在棋盘上了。
李剑铭看见知客僧苦笑了一下,他说道:“你带我去见那人,我有话答覆他。”
知客僧道:“李施主,你认识落星追魂啊?你叫他把挂在树上的白布条拿掉好罢?我们庙里的梯子又不够长,不然早就把它拿下来了。
害得庙前围着一大堆人,也没没半个人进寺里来烧香,今天没半个铜板的香油钱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
李剑铭见到他嘀咕着,他自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你们让那布条子挂上个三天,我这儿有五十两银子,随你拿去怎么办好了,只不过凡是要求见落星追魂的,要麻烦你来找我见他。”
知客僧一见,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接过银票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您老,小僧自会照办。”
他一面走一面心里忖道:“这下我起码又可捞个十两银子,去好好的吃一顿鸡子,喝一坛酒,这半个月都淡得嘴里生毛。”想到开心处,他不由得一笑。
李剑铭诧异地道:“你笑什么?”
知客僧面上一红道:“老方丈常说我佛拈花微笑,普渡众生,我们也都应该时常微笑微笑。”
李剑铭一听,忖道:“这和尚一定是个酒肉和尚,乱用佛经,一点狗屁都不懂,唉!这叫出家人哪!”
于是他装作不知地问道:“应该微笑?”
知客僧尴尬地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道:“嘿嘿!微笑,是微笑。”
李剑铭感叹地摇了摇头,随着知客僧,走向前面去。
他脚方一踏进会客房,心里便是一惊,忖道:“咦?怎么会是他?他找落星追魂做什么?
难道他就是点苍掌门?”
----------------------------------------------第十一章半日之间李剑铭随着知客僧踏进了会客处时,他一见室内站若的是一个身着青衫,头戴一顶儒帽的书生,此刻他正在背负双手,欣赏着壁上挂若的书画。
青衫儒生一听有脚步声,他倏地飞快向后一转,双眼紧盯着走了进来的虬髯大汉,生像要看穿李剑铭的心底似的。
李剑铭脚方一伸进室内,便看到青衫书生同过身来,他诧异地忖道:“这不是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人吗?他找落星追魂做什么?难道他便是点苍掌门?”
敢情他此时正在惊奇那书生双肩竟然不幌,脚尖微微一移便转了过来,这份轻功使得李剑铭为之深深地惊诧着,而以为这青衫书生是点苍掌门。
他双手抱拳一拱道:“这位少侠,请问高姓大名?”
青衫书生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他此时正在忖道:“江湖上传闻莫非失真?他这种年纪和这种样子不会是落星追魂。”
虬髯大汉见青衫书生竟然顾此而言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哼了一声道:“落星追魂向来不见无名小卒的,你请回吧!”他眼见这青衫书生熊度傲然,连礼都不还,心中一气,便回身待要走开。
青衫书生见他如此,心中一气,双手提起,便待出手攻敌,但他想了想,便放下手道:“我叫锺青,你是不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闻言回过身来道:“你是不是点苍派的。”
青衫书生摇摇头道:“我跟点苍没有丝毫关系。”
李剑铭摸了摸颔下假须道:“那你请便吧,落星追魂除了点苍派之外,任何人都不见。”
说着,他回过身走了出去。
青衫书生见到他竟然如此蔑视自己,心里怒气上腾,只见他闷声不吭的,脚下一移,五指递出一招“琵琶三弄”,数缕指风罩住李剑铭后背“俞兰”“俞肝”“俞胆”“俞脾”“俞胃”等足太阳膀胱经之|茓。
李剑铭才走两步便觉出冷风袭背,他低哼一声,右足一撒,抛肩沉身,左手曲肘一撞,封住来势,手腕一绕,往对方右臂抓去,手指扣向对方“曲池|茓”招式快愈电掣。
锺青见五指方出,已被对方闪过,他低哼一下,右臂倏地下沉,一兜一转之际,敲向对方胁下“章门|茓”,左手一回向对方腕上“大陵|茓”上扣去,这一招两式,正是“琵琶三弄”中的连环绝招,威力奇大。
李剑铭手腕方一抛出,便已落空,他赶忙一沉身,左臂转一大弧,右手藉着身子移转之际,闪电般一穿而出,迎上对方敲下的双指………两人招式都是快若飘风,一触之下,立即跃了开去。
李剑铭诧异地忖道:“他的这招武功,竟然不类中原的门路,诡奇无比,刚才我明明已经抓住他的两指,但却不知怎的手腕一麻,便被他脱了开去………”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
此刻锺青心里也是惊诧地忖道:“师父说我这“飞花手”功夫,是佛门的奇功,但今日使出竟还被这臭男人把手指抓住,呸!脏死了………”他将手指在衣上擦了擦,继续忖道:“师父在我来中原之时,曾说我功夫已足可抗衡落星追魂………哦!莫非他就是落星追魂?但他的眼睛好像那个人呀!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连,我要问问他………”於是他说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冷冷的看了看他道:“你是何人门下?”
锺青嘴角一撇道:“你若非落星追魂你就不配………”他话未说完,李剑铭斗然而至,五指飞出间,二大片缤粉掌影,挟着冷飕飕的寒风,奔向他的面门。
锺青心里一惊,脚下一滑,退出三尺,左掌疾挡面门,右掌斜劈而出,扬起一片掌影,迎了上去。
“啪”地一声,双掌交击一起,他突觉对方掌上涌出一层层潜力,震得目己身子竟然站不稳,只得退了半步。
李剑铭一掌得手,他身子一移,顺势左掌翻出,拍向对方睑上………锺青此时心里羞愤交集,他见到漫天掌影又轻飘飘的递到面门,来势竟然快速绝伦,於是只见他身子一沉,右手食指圈起,向外一弹——李剑铭左掌拍出之际,眼见对方已经不及闪躲,手掌将要拍在那白嫩俊俏的脸上,看来要留下一个红红的掌印,故而他心里一阵不忍,掌势一缓,下移两分,改拍对方肩膀。
突地他见到对方指提起,圈指弹出之间,一缕尖的风声,迳奔自己手腕“腕脉”要|茓,他心里一凛,想到了前天晚上的那幕,他惊忖道:“这是弹指神通?”这念头有若电光石火似的在他脑际闪过。
他急忙将左手撤回,右掌斜穿而出,劈出一股掌风,直撞对方手臂,两势同时使出,快捷凌厉。
他左掌虽是撤招得快,但是已被那一缕指风弹中左掌掌上,登时左手一麻,提都提不起来,但他右掌劈出一招,却结实的打中了对方右臂,只听喀折一声,锺青右臂关节已经脱了臼。
直痛得他退出五步之外,两行珠泪,顿时挂了下来,他一咬牙,右手一托一转,已将左臂接好,他恨声说道:“落星追魂,你好!明天晚上子时,我在城南青坞坪等你,你有种的那么我们再较量一番。”
李剑铭闭住左手|茓道,他闻言冷声道:“明天我没空,后天子时我会去的。”
他说到这里暍道:“现在你滚吧!”
锺青闻言冷笑一声道:“你别神气,你左手也已被我‘弹指神通’弹中,若不尽快运气,将会立即废去。”说着,他恨恨的看了一眼这面前的虬髯大汉,便飞身跃出,一刹那间,便已走得无影无踪。
李剑铭一见锺青走了,立刻坐在地上,提起浑身真气,慢慢的运行全身,缓缓地在左臂中绕行了两匝,方始将掌上那股麻痛的感觉除去。
他站了起来,拍拍灰,付道:“这种天下闻名的‘弹指神通’奇功,真个覇道非常,以我这种功力,竟然也会这么麻痛……”他此刻根本不晓得,若非他眼里泛出的光采,令锺青想到了前天晚上的俊美侠士,而将内力收回两成,那么他这条手臂真个是不想要了。
他想了一下,再也想不起是谁会这种佛门的奇功,而收的这个徒弟,因为他的经历毕竟还是少得很,怎知道江湖上那些成名数千年的前辈奇侠呢?
他绶缓的步出了会客宅,朝后面走上。
冷风带着一股清香的气息,扑向他的面宠,他抬头一看,见到院庭中南株老梅、正在盛开着。
枝头上点点的梅花,沾上了雪水,看来更是水清玉洁,美丽之极。
他扶在栏杆上,望着这两株弯偻着的老梅,感慨地忖道:“在这寒风酷雪之下,没有一种花能经得起考验,统统的枯萎凋谢了。唯有梅花,却在这寒冷的日子里,生出了蓓蕾,开出了美丽的花,才可算是最最美丽,最最高贵的花朵。人,也应当如此,愈在困难的环境下,愈要努力,和环境奋斗,最后终能开出成功的花朵,终能傲然的看着其他那些受不住考验倒下去的人,而自己屹立在成功的顶峯里。
像这两棵老梅一样,它受着无情的风雪摧残,但它没有倒下去,虽然它已经弯下了腰,但它却依然张开了它的手臂,抑着凛冽的寒风,彷佛它是说:‘来吧!你们来吧!我张开着手在欢迎着你们,欢迎着你们来磨炼我,因为在磨炼中,我茁长了,我的躯干长大了,我的力量滋长了………’於是、太阳摇摇头,屈服了,狂风暴雨也害怕地远远离开了,凛冽的寒风,冷酷的白雪,也低下头,过去了。
只有老梅却依然昂首挺胸,坚强的屹立着,於是一朵朵的花,开放了,清香随着空气飘开了,老梅也笑了,因为,他倒底克服了环境………”他忖想了一阵,彷佛从里面领悟到了些什么,於是他轻轻地自语道:“只要我认为是对的,我一定尽力去做,不管任何环境的压力………”他摸了摸胡子,缓缓地走到后面方丈室去,因为他记起那老方丈还在苦思着他放下的这着绝招呢!
他一脚踏进禅房,果然见到老方丈在托着颔下的几根白须,两眼紧盯着碁盘上,怔怔入神。
於是他走了过去,用手将碁盘上的碁子搅乱,他说道:“老方丈,不要再花脑筋去想他了,我们聊聊吧!”
老方丈正在全神贯注在碁中时,蓦地见到一只手将碁子揽乱,他正要张口叱骂,抬头一见,看是李剑铭,他即睑上一红,说道:“檀越直个仁心慈性,不忍见老衲当场出丑………”李剑铭笑着道:“那里!老方丈您客气了”老和尚道:“檀越棋力真个高明,依老纳看来,足可与本省的年大国手一较高下,老衲真个是甘拜下风。”
李剑铭道:“您夸奖了,我这种的棋力,还敢和年大国手一较高下?”
老和尚赧然道:
“檀越过于慊虚了,昨日老呐欲持黑子,施主不允,以致於今日让施主您见笑………”乍剑铭摆摆手道:“您不用再说了,在下现在倒有一事求老方丈………”老和尚道:“檀越有何事须老衲效劳的,尽管说好了,老衲若能办到,必为施主尽力。”
李剑铭道:“在下欲搬来贵寺住个三天,不知您是否………”老和尚不等他说完,便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只不过这小事,檀越你尽管搬来住好了,老衲自会命他们收拾房间的。”
李剑铭连忙向老和尚道谢了一番。
老和尚道:“檀越,老衲至今痴长八十有余。虽是不懂武功。但老衲知道你必是一个风尘异人,并且贫僧可以肯定你就是落星追魂……”李剑铭闻言,顿时悚然一惊,他说道:“老方丈,您……”老和尚将手摆了摆道:“檀越天纵之英才。然而锋芒太露,情孽缠身。故前途有甚务之磨难,幸而你福绿深厚,也许能够逢凶化吉。否则施主将永陷沉沦……”李剑铭睁大眼睛,讶道:“老方丈。您真是神仙……”老和尚笑道:“老衲那能当得了檀越你的夸奖。只不过是从檀越眉宇之间看出你杀气,情孽都甚重,故而才先点醒你。”
李剑铭说道:“请问老方丈,在下是否能够……”老和尚道:“只要你存心忠厚,处处予人一条自新之路,则……”说到这里他突地白眉一皱,沉声念道:“阿弥陀佛。老衲又饶舌了。”
他对正在迷茫中的李剑铭说道:“因果轮回,万事不爽,檀越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认为做得到,那么天心自然时刻眷顾你。
半月之浚你到此地来,老衲将有一物相赠,也许能助檀越你一臂之力……”李剑铭心里一阵疑惑。搅不清这老和尚卖弄什么玄机,他称谢道:“在下半月后一定来拜见您,只不过您不必赠什么给我……”老和尚道:“好了,檀越我们不谈这些,现在让我们再来一盘吧!”
李剑铭道:“老方丈您要下棋,在下一定奉陪,只不过仍然由在下取黑子。”
老和尚道:“那里有这话,你棋力较高,自应由你持白子。”
李剑铭道:“老方丈您若是客气,那么在下便不敢奉陪了……”老和尚一摸须下白须呵呵笑道:“老衲一生别无他好,仅一碁子耳,檀越如此说,岂非要断了贫僧的命根吗?”他只得拿了白子,放在自己面前。
李剑铭道:“老方丈,明明是你让我,还说什么客气话呢?”
於是他们两个,又开始下起棋来。
一直到中午,他们一局棋还没下完,李剑铭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老方丈,在下至此已智穷计竭了,我们就此休息一下,容在下至客栈用完餐,将行囊马匹搬来之后,再继续残局如何?”
老和尚道:“施主,你就此用素斋吧?……”李剑铭道:“不用了,在下等会便要再来的。”
说着,他下了云床,对老和尚作了一揖,便走出方丈室,向前边走去。
出了寺门,他看见此刻已经没有什么人聚在庙外了,於是他便走回自己才换居的客栈去。
他走过街道,穿进一个小巷里,再从这个小巷绕了出去,他一路上走着,一路上想着心事,他忖道:“前天晚上就在这条小巷里,抓到了那个毛七,他当时说残梧子要练什么邪功,当时我曾想立刻跃到金龙堡去,但是为了公孙飞鸿的失踪,我又忘了去。”
他缓缓的走着,心里继续忖道:“近来我不知怎的?老是神魂不定,偏又爱发脾气,做起事来,都是未曾经过考虑过的。”
“就拿刚才锺青来说罢,我跟他无寃无仇的,偏又跟他动起手来,还将他手臂折断,唉!
我怎么这样糊涂呀!他在伤了我之后,还告诉我要马上疗伤,他起先是对我没什么恶意的,我偏要这样……”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想了下去:“我到现在发觉慧琴姐在我心里的烙印,竟是这样深,我随着她的喜悦而喜悦,随着她的悲伤而悲伤,失去了她,便使我感到心里失去了主宰似的。”
“若非我深深地挂念着她的伤势,我怎会如此失魂落魄似的,本来想要认识他的,我竟然反而把他打伤了,幸好后天他约了我,到时我再向他道歉,也许我们能够成为一对很好的朋友,因为他那种柔和的性情,跟我是很能相合的,我相信我们不会闹翻。”
他此刻心里想到了自己的寂寞,行走江湖一年以来,也没找到一个好朋友,只是一味在仇,恨,爱之中打滚翻腾,心情也都变成悒闷起来,故而遇到了青衫书生这等俊逸温文的年青人,心里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而极愿能认识他……就是这么一个念头,使得他以后的遭遇完全改变了,这非他现在所能预料得到的,否则池就不会想认识锤青了……他走回客栈后,将房间退了,又到附近饭馆夫吃了一顿午饭,因一般人也总是揣测着落星追魂和点苍掌门的关系,有那曾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却是动都不敢乱动,唯恐这杀星会在自己面前出现似的,因而,洛宁城里安定了许多。
他用完饭后,到客栈里把白马牵了出来,肩上背着一个包袱,缓缓的走在街道上。
他看着地上扫得干干净净的,心里不由赞到:“这洛宁城的地方官倒也很不错,把这个城管得一切都井井有条,街道上竟然连一丝白雪都看不见……”他正想列这里时,突地见到两个人扛着一大桶酒,吃力地走了过来,前面的一个是廿多岁的年青人,长个矮胖结实,但扛着酒的样子,还是甚为吃力,头上都冒着汗珠叮后面的则是一个老者,颔下灰须飘拂,额头上也有很多皱纹,看起来年纪很大了,这时他张着嘴喘着气,一步的走了过来。
李剑铭见到他这样子,正在心里不忍,想要帮他个忙之际。
突地——
那后面的老者脚下一软,整个人都跪在地上,酒桶立时自绳索上,滑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顿时只听“嘭”的一声,酒桶跌成粉碎,洒,汨汨的流了出来,香气充溢着整个街道。
那矮胖的年青人,见到酒桶巳破,他站着呆了一下,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笑了一下,便飞快地扒在地上,伸出舌头喝起洒来。
他连舐带吸的喝了几口,见到老者竟仍然呆呆的跪着,动都没动一下。
他急道:“爸!快喝呀!难道你还要等什么菜?”说着,他又迫不及待的吸起酒来。
老者一听,心想有理,也毫下犹疑的扒了下来,张开嘴便吸起酒来,他吸了两口,自言自语道:“可惜现在没有花生米——”李剑铭站在路旁边,几乎楞住了,心想道:“这儿怎会有这么一对宝贝父子?真个是酒鬼……”他摇了摇头,便待走开,但刚好这时,一骑灰马飞快地从街道另一端奔驰过来,那匹灰马有若急矢似的,很快地驰近了。
但是这对父子,却仍然扒在地上暍着酒,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马跑了过来。
待至灰马上的骑者,发现地上有人时,已经勒不住缰绳了,灰马立时将那老者踢得飞了起来,而它也摔倒在地上了。
“希聿聿”一声嘶叫里,马上骑者跃起一丈,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他看了看那奄奄一息的老者,便竖眉瞪眼怒道:“他娘的,你这混蛋小子,扒在地上等死是吧,把我的马都摔断了腿,看今天你老子不好好地教训你一顿……”那刚从地上扒起的矮胖子,眼见着自己父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又突地被人骂了一顿。
他一看,见是个矮小佝偻的和尚,在撑着腰,指着自己,他心里顿时火起,忖道:“这个死和尚把我爸都撞死了,害他都没酒好暍,我非要找他拚命不可。”
他咬了咬牙,说道:“你这死和尚,不是我老子,你把我老子都撞死了,我要打死你。”
中年和尚一听,怒道:“你这憨小子,还敢找我的麻烦,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矮眫的年青人驳道:“你打听看看,我傻老二怕不怕打架,今天我要打你……”说着,他卷起袖子,扬若斗大的拳头,便往那矮和尚身上砸去。
中年和尚见到他这样,冷笑了一声,动都没动一下,眼看着儍小子一拳打了过来,他方才身子轻轻向后一让,右手五指,飞快的已经抓上对方手上。
只听“氨的一声,傻老二跌了出去,捧着右手哭了起来。
中年矮小和尚冷冷一笑,寒声道:“你回去准备棺材罢,你中了我的毒,顶多只能活一个时辰——”他话还未说完,背后一个比他更冷的声音道:“你若不医好他,你马上就死!”
中年和尚悚然大惊,想不到自己一身功夫竟然让人到了身后还不知道,真个令他心底一寒,急忙里他脚下出力向前一跃,右手袖袍一扬,一缕寒光奔向身后。
他一直曜出一丈之外,方始像一个风车似的,转过身来。
他抬头一看,见到一个虬髯大汉,冷峻地站着,动都没动一下,两眼望着自己,在脚下自己的暗器,静静的摆在那儿。
他心里惊疑不定,想不到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於是他说道:“尊驾背后暗算人,算得了好汉吗?”
虬髯大汉侧目一看,见到傻老二此时躺在地上,右手肿得像个冬瓜似的,黑气直漫到他的肘部,尽在喘着气,睑上痛苦地曲扭着,但却发不出声来。
虬髯大汉冷冷道:“现在我命你立刻替他治好。”
中年和尚一听他口气如此之大,竟然楞了一下,旋即大怒道:“我五毒绝僧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谁敢对我说这话……”虬髯大汉冷笑道:“现在你不是听到了吗?告诉你,废话少说,快替他医好。”
五毒绝僧一听大怒,他哼了一声道:“你凭什么?”
虬髯大汉闷声不吭,脚下轻移,便已到了他的面前,右手五指箕张,便往五毒绝僧面门抓去,快绝有若急电惊雷。
五毒绝僧一见满空指影,向自己面门罩来,他大惊之下,急忙身子一挫,呼地一声,左手袖袍扬起,直往对方臂上搭去,袖中手指张开,扣向对方脉门要|茓。
虬髯大汉见对方袖袍一出,便是一阵腥气扑来,他急忙闭气变招,只见他手臂一绕,五指原式不动的,已经扣住对方臂上“曲池|茓”。
五毒绝僧招式一出,便见对方手掌已经变招扣向自己手臂,他惊愕之下,待要变招却敌时,却已太迟了,顿时左臂一麻,已为对方扣祝他趁着对方还未用力之际,右手反掌一招“倒打金钟”,身子一挣一转时,往对方胸前打去,而虬髯大汉此时觉然有若未觉,直等他手掌拍上。
他自忖自己素来练有“五毒手”,只要让他打中那人,则非他本门解药,不足以救好,故而他见对方不及闪躲,心里一喜道:“这下你让我打中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他这个念头刚一想完,手掌已经拍上对方胸膛——只听“呀”的一声惨叫里,他颤抖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掌,只见上面密密的刺了许多小孔,紫黑色的血,一滴滴的向外流……虬髯大汉冷哼一声道:“解药拿来!”他右手扣住对方左臂曲池,冷漠地说着。
五毒绝僧颤声道:“您是……铜甲鬼……老前辈”敢情他看到了对方胸前被自己掌印拍碎的衣衫里,露出黄|色的软甲来,那上面正有着一根根的刺。
虬髯大汉一看儍老二臂上黑线已超过肘间,到了上臂,眼看只有出气,没有入气的份儿了,他说道:“快替他医好!”
五毒绝僧颤抖地伸手到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玉瓶来,说道:“请前辈放开我,我去替他治好。”
虬髯大汉将手一松,目光炯炯的看着五毒绝僧。
五毒绝僧用左手将玉瓶的盖子揭开,倒在自己右掌上,只见他一阵乱搓,已将右手小孔填满,不再流血。
他走到傻老二身旁,把药粉倒出,放在左掌掌心,右手掏出一把小刀来,只见他在儍老二右手小指上割了道破痕,让一滴滴的毒血流了下来,然后将白色粉末涂在上面,顿时只见傻老二一条右臂已经变回原来形状,黑色的痕迹,已经降到手掌上,然后从中指破痕里流出……他站了起来,对虬髯大汉作了一揖道:“晚辈不知是前辈,故而失礼冒犯,尚请前辈原谅。”
虬髯大汉冷哼一声道:“你匆匆忙忙的,赶路要干什么?”
五毒绝僧道:“晚辈前日到金龙堡来,今晨闻知落星追魂在此约斗点苍掌门,故而欲赶到家师处告知铁甲怪师叔……”虬髯大汉诧道:“你师父?……”五毒绝僧赶忙道:“家师摧心毒魔一向和铁甲怪师叔要好,铁师叔没跟您老说过?”
虬髯大汉哦了一声道:“有!有说过,但老四怎又到了你师父那儿呢?他……”无毒绝僧道:“他在四川碰见了落星追魂,被折断双臂,所以在师叔那儿养伤,我师父替他装了两枝铁钩……”虬髯大汉道:“落星追魂这小子真该死,专门和我天娱宫里人作对……”五毒绝僧道:“据说少林已经请出南海普陀山紫竹神尼的徒弟,凌波玉女来到中原,合击落星追魂,而金甲神老前辈,也要赶来洛宁的,眼看落星追魂这下逃不了……”虬髯大汉摆摆手道:“这我都知道,我到这里来也就是找落星追魂的,你现在可以走了,把四弟找到洛宁来……”五毒绝僧点点头,向虬髯大汉作了一揖,便飞奔而去。
虬髯大汉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道:“你拚命跑罢!十二个时辰内,阎王老子就会要了你狗命。”
他问过头来,一看地上的傻老二,突地,他楞住了,他诧异地道:“咦!他怎么竟死了呢?”
原来此时那儍老二已经全身发白,闭上眼睛死了。
他脑筋转了两转后,便恍然忖道:“这五毒绝僧真个刁滑无比,他竟然在看出我假装之后,还跟我聊了这许久!……”一想到这里,他突觉手指一麻,心里不由大惊道:“呀!我竟也着了他的道了……”於是,他赶忙提起本身内力真火,运到指尖,*出指上所中的毒……但他一想在这大庭广众的路上,实在不便於运气*毒,所以把|茓道闭住,牵着自已的白马,向圆通寺而去。
※※※
且说李剑铭回到了圆通寺里,将白马交给庙里的小和尚,便一迳随着知客到为他预备好的客房去。
他一进房,看见打扫得甚是乾净,榻上的白被子,厚厚的叠起来,整齐的放好,看去心里甚是舒适。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很好,谢谢你了。”
知客僧道:“檀越太客气了,我们方丈说请你去下棋。”他怀疑的看了看李剑铭胸前的一个黑黑的掌印但他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李剑铭道:“好,你跟他说,我半个时辰以后会去,因为现在我有点事……”知客僧答应了一声,便走出去,自去做他的事了。
李剑铭将门闩上,便盘膝坐在榻上,用起功来,刹时之间。丹田真火提起,运至指尖,化炼那沾着五毒绝丐僧上的毒。
待至他将那一丝毒沬*出手指后,他站了起来,将外面的灰色衣衫脱了下来,露出身上穿着的黄光闪闪的铜甲。
他看着衣服上的一个黑黑的印子,忖道:“这五毒绝僧手上真毒,连衣服都被他的毒血蚀得这样,刚才我下手还嫌太轻了,对付这种阴险毒辣的人,应该更狠点才对。”
其实他并不晓得他又是一次从鬼门关里回了过来。
原来那五毒绝僧混身是毒,又加以武功高强,故而横行秦岭一带,无人敢惹。
他师父摧心毒魔一向和四大神魔中的铁甲怪交好,故而对於落星追魂之神威,都甚是凛然。
此次铜甲怪被杀身死之事,被银甲魔带到了秦岭摧心毒魔魔巢|茓之中,所以五毒绝僧知道那个软铜甲是被落星追魂拿去。
这下他听到了落星追魂在洛宁向点苍掌门挑战,故而急忙从金龙堡里赶到秦岭去,向铁甲怪报告,好让铁甲怪和金甲神能赶到洛宁来,擒获落星追魂。
那知他却在街上便碰见了李剑铭,待至他仅两招,使被制住时,他一方面惊於来人武功,一方面也是暗喜,因为他衣衫上全是毒粉,沾上肌肤便能从毛孔渗入,以至於攻心而死。
他眼见李剑铭五指扣在自己|茓衫上,超过时限,而尚只到了对方指尖上,他骇然之下,乃运功施出“无毒掌”来,一掌打在李剑铭胸前。
侍至他手掌被刺伤后,他才知道面前这人是落星追魂,这下可吓得他心里发毛,凛於落星追魂的威势。
他连本门的毒功都不敢施出,急忙里运用机智,方才脱出李剑铭之手,飞奔而去。
其实他在李剑铭不知提防之际,施展他的毒功,必定能使落星追魂中毒而亡,也不至於本身几至丧身……令剑铭换好衣服后,他使到方丈室内,与方丈下起棋来。
一天,过去了。
没有丝毫变动,圆通寺宁静得很,点苍掌门始终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任何消息,显示着他将来圆通寺。
一夜,过去了。
李剑铭在怀念着公孙慧琴的笑容里,安舒地睡去;但却在一个恶梦里惊醒了过来。
他怔怔地坐在榻上,忖道:“刚才那个梦是真的吗。慧琴姐再会爱上那个掌门吗?她就因为眼看着我们的决斗,而自杀……”啊,这不是真的,不是事实,她喜欢我,我曾告诉过她,我是深深的爱着她,她不会因为我一时的错误而抛弃我的……她不会的,绝对不会……”他想到后来,禁不住的喊了出来。
他的声音在岑静的夜里,远远的传了出去,在空中反覆回荡……他低下头,轻声地喃喃道:“我不能失去她了,我的心将会随时都破碎,我的创伤也会更加的深……”他痛苦地摇摇头,恨声道:“点苍掌门,你这下不来,我赶到点苍去,把你们的老巢都掀翻了,那时,你们弟子的血,将从山顶流到山脚……”然而,在这同一个时候,距离圆通寺不足廿丈之处,点苍掌门谢宏志,却冒着性命之危险,在慢慢的替公孙慧琴疗伤,他根本没想到李剑铭会有这个念头,也没想到李剑铭会和公孙慧琴曾是一对恋人……且说李剑铭发泄了心里激动的情绪后,他茫然的叹了口气,低头沉思着,沉思着自己在江湖上的行为,沉思着感情上的遭遇,沉思着……他永远有那么多的沉思,有那么多的幻想,这就是他所以经常陷入痛苦,忧烦中的原因了。
人,是有思想的,常他的灵魂飞驰在幻想的领域内时,他得到了现实所得不到的愉快。
因为,在幻想里,人生永远是有美丽的前途;永远是光明的,未来的一切一切都是美好而辉煌的。
但是,当他从幻想中醒发过来时,当他从思想的领域回到现实的环境时,他觉察到现实是那样冷酷,现实是那样痛苦。
於是,他更加痛苦了,更加伤心自己的不幸,与人生的坎坷……这就是为什么有人说世界上唯有白痴的最最幸福者是真正原因了。
因为他们没有思想,不会因为现实距离幻想太远了,而悲叹,怨尤,而失望,伤心。
为什么儿童是天真的,为什么到他们一长大,便消失了以往的天真,它的原因,也就是在这里……庙里的和尚已经起来,开始做着早课。
清越的钟声,振荡在空中,夹着木鱼敲击的声昔,显得是那样的空灵……喃喃诵经声,穿过院落,来到了这间房里,也传进了李剑铭的耳里,他抬起头看了窗上,感慨地道:“天亮了,昨口已经过去,今天又将开始了新的希望……”他张开两臂,伸了个懒腰,从榻上走了下来,到院落去找到了一口水井。
他先洗脸后,踱着缓慢的步伐来到了寺里,他轻轻的站在门边,看着屋内许多和尚在诵经。每一个和尚都庄严的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持念珠,半阖着眼帘,嘴唇翻动间,那些奥妙神秘的经文,飞在空中,迥荡在室内……李剑铭站着好一会,他的心灵平静了,胸中空无挂念,那些杂思烦虑,彷佛都被室内的木鱼声,诵经声给驱走了。
他望着缭绕的香烟,望着肃穆的和尚,心里好似有了一丝什么感触似的,但他却又说不出来。
他站了好一会,见到那些和尚翻完一页又一页的经文,仍然还没有念完。
於是,他轻轻的走出了庙门,到了院里,他忖道:“和尚们本来应该是不问世事,静心修为的,像刚才那样,以经文来澄清脑里的杂思,来平静心里的欲念……”“但是,却有一些和尚,不但未曾修得清静无欲,反而要在浊世的污秽里打滚,与人争名夺利……”他缓缓地推开了庙里的侧门,走到外面去。
此时天色一片茫茫的,只有东边露出一些鱼白色,映得远处被白雪盖满的山巅,也转为光亮。
大地静静的,寒风仍然呼啸而过,地上结了一层冰,反映着天边的光亮,看去一大片都是白白的。
李剑铭背着手,向着东边缓缓的踱去,脚下有些薄冰被跺碎了,发出几声轻脆的响声,点缀在这静静的清晨里。
他望着这寒冷的大地,那佝偻的枯树,那堆着白雪的屋顶,感触地道:“冬天已经来到,春天也将不远了,这就好像黎明前的一刹那,是最黑暗的,既然渡过了这个黑暗,那么光明就在眼前……”他一直走出十余丈远,这时看到了一座很大的庄院,矗立在一大片竹林后,隐隐露出丈榔比的屋宇,和高大的楼房。
他忖道:“这一带并没有什么人家呀!但这个大庄院却建在这边,以往怎会没看到呢?咦!
奇怪!”
於是他沿着一条宽濶的路径,朝那竹林走去。
走近了。
他很清晰的看到这座庄院的外貌。至此他不禁骇然忖道:“是谁有这么多的钱?在这里建了如此大的庄院。此之那金龙银麒两堡的范围还要大。”
敢情这个庄院四周都筑有二丈多高的石墙,墙外一大片竹林密密丛丛的,将这个庄院围祝围墙里楼阁,大厦,栉比鳞次,连绵的屋宇,看来更是巍峨庄严……他站在阔墙外,怔立了一会,讶然失笑道:“我管他是谁?他有钱也不关我的事,我怔在这里干什么,真个好没来由……”於是,他回过头来,走回圆通寺去。
然而,他没想到就在他起步离去时,他刚才站的地方,那墙里的一间室内,一个美丽的姑娘,正在颦着蛾眉,张开着眼睛,凝视着屋顶,在想着他,在为他而流泪……如果他再站一下子,就可听见她凄凉的叫道:“铭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你没有想到以前在山谷里,在枫树下你说的誓言吗?难道你已经有了新的恋人,忘记了我?……”但是,就这么一座桥,就这样的一个短短的时间,把一对恋人分开了,远远的分开了。
以致於以梭经过丁许多的磨折,许多的危难后,他们才能见面。
但那时候他们双方又是一种什么情形呢?那时双方的心境又是怎样呢?这,我也不知道,让命运去为他俩安排罢!
且说李剑铭走回圆通寺后,见到和尚们已经做完早课,庙里只是只余下袅袅的香烟,仍自缭绕翻滚……他正要回房时,知客僧含笑的走了来,说道:“檀越,您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剑铭点点头道:“嗯,早晨窄气新鲜些,起来散散步。”
知客僧道:“檀越您只穿一袭长衫,不冷吗?”
李剑铭道:“不!我根本就下觉得冷,你问这个干什么?”
知客佾道:“没什么事,贫僧穿了五六件衣服,还觉得冷,施主你竟然只穿一件长衫,便够了,所以问问您……”李剑铭道:“我血气较为旺,故而冬天不大觉得冷,穿个一件长衫也就够了。”
知客僧道:“檀越真个好身体,贫僧比您还要年轻些,但昨晚却非吃狗肉不能入睡……”李剑铭讶道:“狗肉?”
知客僧此时警觉自己失言,他脸上一红,嗫嗫道:“不……是……”李剑铭问道:“怎么不是?我明明听见你说狗肉……”知客道:“没……”李剑铭故意问一声:“没什么?”
知客僧艰难地说道:“这……”
他正在这不出来的时候,一个小沙弥揉着跟睛,提了个夜壶,走了过来,他喃喃道:“天气这么冷,尿特别多,倒起夜壶都重死了。又臭……”知客一见大吼道:“悟净,你干什么?”
小沙弥吓了一跳,一见是他,呐呐道:“我……我倒夜壶。”
知客侩吼道:“你这迷糊蛋,倒夜壶跑至前院来倒?你不知道毛房是在寺后吗?”
小沙弥一阵哆嗦,瞌睡虫都给吓跑了,他赶忙应道:“是!是!是在寺后……”他飞快地一个转身,向着寺后跑去。
知客僧一见小沙弥跑走,他咧开嘴,脸上堆着假笑道:“檀越请休息休息,等下贫僧自会命人送饭来,贫僧有事先走了。”
他不等李剑铭回答,便匆匆的走了,唯恐李剑铭会再问下去,令他下不了台。
李剑铭笑了笑,他摇头叹道:“这个和尚……”他回到了房中,一会儿便有一个小沙弥送来了早饭,对他说道:“李施主,我们方丈请您去下棋……”李剑铭摸了摸颔下胡须道:“我吃完饭就会去。”
小沙弥应了一声,又对他说道:“慧根师叔令小僧转告施主,说请施主不要记挂他的失言之处……”李剑铭轻笑了笑,说道:“你告诉他,我不会和方丈说的。”
小沙弥道谢了一声,便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李剑铭揭开盖子,一看见是二碟小菜,二盘豆腐做成的素菜,看来甚是精美,香气直冲鼻尖。
他吃了两口,赞道:“这个素菜,烧得真好,不此鸡肉差……”正当他在吃得津津有味时,门外有人敲门。
他问道:“是谁?”
外面应道:“贫僧慧根——”
李剑铭一听是知客僧,他说道:“门没闩,你进来吧!”
知客僧推开门进来,见到李剑铭在吃饭,他尴尬地笑了笑道:“檀越,有人来找落星追魂。”
李剑铭问道:“是那一个?”
知客僧道:“那位施主身背长剑,长得甚是威武。”
李剑铭问道:“他可有说是点苍掌门?”
知客僧道:“没有,他没有说。”
李剑铭拿出手巾抹一下嘴,道:“我自己会去看看,谢谢您了。”
知客僧点了下头,便想离去,李剑铭赶忙把他拉住,轻声问道:“狗肉还有没有?”
慧根一听,楞了一下,也轻声道:“没有了,我们昨天已经吃个精光。”
李剑铭装出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们吃完后,狗骨头放在那里?不怕人看到?”
知客僧低声道:“我们挖个洞,把它埋起来。”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下次吃狗肉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知客僧眨了眨眼睛,表示答应后,便走出去了,李剑铭心里好笑,他也跨出门,走向会客室去,顺着走廊转过了几个弯,他踏进了室内。
那坐在室内的一个人,听见有脚步声,连忙站了起来,他见到进来一个虬髯大汉,诧异地忖道:“这人是谁?看来没有丝毫会武功的样子,他的两太阳|茓也没鼓起,眼睛也不会现出亮光……”但他仍然一拱手问道:“请问耸驾高姓大名?”
李剑铭不回答他的问题,迳自问道:“你找落星追魂有何事情?”
他见到面前这个年约廿六七的壮士,生得浓眉虎目,猿臂蜂腰,两太阳|茓高高鼓起,两眼顾盼之间,神光闪烁,威风凛凛,看来甚是英武。
这人一听李剑铭问他,答道:“在下司空百里,系峨嵋派人,此次欲找落星追魂有事相商,尚请尊驾告知——”李剑铭道:“我就是落星追魂,你找我有何事?”
司空百里一听,惊奇地打量了面前这个中年虬髯大汉一眼,忖道:“师妹说落星追魂是个英俊潇酒的少年书生,怎会是这个一嘴糟胡子的中年人呢?”於是他不相信地问道:“你真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点点头道:“是的!有什么问题?”
司空百里诧异地道:“尊驾大名可是黎云。”
李剑铭道:“黎云?哦!…是我。?
司空百里奇道:“咦!这就奇怪了,师妹告诉我说黎云该是个年青书生才对……”他想了一下恍然道:“哦!原来你是易容的。”
李剑铭见到面前这个司空百里,竟然很快地便知道自己是易容的,他心里暗赞对方聪明,他问道:“贵师妹可是刘雪红?她有什么事找我?”
司空百里黯然地说道:“正是,敝师妹此次在我下山时,曾交一函给我,叫我交给大侠你——”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包用革囊包好的东西,交给李剑铭。
李剑铭接了过来,见到这革囊密密的用牛筋细索缝着,他掐了掐后心想道:“这包好像是包些什么纸类,但怎么会软软的?”
他骈双指一划,将外面的革囊划破,看到里面一叠白纸,紧紧的包扎着。
他解开细绳,略略看了一下,对司空百里道:“除此之外,少侠还有何事?”
司空百里蠕动了一下嘴唇后,说道:“我在这里等你看完信后,还有话说。”
李剑铭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么请你坐一会——”他见到司空百里已经坐在椅上,便解开外面一张包好的白纸,他一扯开白纸!便看到了里面。
他顿时双手一阵抖动,一束如云的秀发,从他的手里飘落在地上来。
他伸着在轻微颤抖的手,弯下腰来,拾起那束黑发。他隐隐闻到了一缕芬芳的香气,就好像当日刘雪红在病中,躺在他的怀里时,那发上所透出香气一样的,使他的心情都变得激动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抑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拆开信来,只见上面写着:“雪红幼遭孤露,与兄怀冰相依为命,后逢灾荒之年,於流泪途中而散失,自此妾孑然一身,浪迹天涯,备尝人世间辛酸苦辣之味,是时,妾年仅十有余耳!”
“后幸逢恩师慧觉大师,收归峨嵋门下,至此妾才於茫茫乱世中得一栖身之所。”
“山中习艺五载,奉师命行道江湖;因妾性情偏激,尤以对於阴诈宵小之辈,下手更不留情,是以出道末久,即巳博得罗刹仙子之名。”
“往后年余,妾乘行道之便,四处探访兄长下落,然茫茫乎人海。浩浩乎天涯何处寄兄踪耶!……”李剑铭看到这里,感慨地摇摇头,右手把那东黑发握得更紧了,他侧目看了下司空百里,见他仍然是端坐在椅上,目不斜视。
於是他又接着看了下去:“妾於失望之余,乃拟重返峨嵋,途次适逢君为贼子所欺,妾因激於义愤而伸援手;岂料君乃为一深藏不露之绝世大侠,妾竟蒙昧不察,於今思之,尚觉汗颜无地。
“待君突施奇功,妾更因一时疏忽,几导至走火入魔,幸蒙君以真气助妾打通|茓道,得免於难,令妾既感君恩,又慕君艺,正期能追随骥尾,侍君身侧,不料君竟罔然不顾,掉首而去,妾遂徘徊洛阳。
“假天之幸,洛阳一病,得以再亲君颜,又复蒙君所救,至此,妾乃私心铭誓,此生非君莫属,遂有献赠玉马之举……”“逮君莅峨嵋后,始悉君即江湖黑白两道欲得而甘心之落星追魂也,然妾岂能因此而改变爱君之心哉?是故虽掌门师尊下谕严禁妾再与君往来,妾终不克自持,甘冒师门不讳,私自下山者再,盼能倾诉君前,结果屡遭截回而於师姐辣手娘子挑拨之下,被罚囚禁山中,且将为妾削发矣!”
“妾至此万念俱灰,唯思君之心独炽,谨陈寸笺一束,青丝一缕,以表衷心,以为君念。
从此青灯古佛前,一柱清香祝君安……”写到后面纸上尽是泪痕,字迹也歪歪扭扭的,没有写完就停了,想必是伤心得写不下去。
李剑铭看完后,眼睛立时湿润起来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既感慨着刘雪红的身世,以及她的痴情,他缓缓的拿起手中黑发,放在嘴边吻了一下,他嗅到了那由发上透出的淡淡的香味,回想到她病中的娇柔,以及她那默默含情的眼睛,和那撅起的小嘴,都曾经给他多少的诱惑呀!人非太上,孰能忘情?他又怎会不喜欢她呢?只是这念头被抑止住,而他也促使自己不相信会爱她。
故而现在他的心,深深的震颤了,他发觉自己突然的会爱上刘雪红起来,尤其现在他想到了她将要永远在那寂寞的山里渡过,每天只有白云,苍松,青灯,伴着她,只有空虚的回忆能使她脸上凄然带上一丝笑痕……啊!她是一个少女呀!就这样把她的青春浪掷了吗?为了爱他,她就要的此悲惨地渡过她的一生吗?
“不!我一定要上峨嵋山去救她下来,不管峨嵋派的要对我怎样。”他暗地里下了这个决心。
於是,他把信和头发收在怀里,对司空百里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你若回去,可告诉她,我一定会尽力……”司空百里道:“刘师妹将於腊月十五剃渡,距今亦不过半月光景,施主若要见她,可要早些一去,否则…”李剑铭点点头:“我三日后将动身赴峨嵋……”司空百里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一向视刘师妹为亲妹,故此次甘冒大忌,而将她的信函交给你,但我身为蛾帽派的门人,也不忍见师门为了此事,而致於遭到劫难,故尚要请施主能体念刘师妹的一片痴情,不致於大造杀孽……”李剑铭星目倏张,沉声道:“除了那辣手娘子外,其余人我都不杀——”司空百里道:“郑师妹此次虽是不该,但她因昔日受到刺激,故而……”李剑铭摇摇手,制止对方说下去,他说道:“这个我知道的,你还有没有别的事?”
司空百里道:“我还要请问大侠一句话,那就是,你是否真正爱她?”
李剑铭一听,他忖想了好一会,方始道:“我想我是爱她的。”
司空百里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说完后,他盯了李剑铭一眼,反手摸了摸剑柄。
他脸容一整,严肃地道:“现在我以峨嵋门人的身份,领教落星追魂的武功。”
李剑铭问道:“有这个必要?”
司空百里沉着脸道:“落星追魂在洛阳杀我峨嵋门人,凡峨嵋派都时与之为敌,本派掌门亲下令谕,在下为峨帽一份子,自当领教高招。”
李剑铭看了他一眼,心里很是钦佩对方这种公私分明的态度,他说道:“我也要领教一下你的功夫如何——”司空百里道:“那么我们可以到郊外去——”李剑铭道:“好吧!我去拿剑来。”
他说着,走回自己的房中,将长剑拿在手里走了出来。
正好这时,知客僧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对李剑铭道:“李施主,我们方丈在等您下棋,要贫僧来请您去。”
李剑铭道:“现在我要出去一会儿,半个时辰内即可回来,你跟老方丈说,请他等一会儿。”
知客僧惊诧地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长剑,呐呐道:“施主你要出去杀人……”李剑铭摇摇头道:“不是的,我只不过要去比比剑而已。”
知客僧闭上眼睛,合掌念道:“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你。”
李剑铭道:“谢谢大师的关心。”他心里暗自好笑地忖道:“佛祖怎会听你这吃狗肉的嘴里所说出的话?”
他走到了迎宾精舍,对司空百里道:“我们走吧!”
司空百里闷声不吭的,随着李剑铭走出寺门,向郊外走去。
他们经过那片竹林,绕过了那座庄院,远远的来到了一块空旷之地上。
李剑铭站好后,说道:“您说怎么个比法?”
司空百里道:“听凭您吩咐。”
李剑铭道:“你尽管出剑,若我在二十招之内,有出一招的话,那我就算输……”司空百里听后面色一变,他说道:“这不公平,我也不会要你让我,我们各自出招,在三十招内分出胜败。”
李剑铭点点头道:“好!如果我败了,从今后不踏入江湖一步,若你败了,则今后不要与我为敌。”
司空百里道:“为什么不准我与你为敌?”
李剑铭道:“我看你是个血性汉子,将来峨嵋之兴复非你莫属,故不忍见你丧於我手中。”
司空百里眉头一轩,道:“你认为我真会输给你吗?”
李剑铭问道:“你是不是答应我这个条件?”
司空百里咬了咬牙,说道:“我答应这个条件。”
李剑铭道:“那么你出招吧!”
司空百里走了开去,离开李剑铭大约一丈之外,便立定了脚跟,他右手反手在背后缓缓的拔出长剑,凝神静气的看着李剑铭道:“在下这枝碧灵剑并非凡物,善能断铁斩钢,尚请大侠留意。”
李剑铭听后心里暗赞道:“他真是个光明磊落,而有血性的汉子,真可惜不能与之为友……”他也将手里长剑拔出,把剑鞘摔在地上,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好,对司空百里道:“请”司空百里将手中碧灵剑斜置胸步向前,跨了两步后,他大吼一声,宝剑斜晃之间,师门“少清剑法”第一招“无极无边”使了出来。
顿时只见满天的光影,闪耀辉煌,无数的剑光罩向李剑铭身上,看来真个是剑光无极无边。
李剑铭一见对方宝剑挥出间,剑上隐隐伸出三寸多长的光芒,流转不定,他心里惊忖道:“这司空百里内功造诣真个高明,竟能以内功,来*纵剑气……”他虽是如此思忖,但身子毫不待慢,脚下轻移间,手中长剑一招“追魂拿魄”,走偏锋,诡异奇绝的刺出一剑,直*对方左胁空门。
司空百里见对方一闪之间,已经从自己漫天剑网下闪开,他心里微惊时,突地胁下剑风如割,急啸而至。
他一挫手腕,转身左侧,宝剑一抖里,“烟幻迎风”,数排剑幕重重叠叠的向前涌出,竟然布满整个一丈方圆之内,“丝丝”之声大作。
李剑铭见对方这招,好似曾经见过辣手娘子使出,但威力想不到如此之大,满空里竟然弥漫着冷森森的剑气,而摩擦空气以至於发出声音来。
他心里大惊,想不到峨嵋派能有如此高明的剑术,他疾忙间长剑一收,脚下踏着“天星步法”,转了半个圈,到对方后背,“刷刷”便是两剑,吞吐之间,从对方剑气空隙里刺进,长剑指向对方“三焦俞”“胃俞”“肾俞”三|茓,招式快速绝伦,有若急电惊雷。
司空百里剑招一出,即已失敌影,他急忙沉身坐马,“嘿”地一下吐气开声,半个身子扭转过来,反手便是一剑“未雨绸缪”,宝剑挟着一溜尖锐啸声,往后平削而出。
李剑铭招式还未及於对方身上,见来势凶猛无比,他闷哼一声,长剑虚虚一引,晃出个光话噗”地一声已经搭住对方宝剑。
他手畹一阵抖动,本身的内力,循若剑身,汹涌而出,直往对方剑上渗去。
司空百里拖出一剑后,竟被对方长剑无声无息的搭住,他顿时心里大惊,一沉气间,手腕往里一带,左脚斜跨出半步,转了个半身,面对着李剑铭。
那知他正好手腕一收了际,从对方剑中传来的内力,刚好汹涌而来,立时把他直撞得退出了三步,方始立定身形。
他脸上立时一红,右手平挽间,一大朵的银花,飞到李剑铭胸前,左手扬起,斜劈对方下盘。
这招掌剑齐旋的绝招,乃上代蛾嵋掌门太虚大师所创,要能在一个短时间内,右手长剑连连挽出廿一朵银花,左手单掌也要在每个方位击出四掌,一共要出十六掌,如此方算把这招“千手挥花”的威力发挥无遗。
但是,峨嵋之秀司空百里却未曾达到此一绝招之绝顶要求,他仅能在一招里,刺出十九剑,劈出十二掌;这当然是由於他的内功造诣不够,以及剑术上的火候还差之故,所以不能将这招威力完全使出。
但他就这样,在峨嵋二代弟子里,为第一高手,甚而超出师叔们多多,以致於本派掌门属意他参加十年一次的华山论剑,且隐隐为下代掌门之正选弟子。
他这时长剑一出左手挥劈中,顿时将李剑铭*出两步,他心里一喜,提起功力,连环不断的将余式使出。
只见无数朵银花,飞舞空中,响声里,缤纷的掌影,一层层的砸在李剑铭的四周,不留丝毫空隙。
李剑铭此时提起内力,脚下演出“天星步法”,有若柳絮似的,飘飞在对方剑光掌影里。
长剑矫捷诡异,稍沾即退,有若惊鸿,有若脱免,剑出半招即收,极尽灵、巧、滑,绝之功,腾跃於司空百里的剑光之中。
司空百里驾驭长剑,挥舞铁拳,倾刻之间,已经刺出十五剑,劈出了九掌,但是却只把李剑铭这得在剑影里团团转而已,根本没有碰到对方一根毛。
他心里一急,尽出己力长剑划处无数朵的银花,立时变为一圈圈光弧,圈套而出,左掌收回放在胁下,静待时机。
一瞬之间,光弧闪耀之下,又是五招过去,双方还没分个上下。
司空百里心里焦急异常,他鬓发之间,已经隐隐见汗,但却更是丝毫不敢怠慢,宝剑已经被他收回斜置胸前,两眼紧盯着微微颤动的剑尖,脚下轻巧地满场游走,紧张地盯着屹立不动的李剑铭。
李剑铭此时双目微闭,右手长剑斜指地上,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好,漠然不理那紧张的司空百里。
蓦地!
司空百里游击到李剑铭背后,他大喝一声,长剑一引,化为一道长虹,电射而出,罩满李剑铭后背。
就在他大暍的同时,李剑铭也大喝一声,一个身子风车似的一个大转,剑尖颤抖之中“落星缤纷”的神妙招式,使了出来。
一点点的流星,从剑上飞了出来,顿时布成一大片星网,密集飞跃,往对方刺来的一剑迎去。
司空百里宝剑运集全身功力刺出之际,陡地眼前一阵光芒闪烁,已经失去对方踪影,他长剑迎上了那密集缤纷的星网,立地“噗”一震,一个身子顿时遇挫,剑上的内力竟然消化至无影无形。
他觉得自己恍如碰上一个软软的网子,整个全身的力量,都没有着力之处。
立时他整个攻势一窒,他心里正在大惊失色,欲待变招之际,但却已来不及了。
一道剑光闪动,李剑铭右手抖出个大光弧,一带一挑,已经将司空百里手上“碧灵剑”粘了过来。
他左手一掣,接到了“碧灵剑”,往前飞快的一送,剑柄直送到了对方手中。
司空百里原先长剑在手,那知手臂一震,宝剑已经被对方粘去,他惊诧之下,立一怔,两眼茫然的望着前面。
但他手掌一松之际,却又摸到了剑柄,他迅速的握紧剑柄例跃出去。
待他站定身子时,已经见到对方把剑鞘拾起,长剑也套好了,他到此方始惊觉到自己已经落败。
他感慨地望着手中碧灵剑,心里恍如刀割似的,他想不到自己五年来在金顶苦练剑术,还敌不过人家三十招甚而长剑脱手之际,还不知道。
他想到五年前在山上与张克英头号剑时,却是在百招之外,方始败在对方“挽弓射日”的那招上,自己五年来苦思破解之法,并苦练最上乘绝艺,然未料在落星追魂前,竟挡不住对方一招的袭击……他正在伤心感叹之际,李剑铭道:“你不必伤心,须知你的剑术已得至上乘之境,目前来说你是我所遇到的年青一辈里,武功最强的了。”
“本来剑为百兵之祖,最最难练的了,而剑术之道,练之在精、气、神。你今日之败乃是败于你未能以神驭气,以气驭剑。”
“故而手持精兵利器仍然不免一败,今后当於练气之道多下功夫,则剑术自能出神入化矣!”
司空百里一听,浓眉微皱,在体会着李剑铭听说之言。
李剑铭见他如此,乃说道:“你刚才连连剌出的十五剑,似是后面尚有未完之招,我猜想你必定不能使全,这你平时必定可以察觉出来的,原因就在于这……”司空百里未等他说完,便双手一拱,单膝跑下道:“多谢大侠以练剑秘窍指点,令在下顿开茅寒请受在下一拜……”李剑铭见司空百里如此,他立时双手将司空百里扶起,说道:“这怎么敢当呢?请起来——”司空百里被他一扶,顿时跪不下去,他只得站了起来,说道:“大侠之恩,在下必能永铭心中。”
李剑铭道:“但愿司空兄将来掌持峨嵋之时,不致於看不起我落星追魂……”司空百里道:“在下绝不敢如此……”李剑铭道:“好了,我们别谈这些了,现在你要到那里去?”
司空百里道:“明年深秋即十年论剑之期,现在我想上山再修练剑术,好替本门争光。”
李剑铭道:“我数月后,即会上峨帽,你晚些时候回去吧!”
司空百里道:“望大侠能够上体天心,不致於大造杀孽……”李剑铭摆摆手道:“这个我知道你好走吧!”
司空百里深深的作了一个揖,道:“在下就此告别了——”李剑铭道:“后会有期——”司空百里道:“后会有期愿大侠珍重。”
司空百里弛开大步,飞奔而去,在李剑铭的视线下,消失了踪影。
※※※
且说李剑铭看到峨嵋之秀司空百里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后,他感慨地道:“峨嵋派出了这个司空百里,将来光大门派,非他莫属了,撇开内功不谈,他那手剑术真是高明,若非我的落星九式利害,今天真不知鹿死谁手呢?”
“这落星九式真个奥秘无比,只是不知怎的到第六招是威力最大的之外,后面三招却又威力减弱不少。”
“生像那最后三招是属於另一个变式之内一样,若每六招为一段,则其他三招又在那里呢?”
“然而落星九式仍然是威力极大,天下恐无人能挡得住这第六招了……”他在这里自言自语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峻而不屑的声音道:“哼!
无知小子,口出大言,笑都笑死我老头子了……”他一闻言,心里悚然一惊,脚下微一出力,向前飞纵出去,在空中一扭腰,已经把身子倒转了过来。
他身子还没落在地上,便已看清了是一个满头的乱发的老者,在离他身后大约二丈之处的一们大树椿上坐着。
他旁边放着一个空的豆腐担子,好像卖完了豆腐,现在正要回家,走到此处走累了遂坐下休息一会似的。
李剑铭见到这个卖豆腐的老者,睑色黄黄的,好似是在害病一样,身上穿了一件棉袄,和一件灰黑色的棉裤,上面全是油腻腻的,看来龌龊得很。
此刻他正在闭上眼睛,皱着灰白的眉毛,养着神,睑上猥琐得很,一个鼻子大得吓死人,看来非常丑恶。
李剑铭原先以为是什么人,但现在一看,竟是个糟老头子,他诧异的往四周看了看,见到此刻十丈之内,都没有半个人影,只是满地的白冰,反映出闪亮的光辉而已,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他心想道:“我明明听见有人说我口出大言,怎么现在又见不到人了呢?”他惊诧地打量了一下那个卖豆腐的老者,忖道:“以往我十丈之内飞花落叶之声,都能听见,难道这个卖豆腐的老人,挑着一个担子走到我身后,我还听不出来吗?”
“何况刚才司空百里走去后离现在不过片刻时分,这老头要来的话,也就是这段时间来的,但我却让他来到我身后一丈之处,还不觉晓。”
“难道他真是个身具惊世骇俗之奇功而不愿显露出来的奇人吗?就拿他能挑了个担子,来到我背后还不会让我知道的这份轻功来说,那他至少轻功可说是天下第一了……”他思忖了一下,便豁然大悟,遂洒开步子,潇潇洒洒的走到那坐在树椿上的老者面前。
他双手一拱道:“老前辈请了。”
那老者仍然动都没动的在闭着眼打鼾,彷佛已经入睡,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似的。
他停了停,见老者没有反应,於是他又作了一揖道:“老前辈您好,晚辈在此有礼了。”
他话一说完,见到仍然没有反应,心想道:“这等风尘奇人,大都性情怪僻,他也许真不愿我打扰他,也说不定,我还是走吧——”於是他又作了一揖道:“老前辈既然不欲晚辈打扰,晚辈就此告辞了。”说完话后,他便起步,待要离去。
那知他才走出两步,便听见耳边响道:“孺子无忍耐之心,不足授以绝艺也!”
话才入耳,他便猛一转身,但见到那老者仍然垂首坐着打瞌睡,原式不动的打着鼾。
他於是又向前走了两步,到了老者面前,又作了个揖道:“老前辈……”那知他老前辈三字方才说完,便见那老者好似吓了一跳似的站了起来,嚷道:“捞钱鬼?
那一个说我是捞钱鬼?”
李剑铭一见这老者两眼红丝布满,咧开着的嘴,看得出里面的满嘴黄板牙,但他仍然作了一个揖道:“老前辈……”那老者不等他说完,便扯住他的衣裳道:“什么?你这人说我是捞钱鬼?我费老爹虽是生不逢辰,只靠买豆腐为生,但我也从来都看不起几个臭钱,你说我什么捞钱鬼?你可要还我个公道来。”
李剑铭想不到这老者竟会如此,他心想道:“你跟我装蒜,我可不会跟你一样,我一定要搅清你的来历不可。”
他笑着道:“费老爹你误会了,晚辈只说您是老前辈。”
费老爹一听,说道:“咦!你怎么晓得我叫费老爹?”
李剑铭一怔道:“老爹,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费老爹方始恍然道:“哦!原来是我自己告诉你的,怪不得我想你怎会知道呢?”
李剑铭道:“老爹,请您放放手好吧!”
费老爹张若大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手放了下来,说道:“你的身上有刺,碰得我好痛,还有你的这几根胡子,我看了也不顺眼,好像是长在马ρi股后面一样的。”
李剑铭一听,忖道:“这老者真是个奇人,他竟然晓得我这几根胡子用马尾毛所做的,不过他这种样子,我真不敢领教……”他说道:“费老爹,你少说笑话,我……”费老爹两个眼翻一翻道:“你怎么?我卖豆腐卖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胡子和马尾都搅不清楚吗?我看你这张脸都是假的,我讨厌你!”
李剑铭沉气,问道:“老爹此言是怎么说法呢?”
费老爹道:“我费老爹就是这个脾气,向来不跟假面目的人说一句话。”
李剑铭问道:“老爹你又怎知我是假面呢?”
老者闭上了嘴,摇了摇头,真个不愿和他乡说一句话。
李剑铭笑了声,说道:“老前辈你不要戏弄晚辈了……”老者一听,怒气冲天,说道:“你以为说我捞钱鬼,我就会开口说话,嘿嘿,我偏不开口和你说话。”
李剑铭一听,心里一乐,忖道:“你这不是已和我说话了,还说什么不开口,这老前辈真好玩……”他说道:“老前辈,你这不是开口了吗?”
老者一听,轻轻的拍了下树椿,道:“唉!我明明说不开口的,偏又开口了!”
说到这里,他望了李剑铭一眼,怒道:“小子,你不老实,想打我费老爹的主意,告诉你,你别看我年纪大,我还是打得过你的……”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说道:“今天我没吃饭,明天,后天,好,就后天这个时候,我好好的吃个饱,来揍你一顿,小子,你有种的,来吧!”
他说完,便气冲冲的挑起豆腐担子,佝偻着腰,向前走了。
李剑铭一见他如此,心里忖道:“他这不是明明叫我后天这个时候来吗?看来我今天这样是对的。”
他望了望缓缓走夫的老者,回过头来,便待返回圆通寺。
那知他头刚一回过来,便是楞住了,他深深的惊奇着老者的神功——敌情他看到了那原先被老者拍了一下的树桩,此刻已经变成白粉了,一阵风来,便吹得无影无踪,地上消失了树桩的影子。
他想了下,也想不出是谁有这种功力,他忖道:“以我现在的功力,一掌拍下,也可使树桩变成粉碎,但是却远不如这么细,看来这老者的内功,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阶段了,他是谁呢?”
他想不出来,於是他回过头去,一看大地上已经没有那豆腐老人的踪迹了。
他耸耸肩,起步走回圆通寺去。
他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他想道:“雪红将要身入空门,我要去救她,慧琴身负重伤,被点苍掌门救去,也不知是生是死,要我怎办才好?唉,情孽缠身,叫我遇见慧琴时,要怎样对她说呢?”
“但我却发觉我也爱上了雪红,何况她的身世又是如此凄凉,现在为了我将要削去青丝,我还能坐视不顾吗?现在这个时间要怎样分配呢?”
他想了下,决定道:“等到明天时,点苍掌门还不来的话,那我就赴锺青的约,后天早晨赶来,看看这个异人会给我些教训,然后到四川上峨帽山,救刘雪红下来,再顺便到云南去点苍,找那掌门人。”
他走到了寺前,从边门走了进去,那知客僧道:“檀越,有两位客人在等着落星追魂。”
李剑铭点点头道:“我知道,现在我就去见他们。”
知客看了看他挂在肋下的长剑,问道:“檀越,佛祖保佑你,打架打赢了,你该谢谢佛祖……”李剑铭问道:“怎么?五十两银子不够?又要添香油了?”
知客僧脸上一红,便腼覥的走了开去,他走了两步,回头道:“檀越,方丈在等着你下棋。”
李剑铭点点头道:“对不起,要他等一下了,我说好话,马上就来。”
他走进迎宾精舍,一见里面坐着一个满睑胡须,身材魁梧的大汉,和一个矮小瘦削鼠目猴腮的老者。
他问道:“两位找谁?”
大汉沉声问道:“你就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并不作答,他反问道:“尊驾是谁?”
大汉豹眼一睁,裂开阔嘴,吼道:“我是金甲神,今天来要你的命。”
----------------------------------------------第十二章无形之毒且说李剑铭在圆通寺的迎宾精舍里,碰见了一个魁伟的大汉和一个瘦削矮小,鼠目猴腮,颔下长着数根山羊胡子的老人,他们都是要找落星追魂的。
他问道:“两位是谁?找落星追魂做什么?”
那魁梧大汉双目张大,神光倏射,他沉声道:“我是金甲神,我要你的命!”
李剑铭一听,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就是落星追魂?”
金甲神一楞,他说道:“我想你也不会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心里暗笑,他问道:“为什么?”
金甲神正要回答他的话,那知坐在一旁的那个瘦削老人此时却阴恻恻地道:“你是,就留在这儿,不是,就替我滚开——”李剑铭闻言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道:“就凭你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糟老头?”
他说到这里,哼了一声道:“今天你身上留点记号再回去吧!”
瘦削老人员眼眯了眯,狂笑道:“我摧心毒魔老骨头真个硬了,要人替我槌槌……”他说到这里,斜着眼睥睨的看了李剑铭一眼说:“但是有些无名的小辈,却连替我洗脚的资格都没有,倒还会口出大言。”
李剑铭闻言道:“正是,正是,有些老不死的骨头却不但是要人槌槌,而且还要拆下来洗一洗,不然恐怕会发霉……”他正说到这里,突地金甲神闷声不吭的,扬起他那蒲扇大的手掌,疾若电掣般的往李剑铭身上砸来。
李剑铭动都不动的,单掌一翻,运足功力,迎了上去。
“嘭”地一声闷响,李剑铭站立不住,身子摇晃了一下,终於向后退了半步,才站稳身子,而金甲神却是闷哼一声,身子一连退出二步,方始立定足跟。
摧心毒魔冷冷地“嘿”了一声说道:“你也吃我一掌看看。”说着,他立了起来,双袖向前一拂,轻飘飘的发出一股柔和的气劲,直奔李剑铭撞去。
李剑铭正在惊於金甲神的浑厚掌力,竟然在阳刚之劲内渗有阴柔之气,逼得自己都站立不住了,他付道:“我刚才击出之掌,已过至九戍以上的功力了,而他却好像未出全力,看来他的功夫,要比他三个师弟都强得多了,这是一个强敌……”那知他这个念头还没想完,便听见摧心毒魔说的话,话声里,一大股柔和的气劲罩了过来,冷森寒冰,腥气袭人。
他心里一惊,赶忙一闭气,双手扬处,浑身内力涌了出去,嗤嗤声响里真气满布室内,兜向对方击来的气劲,声势惊人之至。
摧心毒魔掌劲一出,被对方的无俦内力一撞,便觉手上一震,血气从手掌上向后倒流,大股窒人欲死的压力,涌了过来,他禁不住的惊叫一声,急忙退了两步,将丹田真气悉数提起,聚在掌中发了出去。
正在这时,金甲神见到摧心毒魔脸色一青,竟然叫出声来,他也低吼一声,手掌连环劈出,汹涌的掌劲,迎上李剑铭击来的狂飚,劈了出去。
顿时——
“轰卤巨响,三股掌劲撞在一起,室内哗啦啦的声音里,屋隙的灰尘散落得满屋都是,迷漾蒙的一片,烬是灰土……静止了,灰尘也落在地面上。
李剑铭颔下的胡须全部被掌风扫光,他两道浓眉紧皱在一起,抿紧了嘴,站立在进门入口处,眼睛盯着面前。
金甲神此时却是环目睁大,虎视眈眈的,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李剑铭,他的两个大手掌放在腰边,半弯着身子,戒备着李剑铭,恐怕他会腾身进掌,袭击自己。
而摧心毒魔却是张开着嘴,在不断地喘息着,他斜坐在被掌劲扫及,而至断折碎裂桌椅上,双眼恐怖地望着李剑铭,睑上肌肉紧绷着,他颔下的几根山羊胡须,已经断得稀稀疏疏的,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他重重的喘了几口气,突地张开嘴,哈哈大笑道:“落星追魂呀!你今天可是死定了,哈哈,想不到我摧心毒魔竟然替同道立了个大功,哈哈!天下都将知道我摧心毒魔的威名了……”李剑铭一听摧心毒魔在狂笑着,他冷声说道:“你不用狂,若非金甲神不要脸,今天你还有命呀?哼!你们这所谓成名的前辈?呸!无耻之至……”他话说到这里,金甲神怒吼一声,手掌提起,便待出招攻向李剑铭,那知摧心毒魔竟伸手拦阻道:“赫连兄,且慢,他已是只有一个时辰寿命的人,你跟他计较什么。”
李剑铭一听,怒道:“老鬼,你说什么?”
摧心毒魔阴恻恻地道:“小子,我老实告诉你,你现在已经中了我‘无形之毒’,和‘蝎影螯毒’,不到一个时辰,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李剑铭怒喝一声道:“胡说,你这老鬼……”他话未说完,便被摧心毒魔拦住了,摧心毒魔冷冷地道:“你现在从涌泉|茓里视察一下,无形之毒已经顺着你的经脉,往上蔓延;而你背上也经沾上我蝎影螯毒,它……”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变了一下继续说道:“嘿,我倒没有想到你身上穿了软铜甲,但仅无形之毒,也足以使你活不过二个时辰。”
李剑铭一听摧心毒魔如此说,他心里大惊,连忙一留神察视,果然脚底一阵轻痒,整个脚板都是麻麻的,而且有一丝快感传来……他连忙一运气,将脚上|茓道闭住,他惊忖道:“听说毒性愈强,则愈是感觉不出痛苦来,只会有一丝痒麻而已,我怎会中上他的毒呢?要想什么方法,才能拿到毒药……”摧心毒魔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得意地道:“你根本不用闭气,因为我这无形之毒,乃天下三大毒性最强之一种,常人一中,则立即将会死去,像你这种内功高强的人,也只能够延过一个时辰而已,哈哈!我看你还是认命罢。”
金甲神裂开阔嘴,说道:“尊驾在末见阎王老子之前,若肯将‘落星秘笈’交出,则老子一高兴,可以饶你不死……”摧心毒魔一听,也说道:“对!你若说出‘落星秘笈’下落,那么我还可以给点解药给你,你就不会死去,顶多失去武功罢了,赫连兄,你说是吧!”
金甲神连连点头道:“对!对!你说的极是,我还可以保证今后我天娱宫的弟子,不再找他,因为那时他已是一个废人了……”他们在这里一搭一挡的说着开心话,李剑铭却心里有若刀割似的,因为此时他虽是将|茓道闭住,但那痒麻之气却仍然在上升着,虽然仅是一分一分的上升,但倒底是遏止不祝他听着这两人在冷言冷语的讽刺着,心里彷佛在滴出血一样,他痛苦地忖道:“公孙慧琴目前生死不明,而刘雪红却要被剃发为尼,这都要我去救她们的,但我现在却中了暗算……呀!还有竹杖神丐老恩人,他的仇,我还没有替他报,白骨邪魔我到现在还没有碰见……我是不能死,我还有这么多的事要我去做……”他脸上经过易容后的脸颊,此时在抽动着,一滴滴的汗,在他额上涌现,他脑中思索着要如何在数招内,避开金甲神的威力凶猛的一击,而抓住了摧心毒魔……许多的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他沉声说道:“摧心毒魔,今天算我落星追魂倒霉,着了你的道儿,你且说说看,你这‘无形之毒’是怎样才会使我不及提防下染上的?”
摧心毒晓得意地笑道:“这只怪你毫无阅历,活该中毒,告诉你,我是在你未进来之前,将进门的地上遍洒‘无形之毒’,而将墙上也布满‘蝎影蝥毒’,你只要距离一寸之内,便会染上,何况你的脚已经踹在地上,自会透过你的鞋子,而侵染到你脚上……”李剑铭装作恍然的样子,他又问道:“假如我刚才没有踏在地上,我只站在门外,那你还有什么办法使我中毒?”
摧心毒魔哼了一声道:“我摧心毒魔是弄毒的祖宗,要毒一个人还不简单?告诉你,我另外有一种……”金甲神听他说到这里,连忙Сhā口道:“老弟,你跟他各说些什么?你那绝活何必让他知道呢?尽是拖延时间……”摧心毒魔冷冷的笑了一下,说道:“多过一刻,他的命就短了一截,随他拖延时间罢……”他这话还未说完,即见到李剑铭睁大眼睛,怒吼一声,双掌缓缓推出,右掌一片青蒙蒙的气体翻滚而出,而左手掌心,却现出了一个晶莹流转的红色印子,红光暴射而出……他大声喊道:“赫连兄,留神——”喊声里,他运足浑身功力,推出一掌,左手却飞快地在胸前一掏一扬……金甲神早就注意到李剑铭的睑色已经变成两种颜色:左边脸颊在转红,右边却在转白,他心里一惊,也是提起浑身功力,师门最覇道的“开山十拳”使了出来,闷哼声里,他沉身坐马,连环交击而出——一声有若山崩地裂似的巨大震动,发自室内,顿时整个屋子的大梁被震断,屋顶塌了下来,墙壁也洞穿了,瓦片,灰尘弥漫在室内。
李剑铭在屋子塌下的刹那,倒身纵了出来但他的身子却是一个不稳,摔落地石板地上。
他嘴巴一张,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急骤地喘了几门气,便挣扎的站了起来,但他的脚却软软的,身子都摇摆不定。
他看看迎宾精舍全部塌了下来,灰尘漫天,使得他禁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提起手,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迹,凄凉地笑了笑,正待走回自己室内时。
突地——
一阵尖锐的啸声和轻微的翅膀扬动的声昔,起自空中,他抬头一看,见到自沙尘里飞来数十小小的黑色的虫类,快愈急电似的向自己立身之处冲来。
他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反手至背后拔出长剑,飞快地一挥——只见白光一道,将他的身形紧紧的围住,光圈之外,那许多黑色的飞虫,已经飞近了。
李剑铭低喝一声,飞身跃起,长剑一招“飞星暗渡”抖出无数的剑花,截了上去。
只见剑光闪处,那些黑色的飞虫,纷纷的落在地上,但是却有些仍然高高飞起,扇动着翅膀,停在空中。
李剑铭喘息了一下,身子摇摆不定,他用手绰着长剑,抬头看着飞在他头上的小虫,他身上的汗,已经浸湿了衣衫,但仍然在继续不断的往下流……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一种疲乏的感觉,那一丝痒麻之气,已经在他提起真气,劈出神功时,而迅速的到了他的大腿。
他心里明白自己真气消耗过钜,而且毒液侵入体内,影响着真气的运行,故而现在已不能施出威力最大的一招“落星缤纷”了,眼看着这些小虫,还盘回在头上,也不知是何毒虫?
他正在尽力调和真气,将|茓道闭住,不让毒气很快的蔓延上来时,突地见到那残梁土堆里,钻出了一人,缓缓的走了过来。
他顿时心里大惊,忖道:“金甲神有护身盔甲,我竟然都忘了,待他一走近,那我就完了……”他焦急得两眼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但是却无法可施……眼看着金甲神怒吼连连,在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他突地脑里灵机一动,顿时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飞快地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玉盒,将那半截参王塞在嘴里,盘膝坐好,运起功来。
立时一股凉爽、甘醇的液体,流进肚里,马上变成一团暖热的气团,向四肢百骸散去……正在此时,他突觉头顶啸声一急,尖锐的风声,向他身上刺来——他大喝一声,将心神一分为二,右手长剑抖出一大圈光华,将那些黑色小虫圈在剑光之内,只见剑光倏一暴涨,已将那些小虫绞得粉碎,一片腥血,洒落在他周围一丈之外。
蓦地——
一声长啸里,两道人影自寺外跃了过来,快愈疾风电掣。
风声一停,两个人倏然的直立在李剑铭身外二丈之处,左首一个瘦高者见到他地上的小虫尸骸,说道:“哥哥,这人功夫真个高强,竟会把这种‘蛾蛭’,杀得精光的……”他右首的那个矮胖者,闻言不服道:“这不过是它们的主人已经死了,不能控制它们,所以不能灵活的飞翔,才会这样的,你不看那人坐在地上吗?看来他是已经被咬上了。”
瘦高者一声,辩道:“你难道没看到这些尸骸这人身外一丈,可见他的剑圈竟能达到一丈……”矮胖者哼了一声,说道:“天下还有什么剑法能超过我海南剑派的‘孤独剑法’?”
他这话才一完,便听见一声冷哼,发自那盘膝而坐的中年汉子口中,眼见那坐着的汉子缓缓的站了起来,手里绰着长剑注视着他们的身后左角之处,竟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似的。
他们两人齐都一惊,回首一看背后,见到一魁梧的大汉,带着满脸凶煞愤怒神气,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每一步跨出,地上都留着一个深深的足迹,威势惊人之至。
瘦高者惊诧的说道:“这人内功真个高强,莫不是落星追魂?”
瘦高者不相信地道:“就凭他站都站不稳!”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矮胖者给搁住了,说道:“现在我们跃开,看着他们先斗个胜负,然后我们可收渔翁之利——”说着,他们两人跃了开去站在墙边,看着这边的即起的争战。
李剑铭静静的站着,他坚强的屹立在堂前,等待着那即来的打击,他两眼射出了愤怒的眼光,注视着金甲神,但心里却飞快地忖道:“现在我体内的伤势已被仰止住了,而那毒性也停留在腿上没有上升,只要找个地方,用我本身的真火必能化炼掉这毒——”这时金甲神已经走到距他一丈之外的地方,站定了,没有再向前进。
李剑铭看到了金甲神的左臂,他心里付道:“我原先奇怪我这两种神功合壁,必能产生一种威力无俦的旋力,当之者无不伤残,而金甲神虽有胄甲护身,但也会受伤才对,但他还有力量过来。……敢情他确实是左臂已经折断了,而他也必定受到极严重的内伤,否则他也不会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了——”他正想到这里时,金甲神喝道:“落星追魂你这小子有种,竟在身中无形之毒后,还能发出那种强劲的掌力,你告诉我,那可是落星秘笈上的武功——”敢清他从未见到如此威力的神功绝技,故而也不禁由衷的夸奖了李剑铭一下,同时也想知道这种功夫是否落星秘笈上所有的。
李剑铭闻言后,点了点头,也没有出声。
金甲神怪吼道:“那么你现在把落星秘笈交出来,我可以告诉你配制解药的药方——”李剑铭嗤之以鼻,他不屑地道:“我落星追魂纵横天下,从未受人要胁过的,这点小毒又耐得我阿?”
金甲神道:“你根本不知道,这无形之毒乃是要在一个时辰后发作的,一发作即立刻全身溃烂而死,但在一个时辰内,却没有什么感觉,你现在是死定了,若是你不把落星秘笈交出,跟我换解药方的话。”
李剑铭闻言,心里感慨地忖道:“这人真是贪得很,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要想得到落星秘笈——”他现在根本没有料想到,那站在一旁的黎山双雄,此刻也是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得到落星秘笈,而致於一直在旁观战,欲享渔翁之利。
且说李剑铭冷冷地说道:“你现在看看你自己吧!你已为我神功所伤,左臂都断了,你还想什么落星秘笈?你趁快走吧!否则我照样的要得了你的命。”
金甲神闻言,怒吼一声,跨开大步,便向李剑铭走来——这时,那黎山双雄中的那个瘦削老二说道:“哥哥,这大汉现在要走到蛾蛭的血上了,他不知道这蛾蛭奇毒无比,一染上,将会立即疯狂而死,我们要不要警告他?”
老大说道:“不必了,我看他也是个强敔,不若让他死去为妙,反正那落星追魂已经中了无形之毒,很快的就会死去,现在他的功力必定减弱至还没有原先的一半,我们一上去,定能制服他的。”
老二一听赞道:“哥哥,你真聪明——”老大得意地笑了一笑道:“本来我的脑筋就不错嘛!—”就是他自认是聪明,而至——而海南剑派也从此一级不振,这是后话?
且说金甲神向前跨了两步,已经踏上了那地上的小虫的尸骸上,沾得他两脚都是血腥,但他仍然毫不在意的往前走来——他只走出两步——只听一声痛苦的狂噑发自他的口中,他张开了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一口便将自己嘴唇咬住,咬得嘴唇皮出血,汨汨的流了出来。
他左臂已断,但是右臂却一使劲,将身上衣服撕了下来,露出里面穿着的金色盔甲他用手槌着自己的胸膛,两眼突出,睁得大大的,脸上肌肉在痛苦的抽搐着。
两只脚拼命的往地上踢,踢得地上的石板都碎裂成无数的石块飞起,但他却仍然在踢……李剑铭骇然的看着金甲神,他惊诧地忖道:“这些黑色小虫怎么这样毒?他仅不过走了两步路,便已经中毒,而至於这样痛苦,看来天下的毒物真个不少,而我身上的无形之毒也不知道是否能够驱出体外——”就在他想着这事的时候,那个金甲神却已经全身睡在地上,翻翻滚滚,用力的扯着自己的鞋子,用嘴咬着自己的脚,那条已经断了的左臂,此时在石板上的崎岖不平的棱角上磨得都看到了一根白骨,血肉糊得满地都是,满地的汨汨鲜血,逐渐向外面渗去……李剑铭看得心里发毛,惨然不欲再看,他别转头去,见到那站在墙边的两个人,却依然无动於衷的看着在地上反覆翻滚,惨号悲噑的金甲神。
他心里不禁一怒,忖道:“这两个人的心是铁石做的吗?看他们这付样子,又不知道是那个地方钻出来的野蛮子。”
此时金甲神已经把自己的脚趾头咬了下来,右手的手指,往地上挖下,将石扳挖得一条条的小糟,而他的手指也就变秃了,指甲翻转……一会儿——金甲神声嘶力竭的叫道:“杀了我吧!落……星追……魂,你杀了我吧!”
李剑铭惨然的看着他,咬紧了牙不说话,他简直不敢再看这副惨无人道的情景,他暗中誓道:“只要我不死,今后我碰到弄毒的,我—定要杀了他,毫无怜惜的——”金甲神痛苦的喊道:“求求你,杀了我吧——”但他见到却没有人来杀他,於是他怒吼一声,跃高二丈,整个身子头下脚上的,往地上一撞。
只听“噗”的一声,他已经整个脑盖骨碎裂,惨噑声里死去了,七孔渗出黑血……李剑铭无言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人世间尽有许多事情,是此死还要痛苦的,这种痛苦有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身受者竟宁愿一死,却也不能。唉!但我怎能举剑杀一个像他这种没有抵抗力的人呢?……”突地——他看到那原先站在墙角的两个人,竟跃到金甲神身边,弹了一点药粉在他身上,便弯腰剥起他的金甲来——李剑铭大喝道:“住手——”他神威凛凛的向前走了两步,戟指骂道:“你们有没有良心,眼看他这样死了,你们还要毁他的尸,剥他的衣服——”黎山双雄一听,齐都回过头夹,那矮胖的一个,冷冷道:“你神气什么?你也是马上要进棺材的人,有什么好神?”
李剑铭一楞,继之仰天大笑道:“哈哈,我落星追魂在江湖上只有取人之命,从没有人敢如此狂的,无知小辈,你没命了!”
黎山双雄老二一听,狂道:“小爷没有问你要起落星秘笈来,你倒在小爷面前卖狂,呸!
你已经中了无形之毒,还想活不成?——”他话刚说到这里,李剑铭暴暍道:“嘿嘿,我道你们真个胆大包天,原来是晓得我已经中了毒,哼!小子,你也没命了。”
他双目倏张,神光毕露,瞪着黎山双雄暍道:“小辈!报上名来?”
黎山双雄见到他这等威势,面面相觎了一下,那矮胖的一个说道:“小爷羊宫,系海南黎母峯独孤客之徒,你听清楚了,到阎王老子那儿不要说错了。”
那高瘦的一个,傲然的道:“小爷羊商,你也记清楚点,在鬼门关前等我好了。”
李剑铭此时心里怒极,煞气凝聚眉间,他缓缓说道:“好!你还有没有话说了。”
羊宫说道:“听说你有一本落星秘笈,趁你死前交出来给小爷——”李剑铭点了点头道:“好,我就让你看看落星秘笈——”他这个笈字刚一说完,便大喝一声:“杀!”
喝声中,他飞身一跃拔起空中,手中长剑一招“飞星晤渡”,“嗤”地一声急骤剑啸,长剑颤出数溜银光,剑尖已经罩住两人胸前“天池”“将台”“七坎”等要|茓。
黎山双雄正在骄傲地耀武扬威之际,突地眼前银虹暴涨,胸前已经被对方剑尖罩住,他们齐都一惊。
急忙缩胸吸腹,分向两边撤了开去,身子转侧间,肩上长剑已经撤在手里,只听“呛呛”两声,两双蓝汪汪的闪光,走遍锋,诡绝异常的分刺李剑铭左左一两胁“期门|茓”,的是狠辣非常。
李剑铭一见对方变招迅捷,剑路大异中原之剑法,他哼了一声,手腕一抡一挥,脚下“天星步法”施出,剑上涌出漫天剑气,已将两人圈祝黎山双雄长剑出手,即失敌踪,顿时眼前一花,冷森森的剑气,有若排山倒海似的将他们全身罩住,那股气劲压得他们的鼻孔都几乎透不出气来。
两人心里大惊,不约而同的,勾了一个半弧,反手斜刺一剑,脱出这个无边的光幕里。
李剑铭“飞星暗渡”的变势一出,便已将两人圈住,他待要施出杀手,倏变第六招威力最大的“落星缤纷”之际。
突见两人剑尖同样的刺出一剑,竟从剑上产生两种回旋的气劲来,刺穿自己所布之剑脱身而出,他心里惊道:“海南剑派竟然深懂两仪之理,而创了这么一招绝技,真个不可轻视。”
他立时长剑一收,斜置当胸,左手双指搭处,把剑柄扶正,指向上空,两眼目光炯炯的凝视着黎山双雄,体内真气缓缓的运行,不让脚上毒性往上腾升。
羊宫投来惊怒的一眼后,他摸了摸头上被削去的发顶,脸上颜色顿时一变,他看到了羊商衣衫下摆已被剑刃给截去一块,挂在身上随着风飘来飘去。
他将手中长剑往下一切,唱道:“孤独一剑——”那羊商将长剑往天上一举,接着唱道:“天下之雄——”李剑铭望一着他们两人,脸色甚是沉重,他忖道:“据黄伯伯在古洞中说过,我的‘追魂十二巧打’是由海南剑派的剑术脱化而来的。
而海南剑派的剑术一向是以凶狠毒辣,诡异怪绝为宗,而且他们对於毒药也都甚是擅长,现在看他们的这两枝怪剑,竟然是浸过毒的,而且纤薄小巧,甚是能够发挥他们的威力……”这时羊宫手中长剑横横一削,唱道:“剑光飞闪——”羊商将长剑往下一削,唱道:“武林俱寒——”“寒”字一完,两道蓝色光芒,经天而起,半空之中,两枝长剑一个交击,“呛”地一声轻响,无数的蓝花倒洒而下。
李剑铭突觉当空一阵腥风,蓝光闪处,重逾泰山的压力,压了下来。
他大暍一声,长剑斜斜一举,“剑定中原”之式发出,剑尖所指之处,那无匹的压力分向两边压下,打在地面之上,顿时石板面上一片灰粉,深深凹进数分。
而他的剑尖也一连的点在对方两枝剑上,两人的身子立时向上一弹,分跃在地上,距离李剑铭约五尺之外站好。
羊宫脚才落地,便长剑轻挥半弧,整个身子滑向右边游走,而羊商也是轻挥半弧踏着碎步向左边游走。
两枝剑合成一个大的圆弧,顿时光芒一合,便将李剑铭罩在里面,剑上蓝色光芒吞吐之间,丝丝之声,响自四处八方,空气中一股股的气旋,回旋激荡。
李剑铭长剑连连刺出“飞星暗渡”“星月争辉”两式,一十八个剑式,已自将己身护住,将剑芒挡出六尺之外。
他心里惊惕着对方的剑上所涌出的束缚之力,竟是如此强韧,故而体内真气源源而出,长剑庄严肃穆的使出落星九式之绝顶剑学。
一刹那间,他已继续使出第三招“云星闪烁”,至此,剑势已将两人的身子围住,圈在他的剑光之内。
他“云星闪烁”已经使用,正待使出第四招时,突地小腹一痛,丹田之气顿时受阻,毒气蔓延而上,因而他的剑势也是一顿——黎山双雄剑法虽是厉害,奈因本身内力不够,根本不能发挥“孤独剑法”之威力来,故而十招一过,便觉得滞手滞足,手中长剑未能使满一招,只得护身自保,因而这“孤独剑法”虽是厉害,但却受制於落星九式的开头的一二招,这若是孤独上人来此看了,非要气得吐血不可。
要知这孤独上人,乃海南剑派数百年来的唯一奇才,他天资颖悟,而又嗜武若狂,故而能够以坚定的毅力,将海南的剑术,习得炉火纯青,而更青出於蓝。
待到他掌有海南一派后,曾来中原擦到落星天魔,两人在衡山之顶决战两日,孤独上人方始垂首下山,但他的身上却没有带上丝毫伤痕,故而江湖上只知道他是落败了,但都不知道他在第几招上落败。
因为向来找落星天魔斗剑的人,也都是身受创伤而回,唯独孤独上人竟全身而败,故而海南一派之剑术,遂此更为人所知。
逮至各派围攻落星天魔时,亦曾邀他参加,但是他却推辞不应,未到中原来参与此一盛事。
其实那时他却正在五指山上苦思破解落星九式之剑法,故而直到落星天魔失踪之后的数十年,他都没有到过中原。
后来,他确实创下一手“孤独剑法”,为了专门破解落星九式之用,他死后,将门派之掌门交给黎山独孤客执掌。
而黎山独孤客也就将这手“孤独剑法”加上一着双人合练的剑阵,盖此种“孤独剑阵”双剑合璧,则能增加更大的威力。
不过黎山双雄的功力浅薄,根本不是李剑铭的对手,本来用来尅制落星九式的剑注,竟反被落星九式尅祝他们在李剑铭长剑之下,脸色都变了,正在懊悔着两人的卤莽,以至於现在骑虎难下,被困於对方剑圈之内。
但突地觉到束缚一松,对方竟然无端端的一顿,空门立时大露,剑光也是一敛。
羊宫一向聪明鬼诈,他看到李剑铭眉头紧皱,嘴唇紧抿,满睑痛苦的表情,他心里一喜,忖道:“他身上的无形之毒此刻大概已经发作,故而才会如此。”
於是他闷声不响的斜兜一剑“海蝠翻翅”,手中淬毒蓝剑,滑一半弧,走偏锋的刺到李剑铭足太阳膀胱经的“上胶”“下胶”两|茓,左手挥掌拍向李剑铭背心“命门|茓”。
而羊商一觉剑势一松,於是他也是一招“海蝠敛翅”,剑走轻灵,刺到李剑铭足阳明胃经上的“天枢”“外陵”两|茓。
李剑铭小腹一痛,头上一晕,剑势立时一慢,他仅停了一下,便觉两缕剑风,袭到自己身上,形势甚是危急。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吸了一口气,怒吼一声,上身向右一侧,长剑“刷”的一剑“无常倒头”反撩后面来剑,左手掌劲凝聚掌心,住外一抡,拍向羊商头部“百汇|茓”上。
“啊!”一声惨叫,发自羊商口中,他的手中长剑刺在李剑铭胸前,顿时一折为二,而李剑铭拍出的一掌,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他的头上,直把羊商整个天灵盖都拍得粉碎,登时倒地了帐。
而李剑铭的股上,也被羊宫手中长剑刺中,痛得他闷哼一声,“无常倒头”的剑式一兜一撩,已将羊宫长剑格飞。
他一个反身,咬紧牙关的,欲待手刃羊宫,但他方一回身过来,却深深的震慑住了,他两眼瞪得老大的,看着一幕惨景。
原来那羊宫长剑一出,已经快若迅风的刺中李剑铭后股,而他的左手一掌,也正好打在李剑铭背心之上。
那知他手掌运足功力拍下时,却正好拍到了李剑铭的软铜甲上,那根根的利剌,深深的刺进了他的手掌,而那原先沾上的“蝎影螯毒”,却趁着他手掌拍中的刹那,传到了他的手掌里。
一阵酸麻掩过了他的手掌刺穿的痛苦,他的左手立时麻木起来,“蝎影螫毒”循着他的血液,很快地往心脏流去。
他左掌一麻之际,手中长剑已被李剑铭格飞,待至他方要退后时,突地左臂痛苦酸麻之感觉使得他全身都动弹不得。
他拿起左掌一看,只见上面无数的小孔,从里面流出紫黑色的血液,而整条左臂立时变为墨黑,肿大得像冬瓜似的,浑身骨骼好似被人用小刀挖刮一样,而又好似无数吸血小虫爬进他的心里……他恐怖地张开了嘴,急促的喘着气,豆大的汗自他头上滴落,脸上青筋一根根的崩起,他颤抖着道:“我……我中毒了,我……”他一个矮胖的身子,尽在哆嗦着,嘴唇立时变成紫色,两眼射出恐怖,哀求的眼光看着李剑铭,他举步艰难地颤声道:“救救我……救救我……”他向前走了二步,便双腿一软,摔倒地上,但他仍然颤声喊道:“你救……救我……你也中了我的‘蝙|茓之毒’,我……我……有解药……”李剑铭望着他那火红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我也没有解药,这并非是我自己下的毒,而是摧心毒魔的‘蝎影螯毒’。”
羊宫哑声惊恐地喊道:“啊!‘蝎影螯毒’……”他说到这里,便狂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垂首死去了,他的两只手,硬生生的挖进了石板内,左臂紫血仍然有若泉涌似的,汨汨冒出……李剑铭看到地上有着一截舌尖,他悚然忖道:“他竟是受不了这毒液攻心的痛苦,而到啮舌而死,看来毒性真强。”
他这个念头才一想完,突地股上被刺伤之处一阵麻痛,夹着腿上的一阵入骨的刺痛,使得他站都站不稳了,一跤便摔倒地上。
他知道自己藉若抑止毒伤的参王的功效,已在自己一连串搏斗之后,血气运行过速而至仰止不住,让两边毒血冲了上来。
他喃喃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慧妹呀!雪红呀……”於是他体内两股毒性一阵冲激,使得他失去知觉了。
他倒在地上,手中的长剑已经被压得一折为两断,掉在他旁边。
地上倒了三具尸体。
如果连他算在内的话,那么该是四具了。
但是他会死吗?
我想他是会死的,因为他身上已经中了“无形之毒”和“鳊|茓之毒”这两种却都是天下三大毒类的一类,中者无不立即死去的,他能免吗?……※※※彷佛是很久很久了。
又过了一会儿……
李剑铭终於从一个恶梦里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小腹之处,有一团冰冷的东西,阵阵的寒气从肚脐处透了进去,到了丹田,与腹中燥热的真气凝聚在一起,很是舒适。
他闭着眼睛,浮深的呼吸了一下,立时,一股潮湿而带有些微香气的空气,涌进他的肺里。
他诧异地张开了眼睛,只见他是睡在一周四面都是石壁,关得密不透风的土房子里。
他转动了一下身子,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怎会到这里来呢?”
他想了一下,方始想到自己是在圆通寺里,和那金甲神,摧心毒魔拼斗时,中了“无形之毒”,后来又被毒剑刺伤,中了什么“鳊|茓之毒”,而至於昏倒过去。
他诧异地想道:
“我不是中了两种巨毒吗?怎么不会死?难道他们的毒物对我失效了不成?而参王竟也有如此大的功效?嗯!奇怪!”
他想了一下,觉得小腹有一团冷气,於是他伸手摸了一下,发觉到正是那刘雪红送给他的碧绿玉马,此刻因为裤带松了,所以掉落在肚脐旁。
他将玉马拿在手里,竟又觉察不出里面有什么冷气透了出来,他详细的端详了一下,发觉这个玉马腹中竟然是鲜红的,好似装着什么液体似的,在幌幌荡荡,他想道:“我一向都没有注意这玉马竟然是腹里中空的,但这马腹中,为什么会有红色的液体呢?”
他正好想到这里的,突然小腹燥热之气上涌,一团麻痛的感觉迅速的布满了小腹,他心中一惊,赶忙跌坐地上,盘膝运功,抑止毒性窜动。
他舌抵上颚,意守丹田,一股纯阳真气,缓缓的升起,行遍四肢百骸,然后将小腹的那股毒性抑下,逼在小腹之一角。
他重重的呼了口气,方待站了起来,但是那毒性又冲破了真气,向四外散了开去,赶忙又运气逼了回去。
就这么一下,使得他想到了一件事,他忖道:“原先我有玉马放在腹上,不须运功抑止毒性蔓延,但是现在一放松,毒气在小腹中又窜散开去,而且现在好像两种气性凝合在一起一样,竟且更加厉害……”於是他拿起玉马,又放置在小腹肚脐之处,缓缓的将真气运回丹田,看看有何发展。
玉马放在腹上,便立即寒气大发,向腹中透去,而他也觉察到腹中的毒气,一缕缕的从皮肤中透出,彷佛是被玉马吸去一样,又彷佛是被玉马抑住在腹中,这连他都搅不清楚。
他好像觉得没有什么不适了,於是他这才站了起来,打量了这四周一下。
他只见这屋子的四角播着许多封好的罎子,地下阴湿得很,石板上都长了许多的苔藓,黑黑的一大片。
地上摆了一块木板,木板头边Сhā了一束香棍子,香灰散落在地上,室内空气仍然是有一股檀香之气,头见这并不是很久的事。
他走到角落里,看到了那些罎子上面贴着封条,写着某某和尚的法号,显然这里面是装着骨灰的。
他呸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真晦气,竟然把我当作死人一样的,放在这里。”他想了想,忖道:“那么,这里是庙寺了,我且上去看看。”
于是,他掀开了门板,探头出去看了一看,见到顶头之上,有一个窗子似的,好像紧闭似的,旁边都留出一条缝来,但却没有什么光线透过来来。
他忖道:“看这样子,这该是寺里的地下室了,而且现在大概已经天晚了,所以连光线都没有,幸而我久居洞|茓之内,夜眼早巳练成,才能看得清楚,这顶离这儿大概五丈左右,我倒还可跃上去抓住顶上的一个铁钉,再揭开盖子出去。”
於是他一提气,拔身一跃,便待抓住顶上的一根铁钉。
但是,他身子才跃起仅三丈左右,便觉小腹一震,整个五脏六腑都好像翻转过来一样,一阵剧痛刺入骨髓,丹田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来了,直向四处窜去。
他“哎哟”一声,便摔落下来,跌在潮湿的地上,摔得他眼前金星直冒。
他吭了一声,便用力盘好双膝,行起坐功来,但是,此时那原先的一股纯阳真气,再也不能凝聚了。
他觉得身上的腑脏都好似被毒性侵蚀了,而丹田中的真气循着经脉窜去,滞留在那儿,收都收不回来。
他缓缓的吸进空气,尽力的想将这些窜散的真气凝聚在丹田之中。
好一会——
他全身都出了汗,湿透了衣裳,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落,流过了眉毛,渗进眼里,使得他觉得一阵刺痛。
他悲哀地往木板上一躺,曲时作枕,望着顶上,他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忖道:“我现在已经完了,一身的真气,再也凝聚不起来,现在我能够发出的内力,仅不过是原先的二成而已,若是出力过度,我又将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这毒物好毒呀!竟然深聚在腹中,将经脉都塞住,以至於现在真气涣散,再也收不回来了,现在我又由不平凡的人,而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了……”一念想到这里,他痛苦得两手握紧,牙齿将下嘴唇咬住,竟禁不住呻吟起来。
的确,一个不平凡的人,若是在一刻之间,突然觉得自己已丧失了那分力量,而变成平凡的人,那他真好像觉得生命破剥夺掉一样的悲痛,他一定会痛哭失声,哀号着自己的不幸,除非他具有非常坚忍的毅力。
李剑铭就是如此,他遭受到许多打击,许多磨难,但他却从未哭过,他咬紧了牙关,忍受着命运对他的鞭挝,将眼泪吞回肚里,故而他能从几次死亡的边缘里,逃出了生命,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但是,现在他又失去了他那不平凡的力量,他要忍受着这种得而复失的痛苦,以及身体上的伤痛。
他痛苦地忖道:
“我现在虽然体内的那株参王的药验没有消失,但是尽在毒性的威力之内,根本不能回聚丹田,否则若有一人,以无上的功力,使我把毒性驱去,那我的内力,将更为精纯,只是现在那里有这种人呢?”
他躺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样不是个办法,所以他站了起来,打量了四周的墙壁一下。
他摸了摸壁上厚厚的苔藓,用手掌刮下一大片来,看到了石壁,以及壁上的石质,他用手指压了压,一出劲,便挖出一块碎石来。
他忖道:“现在我若跃高一丈多,然后用手指Сhā进壁里,那么只要运换几口气,便能够到顶了,幸好这个墙壁年代过久,而且石质变质,所以能够用手指Сhā进壁里……”他想到了这里,抬头望了望头上,打量道:“这段距离,大概还可以勉强上去,不过也许要先调息一下,让这些残余的力量,凝聚得更加多些……”於是,他盘膝坐在地上,又用起功来。
好一会,他吁了口气,站了起来后,摆好架式,轻喝一声,整个身子拔起一丈有余。
趁若身子将要落下之时,池右手五指箕张,一出力向壁上Сhā去。
只听噗的一声,五指已经Сhā入,他的整个身子挂在墙上。
他吸了一口气,势子毫不怠慢,左手伸出,又同样的Сhā进壁里。
如此一连换了几口气,他终於到了顶。
他仅仅上升了这么段距离,便气喘连连,头上汗水不住下滴,他悲痛地忖道:“我刚才只要一纵,便可达六丈之高,现在这五丈的距离,竟使我累成这个样子,唉!……”他挂在墙壁上休息了一下子,便右腿一出力,身子一个荡动,便将盖在顶上的一块木板踢开。
“叭哒”一声,木板倒翻而起,淡的清光映了进来,风,也呼地一声,钻了进来。
李剑铭一个翻身,便跃上了地上。
他扬起了手臂,深深的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然后把盖子盖好,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他见到这是寺内的空院里,旁边一大堆柴,左侧是一间毛厕,看来这倒是个柴房。
於是,他走出了柴房,抬头望了望天上,只见有几颗星星,偶而透出了云层,露出一些微弱的光芒。
天上,一片片的雪花,飘落在地上。
飘落……
在地上……
他忖道:
“我是今天上午昏迷过去的,难道已经过了五个时辰了吗?现在看来来都快子时了……”他这个念头没想完,见到一个黑影碰碰撞撞的走了过来。
他只见是个小和尚半闭着眼睛,右手拉着裤子,左手掩着衣襟,不让寒风吹进怀里,耸起个肩,冲了过来。
他一面走,一面嘴里嘟嚷道:“今天多喝了几杯热茶,便把尿都急出来了,真他妈的,这么冷,还要从热被窝里钻出来上毛厕。
真他妈的那些混蛋,有夜壶也不借一下,说什么撤一泡尿要交十个铜板给他,那有这样敲竹杠的,明天我找个石头,把它敲坏了,我们谁也别用……”他说到这里,突地肩膀撞上一人,他眯开了睡眼,说道:“那一个师兄也来上毛厕……”他这个厕字还未说完,便看清了是一个中年的大汉,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认得这正是和老方丈下围棋的那个李施主。
所以他立刻堆着脸笑道:“李施主,你上厕……”他说到这个厕字时,突地想起昨天下午,正是自己把已没有呼吸的李拖主的尸首放在地下室里,而这时怎又会看到了呢?
他顿时脸色大变,吓得一阵颤抖,两条腿登时软了下来,他颤抖地道:“阿弥陀佛,观世音佛,如来佛,我的弥勒佛,我的地藏普萨佛,你把这个鬼抓回去吧!你们保护我……”他的牙关直在打战,因而说话根本不清楚。
李剑铭静静的站着,看看面前这个小和尚在搅什么鬼,他又好气又好笑道:“这真是迷糊蛋,竟把我当起鬼来了,或且看他到底怎样。”
且说这小和尚一见念佛竟失了灵,於是他吓得双脚都软了下来,他双膝一跪,哀求道:“鬼爷爷,鬼施主,鬼大爷,鬼老子,你饶了我吧!我只前天偷喝了半口狗肉汤,不!只用舌头尝了一点………鬼祖宗,鬼施主,你饶了我,你要抓我,先抓慧根师叔,是他杀的狗………”李剑铭一听,嘿了一声,一手就把这小和尚后领提了起来。
那知小和尚身子一被提起来,身上便滴呀滴的,漏出水来,李剑铭一看,见到地上一大堆尿,敢情是小和尚吓得把尿都吓出来了。
“鬼大爷,前天我把你拖到了地下室……”李剑铭道:“你说前天,那么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小和尚颤声道:“今天是初二了。”
李剑铭失声道:“初二?糟糟!那青衣人约我………”於是他把小和尚摔在地上,跃起出墙,去赶那青衣人的约会去了。
而这个小和尚,竟然吓得过度而至於昏过去了。
雪,停了。
风,静了。
月亮,从雪朵后探出了笑睑,俯视着这银白的世界。
淡淡的光辉,好像水银似的,流得满地都是,远望过去,一片皓白。
这时,从远处缓缓的走来了一个人,他的影子,被月光拖着长长的,倒映在他背后,一步一步的踱了过来。
他的身影修长,步履从容,看去甚是飘逸,潇洒,但只可惜他的脸上蒙着一条面巾故而根本看不出他的面貌来。
他走近了这个土堆后,站定了身子,四处打量一下,喃喃道:“人呢?”
他摸了摸脸忖道:“幸好易容药没有掉了,所以才能回我本来面目,等下我可揭开面巾和他认识……”他这念头才一想完,便听见一声琴声响起。
在黑夜里,这声琴声听来更是清晰,但是他却分辨不出,这暗中弹琴的人,倒底是在那里。
因为这响琴声彷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彷佛是近在眼前一样。
他正在感到奇怪,想去找找弹琴者是谁时。
一声冷峻的声昔道:“你可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道:“是的,不错,尊驾何人?”
那声音哼了一下,说道:“你且听我一曲琴音,然后你才有资格问我是谁?”
李剑铭一听,也哼了一声道:“我落星追魂什么都不怕,还在乎你什么琴声不成?你弹吧!”
他傲然的说道。
暗中的那人冷冷的嗤笑一下,便没有听见声音了。
李剑铭正在想为什么没有听见声音之际,突地,一缕细微有如蚊叫似的轻响,从那远远的天边响起,接着婉转柔和的琴声,有若仙乐似的,从空气中飘了过来。
那股温柔的琴音,彷佛化为情人的细语,使得他眼前一变,好像是处身在当年,和公孙慧琴在金龙堡里的情景一样。
公孙慧琴深情款款的对他说着多少情话,那一缕缕的情丝,从她的眼睛里射出,缠在他的身上,缠在他的心上,使得他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尝到了女性的温柔……倏地——琴声一变婉转之音为哀怨,伤情,那缕缕的情音,从琴弦上飞起,传进李剑铭耳里,有若冷冷的恶语似的。
他仿佛看到公孙慧琴受到重伤,倒卧在雪堆里,一片鲜血,染红了她的存身之处,她在呻吟着,在哀号着,在企望着他去救他,企望着他给她温暖,让她临终之前能够安然的躺在他的怀抱里。
但是——
他却根本没有想到她,只想到了另一个女孩子,眼看着她眼睁睁的喘着气,流着血,顾都不顾她的死活……因而她呻吟着骂着他的薄幸,骂着他忘了以往那些甜蜜的情景,骂看他狠心………他到此不禁痛苦地喊道:“慧琴你在那里?你在那里?我没有忘记你,我要去救你……”但他一这样叫,另一个美丽的影子,在他面前跳动。
那是刘雪红呀!那个痴心的女孩子,为了他而被削发为尼的女孩子。
她跪在蒲团上,两眼含着泪水,在低头为他祈祷着平安,两手数着念珠,过着那古佛青灯的寂寞日子。
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她头上青丝尽去,上面有若六个鲜明的戒迎……他哀伤地叫道:“雪红,雪红呀!你不要那样,我马上会去救你的……”倏地——彷佛他的父亲,带着满身的血迹,流着血泪来到他的面前,戟指骂道:“不孝的逆子,我为你而牺牲了我的生命,而你却只顾想到女人,根本没替我报仇。
你想想我好痛呀,我身上都是伤痕,我从深崖上跌了下去……”他哭着喊道:“爸!爸!你原谅我!”
他全身扑倒地上,泪痕湿透了面巾,他用手把它扯了下来,低着头哭泣着。
琴声一个转折,已变成高昂激厉,彷佛无数的铁马金戈,在战场上冲杀着,一片喊杀之声,马蹄翻飞,带起一大片血肉,旗旆在阳光下,急骤地移动着。
鼓声隆隆的急响,无数敌人的长戈Сhā进了军士的胸里,接着一片哀号……他两眼泪珠涌出,全身都在颤抖着,热血在急速的沸腾着,心脏加速的跳动,他喘着气,跑上前喊道:“杀!把敌人杀退,还我大汉江山………”倏地眼前一变——一片荒凉的沙原,一片白骨,一片……自己的亲人已经死去,家园已经破碎………他大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跃起高高的,摔落在土堆上,昏死过去了。
琴声,停了。
—声叹息的声音………
一个窈窕的影子,从土堆后走来………
于是——
接连着一声惊叫。
於是——
又停了。
夜色浓了,更浓了………
一片乌云,飞了过来,掩住了月亮。
顿时,大地又是一片黑暗。
寒风呼啸而过………
野犬狂吠着………
树枝颤抖着………
※※※
黄昏。
炊烟缕缕的,自每个屋顶升起,袅袅的扭动了几下身子,便随着凉风飘荡开去,以至无影无踪………接着,又是一缕缕的升起………飘散开去………飘散………屋内,已经点上灯了,照耀着大地,一片光亮,情如白昼。
大厅,一个长者手里捧着一杯茶,正在和一个年青的书生在谈着话。
他说道:“早晨据阿福到圆通寺里探听消息的结果,那落星追魂已经失踪了,寺里一个小和尚说,他步子跄踉的走出了庙门后,到现在还未见回来,恐怕十有九的是死定了。”
年青书生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可不一定吧!他身怀绝技,怎会这么容易便死去呢?”
老者道:“老弟!你这就不明白了,要知那摧心毒魔的毒功,天下闻名,中之者无不当场毙命的,何况又加上三十年前那已名震江湖的金甲神,以及海南剑派的两个能手,他还能不中毒死去?除非他已修成了活神仙,否则他决难挡得了这四个高手的围攻的。”
年青书生问道:“据你说那圆通寺里的迎实精舍,已被一种不知是何名的掌功震塌的?”
老者道:“嗯!不错,那些和尚挖出来一个尸体,见到已是全身骨骼,都根根折断,尤其是有一股焦臭之气传来,生像被烧过一样,而落星追魂并非以火器而闻名於世,故而我敢说那是一种威力极大的神功。”
年青书生皱眉道:“天下的各种神功,如佛门的菩提神功,以及道家的一口先天真气所凝聚的罡气功夫,还有本派的‘烈阳功’,等等,都不是能发出本身真火,而致於摩擦空气,产生热力,而致震死的,那他的功夫是那样精深?威力竟如此之大?”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你说他中了摧心毒魔的毒呢?”
老者喝了一口茶,说道:“江湖上谁都知道摧心毒魔的毒功厉害之处,故而大都不愿惹他,而他也就更加骄傲自大,自以为功夫高明,所以身上常带了一块五毒门的令牌,那面令牌上面镌着保有人的姓氏,故而晓得他是摧心毒魔。”
年青书生诧异道:“五毒门?怎么我从未听过有个什么五毒门呢?”
老者道:“当年我行走江湖之时,曾听过在苗疆一带有个五毒门,后来不知怎么迁到秦岭去,以后江湖上就很少看见过五毒门的弟子了,若非看到那面银令牌,那我也不知道摧心毒魔是五毒门的。”
年青书生点点头,又问道:“那么金甲神和那两个海南剑派的,你又怎么晓得呢?他们也是被落星追魂掌功震死的?”
老者道:“那金甲神为河套天娱官的守宫四大神魔之第一位,身穿一件金甲,神威凛凛,三十年前曾出现过江湖上数次,享有极盛之威名,不料这次却死得这么惨。”
年青书生道:“怎么个惨法呢?”
老者道:“他的整个头颅都破碎了,而左臂整个臂上的肌肉都磨光了,只剩下一条白骨,全身渗出紫黑色的血液,唉!真是惨极了。”
年青书生道:“这么说,他是中毒而死的了?”
老者点点头,说道:“岂但他是中毒而死,那海南剑派的黎山双雄,也都中毒而死。”
年青书生一声,睁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他们也是中毒而死?难道落星追魂也擅用毒不成?”
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到现在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们两人,一个是手上中毒,另一个则是整个天灵盖都被劈碎,身上也是渗出黑色毒血……”年青书生道:“那么地上都是毒血,碰上了岂不是会中毒?”
老者道:“老弟,你说的不错,圆通寺的和尚,为了收尸,一连死了八个人,方始把那些人火化了。”
年青书生道:“那么落星追魂怎么了呢?”
老者道:“当时落星追魂已经没有什么气息了,所以和尚们就把他抬着放在以前堆骨坛的地下室里,预备第三天再葬,但不料他又活过来了,却几乎把一个小和尚吓死了,到现在将近五天了,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
年青书生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他就在五天前的那个晚上走出寺外,便没有下落了?”
老者说道:“以后就根本未见他的踪影。”
他捧着茶杯,凑到嘴上,喝了两口茶后,又继续说道:“就在他失踪的次日清晨,少林掌门,率领慈字辈的老和尚,来到圆通寺去找落星追魂,但已经找不着了。
所以他就令他本门弟子,那金龙堡的堡主俊郎君打听落星追魂下落,一连两天,诸葛辉雄派出两百余名堡丁,都没有找到有关落星追魂的丝毫下落,所以只得回到少林去了。”
年青书生道:“这些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老者呵呵笑道:“我什么事情不知道?你要知道我的绰号叫做顺风耳呀!何况我是圆通寺的大施主,问个一两件事,怎会不知道呢?”
年青书生道:“你既然无事不知,那么你也知道落星追魂的出身来历!让我听听。”
老者一听,张开了嘴楞了一下,尴尬地道:“这个……”年青书生哈哈笑道:“这下可给我问倒了吧!哈哈。”
老者将茶杯放在茶几上,手捻长髯,说道:“嗯!你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是很难的,天下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有些人说他姓李,有的说他姓黎,有的见到他是年青书生,有的说他是中年大汉………总之,他的本来面目倒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一个人真正晓得的,当然他的来历也没有人晓得了。
不过!依我的猜想,他跟那五年前失踪的巧手追魂是有些关连的。”
年青书生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下你这块金字招牌,可是砸定了。”
老者大笑道:“砸在你点苍掌门人谢宏志的手里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人老脸皮也老了,再也不会红了。”
“点苍掌门也完了,天下的武林将都知道,落星追魂向点苍掌门挑战,而点苍掌门却龟缩起来,不敢应战,也不知道会把我说成怎么一个人了,唉!初进中原就是如此,真个痛心之至……”他黯然的低下头,重重的在腿上拍了一下,好像很是遗憾一样。
老者闻言,安慰地道:“我说掌门人呀!你也不必难过,现在落星追魂若是死了也罢,若是不死,那么以后尽有机会找他的。
何况你现在是为了救一个人而致於失约,这有什么关系?”
谢宏志道:“我这次施出内功,替公孙姑娘疗伤,幸而她曾服用我‘钟灵石|乳’,所以我真气消耗的较少,只要七天就能够恢复过来,否则到了现在还不能好呢!”
老者道:“老弟我佩服你,这么年青就内力这等浑厚,怪不得能当点苍掌门了。”
谢宏士谦虚道:“那里,老哥哥你说的太客气了,我这次来到中原竟然空手而回,真是非常遗憾——”他话还未说完,老者一脸正经的说道:“谁说你是空手而回?”
谢宏志一楞,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呢?”
老者道:“你这次来到中原,至少可以得一个美人的心,公孙姑娘又是美丽,又是贤淑,足可以当得了掌门夫人的大位了。”
谢宏志一听,脸上顿时一红,他连忙制止道:“老哥哥,你别瞎说好罢,给公孙姑娘听见了可不是………”他话未说完,老者哈哈大笑,打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呵呵,现在还未成亲,倒先怕起夫人来了,真个是标准丈夫!”
谢宏志脸上挣得通红地,轻声道:“你说话小声点好吧!我们根本没有这事,你这样说……”老者道:“我这样说怎样?昨晚你吹了一晚的箫,难道我不知道你的心里的念头呀!老弟!
要知道这种事,你老哥哥可是过来人,对於你们这些年轻的人,心里所想的我还不知道吗?
你还想骗得过我?”
谢宏志道:“我晓得也骗不了你,不过我虽是很有意思,但公孙姑娘……”老者一听,说道:“老弟!这你就不对了,你不去追她,难道还想她倒过来求你不成?”
谢宏志两眼望着前面,茫然的说道:“这不是这么说,我对公孙姑娘非常佩服,而且非常尊敬,她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仙子,是一个纯洁而美丽的仙女,我仰慕她,但是我不敢接近她,因为我仿佛意识到她已经有了爱人,而且她又是那么的专情,那么的………”老者摇摇头道:“好了,老弟,你别再说这话了,我告诉你,依你这种想法,你永远都得不到地,你一辈子光棍定了。”
谢宏志两眼疑惑地看着老者,问道:“这话怎说?”
老者大模大样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说道:“现在你乖乖的听着——”谢宏忐睑上带着企求的脸色望着老者,神情甚是焦急。
老者用手拂了拂长髯,咳嗽了一声道:
“女人,本来就是女人,她是被人爱的,而不是被人了解的。你不能把她当做天上的仙女,你不能幻想她是多么的高贵,多么的伟大,多么的纯洁,而致於连碰都不敢碰地一下,连望都要站在远远的地方望她。这样,你心里的自卑感加深了,因而也就愈增加对方的高不可攀,到最后,你仍然是你,你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她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里。”
谢宏志摇摇头道:“难道女人不要人尊重的吗?”
老者说道:“谁说女人不要尊重?我只是说你要拿她当一个女人来爱她,而不要拿一个神来看她,因为这仅只是你的幻想罢了,而幻想永远不能实现的,若是你不脚踏实地的去做的话。”
谢宏志想了想,又说道:“我初下点苍,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接近她,怎样才能跟她在一一起玩玩,而她对我也是好像冷冷的,只不过偶而带上些笑容……”老者闻言,说道:“嗯!这就对上了,你要知道女人本性里,对男人都有一种防范的心理,恐怕男人与她接触,会不怀好意似的,所以只得装成冷冰冰的,把本来的面目上,蒙了一层矜持的外衣,等到她与你相处久了,她晓得你的为人,晓得你不会对她有什么危险了,那么,她自会把这层矜持的外衣脱去,露出真面目………”谢宏志问道:“要怎样才能让她如此呢?”
老者道:“你别急嘛,让我慢慢的告诉你。”他深深的呼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情感是由相处中产生的,的确,时间是产生情感的第一要素,而且时间也是培养感情的唯一法宝,要经得得起时间考验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老者说完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谢宏志问道:“老哥哥,你有什么伤心事?”
老者似乎沉湎于往日少年时的情景里一样,他茫然了一下,轻声道:“往事不堪回首,旧梦已经成空,唉?挽不住那逝去的韶华,带不回昔日的欢乐……”他说到这里,方始悚然一惊,说道:“啊!你说什么?”
谢宏志见到他这样子,心知他必有一段伤心的往事,故而才会如此失神,闻言仅笑了笑,说道:“没有什么,你继续说罢!”
老者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老弟!要知人生亦只不过弹指而过,你须要把握现在,来好好的享受你的生命,不要让欢笑溜走,不要让爱情在你一个疏忽之际走得无影无踪。
要知道:少年人追求爱情,老年人回忆爱情。
你若是现在不去追求的话,那么你在老年时,便没有什么可以回忆了,那时,你才会为现在在的浪掷生命而感到悲痛……”谢宏志看着他,点了点头,彷佛他已经能够了解到这句话里的真意似的。
老者两眼茫然的望着前面,轻声说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乾,数十年来,我已经了解了真正的感情,但我却再一次空忆逝去的感情了……”他两道深沉的目光,自言自语地说道:“……当时,又岂不是我……,红姑怎么会这样……对我……,但你可想到我等了你二十多年……,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他说到这里,老泪滂沱,用手掩着睑,哭泣起来……谢宏志看到他这样,他只怔怔的凝望着他,彷佛自己心里受到什么感触似的,他轻声吟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乾……”他想了一下,失声道:“啊!原来爱情是如此的辛酸呀!是如此的苦……”“是的!爱情本来就是一杯淡淡的甜味后带了浓浓的苦味的苦酒,老弟,你怕尝吗?”
“不!我有这个勇气来尝尝它——”谢宏志坚决地说着。
老者端起了茶说道:“我祝福你乾了这杯苦酒后,能觉察到里面的甜味——”谢宏志也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说道:“我相信这股甜味能够供我一生来品尝。”
老者朗声道:“对!没打苦的,那能尝得出甜味?何况这是能令人深深沉醉的芬芳的醇酒呢?老弟,来!我们以茶当酒干杯。”
说着,他们两人将杯子里的茶,一乾而荆谢宏志皱了下眉头道:“茶叶也吃在嘴里,真是没味——”老者拂了拂颌下长髯,把须上茶水拭去道:“我吃了廿多年的茶了,每次都连茶叶都吞下去,也都没有什么感觉,你还怕什么不好吃。”
谢宏志看着他这样,心想道:“这老哥哥真个乐天,刚才他还那样凄苦,为以前的往事,而悲伤着,但现在例也好好的,看不出来。唉!时间也可以磨炼一个人的性情,也只有时间才能使得一个人逐渐成熟,不仅思想上或者身体上。怪不得师父他们能够心若死水,从不为任何惊心的大事情,而致激起波澜,因为他们的理智已经完全控制感情了,阅历经验增多了,对於世事的看法自能漠然……”他好像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在山里看着白杨,听着流水,傍着青柏的小孩子了,他不会再吹着箫,逗着那里的小动物玩的小孩子了。
他高兴地忖道:“我已经十八岁了,我长大了,至少,我已摸到了人生的门边……”他继续忖道:“那么现在我也了解他的心情了,以及他为什么叫做刘忆红的原因了,原先我还奇怪为什么他取了个女人的名字,原来是如此………”人,往往是如此的,当—件偶然的事到来时,或者他经过某一个时期时,他会感触到自己在这刹那间成熟了,长大了,不再像以往那样幼稚,因为,整个的人生观也将因而改变。
刘亿红说道:“现在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先告诉你,若是你要想得到一个女孩子的欢心,你必须先要使她不讨厌你,以后使她对你发生好感,再其次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自然情感产生了,这是一般所谓的程序了。”
他望了望谢宏志,继续说道:“不过,往往一对男女会在一种特殊的情形下,发现他们彼此相爱了,这根本没有经过时间,以及一般普通的‘程序’,只是双方心灵感应……”谢宏志问道:“就是双方一见面,心里自会有一种突然的情绪产生,而致於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心弦的最好的弹奏者。而第一面的印象,是非常重要,仿佛有一种很久就已经认识的感觉……”刘忆红点点头道:“对了,就是会有这种感觉,你若能真正的能从对方眼里,读出她的心声,那么这就是……”谢宏志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哈哈,我知道了。”
刘忆红道:“你现在有机会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尽量多利用时间接近她,尽量的使她感到快乐,让她忘了以前的伤心事……”谢宏志道:“我这几天在密室之内,行功运气须人扶持,所以师侄和袁信要去找落星追魂,我都不叫他们去。
当然更不知道公孙姑娘这几天的情形了,老哥哥你且说说看,她有什么痛苦……”刘忆红道:“她这天脸上冷冷的,眉尖老是皱在一起,偶而听到一声叹气,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谢宏志急道:“喊谁?”
刘忆红道:“她喊着一个叫铭哥的人……”谢宏志怀疑地道:“铭哥?咦!是谁?”
倏地,一阵碎步传来,从外进来一人。
他们两人一见,登时站了起来——
----------------------------------------------第十三章往事茫然且说顺风耳刘忆红和点苍掌门谢宏志在大厅之内谈话之际,突然听见一阵碎步之声传来,只见门帘一掀,走进一个淡装美人来。
他们一见立即站了起来,刘忆红说道:“公孙姑娘,你人好了?怎不多休息一下呢?”
公孙慧琴淡淡的笑了笑,敛袵道:“刘庄主您好,我听说掌门人已经好了,所以来谢谢掌门人的大恩……”谢宏志一听,脸上微红地说道:“姑娘不须客气,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公孙慧琴道:“掌门人冒生命之危险,为我疗伤,又以钟灵石|乳为我固本培元,如此大恩……”他话还没说完,谢宏志道:“公孙姑娘,你若如此说,我真是汗颜无地了。”
刘亿红笑嘻嘻地道:“好了,你们少客气了,否则有话都说不完了,坐罢,站着像什么样子。”
他看到他们坐好了了,於是叫道:“阿福!倒杯茶来给公孙姑娘。”
公孙慧琴轻启樱唇问道:“刘庄主,张叔叔他们到那里去了?”
刘忆红道:“他们因为听说少林和武当两派,现在并合起来,找寻落星追魂的下落,而停留在郭村没走,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所以去看看,等会大概就回来。”
公孙慧琴哦了一声,说道:“刘庄主,你们刚才谈些什么事,这么高兴,现在我一来了,你们倒不说下去了……”刘忆红一听,呵呵地笑了一下道:“哦!原来是这事啊!我们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聊些小事……”说到这里,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刚才谢老弟要问我为什么取名做刘忆红的原因,我正要说,而姑娘你就来了,现在你可要听?”
公孙慧琴微笑一下,说道:“这个我正要想问问老庄主,还有您的这个绰号……”刘亿红看了谢宏志一眼,说道:“正是,我本身为什么叫做顺风耳的原因,也就在这里了,谢老弟,你们现在听我从头说起,也许我的故事能够让你们有一些启示。”
他端起茶杯,暍了一口茶,咳了一声,便说道:“我本来叫刘如冰,我是山西太原府的人士。我的祖父、父亲在朝中都有很大的威望,先祖曾做到吏部尚书之职,而家父也曾任先朝江南布政使司之职,故而我家可说是世代书香,而我也是官宦之后……”他说到这里,一个老人家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说道:“小姐,请用茶。”
公孙慧琴道谢一声,便全神贯注着听刘亿红说着他的身世,因为她再也想不到面前坐着的老人,会是一个出身世家的官宦弟子,於是她想这里面一定有个非常动人的情节,所以凝神倾聆。
刘忆红平静地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就开始请个先生,教授我经史子集,而先父也对我寄以非常大的期望,总希望我能继承先人的遗志,而在朝为官,把我刘家的声望发扬光大。”
“但是那里想到,我却是本性顽皮,而不喜念书,从小开始就喜爱拿刀拿枪,而经常偷偷的跟护院武师,学了几招“大洪拳”和一些什么“杨家枪”,“太祖棍”等的一些花拳绣腿。”
“於是我的胆子更大了,经常在外惹事生非,带着一些打手,到街上去打人,到窰子馆去玩姑娘……”“唉!总之我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天下的恶事都给我做尽了,现在想起来,真是……”他摇了摇头,唏嘘了一下,便又继续下去道:“我仗着父亲的势子,胡非乱为,一直到了我二十一岁时,我才猛然的觉悟过来,不!应该说是受到了一个人的影响,所以我才痛改前非……”“现在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年夏天我二十岁时,我们家花园来了一个老园丁,和他的一个女儿,他们把那座花园整理得非常美丽,每天都有一大篮的花送到屋子里来,而那送花的就是那老园丁的女儿——俞怡红。”
“本来,我是从不到花园去的,也根本不晓得花园里添了一个园丁,但是那天将近黄昏,我从外面回到家里,跑到花园去采一些花,想去送给百花园的小桃,因为小桃是她们园子里,最红的一个姑娘,而她又是非常喜欢好花,所以我为了讨她欢喜,便想到花园里去采些名贵的花送给她。”
“那知我到了花园里,却根本没有采一枝花,我只怔怔的站在花园旁的走廊上发楞,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比花更美的女孩子,站在园里修剪花木,天上的红霞映着她的脸颊,那落日的余辉洒在她的发上、身上、手上,令人看来她全身都扬溢着圣洁的光……”“啊!那时她真漂亮呀!我相信世界上最美的形容词,也不能把她的美,形容出万分之一,那时若非我还有知觉,我真会以为她是梦中的仙女,那时,我真是整个心都在颤抖了,我几乎不觉是在人间……”他的话是这样的富有感情,所以谢宏志听了,彷佛觉得真有一个美丽的姑娘站在园中一样,是那样的美丽,圣洁,於是他看了一下那在默默出神的公孙慧琴,心里忖道:“她岂不是也很高贵、美丽?在我的心中,她岂又不是天上的仙女?啊!每一个年青人,对於他所爱的女孩子,都会认为是天下最美丽的……”刘忆红两眼茫然的盯着墙上,梦幻似地说道:“那时我不知道怎的,竟然不敢上前去问问她只尽在呆呆的望着她,好一会,她彷佛也发觉到有人在盯着她,所以她抬起了头——”“她看到了我目光炯炯的望着她,脸上登时一红,只瞧了我一眼,便回过头,走回小星去了。”
“我一见她竟然都不多看我一眼,顿时心里一沉,沮丧得几乎要哭出来。”
“那知她姗姗的走了两步,便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大概她被我站在那里傻气的模样,所以噗赫一声,笑了出来。”
“我一见之下,立刻心神恍然,全身飘飘欲飞,从此之后,我就不到窰子馆去鬼混了,因为我已经开始厌倦了那些俗气的女人,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她了……”我经常的呆在家里,经常的帮忙俞老头浇水,剪花,也经常的和她在一起谈笑,我还曾经施出我的‘轻功’,替她捉蝴蝶,而一头栽进池塘里,惹得她笑得都弯下腰来……”“那时我妈也不管我,因为只要我不到外面去闯祸,在自己家里,和一个下役之人调笑一下,有什么关系?所以我几乎每一刻都和恰红在一起。”
他咳了一声,喝了口茶润润喉咙道:“有时,爱情自然会从信任、敬重、和友谊中产生。
我和她相处了约半年之久,终於有一天我们发觉,我们已经深深的相爱了。”
“爱能遮蔽一切,可以原谅一切的罪恶,在爱的教育里,我觉悟、忏悔、改造、所以我在那时已经完全的是一个好人了,而她也原谅了我以前的荒唐……”“那时我父亲年事已大,所以告老还乡,回到山西原籍去,而俞老爹,也就随着我们一道回去。”
“一路上我们都非常平安,一直到了山西境内,我们却遇上强盗了,那里晓得那时却是仗着他们父女两人,把那股山匪给赶跑的。”
“从此我才晓得俞老爹是终南门下的一个弟子,而他的女儿,也是独传得他的全部武功。”
“我记得那天她是使出‘越女剑法’,将三十多个强盗都砍得东倒西歪的真个是神威凛凛,所以我就磨着俞老爹,教我武功。”
“而也就在那时,我娶了怡红,这个我的双亲也都不再反对了,因为他们的命都是怡红救的,自然不会再多加阻扰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倾听他说话的两人后,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早就知道怡红她是非常妒忌的,她的性格是外和内刚,虽然平常非常温柔,但实际上却是很刚强,然而我爱她,所以我并没有看重这点,因为我相信爱情和妒忌是同时产生的,妒忌和怀疑愈大,爱情也就越热烈,所以我对她的妒忌,仅仅一笑置之,或者让她明白了,事情也就很快的过去。”
“我们结婚六年,过了一段非常美丽的光阴,生了一个儿子小冰,生活非常愉快,只不过那时我的双亲和岳丈也都逝去了,所以屋子里显得较为冷清一点,其他我们都是非常高兴的。”
“哦!我还没有说我那时已习得我岳父的一身功力,又依照他老人家的嘱咐,投在河南怀庆陈家沟太极陈的门下,作太极门的关门弟子,学习天下闻名的太极剑,其时,是每半年回去一次,跟怡红住个半个月,也就又同河南,情感仍然很好……”“那时我师父恰好有个女儿,年纪此我小一点,但我可要叫她师姐,她不知怎的,对我彷佛很有好感,时刻照料我,而我也是拿她当我的姐姐一样的看待,双方感情相当的好,不过那只是一份纯真的感情罢了。”
“待至我艺成回家,她还做了个镖囊给我,要我留个纪念,而我也就只好收下了,那里知道这么一收下,竟使我们夫妻活活的拆散了,直到现在,将近廿年的光阴了,我们都没有重新见面……”他眼眶里浮现了泪水,颤声道:“爱情的领域是非常的狭小,它只能容得下两个人生存,绝对不能有第三者加入。它的眼睛里,是容纳不了一颗沙子的。”
“我那时回去,怡红已经又怀孕了,并说希望是生一个女孩,可以叫她小红,而她却常常说再多生几个男孩,取个一冰、二冰、三冰、四冰的名字,让一屋子都是冰……”“那里晓得有一天,怡红替我收拾镖囊时,却发现了上面绣着师姐的名字,於是,她开始发起脾气了,逼问我是否和师姐有什么不乾净的事,我既然没有做出这事,当然矢口否认了。”
“到我发誓否认后,她便也相信了我,不再和我闹下去,但是就在我们和好后的两天,我的师姐来找我了——”他说道这里,公孙慧琴禁不住的惊叫出来了,而谢宏志也是摇了摇头,因为他已经可以猜出下面的结果了。
刘亿红看了他们一眼说道:“现在你们两人,一定可以猜想到是怎么样一个结果了,不过我还要说的是,怡红确实是太好了,实在倒是我对不起她。”
“我师姐是要到江湖上行道,所以来探望我一下,但是她却因为没有什么顾忌,所以行动也彷佛随便了点,而怡红也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她在我师姐面前,根本没有表示什么,仍然是有说有笑的,然而等到三天以后,我师姐告别走了,她的脾气就开始发作了。”
“我们吵了一架,我记得吵得好凶呀,连我们的孩子小冰都吓得哭起来了,於是她就搬到西院去住,不再理我了,而我却因为受了气,也不理睬她,准备也让她发觉她自己的过错,来向我道歉。”
“因而我们双方都赌气互不理会,这样继续了四天,我天天以酒浇愁,看都不看她,而她也根本不踏进东院来。”
“有时我会想到她身上有孕,应该由我道歉,求得谅解,但是一种男性的自尊支持着我,使我低不下气来,而另一方面,则又是因为我想这下若不好好的教训她,使她以后不再老发脾气,老是找我吵,那么今后日子里麻烦大了,所以我几次脚步跨进大堂,又走回到东院来。”
“到了第四天早上,我一觉醒来,便发觉枕边留下一封信,我一看,心里知道不妙,所以连忙拆开来看。”
“只见里面写着“永不再见”四个字,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心里一慌,赶忙到西院一看,果然她已将小冰带走了,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从那时起,我开始忏悔着自己的任性,未能取得她的谅解,以致於由於双方的负气,而各走极端,害得好好的一对夫妻就此分开了廿年。”
“唉!廿年来,我四处找她,并且我不管任何事,都想办法打听,希望能够找出一丝线索,此后我雇有数百个线人,分布在全国各地,打探任何方面的消息。”
“因而这些年来,我对於武林的大小事情,都了若指掌,所以博得个顺风耳的绰号。到了前年,我自觉年纪大了,所以我才将以前的房产卖了,在这儿买下一个庄院……”谢宏志问道:“老哥哥,我原先不知道你年纪多大,但现在发现你只有四十多岁,但是为什么满头白发了呢?”
刘忆红叹息地摇摇头道:“老弟!你该听说过伍子胥一夜白头之事吧!我经过这廿年来的良心责备,心神交疲,怎能不白发苍苍呢?”
他望了他们两人一眼继续道:“这廿年来,也不知道她到了哪里,还有我那孩子小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最使我挂念的,还是她腹里的婴孩!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的,但我却没听说有什么女孩子叫刘小红的,只不过最近听峨嵋派有一个刘雪红的,跟落星追魂有一点关系,被山上抓起来了,我曾经派人去打听,现在尚无回音。”
“现在,你们该知道我为什么叫刘亿红的原因了吧!”
他含有深意地轻声道:“男女之间,千万要能够互相了解,不要因为一时的忿怒,而导至於悲剧,因为爱情的结果,若不是喜剧便是悲剧,而一般年青人,却往往是以悲剧收场的。”
“要知道青春只有一次,称心的爱情也只有一次,千万要把握住这种机会,不要骄傲,不要放纵,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就像我这样,只因为一时的负气,以至於情天生变!恨海泛波,现在只是日夜忏悔着自己的愚笨和无知。”
“廿年来,我天天记住她在我离开河南陈家沟习艺时所说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到现在我却已了解了爱的真正意义,但是时间却太晚了。唉!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乾……”他说到这里,茫然的沉缅在往事的回忆里,而公孙慧琴却是低着头忖想着,她咀嚼着这句话:“青春只有一次,称心的爱情也只有一次,千万要把握这个机会,不要骄傲,不要放纵,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她心弦一震,忖道:“啊!我一生只爱一个人——铭弟,他现在在那里呢?他又是为什么要对我那样呢?他一定误会我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和他解释清楚,到底我的年纪也此他大一点,何况他的性格是那样的刚强,我应当找到他的,我应当帮助他……”谢宏志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偶而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在沉思中的公孙慧琴,便又立刻低下头来。
他的思绪纷乱极了,他企望着爱情,他又害怕着它,他尽在回味着刘亿红的话,所以也没开口,屋里一片宁静。
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听得到……
蓦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大汉匆忙的跑进厅内,他见到刘亿红,叫道:“庄主——”待他发觉两人在座,所以又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刘亿红自沉思中醒了过来,他心神一定道:“有什么事,你说好了,没有关系的。”
那大汉道:“少林和武当联合之师,遇上了丐帮的长老森罗绝丐,而致於为了落星追魂之事一双方冲突起来,森罗绝丐击败七名两派好手之后,为武当的玄清子打伤,现在丐帮帮主飘渺酒丐,已经闻讯将可於今晚赶到郭村。”
“另外昨日清晨金龙堡主和崆峒长老残梧子为了一把断剑,跑到圆通寺去找老方丈要,那知正在逼问之际,落星追魂赶到,仅仅三掌便将残梧子劈死,而金龙堡主也在落星追魂掌下断臂而逃,听说还是落星追魂手下留情呢!”
他这话一出。屋内之人齐都大惊,谢宏志一惊问道:“落星追魂?真是落星追魂?”
大汉答道:“是的,丝毫不错,是落星追魂,他还报了名呢!”
谢宏志问道:“报名?他可是叫黎云?”
大汉道:“不!他亲自说他叫李剑铭——”他一说到这里,公孙慧琴,心里一震,她惊悚地问:“李剑铭?他是什么模样?”
大汉道:“听说他是一个年青英俊的侠士,全身穿着白色的衣衫,他还说要杀尽天下的恶人!”公孙慧琴一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颤声喃喃道:“铭弟,这是真的吗?他会是落星追魂,会是他……啊!铭弟——”她的脸上一阵苍白,竟然昏了过去。
刘亿红连忙把她扶起,说道:“这落星追魂可能是她的素识,也就是她病中连连呼出的铭弟。因为她刚病好,心情过於激动,所以昏倒了,现在只要等到她休息一会儿,便会好的。”
谢宏志哼了一声,他恨声道:“李剑铭!哼,落星追魂!咱们等着瞧吧!”
刘忆红唤来丫鬟把公孙慧琴扶进房里休息,他对谢宏志道:“老弟,不须伤心,我们等下就动身到圆通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而后赶到郭村去,看丐帮和少林武当之斗,落星追魂是否会去。”
“到那时你就可以大发神威了,让天下英雄都知道点苍掌门的名号。”他顿了顿问道:“老弟!你可有把握打败落星追魂?”
谢宏志星目放光,他恨声道:“我一定要以本门绝艺!把他打败!”
刘忆红道:“好!老弟,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
於是谢宏志点了点头道:“现在我去看看公孙姑娘。”
刘忆红道:“记住,不要在她面前提出落星追魂——”谢宏志颔首道:“这个我知道的。”说着,他便迳自入内。
刘忆红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忖道:“也许他这下会失败了,不管战场上或者情场上。”
※※※
白茫茫的。
清晨,有着雾,浓浓的雾。
雾中的人影,淡淡的。
静止,久久的静止,连冷风都轻轻的蹑着足,惟恐惊醒了人们的好梦。
它望着树下的两个亲虻挠白樱笑了……现在我们可以看清楚树下的情形:一个年青英俊的少年人,背倚着一株已经光秃了的大树,闭上了眼,安静的睡着了,他紧眠着嘴,眉头微皱,彷佛梦里曾有什么拂心之事,困扰着他似的。
在他怀里,一个全身翠绿,娇小美丽的女孩子,含着花朵似的笑靥,也舒适地睡着了,她的鬓发随着轻轻的徽风,拂着他的下颔,一只纤手放在他身旁的一个古琴上,五指还是按着琴弦,而另一只手却放在他的宽濶的胸前。
在那面古琴旁,远远的一副黄光闪闪的铜甲,摆置在地上,铜甲上的利刺却有一部份是绿色的,地面上的水,倒有一大片变成黑色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故。
空气里潮湿的,但是天边却已现出了一片曙光,看来今天天气会是相当的好了,因为太阳将要出现……一会儿——靠在树干上的年青人,摇动了一下头,张开了嘴轻轻的嗯了一声,醒了过来。
彷佛他觉得领下痒痒的,於是他立刻张开了限——“嗯!我怎么会在这儿……”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姑娘,倏他心里一震,他忖道:“这个女孩子怎会和我在一起呢?啊!
它长得好看!…?
敢情这伏在他身上睡着了的翠衫少女,的确是人间殊色,美艳如花。
她有一个挺直玲珑的瑶鼻,和两条弯弯的柳叶眉。眼睛闭着,所以长长的睫毛好像两幅帘子似的,覆盖在眼眶上,尤其是她那红润的菱形小嘴,嘴的两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绝美的弧形,此刻微微张开着,隐约露出了皓白的玉齿,有如编贝似的,排列在一起。
她彷佛在梦里逢到什么愉快的事似的,所以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在那满布红霞的脸颊上,现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看来更是动人心怀。
李剑铭两眼怔怔的盯在她的脸上,身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惟恐惊醒了她的好梦,破坏了这美好的和谐……他忖想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又是谁呢?怎么会靠在我身上睡着了呢?……”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际产生,然而他却根本无法回答,因为他的神智尚未完全的清醒过来,看到了这样娇美的一张笑靥,使得他更无法集中脑力去想。
他轻轻的呼吸着,姑娘身上发出的阵阵香气,使得他心扉都颤抖起来……啊!那是有异于他以前所遇上的任何一个女孩子身上的香气,这香虽然是淡淡的,但是却在他的脑海里制造了浓浓的遐思……他看到她那只有如白玉雕琢的柔荑。此刻摆在自己的胸前,尖尖的十指,舒展地张开着,根本看不到丝毫疵瑕。
他把视线下移,看到了她另一只手——
“琴!这是面古琴……”他恍然的悟出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了,他忖道:“哦!我就是因为身受两种钜毒,以至於功力几乎全失,而却又听到了锺青的琴声——”一想列这里,他惊忖道:“我身上不是中毒了吗?怎么还没死呢?”
于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察视了一下,见到自己全身没有丝毫不舒之处,而且丹田之际,真气好像充沛无比,四肢百骸都是非常有劲,根本没有一丝毒的影子。
他欣喜地想道:“我好了,我的功力回复了……”他想到了自己曾纵身受的痛苦,他誓道:“从今起,我要杀尽天下的恶人,尤其是用毒的,绝不留情……”他在欣喜之中,突地想起一个念头。
“我不是明明听到锺青的琴声,而至於昏倒的吗?怎么这个女孩……”他想到这里,一阵微风吹过,他觉得下巴痒痒的,低头一看,是她的几丝鬓发,被风吹动着,轻拂在自己的颔下,所以竟然有些痒丝丝的……他想道:“现在这样冷,她好像没穿什么多的衣服,岂不会冻坏了!”
於是,他轻轻的将披在身上的罩袍脱下,盖在这女孩子身上,因为她是如此的美丽可爱,所以他不忍心把她叫醒。
他轻轻的把罩袍盖在她身上后,也看到了原先自己穿着的铜甲,此时放在古琴旁。而那毒液,竟使得地上都黑得一大片,在冰上化了开去。
他的手伸了伸,想要把钢甲拿起来,但是却及够不着。于是他皱了皱,无可奈何的迳自靠在树干上。
他怔怔的望着正睡的那个女孩,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忖道:“为什么我受的毒会化净了呢?而且内功也较前更是精纯,难道是她用内功替我逼出体内的毒,她又是锺青的什么人呢?
她有这高的内力?”
他摇了摇头,饶他再聪明,再也想不出其中的答案了,他苦笑了笑,又继续忖道:“现在我该怎么办?现在天将要亮,太阳都快出来了,我这样情形,让人看见了怎么办?而且…而且我还跟那个卖豆腐的费老爹有约,啊!还有寺里是怎样呢?那点苍掌门不知道来了没有,糟糕,若他来了,那我这个落星追魂的名头岂非……我非要起来去看看不可了。”想到这里,他轻轻的抽动了身子,想要缩出身来。
但是他却又不敢用手去推那少女,於是他只得叫道:“姑娘,醒醒!”
他这话才一出口,这少女便嗯了一声,肩膀一动,睫毛一翻,便立刻睁开了眼睛。
“啊!”她眼睛一睁开,便发觉自己伏在他的胸上,所以轻叫了一声,两片红云顿时飞上脸颊,她飞快地曜了起来,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李剑铭尴尬地站了起来,他乾咳一声,问道:“请问姑娘,锺青兄是姑娘何人?”他根本想不到要说什么才好,所以只得问出这句话来。
那知他这话一出,少女便翠袖一掩红唇,噗嗤地扬眉一笑,一双秋水似的明眸,满含笑意的凝视着他。
李剑铭只觉眼前一阵撩乱,他忖道:“怎么我所碰到的都是这么美丽的少女,而且都是动不动就笑,难道她们见到一片树叶飘落下地,也会露齿一笑?”
他扬目一看,见到了她那澄清有若湖水似的眼睛,闪耀着一种明亮的光辉,而她全身竟然扬溢出一种圣洁高贵的光采,那又是另外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尽管她在笑,但却丝毫没有轻浮的表情……他面上一红嗫嗫道:“姑娘,在下说错话了吗?”
他心里想不到自已竟是这样的没用,会在这个少女面前露出这种表情来,他暗暗道:“李剑铭呀!你的内伤已愈,定要问清她的来历,看着是否她救了你,也好报答人家的恩惠。”
翠衫少女手里拿着他的衣衫,说道:“你并没有问错,我便是锺菁菁,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又自说是落星追魂呢?”
李剑铭一听,楞了一下,细细的打量了面前这个少女,忖道:“啊!我怎么没想到她女扮男装这方面去,怪不得我想天下怎会有这么娇美的男子,唉!我真笨。”
其实他那里是笨,而是为了公孙慧琴之下落,而致把心志都搅乱了,根本无心顾虑到其他的事,而且他也没有想到这方面去,所以这时方始会想到。
他面上红红的,说道:“啊!你就是锤青兄!不!锺姑娘,在下李剑铭——”锺菁菁轻声道:“李剑铭?那你不是黎云?”
李剑铭笑了笑道:“李剑铭就是我,至於黎云——”他望了她一眼道:“嗯!我认识他,请问姑娘找黎云有何事?”
锺菁菁道:“呸!我找他干什么?我只问一问罢了,那你不是落星追魂,为什么要到青坞坪来?”
李剑铭没有回答,他弯腰拾起铜甲,看了下甲上的一片黑刺,也没多管,便把它穿在身上。
锺菁菁说道:“你的铜甲可真厉害,上面的毒那里来的呢?昨晚你中了毒,我想你的本身功力是不会这么快愈痊,不过你体内的毒血,却刚好吐了出来,因而你反而因祸得福了。”
李剑铭恍然道:“啊!原来如此,但是我中了两种毒呀!怎么?……”锺菁菁道:“以毒攻毒,你身上那两种毒混合在一起,变成另外一种性质的毒了,因为一时不能散开,所以你才会觉得全身酸软,恍如功力全失,其实你只要静坐三日,便可将毒性炼化。”
说到这里,她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我奇怪你身上竟然内力充沛得很,而且天地之桥已通,你师父是谁?”
李剑铭听来,心里惊忖道:“这个少女,不知道是谁的徒弟,看她说来头头是道,可见她的功力多高了,听她这么一说,她好像曾运气替我疗伤似的,这种人更要问清是敌是友……”他问道:“姑娘曾运气替在下疗伤吗?在下尚未请教姑娘师承……”锺菁菁闻言面红道:“你那毒血已吐完,我根本无须替你疗伤,至於说到我的师承,你可还没先回答我的问话呢!”
李剑铭轻笑一下说道:“在下并无师承,有什么说的。”
锺菁菁道:“我师父是南海普陀山的紫竹神尼,你大概是天山派的罢!”
李剑铭闻言一楞,他问道:“为何我应该是天山派的?”
锺菁菁见到李剑铭听到紫竹神尼的大名,竟然没有丝毫惊奇的表情,她诧异地道:“除此以外,中原那一派会有人教出你这种徒弟?你是少林的?”
李剑铭哼了一声道:“少林?少林派是什么玩意儿?中原各派尽是些欺名盗世之辈,还能教出我这种徒弟?”
锺菁菁脸色一变,道:“那么你是河套来的?”
李剑铭纵声大笑,说道:“河套煞君何足惧哉,那些邪魔外道又算得什么呢?”
锺菁菁想了想,再也想不起来中原有什么功力特高的人,她杏眼圆睁,紧盯着他,好像要看穿他的心思似的,她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落星追魂?”
李剑铭笑了笑,说道:“你把我的罩袍还给我好吗?”他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话。
锺菁菁见到他如此油滑,於是她冷哼一声,右手轻轻一扬,手中的长衫有如一面铁板似的,平飞而起,带着一大股风力,往李剑铭面门罩来。
李剑铭突觉鼻孔一窒,一大股力量兜了过来,他右手疾忙迎了上去,一接一撤,使出“卸”字诀来,把对方内力藉着手腕抖动里卸了下来。
他手提着衫领,也是轻轻向外一抖,藉着襟衫,抖出一股内力,直撞过去,而他却顺势将外衫披上身,冷冷的看着锺菁菁。
锺菁菁正在惊诧对方仅是单手一伸,便把自己发出的真力给卸下了,突觉胸前一闷,大股柔和的劲力汹涌而来。
她玉手微按,掌心往外一翻,本身内力已经发出,迎了上前。
只听“波”地一声轻响,两人都摇幌了一下,谁都没动一步脚。
锺菁菁此时睑上寒霾罩满,她说道:“原来你就是落星追魂,真个是真人不露像,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易容术呢!”
李剑铭道:“好说!好说!在下就是落星追魂。”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那天遇到五毒绝僧之事。
於是他说道:“敢情你是南海和凌波玉女,少林派不是请你来对付我的吗?你动手吧!”
他本来是不愿与这么一个美艳如花的姑娘动手,但是为了保持他这落星追魂的盛誉,他不得不说出这话了。
锺菁菁一听到他的话,冷笑道:“我原先还以为你该是一个年青有为的英雄侠士,那知现在方才知道你竟是邪门恶魔,杀人不眨眼的……”她说到这里,给李剑铭一声大暍,惊断了。
李剑铭双目倏张,精光四射,他宏声道:“住口!我落星追魂为报父仇!行遍天涯,所到之处,替天下武林除害,为天下生灵造福,何曾乱杀无辜?”
“只有那些假冒为善,挂着正派的招牌,到处欺凌弱小,乱造谣言的无耻之辈,才是最最可恶了。”
“嘿嘿!可笑呀!可叹!想不到你也会远从南海来到中原,哼!你对我落星追魂也敢这样——”锺菁普寒着脸,说道:“落星天魔做遍恶事,屠尽天下的善人,能说是为民除害?你既是他的徒弟,也不会好到那里去,今天我凌波玉女,不知你便罢,知道是你,那你也别想跑了。”
李剑铭傲然道:“南海区区小技怎能敌我中原之神功!嘿!我看你仗着这面破琴去竹林里念经罢!”
锺菁菁听了,脸都气得通红,她恨声道:“你可有胆听我一曲天籁琴音?”
李剑铭哼了一声道:“昨晚我若非体内有剧毒,怎会着了你的道儿?现在你还想以老方法来,那你简直是做梦。”
锺菁菁出生到今,何曾受到男人如此的说话?她在南海普陀,一向甚得紫竹神尼的宠爱,所以练得一身奇功。
此次少林掌门联合各大派,飞函到普陀山去,请求紫竹神尼来中原,降服落星天魔继承者——落星追魂。
因为神尼久已不问世事,所以着她来少林,参加围剿之举,但想不到却在此时遇到了他。
想不到他正是她那天晚上遇见的俊俏的年青人,那曾使他平静的心潮,激起一丝涟漪的年青人……更想不到的,却是他竟然好像完全漠视了她的美丽,而粗野地向她挑战。
她於是决定以自己独门的琴音克敌的奇功,来降伏这名震天下威名赫赫的落星追魂。
她气愤得好像心里被针扎一样,但是十几年的更好教养,以及佛门给她的熏陶,使得她把激怒的表情抑止住了。
她冷冷的道:“这儿乃是一个谷中,也没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我就以一曲琴音来考较你内功造诣。你不要以为你天地之桥已通,所以不惧我的天籁琴音,但是你心里已有牵挂之人,恐也不免於难。”
“你只要定力稍一差,那么你将会全身功力尽废,那时天下就不会有落星追魂作恶了。”
李剑铭仰天一个哈哈,他朗声道:“我若是败於你的琴下,那自然天下没我落星追魂,但你没把我收拾呢?该怎么办?”
她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你很骄傲,你自信自己的聪明,只可惜你不走正道,否则你的成就将必更大,而你如今选择与天下人为敌,实在很遗憾——”李剑铭见她说出的这一番话来,他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甚是诚挚,表情也很是严肃,彷佛这句话是从她心底说出来一样的,使得他不能不听。
他也诚恳地道:“天下之事,并非如你所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也自信所做之事并不违背良心,只要我做的对,那管天下人怎样?不过我决不伤天害理的……”锺菁菁道:“你就是一念执着,致使你所做之事,为天下忌,若不趁早回头,将陷於万劫不复的境地——”李剑铭道:“我一生所遭遇之事,也非你所能了解的,故而我的想法,也非你能了解的,因此对於这点,我不必多谈。”
“现在,我愿意聆你所奏一曲,之后,为友或为敌,也在你一念之中,现在你开始罢!”
他一说完,便盘膝坐在地上,等待着听她弹琴了。
锺菁菁幽声道:“你很倔强,但是我很佩服你……”她深深的注视了他一眼,轻叹口气,便坐在地上,两手抚着古琴,她说道:“我现在就开始了——”李剑铭道:“好,我就此聆听——”於是,她那皓白有若素玉的茅荑,开始张开玉指,拨动琴弦——一缕清越的琴音,飘了起来,紧接着那像长着翅膀的琴音,飞到空中,飘在空中,也飞进了他的耳里……这时,一轮朝阳自山坳的缺口升起,挂在枝桠上;而在树干旁,一个全身翠绿,眉目如画的少女,抚着一面古雅的七弦琴,地上一片雪白,看去更好像一面图画样。而李剑铭更有如处身在这个美丽的图画里似的。
他气沉丹田,两眼平视着这个抚琴的少女。
他忖道:“朝阳的光辉正映照在她的发上,好像洒下了一面光网一样,她的全身都浴在这圣洁的光芒下,更是显得高贵圣洁,恍如那云间的仙女一样……”那翠绿的衣裳,映着她如雪的肌肤,更衬出了她的艳丽,微风吹来,飘起她的衣袂,飘起了她的发丝……“啊!这彷佛是一个久远的梦,是一个绿色的梦,梦里有着金色的希望,那是一段光辉灿烂的日子……”是的,那是一段光辉灿烂的日子——他彷佛已回到了往昔,数年前和公孙慧琴在一起的日子,那时候的他是幸福的——是的,他的心灵享受到温情的慰贴,享受到爱的吹拂,他是幸福的人儿……谁说初恋不是最甜蜜的?谁说初恋不是最馨香的,它隽永的铭刻在每个人的心头,增添了生命的光辉,充实了回忆的空白……他眼前一花,一些往事都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出现,一幕幕的情景,都在他的身边发生……他彷佛又是那个身患恶疾,遭人欺凌,遭人白眼的小孩子,在恶劣的环境里,苦苦的挣扎着,向着命运企求幸福,向环境提出反抗,把无数的眼泪吞到肚里,把无数的痛恨摆在心里,苦苦的忍受着命运的折磨……於是,他开始出走,开始奋斗,开始以自己的微薄的力量,再帮助别的更加贫苦的人。
因为,只有自己受过痛苦的人,才更能了解别人的痛苦。
日子飞过去了——
在一连串辛酸和欢笑里飞过了。
他在金龙堡里的日子,是痛苦交织着幸福,眼泪渗和着笑声而过去的。
紧接着一连串的渡折,使得他在人海里颠簸,翻滚在无数的恩怨情仇里。
他得到了幸福而又失去了它,他的心志不定,遂使得爱他的人遭受苦难……啊!凡是爱他的人,都会远离他而去吗?
父亲、竹杖神丐、千手佛陀、顾凤霞、公孙慧琴、刘雪红……这些人都走了,都离开他了,远远的离开他了……锺菁菁十指轻抚着古琴,两眼看着李剑铭睑上闪现的喜怒哀乐的表情,她心中叹了一声忖道:“他的情感是那样的丰富,而他的遭遇又是那样的多变,因而仅一上来便致於受到我琴声感染,已逐渐坠入幻境。”
“唉!音乐经常促使人们回忆往昔,因而人们的情感更加波折不定,七情六欲终必摧残了一个人的生命。”
“师父说人生苦短,故而杜绝自己七情六欲,而静养自己的心志,以致一尘不染,来修练性命交关之大道。”
“但是我却认为人生不应该像一池死水样,永远没有丝毫涟漪,平淡的以至於死;而应该让它发光发亮,有欢乐也有悲哀……”“这样的生命才有价值,才有意义,像他这样,享受爱,领会情,遭受着恨,享受着生命……”她一想到这里,猛地一惊,师父谆谆教诲的话,又出现心头,她心神一定,五指加速拨弄,一连串幽怨哀愁的琴吾,一丝丝,一缕缕的婉转地飘荡空中……李剑铭原本一直伤感着自己,为那琴音所迷惑住,而陷於往事的回忆中,但是突地琴音一缓,以致於他的神智也一清。
他两眼张处,那有什么往事,他不是明明在这山谷中和凌波玉女较技吗?因而他悚然的为自己定力不坚而惊恐。
他吸了一口气,意存丹田,静气凝神的盘坐着,预备来个不闻不问……岂知对方琴音一松之下,立即一紧,变得更加婉转了,清越的琴音,构成了一幕幕的情景。哀怨的声音,有若花间小涧的潺潺流水,缓缓的流动着,在他的心底流动着,渗和着他的情感流动着……他初时尚好,但是心扉越来越是开展,心旆摇摇欲飞,全身血液随着琴音的速度而流动。
他竟然觉得只要对方琴弦一拨,他的脉搏便是一震,对方每一个节奏,都好像敲在自己的心底一样……他心里大惊,急忙间,脑中灵光一现,他轻声说道:“攻敌之必救,为防御之上乘——”他长吸一口气,仰天长啸——有若龙吟,有若虎啸,他的啸声震荡着空气,回绕在山谷里,连树枝都在簌簌地抖动着……他的啸声高昂清越,别异於她的低幽婉转的琴音,两个不相同的声音,对抗着……一会儿,他的啸声压下了她的琴,又一会儿,她的琴音又压下他的啸声……如此纠缠在一起,而又分开。
锺菁菁见他在自己琴音的控制下,而以啸声来对抗,一时之间难分一下。
於是她心里一转,师门大慈悲梵音诵呗之乐音,已经弹出,樱口微启,咒语经句一句句的唱了出来——顿时空中一变,这股神圣浩大的梵呗之音,充塞住每个空间,将他的啸声压得紧紧的,困得无路可走……李剑铭此时彷佛看见无数的祥云,冉冉飞来,穹苍一片金黄,大地一片和蔼,风清日明,无数的飞花,白天空飘落,缤纷艳丽,目不接暇……他脑理一个念头:“满天花雨!啊!我的脑里怎么这样闷——”敢情他的啸声已由高昂转为微弱,彷佛被束成一束似的,无法向外开展……他大惊之下,视线及处,找不到一点东西,於是他两手一拍,独门两心神功已经使出。
他一面以心神控制着啸声,一面双掌交拍,打着拍子,单调的掌声,敲着她每一个琴音的节奏——锺菁菁心里大惊,想不到对方竟能够分心而战,用掌声来对抗自己的琴声,自己一个疏忽之间,琴音竟然被掌声打乱,立时啸声就乘虚蹈隙,攻了进来,她一连倒拨数下,方始又重将曲子稳了下来。
要知李剑铭体内的两种毒性被参王的药力稳住,所以聚集在一起,以毒攻毒,而致於毒性全消。
待到他受琴声一震,而吐出了一口郁积在心底的瘀血,将两股毒性聚合的一团血块也都吐了出去。
自此,参王的功效立时发作,使得他的内力增强好多,比之以前更加充沛了。
这下施出独门两心神功,恍如两个落星追魂与凌波玉女为敌,纵使他的“大慈悲梵音诵呗”乃佛门无上神功,但也非是敌手。
李剑铭的掌声,毫无节奏的,有时飞快的连拍十几掌,有时却久久才拍一掌,但是他啪啪的声音,却刚好打在她每个音符转接之处,使得她手头一乱,又要加拨几下,才能整了下来。
所以她尽管施出全力,但也不能将他的啸声压下,然而欲罢不能,只得继续下去……李剑铭轻轻松松的,他啸声停了一下,琴音立时压了过来,但是他吸一口气后,长啸数声便又将琴音压下。
这时,他开口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满江红”词的壮烈的句子,在他唱来更是激昂动人,有若金石似的了亮歌声,直撞入她的心底。
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琴弦了,头上豆大的汗珠,涌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她的鼻翅掀动得更加快了,呼吸越来越急促……李剑铭一阙满江红还未唱完,便见到她已支持不住了,於是他就只唱到:“……八千里路云和月……”就立刻戛然而止。
他掌声,歌声一停,她的十指也是一停,琴弦不再拨动,她也摇摇欲坠了。
李剑铭见到她脸色已失去了刚才的红润,变为苍白了,而她的两条柳眉,也微皱在一起,右手轻抚着胸口,尽在喘着气,头上汗珠滴落……他心里一阵怜惜,说道:“姑娘心力已瘁,请先调息以免亏虚,须要立时……”他话还没说完,突闻一声娇叱,暍止道:“谁要你假惺惺的,你赢了就神气起来——”李剑铭见她竟使起了小性子,於是他浅笑一下,道:“姑娘功力为我在中原所仅见的,若非我会两心神功——”锺菁菁讶道:“两心神功?这是道家最上乘的御魔却敌的绝技呀!听师父说,中原已经绝传了,你怎么会呢?”
李剑铭道:“姑娘不必多问,现在你必须先将真气调匀,否则今后功力将会减弱不少,在下愿为姑娘守护。”
锺菁菁睨了他一眼,便依言盘坐在地上,师门佛家心法使出,调息运功。
李剑铭见她两眼下垂,长长的睫毛,像个帘子样的,覆盖在眼上,看来非常动人。
他忖道:“这个女孩子和慧琴姐,雪红等,我所遇见的女孩子都不相同,彷佛她是更为高贵,全身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这也许是她在佛门所培养成的,也许是她生来就有的……”“每个女孩子都有她们可爱的地方,但是有的女孩子并不美,而且也有高贵的和庸俗的之分……”“若是她身上少了一种灵性,也就是一种,异於平常的特殊气质,那么这种女孩子,就算是生得美,但也不能算高贵的美……”他见到她此时头上在蒸蒸上升的白气,映着阳光,竟然有着色彩,而且微风也是久吹不散,他惊忖道:“她的功力几乎可以等於一甲子多的修练了,而她却只有十八九岁,看来南海紫竹神尼的功夫是比我还要高……我想要成为天下第一,还须加速修练——”“哦!我在洛宁遇见的豆腐老爹,他的功力是较为高得多了,看他的两眼根本没有一丝痕迹,看来他已到无极之地步了,否则上次不会在我眼前就失踪的!……”“哦!我是忘了他叫我……啊!就是今日的上午嘛,糟糕,现在时间快要到了,我应该去一趟的。”
他看了一下阳光,又看了一下在盘坐运功的锺菁菁,他忖道:“她将要运功完了,我等她一会儿罢!免得搅出麻烦来。”
一会儿——
锺菁菁头上白雾已经散去,她将真气最后一次运转全身后,便睁开了眼睛,对着李剑铭笑了一笑,她正要开口之际。
李剑铭说道:“姑娘,在下尚有要事,须要立刻去办,就此告别了。”说着,他拱一拱手,便飞身跃起,直奔谷外而去。
锺菁菁想不到他竟这么样就走了,她楞丁一下,叫了声道:“喂——”但是李剑铭已经跃出山坳去了,他施出轻功,飞跃向圆通寺而去,根本没有听到她微弱的一声。
锺菁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惘然,她茫然的忖道:“他那微带忧郁的眸子,那么强烈的闪现在我的心头……”“唉!只可惜他是落星追魂,天下都欲得之的落星追魂……”“据他的样子看来,他似乎经历过许多的历难,才至于养成这种愤世嫉俗的心理,我希望能够感化他,这样,天下的武林才不会遭到大劫,因为他的武功太强了,几乎可以赶上师父,这样的人太危险了,若他不走正途的话……”於是,她提起古琴,向着同一方向跃去……就在她跃走的时候,从这山坳的旁边,一个人转了出来。
这人挑着一个豆腐担子,望着她逝去的影子,自言自语说道:“玲妹调教出来的这个女娃儿,真个太好了,唉!只有我真是惭愧,只是命越来越长,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做。”
“眼看这一代就会胜过我们上一代了,这女娃儿甚是聪慧,看来她对那娃儿很有兴趣,我可要看顾着一些,不要让他们重蹈我们三人昔日的覆辙……”他茫然的站立一会,又叹道:“啸天弟若是有在,他眼看着落星追魂的成就,也必会惊喜交集的……”他唏嘘了一下又继续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将这后面的剑式教给他,让他真正的成为天下第一人,要比我们三人往日都强……”※※※且说李剑铭施出轻功飞跃而出的,他转出了这个小谷,只见昨晚上的土堆就离自己仅仅二十多丈之处。
於是他认定方向,朝着圆通寺而去。
许多日子以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
太阳,暖和和的,所以路上行人也较多起来,一些人把椅子搬了出来,靠在墙边就睡着了。
小孩子更是跑来跑去的,乱打乱闹,嬉笑之声,扬溢在旷野之中,扬溢在雪地之上……他将速度放慢了,右手提着袍角,缓缓的前进着。
不过,他的一步,仍然较之常人快得甚多,一眨眼之间,就远出十丈之外,好似足不点地一样……一会儿——他已经来到圆通寺门口,此时,两扇寺门竟然关得紧紧的,门上的天兵神将尽在朝着他瞪眼。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忖道:“现在似否应该进去一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见见那个卖豆腐的老人再说,所以他就向着那个大庄院旁的空旷之地走去,因为他想到自己的一些衣服和银票,以及那匹马,一定不会不见的,故而毫不犹疑的便起步走了。
他经过了刘亿红的庄旁,穿过竹林,来到了前天跟司空百里比剑之处。
他站在雪地上,四面望了望,也没有看见有一点影子,於是,他背起手来,在这片旷地上兜起圈子来。
他心里想到:“今天好像是初三,距离雪红落发之日,还有十二天,依照马的脚程来看六天就可以赶上山。”
“所以我等到见了这卖豆腐的异人后,回到圆通寺里,把银子拿了,再动身上四川峨嵋也不晚。”
“至於说慧琴姐的下落,等我上了峨嵋之后,再顺便还可上趟武当,看看鸿弟是否在山上,不过上次他说平安,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
“而后我所要做的事就是杀了白骨邪魔为竹枕神丐报仇,到点苍去把掌门人拖下来……”他正在想到这里时,心里里微微一动,疾忙一旋身,转了个半周,双掌一合,已将胸前护祝他转身过去,果然见到那个挑着豆腐担子的老者,立身在他面前约三丈之处,满脸惊容的望着他。
他一看那老者还是穿了一件破棉袄,和一件灰黑色的棉裤,满头灰色的头发,仍然像一蓬乱草似的,只不过此刻黄板牙全都露了出来,看来更是好笑而巳。
他一见,便恭恭敬敬的道:“老前辈,晚辈遵嘱来到此地尚不知前辈有何教诲?”说着,他恭身作了一个揖。
卖豆腐的老者咧开了嘴,呵呵一笑道:“小子,你真是邪门,二天不见,竟然功力又增进不少了,真个是士别三日,该刮日相看,嗯!奇怪!你这身功力怎会有这样纯……”他摇幌了一下头,眯着眼睛道:“小子,你跟我来,我有话说。”
说着,他挑起担子,朝着那片竹林走去。
李剑铭见到他步伐仍然很是从容,但是每一步都是跨出二丈之外,他也洒开步子,提起真气,随着豆腐老爹走向前去,他心里忖道:“这分明是最最上乘的轻功‘缩尺成寸’,可见我这下眼光没有看错……”他们的速度快极了,仅一会兄便已经穿过这片竹林,到了一个小山沟之处。
山沟旁,孤另另的有座石屋,屹立在雪地上,屋顶上面雪堆得厚厚的,起码有二尺厚。
李剑铭心里奇道:“这个费老爹的功力,我敢说是天下第一,但他却住在这么一个屋子里,而且屋顶的雪也不铲一铲任它如此……”他这个念头刚一想完,老者便已到了石屋门前,他推开两片薄薄的木板门,迳自走了进去。
李剑铭想都不多想,便也跟着跨了进去。
他脚步方一进屋,便觉眼前一暗,彷佛处身在九幽地狱似的,没有一丝光线透了进来。
幸好他在终南古洞之内曾经住了一年之久,习得夜眼之术,所以略一运神,便很清楚的看清屋内了。
他只见靠近里面墙壁之处,放着一个石磨,旁边一个大锅子,反盖在灶上,墙壁都是黑烟。
地上堆满了黄豆,也没有看见过什么家俱摆设在屋内。
他正在奇怪之际,老者将木板门闩上,说道:“你奇怪是吧!现在跟我来,还有更奇怪的事——”李剑铭一楞,心想道:“你这屋子总共只这么一点大,还要跟你到那里去?”
老者摆好了担子,咳嗽了一声,右手在墙上一摸——顿时一阵轻响,李剑铭已经来到了一个屋子里——他张眼一看,惊得都楞住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所见的事是真实的。
敢情他所见到的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屋里四处都镶着鹅卵大的夜明珠,屋顶一片平滑光亮,彷佛是一面大铜镜似的,映着珠光,室内有若白昼。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毡,猩红一片,上面编织着无数的花卉,图案,看来更是美丽非凡。
在一片猩红的地毡上,摆设的却是许多绿色大理石紫檀木所做成的桌椅,一眼望去,更是醒目。
大厅的旁边,有着一条长长的走廊,一直通到里面去,只是因为走廊太长,所以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光景。
在这墙角之旁,有着一张大大的云床,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去却是黑黑的,根本看不出奇异之处,就和普通庙里的云床一模一样。
他正在想不通怎么身子转了—下,便来到了这里,而这个穿着破褴的卖豆腐老者,竟也会有这么一个宫殿似的大厅。
而他身旁站着的老者,此时说道:“想不到吧!这个地下室全是我的——”李剑铭说道:“晚辈本来就知道前辈非寻常人……”费老爹道:“你可知道这屋内有什么东西最珍贵?而我又是谁?”
李剑铭沉吟了一下道:“除了您之外,这屋内的东西都不值钱,至于说你是谁嘛——我可以说您就是您,而您也是天下第一高手。”
费老爹一听,呵呵笑道:“你很聪明,百年以来,你是我所遇见最聪明的人。”
李剑铭闻言,惊呼道:“百年以来?那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您是……”他脑中神光一现,喜道:“您就是中原神君费老前辈——”费老爹说道:“正是,我正是中原神君费干云,也就是你的师伯——”“师伯?前辈您怎会是我的师伯呢?”李剑铭讶然说道。
费干云道:“这点你等一下,我自会慢慢的告诉你,现在你坐坐吧!我去换换衣服,马上就来——”他带着李剑铭坐在椅子上,便又说道:“现在我叫人送茶来,你不必惊异——”说着,他右手一按桌上,说道:“我进去了,你不必诧异。”
他脚下一动,便已走进廊里。
李剑铭坐在椅子上,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他四处回顾了一下,心里杂念起伏不定。
突地——
一阵轻响声里,一个姣小美好的丫鬟,手托着一个盘子,姗姗而来。
她走到桌旁,闷声不响的把盘子上的茶杯放在桌上,立刻一回身,便又走回走廊去。
李剑铭被她搅得满脑袋的雾水,简直分不清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看到这个丫鬟寒着个睑,奸像看都没有看见他一样,而且话都不说一声,冷冷的便走了。
他想了一下,方始恍然道:“哦!敢情这个丫鬂不是生人,是由机械操纵的……”因而,他更为佩服中原神君这种巧夺天工的机械之学,他简直想不到有这样栩栩如生的机械人,会在他的眼前出现。
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见到里面碧绿的一色,澄清的可以看见杯底的画和字了。
他看到杯底的瓷上烧着有花卉和阅案,上面竟有着汉代的年份,他惊忖道:“这瓷器都是汉朝的遗宝,看来中原神君这人真个是富甲天下……”他正想到这里之际,眼前一花,一个帝装的老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扬目一看,见到是个重瞳俊逸的中年人,身着金色龙袍,头带玉冠,手里持着一把白玉的笏,神威凛然,有王者气概。
他正在站起来,王者开门说道:“你坐着,我们慢慢谈。”
李剑铭讶然道:“你就是刚才……”
王者微笑道:“我正是中原神君费干云,我也是用的易容之法,你不必惊异——”他说着,用手按了下桌子,笑着道:“你很惊奇是罢!这儿一切都会令你惊奇的,现在我慢慢的告诉你罢。”
这时,一阵辄响,又是一个面目呆板的丫鬟,走了过来,把茶端着放在桌上。
中原神君见到这丫鬟走后,他对李剑铭说道:“你大概已经晓得这并非真人了吧!”
李剑铭恭然的答道:“晚辈惊佩前辈巧手神功,能够造出如此妙绝的机械之人,真是生平罕见。”
费干云道:“现在你还称我前辈,若是我说完话后,你当知要称我为师伯。”
他开始问道:“你的武功来自何人?”
李剑铭道:“晚辈之武功,大半得於落星秘笈……”於是他把自己的身世大略的说了出来,一直说道他身中二毒为止。
费干云平静的听他说完世后,颔首道:“关於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的,因为你所学的落星九式的剑招,亦即我师门的绝艺,而落星天魔也就是我的表弟,所以自从江湖上有了落星追魂后,我即开始行走江湖去找寻你,故你所发生之事,我都知道。”
他看了下惊奇中的李剑铭,继续说道:“我和我的表弟是同属一个师门的师兄弟,我的师父乃是本朝惠帝之孙,绝代剑圣,苍松上人。”
“他身怀绝世之学,手创十三式剑法,为天下一代之宗师,手持“王者之剑”,曾将西域入侵之番僧赶回西域,解救中原武林沉沦之危机,这是约三甲子前的事了。”
“那时各派掌门一齐联合起来,铸一金杖,交给吾师,作为各派感激先师之信物,凡是各派之弟子,见到此一金杖,必要应允持此金杖者一言,然而先师却从未用过,一次,因为当时天下无人可以挡得了先师三剑之威,也就是说先师为天下第一高手。”
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这是福建武夷茶,我一生仅有之所好,你不妨品尝一下,倒也不坏。”
李剑铭此时正在听得如痴如呆,他彷佛看见了苍松上人纵横天下的情形,他手持王者之剑所至披靡,睥睨天下,如日中天,君临天下武林……故而一听到费干云说话,他连忙哦了一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福建武夷茶的确名不虚传,他喝到嘴里,只觉满口甘醇芬芳,香留齿间,久久不散。
他连连赞道:“好!好茶,的确名不虚传。”
费干云继续说道:“那时我是一个巡抚的公子,而我师弟也就是我表弟,却是一个幼失父母的穷苦弟子,只是缘由我姨父傲骨天生,故而他虽命运乖张而落魄,但从不到我家来求我父亲帮助他,所以很早就失去连络了。”
“先师看中了我,收我为开山之徒,到了第三年,先师云游天下时又收下了我的师弟欧啸天,那时我习艺心切,也没有多想什么,故而对他没有什么特殊亲热。”
“等到我想起了他就是我的表弟时,他已经不愿理我了,因为他早就认识我,而我一直没理他,故而伤心之下,他就不理我了。”
“当时我也没有什么难过,因为到底姨妈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当然对於表弟不会有什么特殊感情了。”
“我出师之后,一直在江湖上行道,闯出个中原神君的威名,那时我仅仅廿八岁而已。
名望有了,地位有了,并且爱人也有了,我还有什么遗憾呢!我当然很是满足了。”
“但是到我师弟出师后,我的一生就开始转变了,我就如此失去了我的爱人,失去了我的地位,失去了我的名望,因为,那时我的武功已经全废了……”李剑铭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身作王者打扮的中原神君,他不知道中原神君还会有如此一段动人的历史。
中原神君感伤地道:“那是我一生里唯一的遗憾事,虽然师弟把我的全身经脉破坏,但我仍然是不恨他的,因为,我欠他的是太多了。”
“我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夏玲玲她激动了我的心弦,使得我开始恋爱着她,不过,我只是偷偷的爱着她,因为她那时只有十七岁,而我却已经廿八岁了,由於年龄的差别,我不敢表达我对她的爱,但是我对她却更加爱护,我以大哥哥的身份照料她,逗她欢乐,使她幸福。”
“到我师父死去后,我就继承他的遗志,掌有清虚门之一脉,那时我师弟艺业已成,但我却发觉师父只传授他几招剑式而已……”“他就在那时晓得了我爱玲玲,也在那时认识了玲玲,因而就发现了玲玲原就是他的未过门妻子……”费干云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了看李剑铭一眼,见他甚是恭敬,於是又继续的说了下去:“我一知道玲玲是我表弟未过门的妻子后,我就和她疏远了,那知道那时她却已经爱上我了,她在一天晚上跑来租我说不要嫁给表弟,要同我好……”“我当时固然爱她,但是为了欧啸天是我的师弟,又是我的表弟,所以我只能拒绝她了。”
“那知就在我劝着她的时候,我表弟来了,他瞪着眼,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我恨你们,你们做的好事——’”“当时我虽跟他说清这件事的原委,但是他却再也没说什么了,他只苦笑了笑,便走了开去,我还以为他听我的话了,那知他心里老早就计划好了。”
“就在第二天,我静坐吐纳的时候,一口真气正流至尾闾之际,他掩了进来,对我冷笑了一下,就使出‘七阴绝脉手法’点了我的|茓道,当着我的面,挟着玲玲走了。”
“自此后我功力全失,日夕受那经脉抽搐之苦,但幸好我在师父的一个蒲团下找到了一个药瓶,和一本他老人家晚年所发现的疗伤之窍诀,於是我开始服下丹药,自疗伤势。”
“不过因为我是到了第四日才开始疗伤,所以一直花了廿年的时光,才把我原有功力的七成恢复过来。”
“我到了江湖上,也就知道了我师弟命名这剑式为落星九式,而他开始大造杀孽,故而被江湖同道称为落星天魔。”
“结果路被中原各派联合了天山的天山神侠,和普陀的紫竹神尼,结果终被他们打伤,不知所去,也许他是死去了……”李剑铭听到这里,他唏嘘了一下,又继续倾听下去:“我出来时,他已失踪了十多年,於是我跑到天山去找狄浩那家伙,听他说他的菩提金刚禅掌还未练到十成火候,决打不死落星天魔。”
“而落星天魔受伤最重的,却是受到紫竹神尼的无相神功,因为他见到了紫竹神尼,竟然没有还手,只是挨打而已。”
“我这一下听了,真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故而我又跑到南海去,想问问紫竹神尼,这其中的原故。”
“那知我一去,却发觉她竟是玲玲。当日啸天弟把她挟出去后,求她嫁给他,而她却硬不答应,故而啸天弟恨极要杀她之际,给南海的空空大师救去,因她以为我已死去途落发为尼苦练南海一门的绝技,冀图找啸天弟报仇。”
“故而后来少林飞书相告,她即参加围剿,在泰山丈人峰上,啸天弟遇见了她,因为眼看她落发为尼,心神歉疚难安,所以根本没有怎么还手,便中了她的无相神功,而致吐血受伤逸去。
“因而我以后就也原谅了他的那次举动,经常化装至各地寻找他的下落,但是没有丝毫结果。”
“我在灰心之下也就在这儿建了这个地下宫室,将我师父留下的东西搬进这里。”
“哦!我还未告诉你先师苍松上人,为战国公孙输的第三十二代弟子,精晓土木建筑,机械阵法之学,故而我乃造了这么个宫室,和几个仆人,隐居在这地下,至今也将近百年了。”
“我每年出去一次,希望能够发现一个根骨好的弟子,可以收为弟子,做清虚门的掌门人。”
“但是天下尽是些碌碌之辈,将近百年,只遇到一个少年人我传授了他一招剑式,那是第一式的守势,可以破解万斤压力的一记绝招,但却不能攻敌的……”他说列这里,李剑铭说道:“师伯,这可是‘剑定中原’那招?”
中原神君讶道:“正是那招,你怎么知道?”
李剑铭道:“我也会这招——”
中原神君道:“你师父并没有学到这一招呀!你怎么会呢?”
李剑铭道:“家父留下一个‘追魂十二巧打’的剑诀,里面就附了这招‘剑定中原’。”
中原神君恍然道:“那么那个少年人就是你的父亲了,哈哈,我们真是弄成一家了……”他笑了一下,对李剑铭说道:“本门也就是除恶济善,认为除恶务荆因而杀戮不禁,你的身世我既然知道了,当然也不会怪你。”
“其实你所作所为的,倒也不曾违背本门宗旨,今后你只要不和那些正派的为敌,也就行了。”
“唉!可惜那金杖已经遗失了,否则你可以持以去与各派解除误会,不过你以后行走江湖,也许可以发现的,那金杖长约一尺,刻有‘万剑之尊’四个字在上,九条龙盘在上面,一颗分水珠在金杖的顶端,很是好认。”
他喝了口茶,道:“你在这里住个四天,我将后面的三招教你,让这落星剑式凑成十二之数也好,唉!就称它为落星剑式吧!”
“这剑式一共分成两段,前面是大六式,若是使全了,真个具有开山裂石之威。”
“一直循环使去,到了最后一招,整个威力,比你现在增加了两倍以上,天下无人能挡,为万剑之尊,故而你要谨慎使出。
“至於说道掌功,啸天弟倒也习全了,他是否称之为落星神功?好吧!就称之为落星神功也罢!这个我想你也学好了,我就不必再教你了。”
“我将趁着这几天,将师门机械,土木,建筑,阵法之学,也一并教你,使你能继承我清虚门的掌门之位。”
“你今后执掌门户之时,一定要穿这身衣服,此乃我‘清虚门’之独特装束,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
李剑铭道:“师伯,弟子尚有亲仇待报,等到报完仇后,再来执掌‘清虚门’吧?”
费干云想了想,说道:“现在你就可算是清虚门和掌门,但是你可以随意穿着任何衣服,直到你报完仇为止——”李剑铭连忙称谢,他说道:“弟子将於……”费干云不等他说完,开口道:“你也不必自己限期来此,我将要坐关一年,你可於一年后再来。”
他顿了顿道:“哦!我还要告诉你一事,那就是本门的王者一剑,因为你师祖在与西域托列格番僧斗剑之际,曾因双方内力运行过度,以至於双方兵器断成两截,而本门的历代掌门仍然是用此断剑,因为这枝断剑仍然为绝顶上乘的好剑,绝不逊於干将、太阿之类的名剑,而更希奇的,却是剑柄有一块宝玉,可以治那被邪门真气震伤的伤势。”
“只可惜此一断剑,你师祖在他生前交与一老僧保存,他说此剑过於锋利,而且凶气也盛,出世之际,天下武林,必将大乱,所以交与那老僧,以佛法化炼剑上的戾气。”
“经我数十年打听,这剑现在就在本地圆通寺内,那个小和尚,也就是当年你师祖托剑老僧的徒孙,你可以找他去要回那剑。”
“今后持此王者之剑,愿你能为我‘清虚门’争光,将之发扬光大……”“好吧!我们也说了太多了,你在那床上躺躺吧,那张床乃火|茓寒晶所做,能够增进内功之修为,是你师祖在大内拿来的,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却珍贵非常,所以我刚才问你这屋里什么东西最珍贵,是要看看你的眼力。”
“但却料不到你却那样回答我,哈哈,你确实很聪明,福缘又是深厚,真个是百年来唯一的奇才……”他吸了口气,站了起来道:“现在你到床上去躺躺,等到中午,我开始授你剑招。”
说着,他走了进去,李剑铭也就到床上去躺躺了。
如此,他就在这地下室内,修练着无上的剑学。
一刻……
一天……
时间会很快的过去,到他出去后,我们可预料江湖上,一定更为震动的……一个新的开端在萌牙了……天下的恶人都将要深深的颤抖,整个武林都会震惊起来——为了“清虚门”、为了“九龙金杖”、为了“王者之剑”、也为了“落星追魂”。
----------------------------------------------第十四章酒楼妙事“当”——悠长的钟声,从圆通寺里,传了出去,敲破了谧静的清晨,也敲破了清晨的雾………寺内大殿里,老方丈带领着大群的和尚做着早课。
香烟缭绕,梵呗之声夹着木鱼敲击的声音,回绕在殿内,飞越到空中………殿外,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和尚,满脸肃穆的双手紧握着挂在杵上的粗绳,他喃喃的念了几句,便又一使力,抡动着手里的粗绳,荡动着木杵——“当”——又是一响清越的钟声,悠悠的飞在空中,远远的传了开去………增这僧人顿了一下,又待抡起木杵——蓦地——“嘭”地一声巨响,紧闭着的山门,裂戍粉碎,木塞残屑,倒飞在地上。
一片灰土里,从寺外醒进了四个人——
这敲钟的僧人大受震惊,连忙回过头去,他看到了当先一个满头白发的断腿老者,带着三个人,从山门的裂处飞跃而来,整个门板都断成粉碎,摔落在寺前。
他满脸惊悸的望着这四个人,张大了嘴想要叫唤出来。
那知——
那当先的断腿老者,断喝一声,单掌一扬,一股如山掌劲,汹涌压到。
他连叫都没有叫出来,便被那股掌劲撞上,登时有若断了线的风筝样的,倒飞出去,撞在石墙上。
他的五官被击成糜烂,四肢曲扭在一起,鲜血溅得墙上都是,整个地上一大滩的血液,正在顺着墙角的隙缝,流到地上去。
这四个人看都不多看一眼,便迳自走进大殿。
此时殿内的僧人,已经听到了这声巨响,也都停止了诵经,一齐回过头来看看门口。
老者跨进殿内狞笑一声,两眼往各僧脸上一扫,说道:“那一个是方丈?替我过来。”
寺内僧人被他凶势所慑,齐都噤若寒蝉,眼睛望着白发长眉的老方丈。
老方丈呼了一声佛号,走上前道:“阿弥陀佛,施主此来敝寺,有何要事?………”老者道:“你可就是方丈?空幻大师你认得吧?”
老方丈惊讶地道:“贫僧正是此地方丈,请问施主找空幻大师有何事?”
断腿老者道:“老朽崆峒残梧子,此来找空幻大师有事相求。”
老方丈道:“空幻大师即家师,已於廿年前圆寂,施主有何事,可找贫僧!”
“好极了,我正是找你的。”
他回头对一个俊俏的年青人道:“雄儿,你们到门口去把守着。我一会儿就好了。”
诸葛辉雄应了一声对其他两个中年人说道:“余总管,你在东首把风,吕总管,你到西首墙头去,我自己在门口——”说着,他们三人一齐跃出大殿,各自去把风了。
残梧子见他们已走,便说道:“你师父圆寂之前,可有留下一柄断剑给你?”
老方丈闻言之下,顿时脸色大变,他长眉一扬道:“施主是那断剑之主吗?”
残梧子一听,脸上惊喜交集,他脚下一点,便已快若飘风的跃到老方丈面前,伸出手来,抓住老方丈道:“断剑现在可在你那儿?”
老方丈手臂破他一抓,痛入骨髓,他哎的一声道:“施主请放松手——”残梧子一听,五指放松,紧紧追问道:“断剑是不是在你身边?快告诉我。”
老方丈道:“家师圆寂之时,曾将此剑封藏起来,施主既非断剑之主,恕贫僧不能以之交给施主。”
残梧子闻言狂嗥一声,满头白发根根倒竖,吼道:“老和尚你竟敢不把断剑交出?难道你不要命了吗?”他五指一用劲,有如一把钢爪似的扣紧了老方丈。
老方丈呼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仗武技欺凌我佛门之人,岂不怕天谴?”
残梧子冷哼道:“什么天谴不天谴?我残梧子活到现在将近两甲子了,难道还怕死吗?嘿嘿!你趁早眼睛放亮点,把断剑交出。”
老方丈道:“施主现在印堂黑黯,眼看便是一大灾劫,如不是立即回头,上天自有好生之德………”残梧子大喝道:“你还跟我乡说废话?哼——”哼声里,他紧掌如刀,对着老方丈的左臂砍下——只听“喀折”声,老方丈一条左臂,齐肘而断,痛得他冷汗立即流下,全身都在发抖,血液立即自手臂断处汨汨流出……殿里其他僧人,吓得呆住了,有的直是低头念佛,有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老方丈蠕动了一下嘴唇,颤声地对其他僧人道:“老衲自知今日有一劫难,汝等可闭目打坐求我佛慈悲——”他话还未说完,残梧子已狞笑一声,道:“你既不说,我且看你倒底心有多硬——”他飞指一点,闭住老方丈左臂,将血液止住,不再流出,又将软麻|茓点住,随手扔在蒲团上。
他满睑煞气的走到那些盘坐地上,闭目念佛的僧人身旁,冷哼一声道:“现在我要一个一个劈死你们,直到你们说出断剑藏处为止——”他左手按在一个和尚的光头上,右手扬起,对老方丈道:“你真不说?我劈下去了——”老方丈脸色苍白,闭目垂首,喃喃的念着,根本没有理他。
残梧子见他如此,遂一咬牙,右手一拍——“拍”地一声里,一个小和尚惨叫一声,便已经横尸倒地。
他的半片头颅已被拍碎,|乳白色的脑浆流在蒲团上,血,洒在地上………残梧子绷紧了脸,叫道:“第二个——”他单掌一拍,又是一个光头碎裂了—………“第三个——”又是一声惨叫,一个圆圆的头颅破碎了………他一连劈死了十二个僧人,溅得他自己身上都是血迹,满手沾了鲜血和脑浆,殿上流满地…蒲团上的一些和尚,从闭着的眼睛里,泪珠一漏漏的落下………他们喃喃念佛的声音,更是大了,一股悲壮的声音,充满在大殿里,混合着缭绕的香烟,更加肃穆了……残梧子喘着气,焦黄的睑上更是显得难看,他回过头去,看着那脸上肌肉痛苦地曲扭着的老方丈,狠声说道:“秃颅,你还不说?我劈死你们后,一把火烧了它………”老方丈颤声道:“西天极乐之处,为我佛门弟子之归宿,老衲并不怕死,只是施主你……”他话还未说完,残梧子狂笑一声道:“哈哈!西天极乐之处,我就送你们上西天吧!”
他双手一合大喝声里,双掌连环劈出,有如快刀砍菜瓜似的,拍在那些盘坐着的和尚的光头上。
只听惨叫连连,鲜血四溅,转眼又是廿具尸体倒地。
血液,自殿里流到了殿外,蒲团浸在血水里,都变成透湿………残梧子见到满地都是尸体,他激动地狂笑数声,好像旋风似的转到了在闭着眼的老方丈的身旁。
他狂乱地说道:“你看到没有?这三十多个尸体都因为你而毙命的,你对得起他们吗?”
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以哀求的口吻道:“我并不是想得到那柄剑,我只不过需要利用那剑柄上的宝玉而已,你把它拿出来罢!我只用一下子,一刻时光就行了………”老方丈闭着眼垂着首,嘴里喃喃的念着佛,根本没有理他。
残梧子见到老方丈这样,他顿时头上青筋暴涨,满头乱发倒竖,气得张开手掌,便想拍下。
但是他手掌刚一移下,便又收了回来,他忖道:“现在距离经脉暴缩。气血倒流,寒毒攻心之时,只有两个时辰了,若是在两个时辰内不取到王者之剑,以剑柄上的灵玉抵住丹田疗伤的话,那我将会受尽所有的痛苦而死……”“现在只怪我想练成最后一层的‘玄龟气功’,而用女童精元帮助速成之法,致使因少了一个女孩,而不但功夫不能练成,反而遭受其害,只有用王者之剑上的宝玉才能使伤势痊愈……”“但是这小和尚竟不怕死,也不知道那把宝剑藏到那里去了,我昨晚搜了一晚都没有搜到,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咬了咬牙,红着脸道:“方丈,你若将那根断剑交出,我一定造一间更大的庙给你,把所有死难的弟子都好好的……”他才说到这里,老和尚暴喝一声:“咄!万恶之邪魔,尔已将死,该是堕下十八层地狱之人,尚还要拖累老衲……”残梧子为崆峒硕果仅存的一个长老,只因崆峒近三百年来未出一个人才,复又将本门绝艺遗失几乎殆尽,故而一天比一天的式微下去。
他在廿年前,於崆峒后山一个深谷里,获一邪门之“玄龟气功”练功秘笈,因为崆峒本身绝艺几乎荡然无存,而他又极欲在各大门派前,将崆峒的字号打响。
故而也就狠下心来,苦练这邪门的“玄龟气功”了,然而因为他是老年以后才学,而又不愿用过份伤害天理之法,使得功力速成,故而没有完全练成。
因而在金龙堡里逢到了点苍掌门的“烈阳功”,遂为之所败,而受伤不浅,为了使自己尽快恢复,他遂开始施用最后一法——用女童精血合练,促使寒阴之气加速运行,达到最后一层的顶端。
但是由於凌波玉女管起闲事来,遂使得少了一个女童,而全盘失败,导至气血即将逆流之害。
他因知昔年万剑之尊苍松上人,有一柄王者之剑,剑柄上的一块宝玉,可治为任何邪门真气伤害之伤势,而那枝断剑则在圆通寺。
故而他乃赶到圆通寺来,连施辣手将寺内僧众杀死卅余人,仍然不能令老方丈将断剑交出。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软了下来,向老方丈恳求,并且许以诺言………然而不料老方立竟置之不理,倒反而骂了他一顿,他在武林中之地位是何等之高,此次可算低声下气了,却反而被骂,他焉得不大怒起来?
此时只见他狂吼一声,左手飞快地一抓,已将老方丈手臂抓住,单手一扬,便欲劈下——蓦地——寺门口三声惨叫,一个灰色人影快若疾电惊雷似的跃进寺内,一声巨喝道:“残梧子,放手!”喝声响亮有若金石交鸣,直震得屋檐处的泥沙都簌簌的掉落………这声断喝,把他的耳鼓震得一阵发痛,也使得他谏然一惊。
他飞快地一旋身,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身着灰衫的年青人,正在倒竖双眉神威凛凛的站在门口,胁下还挟着自己的徒孙,金龙堡堡主诸葛辉雄。
他见到诸葛辉雄一条右臂被齐肩切断,面色苍白,满睑痛苦的望着自己,眼睛里露出了哀求之色………他正要喝问之际,那青年人恨声道:“残梧子,你有没有人性,你竟做出如此之事——”敢情他已经看到了大殿里遍地的尸体,和满地的血水,因而心里痛恨地,说着这些话。
残梧子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俊逸的年青人,他发觉对方两只眼睛圆睁,从里面射出一股愤怒的火焰出来。那亮得吓人的神光,有如两枝剑样的深Сhā在自己的心底。
他哼了声道:“你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在我面前如此——”年青人一听他如此说,冷冷地笑了笑,长声吟道:“落——星——追——魂——天——下——寒。”
残梧子闻言之下,登时有若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他大惊地道:“你是落星追魂?”
落星追魂朗声大笑道:“落星追魂从此起,将杀尽天下恶人,残梧子,你是第一个开刀的——”残梧子一听之下大怒道:“嘿嘿!我原道落星追魂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原来只不过是你这小子——”他说到这个“子”字时,飞快地将手中老方丈扔在地上,双掌一合,喉问低吼一声,坐马沉身,双掌往外翻出——只见一股白蒙蒙的气体,翻翻滚滚地向着李剑铭身上涌去。
李剑铭低喝一声,右手一翻,独门“落星神功”拍将出去。
只见他轻飘飘地一扬手掌,也是劈出一股淡青色的气体,渗了出去。
“拍”地一声轻响,残梧子被一股大力撞得站不住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他站定身子,见到李剑铭仍然站立原处,动都没动一下,彷佛没有经过对掌一样。
他老睑一红,长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波动的气血,尽出本身功力,向前跨了两步,双掌推处,又是两股白蒙蒙的气体暴射而出——李剑铭刚才一掌接实,觉得残梧子的功力,倒也不见得如何,故而这下,倒也没有怎么费力地拍出一掌——此消彼长的情形下,只听“隆卤阵响,他觉得手上一沉,对方的掌力竟然带着一股寒冷的气劲袭来。
他心中大惊,右足后撤半步,低哼声里全身真力汹涌而出,单掌向前进两寸,掌上登时加强数分。
“拍”地又是一声巨响。
残梧子闷哼数声,蹬蹬蹬的一连退后数步,两道秃眉紧皱在一起,痛苦得脸上的肌肉尽在抖动。
他那双眼,顿时布满红丝,全身发着颤,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嘴唇,抑制着自己,不蘐那口已经涌到喉间的鲜血,吐了出来。
他眼前一片灰黯,一种从所未有的感觉浮上心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将要碎裂,经脉已经寸断………但是一种强傲之气逼着他,使得他不愿在对方面前倒了下去,他仍然在苦苦的撑持着………李剑铭已使全本身的八成功力以上,但是仍然没有击倒对方,反而右手一麻,几乎连身子都站立不住了。
他心里惊道:“他这种气功,寒煞之气好重,正是锺菁菁所说的那种邪门气功……”想到这里,旋又一怒道:“哼,他为了要练这种邪门的气功,竟然杀害女童………”他看见了地上层叠的尸首,顿时怒火大发,他嘿一声说道:“你也吃我一掌——”喝声之中,他全身劲力提起,单掌一挥,独门“落星神功”涌出,撞向那身子正在摇摆不定的残梧子身上。
“啊!”一声惨噑,从残梧子口中,混合着一大口鲜血,一起喷了出来。
惨噑声里,他的一个身子,倒飞而出,撞在神案之上,才落倒地上。
他的全身破压得变成一团血浆,须发混合着血浆,已经不可辨认了,他的鲜血溅得神案之上都是,断了的两根手臂,抛落在桌上,十指都已经寸寸拆断………李剑铭剑眉一皱,冷哼一声,跃到了老方丈面前,将他挟起,只见老方丈嘴角泌出一缕血液,流在雪白的胡须上,一片深红,连呼吸也都变成微弱而不可闻………李剑铭一惊之下,将胁下的诸葛辉雄扔在蒲团上,托起老方丈,叫道:“老方丈,你怎么啦?”但是任他叫了数声,也都没能把老方丈叫醒,仍然是在紧闭着眼,没有声息。
他探指一摸老方丈的脉门,只觉已经散乱了,而且心脏跳动的次数,也都缓慢得很。
他心里惊惶无比,迅疾一伸右手,贴在老和尚背心“命门|茓”上,本身内力渗出逼进老方丈体内。
他怒骂一声:“残梧子你好狠之心啊!早就该将你处死的……”敢情老方丈此时内脏已经被残梧子震得转移了位置,而且有些都已经碎裂了,又加以失血过多,现在都成奄奄一息,将要垂死了。
李剑铭以本身之真力,强持他的一口气息之不断,将他的伤势抑住了,渐渐的,老方丈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但是李剑铭却悲哀地忖道:“他已经不能救治了,纵使有了灵丹仙药,也救不好的,现在我要问出他断剑的藏处………”他看到老方丈神色已经较好,於是提高声调吟道:“红叶晚萧萧,长亭洒一飘——”老方丈一听这诗,睑上肌肉一阵抖动,他蠕动了嘴唇,有气无力地续道:“……残云归左华,疏两过中条……”李剑铭睑上带着喜色,朗声吟道:“……树色随关回,河声人海遥……”老方丈听了,两眼睁了开来,兴奋地道:“………带乡明日到……”声音里颤抖着,掩不住一股喜色。
李剑铭高声道:“………犹自梦渔樵………”老方丈啊了一声,道:“施主,你………你就是苍松上人………”李剑铭点点头道:“我此来正是要来拿王者之剑,老方丈你可告诉我在那里。”
老方丈道:“百年以来,先师祖及先师用了许多功夫,也未能尽化剑上的戾气,而老衲也花费了将近半甲子之工,也未能使剑上戾气除去,实在无能为力了,真对施主不起………”李剑铭道:“老方丈,那是没有关系的,现在断剑何在?………”老方丈道:“那把剑在本寺七级白塔之顶层夹墙里………”说到这里,他喘息连连,急喘了两后,他又说道:“………一上塔靠右边第五行第七块砖墙,揭开之后,即可见到此一断剑………”李剑铭听后,问道:“老方丈,你尚有何事要交代我的,我就是前日住在贵寺的李剑铭……”老方丈诧异地哦了一声,说道:“啊!你就是李施主,老衲早就知道今日本寺将要遭受浩劫,而老衲亦将於今日圆寂,故而早晨令智能在后院避一避………”他急喘数声,道:“今后本寺主持,将由他继承,李施主请你告知他,要好好的修行大乘佛经………”他的瞳孔逐渐的放大,浑身在抖动着,他叹了口气道:“茫茫人世,今后劫难丛生,施主你虽持戾剑。可也要上体天心,否则………”他说到这里,脸露喜容地,带着梦幻的声音喃喃说道:“………看那祥云,冉冉飞逝………啊师父,您亲来接应我了,啊!仙乐齐鸣,花雨缤纷,我要走了,我将要到那西天极乐……”他的话语在这里停顿下来了,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停顿了,两眼极度睁大之后,立即闭住了。
李剑铭一直在旁看着,也一直听着老方丈在喃喃说着的话,他看到了老方丈闭上眼睛,不由得心里也叹了口气。
他看到老方丈的脸色栩栩如生,一层神光在脸上,令人不可逼视,两条长长的白眉垂在嘴角,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他心里忖道:“像老方丈这样在佛门苦修若数十年,他的最后愿望,他就是等待这么一个时刻的来临。”
“现在看到他的脸色如此安详,彷佛真的已经到了西天极乐之处一样,这,这个是不是真?”“唉!因果轮回,兰因絮果之说,是如此的飘渺,但是却又如此的真实似的………”他正在这样想着时,一个中年的和尚,匆匆忙忙的奔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将近三十名的僧人,也都神色惶然的跑了进来………这中年和尚一进殿内,即见到地上躺着的尸首,以及闭上眼的老方丈。
他惊叫一声:“师父——”旋即扑到老方丈身上,号啕大哭起来。
他后面的一大群和尚,也就一起跪在门口,放声哭泣起来。
李剑铭等他哭了一下,说道:“你就是智能吧?”
中年和尚泪眼汪汪地道:“贫僧正是智能,施主——”李剑铭道:“我是李剑铭,你师父圆寂之前,曾叫我嘱你多多修行大乘佛经,并将本寺主持之位传予你………”智能道:“啊!你就是李施主,家师怎样………”李剑铭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的师父和其他师兄弟,都是那个老者打死的,现在他已被我杀死,你们可要立刻收拾一下这个场面………”他说到这里,挟起诸葛辉雄,解开了他被点的|茓道,说道:“我本想杀了你的,现在只断你一臂,以惩戒你胡作乱为,今后若是再见到你如此的话,哼!你小心着吧。”
诸葛辉雄咬紧了牙根,眼里射出狠毒的光芒,恨恨的盯着李剑铭,他听完话后说道:“你不用神了,有种的话你就杀了我,否则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将会后悔的。”
李剑铭仰天一个哈哈道:“我落星追魂李剑铭就等你个十年都没有关系,还怕你报仇不成,哼!你还想多说难道不怕皮肉之痛吗?”
诸葛辉雄怨毒的盯了一下李剑铭,掉过头来,便想离去。
李剑铭叫道:“你替我站住,我问你,那飞凤堡主欧阳平在那里?”
诸葛辉雄冷冷道:“欧阳大叔已回飞凤堡去了,嘿嘿,真是非常遗憾——”李剑铭呵了一声道:“你可告诉他,我迟早会要了他的命,叫他多多预备着罢!”
他想了一下道:“残梧子杀了这么多人,我令你捐五千两银子,给寺里赔偿一切损失——”诸葛辉雄一听之下,气得脸色都由苍白变成铁青,他脸上肌肉在痉挛着,蠕动了一下嘴唇之后,他终於恨声道:“好现在都由着你,将来你等着瞧罢!”
李剑铭道:“现在你只要把钱捐了出来,那管什么将来不将来的,告诉你,我将整个少林都没看上眼,岂怕你来报仇——”他说到这里,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若是有丝毫对圆通寺不利之处,我落星追魂誓必将金龙堡捣为平地,杀个鸡犬不留,你瞧着办吧!”
诸葛辉雄抽动了一下脸上肌肉,便洒开大步,默不作声的走了。
李剑铭这才对智能道:“我所留下的白马和包袱还在不在?”
智能道:“施主的东西,敝寺都保留起来,现在施主可要?”
李剑铭道:“你替我准备着吧!我一会儿便要动身了,现在我要到寺后拿一点东西。”
说着,他使走了出去,迳自到寺后白塔去取那柄王者之剑了。
他来到塔前,只见塔分七层,悉数是白石所砌,坚固异常,檐角上还挂着风铃,微风吹来,“叮铃铃”的直响,声音甚是轻脆悦耳,好听之至。
他忖道:“我在寺里住了二天,老是和老高方丈下棋,根本没有到这塔里去过,我看还是纵上去快得多,晃得一步步的爬着楼梯。”
他一提真气,就地一拔,登时跃高五丈,在空中他右手一伸,两指按在第四层塔的飞檐上,一个翻身换了一口气,又拔高三丈已经跃到塔顶。
他一个倒翻身,便从窗口钻了进去,这时,他的心竞开始跳了起来,呼吸也显得急促……他说道:“师伯说这王者之剑,锋利无比,为武林一宝,本门将百年来都未曾保有了,这次眼看马上就要到我手里,嗯,心里真有些紧张………”他呼吸了两口气,只觉这塔内空气倒也很新鲜,不会混浊着,他走到楼梯旁,开始从右边算起,到了第五行时,他站定了身子,待要开始算砖头时,突地一楞。
他忖道:“呀!刚才我也没问清楚,这墙是从下面算起,还是从顶端算起,我乾脆先从墙角开始算——”於是他一蹲身,开始从墙角的第一块砖头算起了,一直算到第七块时,他用手指敲了敲,倒也没听出这块砖头足空的。
他也不再多想,两手手指Сhā进缝里,硬硬的把这块砖头,用指力给挟了出来。
“咦!怎么没有呢?”他一看里面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忍不住的诧异地叫了一声。
他摇摇头,把这块砖头,又重新镌了进去,开始从顶端算起。
到了第七块砖头时,他必须要伸直了手,垫着脚,方始够得着。
他照样的两指敲了敲——
“空空”这下声音不同了,一听就知道里面是空的。
他欣喜地伸出两指,照样的Сhā在隙缝里,把砖头拿了出来。
他左手一搭空隙处,提气上跃,把一个身子吊了起来,探目一看——“呀!怎么又是空的!难道——”他本来满腔的兴奋,这时骤然的下降,恍如被人在头上泼了盆冷水似的,禁不住失望地惊呼一声。
他的惊呼声还未叫完时,也看到了砖隙里的一张白纸了。
他伸手将白纸拿到眼前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面古琴,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鼻子扇动了两下,自言自语道:“这纸上怎么这样香——”说到这里,他立即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她拿去的,锺菁菁呀!你何苦要跟在我后面呢!”
他说道:“哼!这是我师门兵器,怎能被南海拿去?纵然紫竹神尼是………”他才说到是字,突地窗外“噗嗤”一声轻笑,传了进来。
他悚然一惊,连砖头也来不及盖好,一弓身,双足踹在墙上,脚下出力一蹬有如一枝脱弦之箭,倒弹出窗口之外。
一出窗口,他两臂向外一分,真气一转,已经倒翻上塔顶。
他顾目四周一看,只见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之外,没有任何的人影在飞驰着。
他惊忖道:“我一闻声立刻就跃了出来,怎会被脱走了呢!那人的轻功竟能逃过我的眼睛,岂不是比我还强吗?听声音,嗯!那可能是个女孩子,而且更可能的是锺菁菁,她跑到那里去了——”突地他看到了恰好三十多丈之处,有一道人影闪动了一下,所以连忙一运气,自空中倒泻下来,直向二十丈外的墙后奔去。
就在他的身子跃走的当儿,从白塔的第六层窗口,探出了一个有着长发的头……她看见李剑铭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道:“大笨蛋,连我在这里都不知道,哼!我就把剑拿走,看你以后追不追我——”她又轻笑一下,便从第一个窗口跃出,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只见她衣袂飘飞,发丝飞扬,左手挟着一个古琴右手拿着一把墨绿的长剑,迅捷有若飘风似的,一跃而逝………在皓白的雪地上,闪现了一丝绿色的影子,便又立即被皓白吞没。
阳光,和煦地遍洒在地——
微风,轻轻的刮过——
塔尖上的风铃,又开始响起………
“叮铃”,“叮铃”……
这时,寺里沉寂地开始撞起丧钟来………当…………※※※小镇。
许多的人熙熙攘攘的,从街上走进屋内,又无数的人,从屋内走到街上。
川流不息的人潮把这个小镇——郭村,点缀得比往昔更加热闹。
英雄楼。
金字的大招牌,高挂在屋檐上。
竹竿高高的挑起一个斗大的“酒”字布帘,在微地飘动着。
店小二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睑上堆着笑的站在门口,等待着客人的光临。
掌柜的坐在柜子后面,戴着老花眼镜,眯着眼,手里的的打打的打着算盘,从他脸上的笑容看来今天的生意确实很好。
不是吗?
喏,这又进来了一个身穿白色儒衫,披着一条银灰色貂裘的俊俏公子。
他顾盼了一下,将军里的缰绳扣在系马桩上,背负双手,便走了进来。
原先堆着笑的小二,此刻眼前一亮,见到了是个少年公子进门,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皱纹一条条的堆在他脸上,看来甚足恶心。
他迎了上前,点了两下头,恭然地道:“公子,请往楼上坐,楼上辟有雅座,嘿嘿,清洁乾净,包您老满意——”他两眼紧盯在那条银灰色貂裘上面,他一连咽了两口唾沫,忖道:“乖乖,我的妈呀!
这条貂皮围巾,至少可要一千两银子才买得到,这公子真个阔,嘿嘿,我小二敢情是交了财运,碰上了这么个阔公子,只要服侍得满意,嘿!几钱银子又可进荷包了………”於是,他的头更低了,笑容更职业化了。
李剑铭一看这个洒楼还很不错,只是面前这个酒保太………他皱了皱眉,嗯了一声,便起步登上楼夫。
楼上吵吵嚷嚷的,客人甚多,他们高声谈笑着,阵阵的哗然,从每张桌上传出。
他们只听楼梯一响,从下面上来了一个飘逸俊俏的白衣公子,顿时眼前一亮,心里齐都一楞,纷纷的把视线投射在楼梯口,看了两眼后,便又立刻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敢情李剑铭此时眼中神光暴射,故而吓得他们都回过头去,不敢再看。
李剑铭目光扫视全场之后,便在小二的带引下,到了一个靠墙角的位子。
他看到了这个“雅座”倒也还乾净,墙角烧着火盆,故而楼内甚是暖和,椅子垫了一层厚厚的蓝布棉垫,坐上去,也甚是舒适。
他对站在一傍脸堆笑容的小二说道:“你先送二两烧酒,切个半斤牛肉,一只鸡来,然后拣你们最拿手的好菜,来了两三样!”
店小二将茶给斟上,筷子摆好,说道:“公子,本楼有刚从外埠运来的黄河鲤,你可要来个清蒸鲤鱼或醋溜鲤鱼?这是本楼的大师傅最拿手的好菜,远近闻名………”李剑铭一听,心里烦极,他叱道:“咦!我不是叫你拣最拿手的好菜送来吗?你还乡说些什么?去!快些去!”
店小二闻言,连忙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公子您别生气………”他弯着腰,鞠躬而去,心里一直在隔咕道:“真他妈的!要拍马屁都拍到马腿上去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李剑铭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忖道:“她把我的宝剑拿去了,又诱使我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哼,今晚她敢再来的话,我定要抓住她………”敢情他自昨天在圆通寺里失去断剑后,当晚,即被锺菁菁施出调虎离山之计,诱离客栈,而把一张预先写就的纸条摆在床上。
等到他回客栈后,才发觉自己被捉弄了一次,而那张纸条上写了说如他想得回断剑,便到郭村来。
所以他从早晨动身,直到刚才,经过两个时辰的路程,赶到了郭村。
一路上,他看到了很多的胁Сhā长剑或背带单刀的江湖人物,在川流不息的走动着,所以他想探知为何如此,才上了这个洒楼,当然,他的肚子也是饿了,因为他倒底赶了不少的路呀!
且说他刚一坐定不久,店小二便将他所要的酒,以及牛肉送来。
他才喝了一口酒,便是眉头一皱,但是却又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好把这口苦酒吞了下去,他忖道:“怎么搅的,这儿的酒此药还难吃,又苦又酸,倒还要拿出来卖钱呢!真正混蛋………”他张开了口,正要想叫搂下的小二上来,换一换酒,教训个一顿,突地,一个消息使得他把口闭上,凝神的倾听起来——敢情就和他旁边的一块桌上,坐着两个粗眉大眼,魁梧结壮的汉子,在说着话。
那左首的一个,说道:“张贤弟,你刚才说的那件事儿,还没说完,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呢?”
右首那个被唤作张贤弟的听后说道:“王二哥,我刚才说的什么呀?”
王二哥道:“你说那少林掌门已赶到此地………”那被唤作张贤弟的道:“哦!你说是这事,现在听我详细的告诉你吧——”他喝了口酒,清一清喉咙道:“刚才我还是说到少林寺为了落星追魂——”他说到这里,两眼朝四面张望了一下,生怕落星追魂会出现似的,待他见到没什么可疑的人物后,他压低了嗓子道:“少林派掌门人慈安大师,此次听说落星追魂在洛宁出现找点苍派掌门挑战,所以他匆匆忙忙的带着门人来到了洛宁,预备找落星追魂报仇………”“那知落星追魂那时却已经不在寺里了,也许他听见少林派的赶去,所以们得躲起来丁也说不定,总之没有见到他。”
“少林掌门也预备回嵩山去,那知他们刚要动身之际,又遇见了从武当来的由玄清子道长所率领的武当门人,於是双方会合在一起后,才知道武当也是练好了一个剑阵,要找落星追魂较量………”“他们会合之后,赶到了本镇。却又刚好碰上了丐帮的森罗绝丐,因为少林得到消息说落星追魂和丐帮有关,於是见到森罗绝丐后,就问了起来。”
“那知森罗绝丐性子刚硬,理都不理他们,所以武当的玄光道长乃拔剑向森罗绝丐挑战……”王二哥听到这里,Сhā口道:“那森罗绝丐功夫高强无比,武当派的怎么敌得过他呢?”
张贤弟道:“是呀!那玄光道长一上场,只有一二十招,便被森罗绝丐一掌劈上,受了内伤。”
“於是武当派的大怒起来,接连的上去了几个人,但都被森罗绝丐打伤,但是他倒底敌不过对方人多,终於被玄清子道长以长剑刺伤,而丐帮弟子,在一场混战中,被杀死的,也是不少……”王二哥怒道:“真他妈的!这是车轮战呀!再强的好汉也当不了人多的,森罗绝丐怎会不败呢!哼!真他妈的。”
他气呼呼的骂了几声,道:“贤弟!你说下去,以后怎么了。”
张贤弟挟了一块肉,往嘴里塞进,嚼了几口后,说道:“森罗绝丐负伤逃走时,和武当少林两派约定二天之后,再在这里战斗一场,到时丐帮帮主将要赶来………”“所以消息传出之后,江湖上的朋友,也都络续的赶到本镇来………”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就算飘渺酒丐赶到又能怎样?能挡得了人家少林武当联合之师吗?”王二哥道:“丐帮弟子分布全国,其中不乏一流好手,何况还有落星追魂呢!我想不致於败给武当少林两派吧?”
那姓张的大汉说道:“二哥,你不知道,现在少林派又来了一个好手,嘿嘿!你知道是谁?”
“我告诉你,宇内二圣中南海紫竹神尼的徒儿,凌波玉女已经在今晨赶到此地了,这下少林派可开心了,他们明天的决战,必定会胜了,因为到现在为止,落星追魂的人在那里都还不知道,何况他也不见得能赢得了凌波玉女呢!”
“并且听说天山神侠的徒弟金爪龙刘怀冰也已经应少林之邀,下得天山,赶往中原,这下,那落星追魂可有得受了………”李剑铭一直在听着这两个汉子在说着话,连桌上的鸡肉都没动一下,他心里在为着丐帮而难过,他想到了锺菁菁的下落已知,而觉得高兴。
这时,他突地听到了金龙爪刘怀冰这个名字,不由得心里一惊,忖道:“刘怀冰?嗯?雪红不是说他哥哥也叫刘怀冰吗?他们年幼失散了,恐怕会真是她的哥哥也说不定,我见到雪红时,一定要告诉她——”他想了一下,忖道:“我现在既然知道丐帮为了我,遭受列危难,必定要等明天双方决战之后,才能赶到四川去………”他正想到这里时,店小二端了个大盘子,将菜送到桌上来,说道:“公子,您要的菜,小的送来了……”他看到李剑铭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动,不由得一楞,问道:“公子,你怎么还没………”李剑铭哼了一声道:“你们这儿卖的什么酒?比药水还难喝!”
店小二一听,心里一阵迷糊,他说道:“公子,这本来就是药酒嘛!这是本楼特制的‘补肾强精大力丸’酒,吃后精力百倍,一般公子少爷特地到本店来买,因为吃后肚子里会发烧似的,所以也叫做‘烧酒’,小的以为公子你吃了要干那事儿………”“呸!住口!你不要再说下去好吧!”李剑铭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不由得哭笑不得,赶忙喝止了小二再继续说下去。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谁说我要喝什么补肾强精的药酒!你少见鬼,赶快去跟我换上最好的女儿红来………”店小二一听,这下自己误把冯京当马凉了,想想心里也好笑,赶忙诺诺连声的退下楼去。
李剑铭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他摇摇头,正待享受桌上的醋溜鲤鱼时。
蓦地——
一声破锣似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嘶哑着喉咙道:“谁说来这儿喝酒要先付钱的,你们这些势利的小子,看我老叫化穿得破破烂烂的,就不肯我上楼,哼!我老叫化偏要上楼去喝一顿,看你们怎样………”话声里,楼梯蹬蹬数响,上来了一个满头乱发,背背葫芦,身穿红袍,下着绿裤,拖着一双颜色不同的破拖鞋的老叫化。
李剑铭一见,心里大乐忖道:“帮主已经来了,哈哈,看他这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半点改变,咦!他怎么脚下多了一双拖鞋?也不知道是从那个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两只两样,一红一绿,倒也配得上他那红袍绿裤………”这时,老叫化方一上楼,两个店小二也跟着上楼,一边一个的扯着他的衣袖骂道:“死老叫化子,你还不跟我下去,你真不要命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快!滚下去………”老叫化嚷道:“好呀!你们两个狗崽子,咬住老叫化不放,你以为老叫化荷包里没有银子?
告诉你,老叫化走遍天下,向来都是有人抢着付钱的……”扯着他的两个店小二张开了眼详细地,打量了老叫化一眼,便又一起的向地上吐了口唾沬,鄙夷道:“呸!他妈的,你这死叫化穷疯了还是饿昏了头,还有人抢着付钱呢?你他妈的!……”老叫化两只鼠眼,在满楼乱扫,他咧开个嘴,嚷道:“好呀!你们这两个小子,竟敢骂我老叫化,瞧不起………”他正说到这里时,视线刚刚碰到了李剑铭,他心里一楞,立刻大喜,忖道:“真我活该老叫化帮有救了,哈哈!黎云即李剑铭,李剑铭即落星追魂,而落星追魂即我叫化帮长老也!
这下我丐帮历代祖师保佑……”
他仰天打了个哈哈,一个反手,便在两个店小二睑上打了一巴掌。
只听“啪啪”两声,这两个小二直栽出三步之外,抚着脸颊在发楞。
老叫化骂道:“你们这两个长着狗眼的家伙,也不瞧瞧我大爷是谁,诺,这不是付账的来了。”
他步子一动,那些楼上的酒客,齐都纷纷的皱起眉头,用手掩着鼻孔………王二哥耸起鼻孔闻了两下,对坐在旁边的第一个大汉道:“张贤弟,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气……”张贤弟望着走来的老叫化,皱起眉头道:“他妈的,还不是这死叫化身上的味道……”他正说到这里时,蓦地看到老叫化背上的朱红葫芦,和从袖口露出来的绿色竹杖时,脸色迅捷一变,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他低聋说道:“王二哥!我们快走,这叫化是丐帮帮主飘渺酒丐………”王二哥一听他的话,心里也是一震,正待要站起时——老叫化哈哈一声,叫道:“黎云,黎老弟,真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想得我老叫化好苦——”他这话一出,这王二哥浑身便是一阵哆嗦,他心里一寒忖道:“啊呀!我的妈呀!黎云就是落星追魂呀!这下………”他牙关打战,颤声对另一个大汉道:“张贤弟!这………这是………落………星………追………魂………”张贤弟一听,脸上立刻变为苍白,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方始进出两个字:“快………走………”他们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连头也不敢回,便偷溜下楼了,自然,他们会去向人述说着自己的英勇,因为他们敢在落星追魂面前,说着落星追魂!………且说李剑铭见老叫化发现了自己,他站了起来,笑着道:“哈!真想不到会在这儿碰见您,我还打算去找你呢!”
老叫化道:“我也是刚从别处赶来,正待好好的找个地方喝他一顿,那知这儿的小子,个个都长了一对狗眼,竟然要我老叫化付钱才能喝………”他说到这里,一ρi股坐在椅子上,对李剑铭说道:“老弟,你先借五十两银子给我——”李剑铭坐了下去,问道:“帮主,你要银子干什么?”
老叫化道:“我要让他们这些奴才看个清楚,不要只重衣冠不重人………”李剑铭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你又何必和他们计较呢?”
他虽是这样的说着,但仍然从囊中掏出一大锭金元宝,交在老叫化手上,他说道:“我没有银子,只有金子,你拿去吧!”
老叫化接过金子,点了点头,高声嚷道:“小二!过来!”
那两个店小二挨了他两个耳光,把两人都打得晕晕的,一时没醒得过来,他们见到这老叫化竟然真找到一个阔公子付钱,更是楞住了。
此刻他们见到老叫化在叫,齐都应了一声道:“有!老爷子——”他们两人脸上堆起了笑,抢着跑到老叫化面前,说道:“老爷子!有什么事?”
老叫化眯着眼,手里托着金子道:“你们看看,我这锭金子多重。”
两个店小二看到了他手上这锭金子,嘴里直咽唾沫,齐声道:“有三十两——”老叫化问道:“你们想要不想要?”
两个店小三一听,面面相觑了一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重重的又将涌到嘴里的唾沫咽下,睁大了眼睛颤声道:“老祖宗,您是要给我们——”老叫化道:“你们各自重重打两个嘴巴——”这两个店小二一听,还没等他说完话,即抡起巴掌用力的,往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光。
在“拍啪”的耳光声狸,老叫化吼道:“跟我滚下去——”这两个店小二张大了口,嗫嗫道:“老爷子,您………”李剑铭道:“叫你们下去,就下去,还噜苏什么——”两个店小二见到李剑铭俊目含威,再也不敢多说话,用手抚着红肿的睑,哭丧着脸,走下楼去。
他们心里各自想着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妈的!刚才不该出这么大劲,打得两边脸都麻木了………”且说老叫化见到这两个宝贝走下楼后,对李剑铭道:“这种人,就该教训教训他们,嘿!
以后他们决不再敢看衣服好坏来决定人的地位了……”李剑铭摇摇头道:“不过这样也太过份了………”他笑了笑道:“帮主,别后至今数月有余,您还好罢。”
飘渺酒丐道:“好?差点都把我给气死了,我本来好好的蹲在平西王的王府里,每天大鱼大肉,大酒大菜的,吃喝个不亦乐乎的时候,偏那少林武当的一些杂毛秃颅,无事生非,找我们丐帮的麻烦,把我从安乐窝里给拖了出来………”他说到这里,见到了桌上的葱油鸡,咽了一口唾沫,伸出手,便将整只鸡给提了起来,张口便往上面咬………他一面嚼劲着口里的鸡肉,一面说道:“嘿!王府里好吃的东西可多着呢,尤其顶妙的便是放了整整五年的猴儿酒………”“哈哈!我老叫化在厨房里偷了廿只。一连三天躲在酒库里,把那三桶猴儿酒都喝得精光……”说到这儿,他好似想到什么一样,连忙放下手里的鸡肉,将油腻的手往身上一顿乱擦,反手到背后,将那只朱红葫芦拿了下来,对李剑铭道:“哦!我还差点忘了,我这葫芦里还装了半葫芦的猴儿酒,现在我忍痛牺牲,让你尝个一口……”他舌头舐着嘴唇,模样甚是舍不得。
李剑铭心里好笑,他问道:“一口?只能喝一口?”
老叫化睁大了眼睛,说道:“怎么?一口还不够,以前你不是不喝酒吗?”
李剑铭道:“谁说我不喝酒?今天我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要与你浮一大白,把这半葫芦都喝个精光……”老叫化惊跳起来道:“喝个精光?啊哟!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他哭丧着睑,肉痛地道:“谁叫你是我们的长老?唉!我们喝光它吧!”
他拨开葫芦塞,倒了一碗酒放在李剑铭面前道:“现在我们喝个痛快,明天好好的找他们打一架,看他们以后还敢找丐帮的麻烦吗。”
李剑铭问道:“本帮的实力,是否……”老叫化摇了摇手道:“不要说,不要说,我们喝酒时喝酒,不要谈那些烦死人的事,来,喝吧!”
他拿着葫芦,嘴对着葫芦口,“咽嘟”“咽嘟”的接连喝下几口,才喘了一口长气赞美道:“好酒,好酒!”
他伸开手掌,抓着鸡腿啃了一口道:“你是喜欢吃牛肉的,你吃牛肉吧,这不好吃的鸡肉我一个人吃光它………”李剑铭心里一乐,忖道:“你怎么晓得我喜欢吃牛肉?明明是你要吃鸡肉,倒反而赖在我身上,哈哈,这个帮主真是有趣得很……”他点了点头,道:“我是喜欢吃牛肉,不喜欢吃鸡………”老叫化大乐,吐出了嘴里的鸡骨头,说道:“哈哈!我向来就是料事如神……”他细眼一睁,说道:“咦!老弟,你怎么不喝呢?这猴儿酒,乃天下第一美酒是深山里的一些猴子做的……”李剑铭见到面前这碗酒,呈碧绿色,阵阵的芬芳气味,吸进鼻里甚是舒适,他道:“以前我也曾经听说过猴儿酒,但从未喝过,现在倒要好好的喝一次……”他端起了碗,喝了一口,赞道:“好!真是天下第一美酒,帮主,你真是利害,竟然有本事把这种奸酒给装进你的葫芦里——”老叫化纠正道:“还有我的肚子里——”李剑铭点头一笑道:“对!还有你的肚子里,不过你说怎么会跑进平西王的王府里去呢?”
老叫化道:“哈!我老叫化生平唯一所好仅此耳!我所愿的,就是尝尽天下好酒,其次就是把丐帮搅好,才不负我师父所托,以及历代先人的所愿。”
“这次一有了你,哈哈!天下鼎鼎大名的落星追魂为本帮长老,我心里大乐,乃欲到各处访察一番,预备整顿一下,好好的将本帮威名,发扬光大………”他喝了几口酒,将一个鸡头啃好后,继续说道:“我从河南,一直到了河北,於是跑到北京去了,哈哈,刚好这时四川府台在深山里,找到了一大缸放了好久的猴儿酒,他自己舍不得喝,就把它装成三桶献给平西王………”“哈哈!我就在他这三桶酒一送给酒库时,也偷进了王府内,我这一下见到是猴儿酒,什么都不想了,一切都等喝了再说!於是我偷了廿多只鸡,一连在里面喝了三天三晚,直到前天才出来,想喘口气后再进去混个半个月。”
“但是他奶奶的,他们对我说,少林这些秃颅和武当的杂毛老道竟联合起来找我们丐帮的麻烦,还把郑长老打伤了。”
“我一气之下连忙赶到此地,那知却遇见了你,真个是老天保佑我丐帮。”他说到这里,拿起葫芦,往嘴里倒………“咦!怎么没有了呢?啊!真的没有了!”老叫化把葫芦一倒,竟然喝不到半滴酒了,他眯着眼睛嚷着。
李剑铭此时桌上的酒也已经喝光,他说道:“现在去叫点酒上来喝吧,我看你还喝得不够瘾。”
老叫化道:“去叫呀!这点酒怎够我喝?连我的酒虫都喂不饱。”
李剑铭喊道:“店伙,过来——”
一个小二走了过来,恭然问道:“公子,您要什么?”
老叫化道:“来十斤汾酒,再五只葱油鸡——嗯,你们这醋溜鱼不坏,再来两盘。”
小二看见桌上堆满的鱼骨鸡骸,又听老叫化如此说,他惊得连头都伸出来了,张开口想要问,但看见李剑铭是个阔公子,所以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便下楼叫去了。
老叫化此时手指放进嘴里,舐了两舐,把手上的油腻舐进肚子里去,他说道:“来!来,我老叫化还是比较喜欢喝山东的高梁,不过此地的汾酒,和山西的竹叶青,牛庄的玉冰酒,倒也还算可以。”
“至於说什么茅台,女儿红,绍兴酒,我都喝过,但是味道总是不对似的………”他一面说着,一面将右脚提起,架在左腿上,伸出手来,就往脚缝里掏………李剑铭突地觉得空气中味道不对,一股腥臭难闻的怪味,扑进他的鼻孔里,他皱了下眉头,用手扬了两下,他对那正在嗞牙裂嘴,满脸舒服相的老叫化道:“嗯!什么东西这么臭?”
老叫化眯着眼,两只雪白的油手,死劲往脚缝里掏,他听到李剑铭说话,漫声道:“啊!
什么?臭味?………”
他把那个又红又大的酒糟鼻子掀动了两下,诧异道:“没有啊!那来的臭味呢?”
李剑铭紧皱着眉头,看着老叫化那只黑黑的脚,只见一条条的黑垢都被搓得满地都是,而老叫化还在死命的掏呀搓呀的。
他搔下头道:“帮主,这恐怕是你的脚臭吧!”
老叫化一听,诧异地道:“我的脚臭?怎么会呢?”
他说着,两手捧起自己的右脚,凑到鼻尖上去,他那红通通的大鼻子重重的掀动了两下,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怀疑地道:“咦!真的有一点臭味!我只不过半年没洗脚而已………”李剑铭一阵恶心,他惊叫道:“半年没洗脚?………”他腹里一阵翻滚,那已咽下的酒菜,都想吐了出来。
这时,楼梯声响,从下面上来三个人………※※※且说李剑铭和飘渺酒丐在郭村的英雄楼里饮酒之际,楼梯一阵响,从楼下上来了三个人。
李剑铭侧目一看,见到是三个人时,他心里一惊,忖思道:“刚才楼梯阵响,听来好像只有一个人,但却不料有三个人,啊!他们这种样子,怎么也这样古怪呢!”
原来这三个从楼下上来的人,每个都是又瘦又高,尤其中间一个更是瘦得吓人,他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土布长袍,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两颧高耸,倒吊双眉,颔下一丛山羊须,全身就和一个骨头架子似的,两手伸出,除了皮就是骨,枯乾无肉,一条条的青筋隐现在他臂上,尤其令人可惊的,便是他的十个指甲了,每根都长约五寸左右,有若鬼爪。
而在他身旁的另外两个老者,却是模样儿好笑得很,他们都同样的身穿黄|色锦袍,足登粉履,留着两撇灰白的小胡子,戴着一副玳瑁眼镜,两颊枯瘦无肉,面色土黄,好似生病似的,看来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他们的差异却在耳朵上,左首的一个,在右耳上吊了一个金色的大环,右首一个,却在左耳上吊着一个银色的大环,足以可以分出他们不同来。
李剑铭忖道:“这两个身穿锦袍的,一定是挛生子,不过他们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怪样子呢?而中间那人却又满身都是邪气,看来不是什么好来路………”他转过头来对老叫化道:“帮主,你看这三个人——”飘渺酒丐正在闭着眼睛,滋着黄板大牙拚命的挖脚之际,听到李剑铭叫他,方始从舒适的甜美境界里醒了过来,他问道:“老弟,什么?”他一面说,一面把挖脚的两手,放在鼻子上闻嗅。
李剑铭眉头一皱,说道:“帮主,你这味道很好是罢?”
老叫化一听,眉头耸了耸笑道:“你岂不闻人生有三大乐事?那三样我老叫化今生没福享受了,愿等来生再说。”
“不过我老叫化也有两乐,一是醉后如同羽化登仙,二是挖脚有若凌风翱翔,这种挖脚的味道,真个是………”“啊!太妙太妙了,尤其是泡在热水里面,那味道更妙。啊哟!那种滋味真是……”“不过这又不若挖脚时有香味可闻了,这股芬芳的香气,足可令我多喝十斤酒!………”李剑铭见老叫化口沬横飞的说着这些妙论,他全身打了个颤,汗毛直竖,一阵嗯心使得他不敢再听下去,他摇了摇手道:“你不要再说下去好罢,我不能再听了!……”老叫化哈哈笑道:“你偏又如此乾净,怎能做我丐帮长老呢?哈哈!我不说了!你刚才是问我什么事??
李剑铭斜眼一看,见到那三人已经坐到靠丈外一个墙角边坐好了,此刻正在叫唤着小二。
他嘴唇一呶道:“喏!那边的三个人你可认得——”老叫化眯着眼睛,斜向那边墙角。
蓦地——
他眼睛睁大,脸上颜色一变,回头对李剑铭道:“想不到他会到这里来!难道是为了本帮而来吗?”
李剑铭道:“他们是谁呢?”
老叫化一笑宽心道:“现在天皇老子来了,我都不怕,管他什么白骨邪魔——”他才说到这里,李剑铭全身好似触电似的,他急问道:“白骨邪魔?那当中的那个是白骨邪魔?”
老叫化诧异地问道:“是呀!老弟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李剑铭道:“啊!没什么,我只不过问问而已。”
他心里喜悦地想道:“这么久的时间,我苦苦的追寻着白骨邪魔,想不到现在倒给碰上了,哼!白骨邪魔,今天你是完了。”
他问道:“那另外的两人是谁?”
老叫化斜着眼看了一下道:“我现在还不敢说是不是他们!我们看一下子,就知道了………”李剑铭点点头,一面喝着店小二送上来的酒,一面注意着那边墙角的三人。
这时,白骨邪魔朗声道:“你们现在开始比赛吧!谁胜了,谁就是老大!………”老叫化一听,嗤地一笑,拍了一下后脑袋,道:“哈哈!果然是他们这两个活宝,现在可有得瞧了,不过他们怎会和白骨邪魔在一起呢?”
李剑铭问道:“帮主,你说是谁?”
老叫化道:“吝啬二仙——”
“吝啬二仙?”
“哈哈!正是吝啬二仙,你不要问,现在看下去吧!可好笑得紧呢!”
李剑铭惑然的摇摇头,便迳自看着那边三人。
且说那两人一听白骨邪魔说完话,戴金环老者点头道:“现在开始罢!由老二先来。”
戴银环的老者,乾咳一声,道:“老二?哼!现在我是老二,等下我可是老大了。”
金环老者哼了一下道:“那可不见得,你十年前还不是输给我………”银环老者道:“这下我不和你多说,叫你看我厉害。”
他叫道:“小二!替我来半杯酒糟,一杯白开水和一块豆腐干——”店小二睁大了双眼,张口结舌道:“老爷子………你………只………”银环老者一瞪眼道:“怎么?不卖是吧!”
小二结结巴巴道:“酒糟………我们………给………猪吃的………你……”银环老者道:“你少管,替我送来。”
白骨邪魔哈哈一笑道:“你替他送上之时,顺便给我来三斤牛肉,二只葱油鸡,再来个一斤好酒。”
店小二诺诺连声,右手摸了摸脑杓,头摇了两下,再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这时,店里的其他顾客,也都纷纷的把视线投射在他们这桌上。
白骨邪魔阴阴地嘿了一声,两个三角眼一瞪,叱道:“有什么好看!下去。”他右手一切,“噗”地一声,便将桌角削下一块。
他这一声,有若山魈惨号,直吓得楼内的顾客一阵悚然,又看到了他这么一下示威,所以纷纷的走下楼去,再也不敢多逗留了。
白骨邪魔阴凄凄地一笑,似是甚为得意自己的威风,但他一见楼上还留着一个老化子和一个俊逸的少年公子,心里一怒,正想站起来发威。
正好这时,店小二端着一个盘子,送上他们所需的东西,他一见大喜,双手一抓,便把整只鸡抓住,张开嘴使啃,再也不想发怒了。
店小二看见他这样,笑也不敢笑,嘴里嘀咕道:“客人也都走光了,今天真正倒霉……”他撅起个嘴待要走了下去。
戴金环的老者连忙喊住道:“小二,你等一会,我还要点菜。”
店小二只得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且说那戴银环的老者,将那块豆腐干放在面前,拿起酱油瓶,倒了满满一盘子的酱油,又把那半杯酒糟拿起,将开水倒在里面,渗成满满的一杯。
只见他喝一口酒,伸出舌头,舐了舐豆腐干上的酱油,喝一口酒,又是舐一口酱油………李剑铭看得心里一阵恶心,忖道:“世界还有如此吝啬之人,真个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说道:“我出生至今,从没见过有这样的人………”老叫化笑道:“哈哈!你才看见个开头而已,你慢慢欣赏下去吧!包你的肚子都笑痛了。”
且说那戴银耳环老者慢慢的喝,已将渗着酒糟的“酒”喝完半杯,他又拿起那半杯白开水渗在里面,又慢慢的喝着、舐着酱油………好一会儿,他将“酒”喝个精光,而那盘里的豆腐干,却动都没有动,只不过上面的酱油,全被他舐光了。
他把酒糟吃下后,摸了摸肚子,好似犹未吃饱,於是他叫道:“小二!过来。”
店小二板着脸皱着眉走了过去道:“客官要什么?”
戴银环老者,用手一推玳瑁眼镜问道:“你——好像——不高兴?”
店小二强自咧开了嘴,露出了那此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嘿!老爷子没有,没有啊!”
戴银环老者思了一声道:“你们牛肉麪一碗多少钱?”
店小二道:“一碗要三分银子。”
银环老者道:“麪汤要不要钱?”
小二愕道:“汤?汤不要钱!”
银环老者道:“那么,你来一碗汤——”店小二张大了眼愕道:“汤!来碗汤?”说着气呼呼的走下楼去,心里嘀咕道:“我要多长两个鼻孔,才出得了这个气,呸!客人都像你这样,我们的店可要关门大吉了,我也要饿成|人乾了。”
他一下子,便将一碗麪汤端了上来,放在桌上道:“麪汤来了。”
银环老者舐了一下嘴唇,端起汤来,“咽嘟”“咽嘟”的喝下,他拿起筷子,挟起豆腐干,放在牙齿上,咬了一小块,便又放回盘中。
他用手巾擦了擦嘴,道:“小二,替我拿张纸来,把这块豆腐干包起来,我要带回去。”
店小二惊叫道:“带回去?啊!我的天呀!”
银环老者一翻白眼道:“什么你的天!这是我的豆腐干——”店小二此时火气全消,再也没有半点脾气了,他无力地道:“是——包起来——”银环老者见他包了起来,他说道:“结账!”
店小二细声细气道:“一分银子——”
银环老者一听,跳了起来,大声道:“什么?一分银子?我去年吃的时候,只要七厘就够了,你们简直在敲竹杆,我只能给七厘。”
他把手伸进怀中,掏出一个手巾包来,解开了手巾包,待要付钱——这时一直在旁看着的李剑铭,吁了一口长气道:“这下,可总该完了吧!我的肚子可也差一点会笑痛了。”
老叫化眯了下眼睛道:“下面还有一场呢!可能会更好笑,你等着瞧!”
李剑铭闻言斜着眼瞧去——
突地,他心里大乐,忖道:“啊!他这个布包竟然包了这么多层,原来里面只有那么一点钱——”敢情那银环老者,一连解开了十几层手巾,方始把这个布包解开——那店小二直睁大了眼看着他解布包,那知解开来时,只见里面只有一小团银子而已,他再也忍不住了,张开了嘴,笑道:“哈哈哈!只有这………”他笑得涕泗直流,连腰都弯下来了,右手指着桌上那个布包,又是哈哈大笑……银环老者愕道:“有什么好笑!我这里的三分银子半年来都没用掉半厘………”店小二一听,更是笑得厉害,他用手掩着肚子笑道:“哈哈!半年!哈哈哈!”
银环老者怒道:“你要不要?”
店小二忍不住笑摇摇头道:“算了,本店请你算了,哈哈………”银环老者呵呵两声假笑,道:“我也不客气了!”他又一层层的把那三分银子包好,谨慎的放在怀里。
白骨邪魔咧开了嘴,笑了一下道:“丁二兄,你的本领的确高明,现在轮到丁一兄了。”
李剑铭一听白骨邪魔所说之话,他问道:“帮主,他们姓丁?怎么叫丁一,丁二呢?”
老叫化没好气地道:“他们老子本来姓司徒的,但他们却因为这个姓的笔划太多,为了节省墨水,所以改名做丁一和丁二,嘿!这样一来,他们一枝毛笔也可多用个几年,而墨水也省下不少………”李剑铭摇了摇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他只得又看下去——这时,那金环老者对店小二道:“你去跟我拿一瓶酒来,顺便可否送上一粒花生米?”
店小二一楞道:“一粒花生米?好!我就送上来。”说着他便又下楼去了。
李剑铭忖道:“这个丁一倒也比丁二慷慨,竟来了一瓶酒……”一会儿,店小二提着一瓶酒,用一个大盘子装着一盘花生米上来,在他后面跟着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的掌柜,他带着讽刺的口气说道:“本楼为了感谢老爷子光临,所以特地赠送一盘花生米。”
金环老者呵呵笑道:“这个,多谢了,哈哈………”他毫不客气地,据案大吃,一会儿便将盘里的花生米吃光,而瓶里的酒只喝了一半。
他问道:“酒一瓶多少钱?”
掌柜的上前道:“四分银子一瓶——”
金环老者听后点点头,他沉思了一下,突地问道:“牛肉麪一碗多少钱?”
掌柜的道:“一碗三分银子,——”
金环老者道:“麪汤不要钱——”
掌柜的一听,心想:“是啦!这下他又要重施故技了,嘿嘿这下——”他大声这:“麪汤一碗一钱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金环老者嗯了一下,道:“那么来碗麪。”
掌柜的一摸老花眼镜,叫店小二把牛肉麪送上——金环老者拿起筷子,三口两口便把碗里的麪挑光,他一擦嘴道:“算账!”
掌柜把手里算盘打了一下道:“一共七分银子。”
金环老者把碗里的麪汤交给掌柜的,说道:“这里是一钱银子,你要找我三分银子。”
他把手一伸道:“钱拿来—”
掌柜一楞,结巴地问道:“找给你?我怎么要找给你呢?”
金环老者道:“你说麪汤一碗一钱银子,一分都不能少,喏,这是麪汤!”
掌柜大惊,他说道:“这………”
金环老者沉声道:“这什么?你店不想开了?”
掌柜一顿脚道:“好吧!我找给你三分银子。”
金环老者接过银子,哈哈大笑道:“现在该我是大哥了吧!”
白骨邪魔阴笑一声道:“丁一兄的确高明,应该是大哥,这我只得委屈丁二哥了——”银环老者哼了一声,不高兴地摇摇头道:“我们走吧!”
白骨邪魔道:“我看今晚你们就和我在一起好了,我就住在隔壁悦来客栈。”
丁一道:“这个我不敢住,我没有钱。”
白骨邪魔道:“今晚我请客就是啦!不必要你们付账。”
丁一丁二连忙打蛇随棍上道:“谢谢靳兄,现在我们就走罢,明天少林和丐帮之战,我们必到。”
正当此时,李剑铭叫道:“掌柜的!结账!”
掌柜连忙脸上堆着笑,跑到李剑铭面前道:“公子要结账了,您是七两二钱银子。”
李剑铭掏出一锭银子道:“这是十两银子,你拿去,不要找了,余下的作小帐。”
掌柜接过银子喊道:“二两八钱小帐,谢公子——”这边丁一听见了,他心痛以的“啊哟”一声道:“小帐给了二两八钱银子真是太可惜了,为什么不给我呢!”
丁二嘟嚷道:“年青人不知道节俭,胡乱花钱,真个该死!须知白花花的银子多好看?偏要送给别人——”白骨邪魔应道:“好了!我们走吧——”他才说到这里,一声冷笑传来,道:“哼!要走!可没这么容易,把你人头留下吧!”
----------------------------------------------第十五章大仇得报且看李剑铭与丐帮帮主飘渺洒丐在郭村“英雄楼”喝酒之际,来了白骨邪魔以及吝啬二仙一毛不拔丁一与半分不给丁二两人。
一毛不拔丁一与半分不给丁二为一对挛生亲兄弟,然丁二一向不服丁一为老大,故每十年一次吝啬比赛,即决定两人之长幼。
此次正为十年一次的吝啬比赛,结果还是老大丁一获胜,保持兄长之位而不坠,三人正要离去之时,李剑铭喝叱道:“哼!要走?可没这么容易,把你人头留下吧!”
白骨邪魔和吝啬二仙齐都回过头,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看来。
他们见到了一个年青英俊的公子,和一个背搪葫芦,手拿竹杖奇形怪状的老叫化在靠墙的一张桌子旁坐着,安祥地望着他们。
白骨邪魔一见老叫化,起先心里还是一惊,待至认清是飘渺酒丐时,他一阵哈哈大笑,随即扳着脸,冷哼一声道:“哼!我还道是那个人敢说这句话,原来是你这小叫化子,哈哈,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惹到我的头上来了。”
敢情他早先还以为是竹杖神丐叫他,故而吃了一惊,待到认清了飘渺酒丐后,他便发出这个狂言了,看得飘渺酒丐恍如无物,当然更不会看得起公子打扮的李剑铭了。
要知他乃是竹杖神丐一辈的成名魔头,早年被竹杖神丐用一招“恶狗翻身”打得抱头鼠窜,险些送掉性命。
后来在洛宁城外,恰好见到竹杖神丐在一个小土地庙里,替李剑铭打通|茓道,治愈那严重“五阴绝脉”时。
他心里大喜,遂施出“百骨掌”来,朝竹杖神丐顶门打去,欲置之於死地。
然不料适时恰好李剑铭体内之内功冲出,遂将他震出两尺之外,他心里大惊,以为竹杖神丐已练成“金刚不坏”身法。
故而一见竹杖神丐立起,扬出手掌,须发猬立之际,立即吓得逃出小土地庙,再也不敢逗留在洛宁了。
他因为鉴於竹杖神丐已练好“金刚不坏”之身法,所以途远远的跑到大雪山的深处,去练他的白骨掌邪门功夫。
他一连在大雪山呆了半年之久,心里也不耐烦,正想要离去时,却给他碰上了大雪山雪崩,被大雪封住在山洞里。
待到雪崩后,他却在一个地府中得到一本前辈邪魔练功的手抄本,在里面载有邪门“寒煞真气”的练法。
他一见之下,登时大喜,途又留在山里,静心修练“寒煞真气”,一连牺牲了许多女童的性命后,倒被他练成了。
前些日子他方始从大雪山里出来,心想自己挟着一身秘技,必可独覇江湖了,然不料仅仅三年多,江湖上便大大的改变了许多。
各派秘传绝技,陆续的被发现了,而他的师伯河套煞君也没有死,江湖上又出了个落星追魂,声誉蒸蒸直上,不可一世。
他心里懊丧之下,遂又来到河南,因为他听到了少林武当联合了起来,要与丐帮作对之消息,而且他知道丐帮的帮主已换了飘渺酒丐,那竹杖神丐已消失地江湖之上了。
他在路上兼程而来时,恰好碰上吝啬二仙,双方因是旧日相识,而他们正是十年期满之日,须要重定长幼。
故而乃邀及白骨邪魔作中人,比赛吝啬之法,来决定谁是大哥,途上了这个酒楼,也正碰上了李剑铭和飘渺酒丐两人。
且说飘渺酒丐正要答话之际,那吝啬二仙中的丁二哈哈笑道:“叫化子,原来是你呀!
你那个大空心元宝呢?怎么不见你摆在桌子上呀!”
老叫化乾笑了一下道:“嘿!我那命根儿,早就给人压扁了,那人赔了我十两银子,也给我花光了,好在我是有吃有住,尤其最近找了一个阔佬代我付帐,真是太舒服了……”他说到此处,眨了眨他那鼠眼,悄声道:“不过最近我想再做一个重三十两的空心元宝,你不要说出去啊!”
丁二一听,轻笑一声,做了个鬼脸,也轻道:“没关系,你放心好了,我半分不给丁二最不愿多话了,因为话多说了,又要多喝两杯开水……”老叫化鼠眼一转,问道:“你们原先挂在胸前的肉骨头呢?怎么不见了呢?你们竟这样阔起来,把它扔下?”
一毛不拔丁一脸上肌肉一动,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嘿!你说是那块肉骨头啊!我们怎么会把它扔了呢?每一天我们吃稀饭时,都要浸它一浸,以保持稀饭的鲜味,我们只吃了一年,自然不会扔掉它……”丁二接上去道:“上次我们坐在树下睡午觉时,却不料来了好几条野狗,一下子就把我们挂着当菜吃的肉骨头抢去了。”
“我一见之下,仅仅两掌就把它们打死了,嘿嘿!那些狗肉,我们一直吃了两年才吃完,而且那几条花狗皮,我们也卖了六钱银子,一人分得三钱,到现在还没用完……”老叫化瞪大了眼讶道:“几条狗怎能吃两年呢?你们是怎么吃法?”
丁二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我们用狗骨头煮汤自己喝,狗肉拿来当羊肉卖,卖得的银子放在荷包里,当天晚上我们又跑到那家饭店里吃羊肉,哈哈!我们吃的正好是狗肉,待到我们叫那老板来,把他臭骂一顿后,还又敲了他一笔大大的……”老叫化问道:“你怎么能敲他的呢?”
丁一道:“我说他挂羊头卖狗肉……”
老叫化讶然失笑道:“哈哈,你们哥俩的确伟大,真是吝啬到家了,只不过这下可苦了那店里的老板……”丁一道:“这下,我库房里的银子可增加了将近一千两……”老叫化道:“你们现在有多少银子了?”
丁二得意地道:“先父留下了二十万两银子,现在我们已经有将近五十万两了……”他说到这里,好似惊觉到自己失言,故而赶忙住口,换了口气狠狠地道:“告诉你,叫化子!你手下的那些叫化子孙,一个了儿都要不到,如果他们到我家来的话。”
老叫化浅笑一声道:“算了,我们叫化帮的碰上你们,可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们连碗上的稀饭汁都要舐个精光,还轮到我们的份儿?……”他正说到这里时,白骨邪魔嘿嘿笑道:“你这个小子倒是标致得很!根骨倒也不差,你这么盯着我,是不是想做我的徒弟?”
“哈哈!我看你乾脆就跟我学武艺算了,跟这个臭叫化在一起有什么出息?”
他这话一完,丁一也接着说:“哈哈!我看你还是做我的徒弟算了,你年纪轻轻的,不知道钱财来之不易,胡乱花用。”
“你跟我们在一起时,银子可省下来不少,而且我们有一套‘要钱不要命’杖法,以及一套‘棺材里伸手’掌法,足可行走江湖而无虞,比臭叫化子的打狗棒招可高明得多了……”“哈哈哈……”老叫化还没等他说完,便放声大笑,他双手摸着肚子,笑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沾在脸上一团团的。
李剑铭听到白骨邪魔和一毛不拔丁一自吹自唱,竟然要收自己为徒弟,也不禁心里好笑,但他却忍住了,他说道:“帮主!有什么好笑呢?”
老叫化闻言,用那沾满满腻的袖袍,胡乱地往脸上擦了擦道:“好!我不笑了……”他张眼一看,见到正在楞住的白骨邪魔和吝啬二仙,不由得又是想笑,他翘着那大黄板牙,咬紧了他那翻转过来的红嘴唇,“嗤嗤”地笑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了,他张开大口,笑道:“哈哈!你们……”他把手指着白骨邪魔,放声地大笑起来。
白骨邪魔三角眼一瞪,竖眉吼道:“住口!你笑什么!”
他目射凶光,双掌提起,向前了一步,阴险地冷笑一声道:“嘿!你不怕死了!要不要尝害我白骨掌的滋味……”李剑铭朗笑一声,踏前一步,挡在白骨邪魔面前笑道:“你要教我武功,有没有想到我也会武功?”
白骨邪魔闻言一愕,他打量了一下李剑铭,狂笑道:“哈哈!你会武功?你顶多会上几招打狗棒罢了,臭叫化子还会教你什么好的不成?”
李剑铭道:“我就只要会这几招打狗棒法,你就不能够赢得了我——”白骨邪魔嗤之以鼻,不屑地道:“这话连你师祖竹杖神丐那老化子,都不敢说,你这小子竟说出这句话,真是可笑——”老叫化接口道:“哈哈!真是可笑!真是可笑极了。”
白骨邪魔怒道:“你有什么好笑?”
老叫化道:“我笑不知那个不要脸的混蛋,当年被我师父施出一招“臭狗翻身”,竟逃得无影无踪……”白骨邪魔老脸一红,大怒道:“你再多说,我要了你的狗命……”李剑铭道:“你发什么脾气?你不是说要教我武功吗?我们比比看——”白骨邪魔冷笑道:“我看你吃了熊心豹胆,真不要命了,我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李剑铭道:“口头不要多说,我们走吧!到空旷的地方去比一比……”白骨邪魔哼了一声,昂首阔步而下,吝啬二仙也都望了望李剑铭一眼,闷声不响的走下楼去了。∑渺酒丐低声对李剑铭道:“这吝啬二仙除了贪便宜,死要钱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坏处,为一人也是介於邪正之间,你等下可以放过他们。?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今日就是白骨邪魔应毙之日子,我再也不会饶过他了。”
老叫化问道:“老弟!你和他有什么仇?”
李剑铭道:“这个,我想现在不必和你说,待至事后我再告诉你好了。”
老叫化耸耸肩,无可奈何地随着他下得楼来,牵好白马直往东边旷野而去。
就在他们走了不到半刻时光,从西边街道上,来了一行三匹骏马。
中间是一个白发银须的老者,左边是一个美艳如花的劲装女子,而右边则是一个身着长衫,手拿一枝长长黑笛的俊俏青年。
他们来到英雄楼面前,中间老者道:“谢老弟!我们就在这里用午饭吧!喝个两杯酒休息休息,也赶了一上午的路了,我的肚子在唱空城计……”谢宏志点点头,道:“我是随便那里都可以的,不过公孙姑娘……”公孙慧琴答道:“我也要休息一下了,不过我是不会喝酒的。”
刘亿红道:“这儿的醋溜鲤鱼好极了,我们一面慢慢的吃,一面可以等我手下的人来报告洛星追魂是否来此……”公孙慧琴温柔地道:“有烦刘庄主了……”她两眼凝视天边,脸颊绯红,澄清的秋水里,闪现了梦样的光辉,心里忖思着那名震天下的李剑铭,那天下闻名的落星追魂!
她的心里微微的紧张,她怕见到李剑铭后,不知要说些什么话才好,因为她现在还是认为李剑铭对她不了解,有了一些成见,而她要解开它……她根本没想到李剑铭才刚刚从这个酒楼出去,否则她的心里将会是个怎么样的滋味呢?……然而就是这么一段短短时间的相差,使得他的今后一切都不相同了,当然,她的今后,也将会有很大的影响………时间的确太伟大了,它主宰了宇宙里任何的东西,它创造了生命,也影响了生命。
人们常常因为没有把握住一个短暂的时间,所以,他的一生都整个改观了。
故此,人们常常后悔着自己的愚笨,常常叹息着时间的不能再来,生命的不能闪出光辉……就在这些叹息中,他又浪费了自己的生命,又虚渡了一段时间,又灭熄了一次闪光……朋友们,把握住你们眼前的所有吧!不要懊丧着自己的过去,不要幻想着自己的将来,要把握住自己的现在,来埋头做你所要做的事情。
往者已逝!来者可追,过去的一切,就由它过去吧!记住,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努力之后,紧接着就是成功……且不说公孙慧琴等三人上了英雄楼喝酒之事,让笔者掉转笔尖来说李剑铭和飘渺酒丐随着白骨邪魔,吝啬二仙等到旷野去比武之事。
他们一直走到东郊的一块废墟旁,才停了下来。
白骨邪魔冷笑道:“小子,你既然口出大言,现在我可要教训教训你,嘿嘿!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你那股硬气……”李剑铭两道剑眉一轩道:“你不用多说废话!告诉你,今天你是没命了……”白骨邪魔三角一睁,仰天一个哈哈道:“我白骨邪魔至今七十余岁,纵横江湖从未见到这么狂的小子,哈哈!我没命了………”他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道:“嘿!今天你是死定了……”他凶睛一瞪,瞥了一下飘渺酒丐道:“你也活不了,今天我让你尝尝我白骨掌的味道,看看如何。”
李剑铭理都没理他,迳自回头对飘渺酒丐道:“帮主!你的竹杖借给我用一下,今天我要代丐帮除一大害……”老叫化轻轻地道:“哈哈!你拿去吧!可惜你不愿穿得破破褴褴的,否则你来当丐帮帮主,可有多好!”
李剑铭谦虚地道:“在下才疏学浅,怎能当得了如此重任呢?何况……”他露齿笑道:“何况我还没有娶亲,做了叫化子,谁还要嫁给我?”
老叫化滋牙一笑道:“老弟!就凭你这个脸孔,我老叫化若有女儿,都要送给你,何况……哈哈!我不说了,我早就知道你已有意中人……”白骨邪魔见他们这样轻松的调笑,根本视自己於无物,直气得五内生烟,气往上冲,他吼道:“你奶奶的,送命来吧!老子等着你……”李剑铭手拿翠玉杖,向前走了两步道:“现在我要在三招之内将你打得扒在地上,而后空手要你的命!”
白骨邪魔原先心里充满了信心,这时见到李剑铭如此从容,他不由得心里忐忑,他猛地一想到刚才老叫化称呼这年青人为老弟,他不由得心里一跳,问道:“你可是叫黎云?”
李剑铭哈哈笑道:“我乃李剑铭是也!”
丁一和丁二惊叫道:“李剑铭—落星追魂!”
老叫化得意地掀着那红通通的酒糟鼻子,笑道:“你们也不问清楚!你们可知道落星追魂乃是我丐帮长老?哈哈!你们教他武功吧!哈哈……”白骨邪魔一惊之下,旋即胆子一壮,他忖道:“有什么好怕的?他功夫再好,也不过这么一点大而已!我五十余年的功夫,还会败给他不成?何况我还练有寒煞气功呢!”
当下他桀桀冷笑一声道:“落星追魂!哈!落星追魂吓得了别人,可吓不了我白骨邪魔!”
李剑铭叱了一声道:“那么你吃我一杖!”
话声里,他一领竹杖,身子幌动问,已到了白骨邪魔面前三尺之处,只见他长臂一抖一幌,划出一个大弧,身体美妙地向后一弯,竹杖变幻莫测地颤出一个绿色的光画…白骨邪魔才听对方把话说完,身子便已欺近自己面前,他一提气,正要出招之际,突地眼前一花,顿失敌影,只见到满眼的绿色,层层的寒气涌到……他阴森森的怪叫了一声。独门白骨掌,已经使出,只见他两只已经枯瘦的手掌,此坠见然变成灰白,已没有半点肌肉了。
他的十只长逾五寸的指甲,此时竟然舒卷起来,掌骨根根露出,好似枯骨……他脸色惨白,两颊下陷,张开嘴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怪叫声里两只手掌连环劈出,一大蓬狂刮飞出,撞向面前的绿影。
李剑铭击出两个方位便觉手上一沉,撞到一股阻力,他手腕沉下二分,原式不变,仅只脚下一转,便漏溜溜的转到白骨邪魔后背。
手腕推前一分,仍是原式不变的,击向白骨邪魔后背重|茓……他这招式变幻得异常奥妙,使得吝啬二仙不由得张大了嘴呆住了,自己苦思着破解之道。
而老叫化却再也忍不住了,他叫道:“好一招‘打断狗腿’。”
就在叱喝声中,白骨邪魔也狂吼一声,并足一跳三丈,避开李剑铭这招“打断狗腿”,样子真是狼狈非常。
他身子跃出站定后,右腕一带,反手一招“荒墟累累”手掌劈出一股腐臭的掌力,身子顺势转了过来,左掌护胸,五指箕张,根根指甲竖立,以作下招之变劈。
李剑铭招式击空,他吸一口气,一收竹杖将身子一屈,提起右足,以左足为轴,左掌挡住面门,竹杖自胸推出。
他一个旋转,像陀螺样的,转身回头,带起来一股巨大的漩涡,向着白骨邪魔卷去。
他喝道:“第二招‘赶狗入洞’。”
白骨邪魔右掌劈出,突地手肘一震,自己发出掌力被反震而回,手掌一阵轻响,骨头几乎要散了似的。
他大惊之下,只见到又是一片绿影压来,点来的杖影,也不知道击向何方,只觉得全身|茓道被罩,只有俯身跃开才是办法。
但他却偏不如此,只左掌五指一伸,向前一抽,右掌收回,向外一挥,提起本身真气,拍出一掌。
那知只听“啪”的一声,他抽出的左手手背,已为对方竹杖敲了个正着,一阵痛麻,几乎把他的手骨都敲断了。
他飞快地收回左手,待要变招,却巳不及。
他只觉拍出的右掌已经落空,手腕“大陵|茓”上,已被点到,顿时整条右臂一麻,一股巨大的回旋之力一送,把他整个身子推出三丈之外。
他狂噑一声,弓身跃起,一招“髓乾骨竭”,十指指甲箕张,往李剑铭顶心Сhā下。
李剑铭见列他这招狠毒无此,真个欲置已於死地,心里暗暗冷笑,忖道:“现在我三招使完,就有你好瞧的了。”
他理都没理将要Сhā下的鬼爪,迳自飞快地将左足斜跨一步,左掌微幌,右手杖头自左掌下点出,他大喝道:“臭狗翻身!”
只听一声怒叫,挟着一声轻响,白骨邪魔整个身子,在虚空里连翻三个筋斗,倒跌出二丈之外,一交摔倒地上。
他双肘一撑,整个身子倒弹而起,满脸愤怒里夹着惊恐,望着李剑铭。
他想不到自己在二十年前败在竹杖神丐这招“臭狗翻身”上,二十年后,自己功力更为深湛了,却又败在一个更为年青的少年手里,而是以同样的一招“臭狗翻身”……他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避不开对方那道奔向咽喉的杖影,而身子又为什么会不自由主的连翻几个筋斗……原来他刚才施出一招白骨掌中的绝招“髓乾竹竭”,顶备Сhā入李剑铭顶心“百汇|茓”中置之於死地。
那知他距离对方顶心才一尺时,突地对方左掌一幌间,已将自己掌式完全封死,两肘“曲池|茓”已入对方左掌范围之内。
他大惊之下,双手化抓为拍,身子尽力一提,预备避开对方左掌的一招怪招。
岂知自己掌力拍下,立时消失了掌劲,只觉毫无可着力之处,手掌拍空,身子只有往下坠落。
正在这时,一道绿影,急啸而至,直奔自己咽喉,他在急忙里,脑中有如电光石火似的想了许多自己所会的招式,但是却没有一招能够避得开去的。
他觉得仅仅只有一招,才可避开对方这一记神奇莫测的一杖,那就是倒翻出去。
时间再也不容许他多加考虑了,他只得一仰头,倒翻出去。
但是这下可不妙了,那股软绵绵的掌劲,顺着他的势子,直围过来,砸紧了他的身子,连翻三个筋斗,方始束缚一松。
但是这时,他的身子也已经结结实实的摔落地上了。
李剑铭冷笑了一声道:“以上这是三招打狗招法,但是人也一样的受不了的,现在且看我本身的落星神功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竹杖扔回给飘渺酒丐。
白骨邪魔痛苦地狂噑一声,只见他钢牙一挫,全身一阵抖动,骨骼轧轧直响……他一个瘦高身子竟然缩短了不少,尤具衬了他那鼓起老高的长衫,看来竟好似变得较为矮胖。
老叫化叫道:“老弟小心!”
李剑铭哼了一声,右足后撤半步,右掌缓缓提到胸前,两眼凝神的望着白骨邪魔,他的半边脸在遂渐变青……白骨邪魔颔下的那丛山羊胡子此时猬立,满头灰发竖立……他喉里闷吼一声,张开手掌,向前慢慢踏进一步——李剑铭冷笑一声,分心注视着那缓缓移近的吝啬二仙。
白骨邪魔双掌此时涨大有若巨灵之掌,他喉间低哼一声,三角眼又睁大了一些,斗然向前踏进一步——蓦地里——“氨!一声惨叫,夹着一大声巨响,两响闷哼,五道人影向外分了开去,地上冰雪飞溅而起……冰层,泥土,鲜血,断肢,都摔落在地上后——李剑铭寒着脸道:“你们两人竟然想到我背后来偷袭,哼,现在你们受了白骨邪魔的独门邪功,也怪不得我了,现在你只好盘坐疗伤,否则,哼!我想你们也知道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不是你们的了………”敢情刚才李剑铭眼珠斜向吝啬二仙时,白骨邪魔已觑准这个空隙,独门寒煞真气击出。
一大股寒森森的狂飚,卷撞而出,布满了面前一丈方圆之处,朝李剑铭撞去——李剑铭真力已压至掌心,待至一见白骨邪魔手掌刚刚挥劲之际,他便也推出一招自己所练的“落星神功”。
由於他此时玄关已通,内功充沛无比,而“落星神功”威力又较大,故而双方一触之下,白骨邪魔顿时受到大击。
他双手齐腕之处,因为受到掌力一击,所以整截折断,只痛得他满头冷汗,随着对方一阵掌风下,他的一个身子跌出三丈之外………就在他发掌的当时,那吝啬二仙,也都一同跃起,向李剑铭后背攻去,而老叫化见到他们跃起,也喝叱一声,截了上去。
就在这么一刹那间,白骨邪魔跌翻出去,老叫化被李剑铭左手一挥,挡了回去,那吝啬二仙却结结实实的中了白骨邪魔发出的“寒煞真气”,一跤摔在地上,全身在颤抖着,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们闻言之后,连忙盘坐在地,以自己内功来疗治此掌伤。
李剑铭掉过头来,看着三丈外卧倒地上,鲜血直流的白骨邪魔,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可再也跑不了了吧,白骨邪魔!我找得你好久………”他双眼圆瞪,煞气满布眉宇,缓缓的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还记得四年多以前,在洛宁城外一个土地庙的事吗?……”白骨邪魔惊叫一声道:“你,你是……”李剑铭又冷冷的笑了声道:“嘿!我正是那个年青人,那个几乎被你害死的年青人……”白骨邪魔惊悸地站了起来,他颤声道:“竹杖神丐呢……”李剑铭沉声道:“他——死——了!”
白骨邪魔一听之下,先是一楞,续即张口凄厉地一笑,说道:“哈哈!我仇已报——”他话还未说宗,飘渺酒丐大叫一声扑了上来——但是比他更快的一条人影,已经抓住白骨邪魔的手臂,将他拖开。
老叫化一见,狂叫道:“你为什么要拉开他!”
李剑铭道:“几年来,我恨不得将他寸尸万段,现在我不愿这样做,但我会叫他在不愉快中”他一说完,两指飞点处,独门“七阴绝脉手法”施出,已将白骨邪魔全身七处|茓道点祝他冷哼一声,将在惨噑中的白骨邪魔扔在雪地中。
白骨邪魔只觉此时自己全身好似蚂蚁咬似的,骨头又好似根根拆散,尤其更痛苦的是他本身的“寒煞真气”此时倒窜入全身经脉之中,又冷又寒,直冻得他全身发抖,不可遏止………随身上阵阵的冷汗,串串的流下,转眼就湿透了衣衫………他忍不住惨噑起来,一个身子在雪地上滚夹滚去,两眼突出大大的,血丝布满,头发沾在脸上,好似鬼一样的,他两条断臂在身上乱擦,直擦得满身都是血……李剑铭对飘渺酒丐道:“四年多以前,我在洛宁碰到竹杖神丐前辈……”於是,他详详细细的把以前庙里的情形说出。
老叫化听完后,张开嘴哭道:“师父!你的大仇今日得报了,你高兴吗?你……”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了一顿,走到白骨邪魔面前,踢了一脚道:“今天你还有什么话讲没有,可不要怪我狠心——”他这话还未说完,那本来已叫喊得没什么声音的白骨邪魔,此时猛地跃了起来,紧抱着他,张开了满嘴牙齿,就往他颈上咬去——飘渺酒丐不及提防之际,竟被白骨邪魔搂个正着,他见到白骨邪魔竟张开口,向自己咽喉咬来,心里大怒。
急忙间,他双掌一夹一推,运足功力向白骨邪魔身上打去——只听一声惨极凄厉的噑叫声里,白骨邪魔一个身子,倒飞出一丈之外,“叭”地一声,仰天摔落地上。
他的腹部已被击的糜烂,里面的五脏六腑,流了出来,花花绿绿的,染遍了雪地上。
他的鲜血,从体内流出,又迅速的被吸进雪地……老叫化摸着咽喉的破皮,忖思道:“想不到白骨邪魔这样凶狠,临死都差点害了我……”他说道:“老弟,现在……”蓦地一声喝叱,自他们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口音骂道:“好狠心的叫化子!”
他们闻言,齐都一惊,立即回过头来,一看——※※※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全身翠绿,手拿古琴,背Сhā一根墨绿宝剑的女郎,正在圆瞪着眼,张口喝叱着。
李剑铭一见,哈哈大笑,他一提气,身子一幌,有如一阵风似的,已跃到那女郎面前,他喝道:“宝剑拿来!”
喝声里,他左掌一幌,抓向对方面门,右手却伸向她背后的宝剑上,一招两式,快愈急电惊雷。
那女郎敢情就是凌波玉女锺菁菁,她正从少林派驻锡的“法恩寺”里出来,想到街上来看看落星追魂有没有来。
那知正好走到这里时,远远看到老叫化挥掌击毙白骨邪魔,因为她想到老叫化如此凶狠,又加以丐帮为少林之敌,所以喝叱了一声便跃了出来。
那知身形还没站稳,便见到李剑铭跃了过来,她在不及提防之下,赶紧一沉身,手中古琴一挡,右手食中两指曲指一挥,一缕指风,直挥对方“染关”|茓上,脚下飞起一足,直踢对方关节之处,出招之速,真个无与伦比。
李剑铭招式还未递全,便见锺菁菁变幻攻来,他仗着身上铜甲护身,所以对於胸前一缕指风,毫不在意。
他左掌化抓为拿,往下一抄,右手原式不变的,仅只右移两寸,仍然抓向她背后的宝剑上。
锺箐菁依仗“弹指神功”的绝妙功夫,以为李剑铭只要中上,便会全身酸麻倒地,所以仅只左手古琴向右一抡,砸向对方伸来的右掌上的“曲池|茓”,下面右足改踢李剑铭腕脉“大棱|茓”。
那知她“弹指神通”的一缕指风,已经弹到李剑铭身上,只听噗地一声,便无反应,而她那踢出的左脚,也被李剑铭一个反手,握握紧紧的。
而左手抡出的古琴,也已在对方一升一沉之下,抡空了。
她心知不妙,待要变招,却已不及,肩上宝剑已被李剑铭夺去。
李剑铭宝剑到手,他朗笑一声,左手一抛,已将锺菁菁右足踢出的一招闪开,顺势将钟菁菁抛出一丈之外。
他脚下一移,已退回丈外,双手爱抚地摸娑着手中的宝剑,心里喜悦之情不可遏止。
锺菁菁左足被李剑铭揑得酸酸的,她身子一落地时,脸上一片绯红,心里怦怦地跳个不停,一种似酸似甜的感觉涌现在她的心里。
她娇羞欲滴,颊上梨涡正要涌现之际,突地睨视到李剑铭仅只看着手中的宝剑,理都没理自己。
她顿时全身一冷,再也笑不出来了,一阵羞辱的感觉,立时代替了心里的喜悦,她眼睛一红,倒想要哭出来了。
她呶着小嘴,心里忖道:“一把断剑有什么了不起!你宝贵它,我偏偏不给你。”
她娇叱一声,提气纵身,一个身子有若随风飞行似的,飘到李剑铭身旁,左手古琴一砸,右手一挥,师门“飞花手”使出。
只见她手挥五弦,目送飞鸿,扣向李剑铭臂上“前谷”、“腕骨”、“阳谷”、“养老”、“支正”五处|茓道。
李剑铭正在感慨地欣赏着手里的王者之剑时,突地面前一花,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声,当头砸到,右臂|茓道受到威胁。
他长吸口气,“天星步法”施出,身子一个幌动间,转出个半弧,已将对方招式躲过,他一看清是锺菁菁咬着牙,杏目圆瞪诧异地呀道:“姑娘!”
锺菁菁哼了一声,右手招式一变,左手古琴一招“问讯苍天”,直向李剑铭扑到,招式诡绝无比,有若一道白色光虹,长泻而去,威势吓人已至。
李剑铭身子方一立定,便见到锺菁菁舞动古琴飞扑而来,势同拚命,他惊叫道:“锺姑娘!”
他叫声还未完,呼呼的风声里,古琴挟着一股窒人的压力,向他当头压到,白色琴影里,缤纷的掌影,向他脸上罩到。
他低哼一声,右手剑鞘斜斜一抖,身子沉身坐马,一招“剑定中原”使出,剑鞘尖端上指,已将对方的万斤压力破去。
他左掌一个翻掌,“啪”地一声,已觎准对方来掌,拍在锺菁菁右手掌心上。
锺菁菁本是盖恼戍怒,所以内力汹涌而出,砸出一招“问讯苍天”,那知招式一出,便觉自己内力,竟然在对方剑鞘举起时,一分为二,打在地上,枉自激起一地的碎冰新雪,丝毫对李剑铭没有伤害。
她心里微怔之际,右掌心已被拍中,顿时一股热溜溜的感觉,传进她的心里。她忙不迭地脚下一移,向后跃开数尺,左手古琴挡在胸前,右手半抬而起,以防止李剑铭猱身进攻。
她心里暗骂道:“仅仅一天不见,他的功力竟好似又增加不少,而那个招式也古怪得很……”她两眼滴溜溜的在他脸上转了一下,心里暗暗跳动,忖道:“啊!他真是太英俊了,丰神朗逸,潇洒俊俏,看他那斜飞的剑眉,更是……”她想到这里,心里暗啐一声,旋即一悲,她伤心地忖道:“只可惜我以前发过誓,要继承师父的香钵,以一袭布衲,过着青灯古佛的日子,来终止一生………”“唉!我怎能够像常人一样的享受人生呢?我……”她一念到此,心里悲痛欲绝,惹得她涟涟的泪水,涌现在眼眶之内。
她见到李剑铭在愕然的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哀怨地忖道:“唉!你为什么要挑动我的情弦,你又为什么要出现来扰乱了我平静的心湖……”她正在哀伤地忖思着之际,李剑铭微带愠意的道:“姑娘,这把剑乃在下师门所有,你又为何要挟持而去呢?难道在下得罪了你?”
她一怔之后,旋即一怒,她叱道:“就是你得罪於我!”
声音里,她又猱身扑上,古琴一抖,当胸砸去。
这时那一直在迷迷糊糊的看着的老叫化,心里才搅出一个头绪来,他见到钟菁菁三番两次的扑了上去,大喝一声,脚下拖鞋一阵怪响,已经好像一阵旋风似的,滚到了李剑铭面前,挡住扑上来的锺菁菁。
他嚷道:“喂!找汉子也用不着这么凶啊!慢来!慢来!有我老叫化呢!”
嚷声里,他竹杖一摆,“十八招打狗棒法”的第一招“叫化打狗”使了出来。
只见他身子半弓,竹杖抖了个半圈,斜斜向上挑去,一溜绿影幌处,杖尾直点锺菁菁右手虎口,脚下一勾,往对方脚上踢去,招式怪异之至,不愧为叫化子打狗的绝招。
锺菁菁含忿扑上之际,眼前绿影一闪,一溜杖影竟向自已右手虎口打来,她冷笑一声,右臂一沉,已经避开来招。
她食中两指,圈指一弹,一溜急锐的指风,直往杖上点去,她脚下一个反勾,脚尖反踢老叫化脚弯“三阴焦”上,招式凌厉之至。
李剑铭一见锤菁菁这两招都是神妙无比,他喝道:“这是弹指神通,小心!”
那知他喝声还未完,只听“噗”地一声,老叫化虎口一热,杖上受到大击,整个身子都向后一倾,翠玉杖几乎要脱手飞去。
就在他身子后倾的一刹那,—却闪过了锺箐菁踢上的一脚,只是|茓道虽未被点,但小腿已被踢中。
只见他怪叫一声,一个身子,倒翻在空中。
他四肢一阵乱舞,连翻三个空心筋斗,方始站在地上,他叫道:“哇!好狠的女娃儿,若非我老叫化的筋斗功厉害,岂非完蛋了?”
锺菁菁见到他这怪样子,忍不住心里好笑起来,她哼了一声道:“这招叫做饿狗吃……”她本来想说饿狗吃屎的,但是一个女孩子家,竟说不下去了,一直是吃………老叫化哈哈一笑道:“看我的“饿狗吃屎”。”
话声里,他竹杖一勾一点,紧接着往上一跳,怪异的招式又使将出来,一蓬绿光,朝锺菁菁点去。
敢情这正是“十八招打狗棒法”中的第四招“饿狗吃屎”,原先是接着第三招“疯狗乱咬”后使出来的。
这时老叫化不按顺序使出,倒也威力不小,毫无逊色之处。
要知这套“打狗棒法”乃丐帮第四代帮主“苦丐”所创,其时也仅仅只有十二招而已。
但是经过历代帮主的演练,又加以增添成为十八招,招式威力愈来愈强,而名称愈来愈怪,由第一招“叫化打狗”开始,一直到第十八招“四足仰天”为止,每一招有每一招的绝异之处,连环使出,威力惊人之至。
历代的帮主,也仗此杖法,而挤身为江湖第一大帮,统率南北两路的丐帮,与江湖群豪一争短长。
尤其第二十七代帮主“绝代异丐”时,更是为江湖上的一代覇王,声誉超越各大派之上,与东海黄沙岛的“卜绝天君”齐名,一个独覇中原,一个独覇海外。
而丐帮的三大绝招,也就是他所手创,而致传下的。
后来东海黄沙岛的武功没落了,终致无人知道黄沙一脉是否承继下去,而丐帮的绝招,却仍然随着时间的过去,而传了下来,丐帮也终为江湖第一大帮。
这时飘渺酒丐的“饿狗吃屎”使出之后,锺菁菁“噗嗤”一笑,右手使出“飞花手”的一招“塞外飞花”,扣向老叫化竹杖,左手古琴斜斜一扫,又是一记绝招,琴角往老叫化肩上“肩井|茓”敲去,但是琴身却扫到老叫化面门上。
她这招“鸿飞冥冥”乃南海普陀绝招,使出之际,可将对方胸前所有要|茓罩住,而对方却只会觉得好像攻向自己面门,而产生了一种幻觉,遂往往神效非常,为南海镇山绝学。
老叫化招式一出,即觉全身一紧,眼见对方五指已经快若电闪般的扣向竹杖,而胸前又是一闷,眼前大片白色光幕压到。
他心知不妙,经验告诉他,要躲开对方这招,所以他急忙呼出一口浊气,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怪叫一声,没有任何的思考,第五招“狗急跳墙”已经使出。
只见他腾身一跃,右手一抖,竹杖直劈而下,下面双足交踢而出,快迅有逾飘风,奇诡无比。
锺菁菁招式刚出,就见老叫化闪躲了而又攻来一招,她轻蔑地一笑,“鸿飞冥冥”的变式,正待使出——突地——一阵骤臭扑进她的鼻里,令她眉头一皱,赶忙闭住呼吸,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物件,急啸一声,激射面门而至。
她心里一惊,以为是对方发了什么暗器,所以涌身一退,古琴半封半闭,右手一招,已将射来之物抓祝“呸!脏死了!”她骄叱一声,便将手中握住的“暗器”扔了出去,顿时脸上飞起一阵嫣红。
老叫化一见,张开大嘴,笑道:“哈哈哈……”连在一旁观看的李剑铭,和才调息好的吝啬二仙,也都忍不住的张口大笑。
原来刚才老叫化一招“狗急跳墙”使出,双足交击踢出。
那知他用力过度,脚下的那只由垃圾箱里捡来的红拖鞋,遂“脱脚而出”,直奔锺菁菁面门。
因为他已有半年未曾洗脚,故此一股腥臭之气,直扑对方鼻孔,锺菁菁才会闭住呼吸。
待到她手里接到一只破拖鞋时,她不由得脸上一阵羞红,赶忙扔在地上。
老叫化左脚拖着一只绿拖鞋,右脚光着脚板,在哈哈大笑,他的眼泪都已经笑出来了,但是还在笑……这时吝啬二仙中的老大丁一笑着对丁二道:“弟弟!我们今天又省下了一厘钱的听相声费,面所收的效果相同……”丁二眯着眼,用手托了托玳瑁眼镜道:“哈哈!这下至少可抵了两碗饭……”原来这两个吝啬仙,一向的宗旨是节省,但他们为了使身体不致衰弱下去,所以千方百计的想着不必花钱而能使精神饱满身体健康的方法。
不知道是那一天,他们看到了一本书里记载每日大笑,能增进健康,促使体内机能代换,充一实生命力……所以他们每天都要大笑三次以上,还要跑到小巷角听那从北京天桥来的说相声者,说个一两段相声,以增加真正的大笑……所以这下他们见到老叫化如此一来,也就大笑一番,才会说出刚才那么样的话……且说锺菁菁看到老叫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脚下一只有鞋一只光脚的情形,不由得也想笑起来,但是她一想到自己被老叫化捉弄了一下,又不禁羞怒从心而起。
她叱道:“有什么好笑!”
老叫化一听,更加放声大笑,他笑道:“哈哈哈!………”锺菁菁娇叱一声,扬起手掌,飞身跃前,劈出一道掌风向老叫化攻来。
老叫化怪叫一声,嚷道:“看法宝!”
嚷声里,他右足绿拖鞋一举,待要踢出——锺菁菁双掌一拍地上,飞身跃起一丈,清叱一声,双足连环踢出,攻向老叫化脸部“眉冲”“人中”“太阳”“晴明”“太阴”五大要|茓,招式狠毒之至,看来她是真个恼了。
老叫化左掌一翻,向上劈出一道狂飚,右手竹杖一招“黄狗吠天”,直敲锺菁菁腿部“涌泉”“大溪”两|茓,并且顺势直上,已将对方“大钟”“水泉”“照海”罩祝锺菁菁浅笑一声,左手古琴砸下,右手伸手一抓,往敲上的竹杖抓去体内真气、一转,斗然拔高三尺,变成头下脚上,倒泻下来。
老叫化狂叫一声,飞足一踢,那仅有的一只绿拖鞋,电射而上,带着一股臭气,直朝锺菁菁面门而去。
锺菁菁闷哼一声,右掌一拍,一股掌风将拖鞋拍落,仅只式子稍缓一些,仍然照样的挟着巨大劲力压了下来。
老叫化觑得对方势子稍缓,身子向后美妙地一曲,右手竹杖划一弧形,击出一蓬绿色光彩,迎了上去,他大喝道:“打断狗腿!”
锺菁菁正要施出煞招时,突地眼前整片都是绿色,一股寒气袭至面前,她嘿地一声,将体内浊气吐出,迅速的吸进一股空气。
在空中,她施出南海一脉的绝传轻功“柳絮飘飘”,身子轻巧无比的在杖影上飘了两飘,便落在三丈之外。
她身子一落,便杏眼圆睁,啐了一口,心里怒火上腾,脚下一弹而起,飞花手的最后一记绝招“花影飘零”使出——老叫化根本不是对方的敌手,但是仗着有李剑铭在旁,而且身子滑溜,轻功绝妙,而又施出无赖打法来。
所以一直在锺菁菁琴下走了十多招,末见落败,但他心里却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实在不是这女娃儿的敌手。
这时侥幸以一招“打断狗腿”将钟菁菁逼退,眼见她睑上已浮现真正怒容,所以他心里一惊,嚷道:“老弟!快来!我老叫化!……”他一叫到这里时,便见锺菁菁跃了过来,所以连忙拔腿就跑,大声嚷道:“老弟!我吃酒的肚子还要呢?决来!……”这时李剑铭朗笑一声,跃到锺菁菁面前道:“姑娘!尚请息怒!……”那知他话未说完,锺菁菁哼了声道:“你们都是坏东西,我不听你的——”她左琴右掌,挟着风声,绝妙无比的袭了过来,这时她的心里忿怒欲绝,一股莫明的情绪压制在她心底,使得她不得不想发泄一番。
要知她幼小时即为紫竹神尼带到普陀山紫竹林后的潮音庵里,一直到她长成为止?她都是处身在佛门之内。
后天环境的影响,使得她响往着淡泊恬静,一尘无染的佛门生活,同时她也习惯了佛门寂静悠闲的岁月。
故而她自十五岁起,即发誓要继承紫竹神尼的衣钵,而紫竹神尼也好似并没有反对,只一直留她在身边学艺。
此次紫竹神尼接到少林的邀函,言及落星天魔之徒落星追魂,出现江湖,造下无边之杀孽,所以邀紫竹神尼重履中原,共剿落星追魂。
然而神尼已久不问世事,而且对於往日之事,不胜唏嘘,所以只派了凌波玉女锺菁菁而来。
欲令锺菁菁助各大正派一臂之力,围剿落星追魂,若是落星追魂作恶多端的话,以佛门无相神功毙之——她初次从宁静狭窄的南海,走到了喧嚷的中原,心里上的一切反应都是不同,尤其是对落星追魂,更是怀着一种好奇而神秘的感觉。
待到她发觉到李剑铭这个俊逸高昂的年青人时,她那十八年平静无波的心湖,开始激起一丝漪涟……后来,当她知道落星追魂就是李剑铭时,她的心版已抹不去他的影子了,故此才会有盗剑施计等举动……她那时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暗自发誓要削发为尼,只是一种回异於常的情绪,支持着她那么做。
待到她刚才想起自己已经发过誓了,顿时整个情绪都变换了,她懊恼,悔恨,失望,伤心…所以她在这种心情下,已将南海的一套无上绝艺“大衍十掌”使了出来,只见她左琴右掌,神妙无比的攻出一招“天罗地网”。
李剑铭话声才一出口,即失去了凌波玉女的娇美倩影,耳边充满了尖锐呼啸的风声,身子四面八方都被封死,简直丝毫不能动弹,只能站住不动,才会不致受到威胁,但这样是等於束手待毙,毫无生机……李剑铭初次感到心悸,但已不容他多加考虑了,他大喝一声运足功力向前劈了一掌,脚下转动“天星步法”,右手一按剑上哑簧,“铮”地一声,剑上弹簧已开——一道银色光芒,斗然大炽,幌动之间,声声龙吟之声,自他手中的宝剑传来,已经封住对方来势。
锤菁菁一见李剑铭剑眉倒竖,亮出这枝宝剑,她心里一惊,赶忙收招后退,一直退出一丈开外,方始停住脚步,凝神的看着李剑铭。
李剑铭宝剑一出鞘,他即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只见手中这把剑,全长大约五尺,在锋刃之处,斜斜断下,断处不平,星锯齿状可见原先是还要长的。
这枝断剑通体泛出一层银色的莹光,在锋刃当中,从剑锷处通到剑尖,有一条隐现的朱红色血痕,晶莹流转,煞气布满剑上。
在剑柄云头之处,有一块墨绿色的玉石,衬着墨绿色的柄把,不大分得出来,而往剑首处有一条墨龙盘亘其间,看去栩栩如生。
他神情肃穆的举起断剑,左手剑诀搭在剑锷之上,朝天一竖,祈祷了一下,施即横置於胸。
就在他举起宝剑祷毕时,他突地见到剑谭之处刻有“周昭王十二年铸”七个字,他心里一惊,忖道:“这难道就是昔周昭王所铸之五剑之一?用来镇五岳的?怪不得称为王者之剑,怪不得起先我看这剑式甚是古老,不类现在通常之剑,竟长五尺开外。”
他遏止住心里的喜悦,又端详了一下断剑,他忖道:“剑上血痕隐现,看来戾气甚重,怪不得师祖苍松上人要交给佛门化炼了……”他正想到这里时,眼角斜处,见到锺菁菁满眼惊愕惶恐之容,他豪气顿时勃发,仰天一声长啸,弹剑作歌曰:“断剑一出云星黯,剑气飞腾冲霄汉,仗之走遍天涯路,落星追魂天下寒。”
剑刃被弹,声作龙吟虎啸,而他了亮的歌声,更是回荡在空气中,久久未遏,歌声中一股豪迈之气,直干云霄。
他星目倏张,剑眉倒竖,傲然对锺菁箐说道:“我落星追魂今后仗此利剑,杀尽天下群邪,发扬浩浩正气,姑娘你当该知我言必践,行必果,故此尚能请你退出此一是非之圈内,回去转告令师,谓清虚门李剑铭向她老人家问好!”
他此言一出,锺菁菁大惊,花容顿时失色,她嗫嗫道:“清虚门?你是清虚门人,那么你是中原神君费干云前辈之徒?”
李剑铭将宝剑归鞘,握在手里朗声大笑道:“姑娘不必多问,在下所言都是切实,姑娘回南海后,可告令师说昔日之恩怨已了,叫她不必耿耿於怀。”
锺菁菁满脸惊容,盈盈的秋水,凝神注视着他,她看到了李剑铭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暗自心折,一听他竟与清虚门中原神君有关,心里又惊又喜,她呐呐的道:“你………”李剑铭道:“姑娘归告令师即知,一切容后有暇再谈,明日少林武当之约前,希望姑娘已经动身……”锺菁菁咬了咬嘴唇,狠狠的盯了他一眼,便待要飞身跃走。
蓦地——
一声巨喝,从十丈之外传来,将近三十多个人,有如星抛丸掷似的飞跃过来。
李剑铭冷哼一声,对在一旁楞住了的飘渺酒丐道:“帮主,现在少林武当的人,已经来到了,我方之事要如何解决?”
飘渺酒丐从幻梦中惊醒过来,他“氨了一声,一拍后脑杓,说道:“啊呀!李老弟呀!
你是清虚门一脉的中原神君的传人,也不早说明,害得我们丐帮委屈了你,当什么长老……”李剑铭道:“在下为了报答竹杖神丐的大恩,必要尽力帮助丐帮,使之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不管任何人侵犯它,即等於和我李剑铭作对——”老叫化兴奋地接下去道:“和清虚门人作对者死,和落星追魂作对者死!哈哈!”
他的大笑还没笑完,即被一声大喝打断。
他眼睛一斜,只见那些人已经跃近,围在身外一丈之处,正在和凌波玉女见礼。
凌波玉女看了李剑铭一眼,便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飘身而去,一会儿便走得无影无踪了。
一个白眉长髯,睑如婴儿的老和尚走了过来,呼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帮主你好!”
飘渺酒丐一摸红通通的酒糟鼻子,也是单掌一竖道:“阿弥陀佛,大和尚你好!大和尚掌门你不在少林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慈安大师正要说话之际,一个背Сhā长剑,面如满月,三绺长须的老道走了过来,打了个问讯道:“无量寿佛?帮主你好!”
老叫化一见,笑道:“老叫化三餐吃的是鸡鸦鱼肉,此你牛鼻子可好得多了,整日里又没病没痛的,有什么不好?”
老道脸色微变,但仍然忍了下来,他说道:“帮主何时赶到此地?……”他话还未完,老叫化狂笑一声道:“我老叫化再不来,那些小叫化可在你玄清子掌下超渡了,嘿嘿!他们可见不了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只有向十殿阎王去报到份儿……”玄清子脸色一变,眉毛一竖,正待发怒之际,慈安大师道:“帮主口舌真个厉害……”老叫化冷哼一声,怒道:“厉害?嘿!我若是厉害,也没有人敢把我们帮里视若无物了,用车轮战,把我们执法长老打得吐血,这是你们这些正派中人所应为的吗?”
慈安大师腼覥地道:“帮主,这个实在非武当之罪,乃贵帮长老森罗绝丐先施辣手,伤了武当弟子……”老叫化狂喝一声道:“你们从湖北和嵩山赶来此地找我丐帮麻烦,又不是我丐帮到武当,嵩山去找你们的麻烦,嘿嘿!我丐帮弟子,分布大江南北,苗疆塞外,若是我老叫化一声令下,每个人撒一泡尿也会淹死你们这些秃颅牛鼻子!………”他愈说愈怒,最后都骂出口来了。
慈安大师毕竟乃得道高僧,他喝叱了一声那些正在蠢蠢欲动的少林弟子,然后沉声道:“帮主,敝派自今岁为落星追魂夜上少林,大造杀孽之后,我少林弟子死伤将近四十余人,而武当的道友也有甚多被杀害者。”
“以落星追魂此等嚣张狂妄之人,且又屡屡与各派作对,使得武林毫无宁静之日,此种武林之败类,岂是贵帮之幸。”
“故而老衲联合各大宗派,意欲围剿落星追魂,却不料他是贵派的长老……”老叫化怪叫一声道:“你们这些自号正派的人,平时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看到那些邪门的恶人,动都不敢动,视若无覩,任他们横行,美其名曰宵小败类不屑顾之。”
“嘿嘿!落星追魂替父报仇,揭穿你们的假面目,你们就来个车轮战,乃十个甚至几百个人来打一个人,也美其名曰替天行道,替江湖除害!呸!你们要不要脸,打不过人家就……”他愈骂愈凶,直骂得那些和尚道士个狗血喷头,齐都睑上变了色,慈安见到实在太不像话了,生怕自己的疮疤过份被揭开。
他大吼一声,喝止老叫化再说下去,他颔下长髯激动了一下,愤然道:“贵帮既然袒护落星追魂,那么中原武林道也将与贵帮为敌!这点希望你能考虑个清楚!”
老叫化哼了一声,说道:“大和尚!你看个清楚!我老叫化虽穷,但是可也不怕威胁的,你唬我不住的。”
玄清子在旁阴恻恻地道:“嘿嘿!现在你别想走了!你替我留下吧!”
老叫化一听之下狂笑道:“哈哈!杂毛老道,你眼睛睁大一点,看我老叫化吃不吃这一套?
何况……”
他鼠眼一眯笑道:“嘿嘿!你可知道我身旁站的是谁?”
玄清子听了他的话,将视线移到一直在负手望着天边的李剑铭身上,他打量了一下,道:“谁?我怎么晓得是谁?一个后生晚辈,我想大概是你的徒弟吧!”
老叫化捂了个肚子,又是一场大笑,他擦了一下鼻涕道:“哈哈!我的徒弟?我老叫化做他的徒弟,他都不要呢?”
他别声道:“你们知道他是谁?”
慈安大师长眉一皱道:“该不会是落星追魂吧!”
老叫化哑然失笑道:“大和尚毕竟佛法高明,嘿嘿!他正是落星追魂——”他这话一出,登时一阵哗然,齐都惊极呼道:“落星追魂——”一股巨大的惊叫声,随着空气传了出去………“落星追魂”四个字,也随着这声惊叫传出老远……※※※李剑铭扬眉瞪眼,仰天一声长啸,他为自己的成就而兴奋着,以往那些为情而烦恼的忧郁之气,现在一扫而空。
他朗声道:“在下便是落星追魂,各位有何见教?”
慈安大师怀疑地说道:“施主便是落星追魂?”
敢情他眼见李剑铭如此年青,而又如此英俊,虽是听见李剑铭自己承认为落星追魂,但是心里仍然不敢肯定,故而才有此问。
李剑铭笑了一下,问道:“大和尚我左足踏前一步,左手以你少林的一招‘左单桥手’按向你胸部‘锁心|茓’上,右手暗藏昆仑的‘龙爪现形’,你要如何破解。”
老和尚一听心中微惊,答道:“我左手一招撇拳,右手一招‘推窗望月’挡住来势,倏化‘金龙入海’击向你腰部‘期门’|茓上——”李剑铭笑道:“我右足一斜,上身退后三分,右手一招‘偷云换日’,左手化为‘金丝缠腕’向你手腕一带,而后踢出一招‘穿心腿’直奔你心脏——”老和尚面色微变,说道:“我侧身一让,左手一招‘带马归槽’,右手一招小金刚散手的‘借花献佛’,可以罩住你‘气|茓’‘四隔’两|茓,你该如何躲过。”说着他又作了个“借花献佛”的式子。
他们两人连说带比的,口头比了将近十招了,李剑铭一直用着各派的一些普通式子,但是经他加了一点步法,或改变一下出拳的分寸,便威力增加不少,直把老和尚攻得心里发颤,回答得也愈来愈慢了。
这时李剑铭轻笑一声,说道:“我左手以洪拳的一招‘心存汉室’,右手攻出华山‘彩云缭峯’肘角撞向你手部‘大陵|茓’——”老和尚喘了口气,说道:“我以一招‘卧看巧云’躲过你左边一招,然后横身跨开一步,以一招‘逼虎换桥’在你掌势切入时,打向你‘曲池|茓’上,你的肘角的攻势定破——”李剑铭哈哈一笑道:“这样是对的,不过我若是在你拳式未出之际,右手化为岳家散手中的‘直捣黄龙’之式,则你至少要退出二十步,方始躲过我一招,而我左手交击而至,仅以蛾嵋的一招‘老僧敲钟’就可置你於死地,因为那时你的双肘被我封在外门,中宫大开,只能束手待毙——”老和尚冷汗自头上流下,他沉吟了一下,确实无法解救,长眉紧紧皱着,脑中无数招式,一闪而过,但却都不能躲过对方一招“直捣黄龙”。
他面色变为土灰,嘴唇蠕动了一下,又闭得紧紧的,继续想下去。
这时那些少林弟子莫名其妙的望着李剑铭,个个心里都想道:“用嘴巴怎么可以比武呢?
我也可以乱说几句唬住人呀!”
一个年青的和尚再也忍不住了,他说道:“掌门师伯,他只能用嘴说,又不能击出——”就这句话提醒了慈安大师,他脸露喜容道:“我只要以一招‘转兜桥手’便可化解你‘直捣黄龙’,然后化为‘箭拳’,你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李剑铭怀疑地问道:“‘转兜桥手’?”
老和尚移上左步,成半马式,左掌向外向下翻,右掌用力向外推,暗藏“右桥手”在内,招式变幻莫测。
李剑铭一见,大笑道:“你这招根本没用,我只消将右掌上移三寸,便立时可置你於死地——”老和尚面上颜色一变道:“我以九成内力击出一拳——”李剑铭道:“哈哈!你以为我挡不住你的九成内力吗?看招——”说着,他涌身向前,一招“直捣黄龙”,挟着一股风声,向老和尚当胸打去,拳式稳健之至。
慈安大师一见对方拳式妙绝无比,左手好似藏有甚多之变化,心里大惊,但是已不容许他考虑了。
他大喝一声移上右步,成一半马式,右掌向外向下一翻,封住李剑铭击来之右拳,左掌用力向外一推,浑身九成内力汹涌而出——李剑铭轻笑一声,也运出全身七成以上内力,右拳一收一翻,反而勾住对方左掌,而自己的右手一拳“直捣黄龙”,穿过对方劈来掌劲,打向老和尚胸部。
“呀”地惊叫里“嘭”地一声,老和尚胸前受击。整个人都退出四步之外,方始立定身子。
他吸了口气,只觉胸部并没有受到内伤,心里一方面惊异对方内力之无俦,竟能随发随收,简直已经达到炉火纯青之绝顶境地了。
而他另一方面,则是感谢李剑铭手下留情,否则这一拳,岂不打得他肋骨断折,非死不可?
他此时真个面如土灰,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了。
李剑铭道:“现在你可相信我是落星追魂了吧!………”他看到老和尚那股黯然的表情,改口道:“其实这套拳术,天下无人能挡到二十招以上,大和尚你能够叫我使出十二招之多,可算是绝顶高手了——”他看老和尚还不敢相信,於是他说道:“这套拳术的奥妙之处便是从第一招‘左单桥手’起,你就开始入我圈套内,此后你一直处於被动挨打的地位,终必会落败。只看各人功力深浅,而决定在几招之内落败而已,所以大和尚你不必难过。”
慈安大师颓然问道:“施主这套拳术是否你自己所创?为何知道敝派拳招?”
李剑铭笑道:“这套拳术乃是昔日中原神君所创!”
慈安大师惊问道:“中原神君?费老前辈还健在吗?”
李剑铭点了点头道:“所以你等於是败在他老人家手里,而不是败在我手里。”
慈安大师默然无语,显然他是默认了,否则以他少林掌门的身份,在人家十二招下就落败,这点天下武林晓得了将怎样想,所以他只得不说话了。
玄清子掀须道:“不要相信他的鬼话,我们弟子死了那么多,当然找他索命的……”李剑铭哼了声道:“你们武当派最是骄纵自大你在银麒堡被云龙一现教训过一次,现在伤势好了是吧。”
玄清子大惊,施即脸上一红,他问道:“云龙一现跟施主有何关系,他现在又在何处?”
李剑铭道:“凭你十个玄清子,也动不了云龙一现一根毛,你问他干什么?”
玄清子一听之下气得身子都微微颤抖,他对慈安大师道:“大师!你有没有听到,他是否太过於夸张了,可见他说与中原神君有关之言,也定是假的无疑……”李剑铭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对你已算是宽容极了,你还多说些什么?难道你真想惹我火了不成?”
玄清子右手一拂长髯,厉声道:“施主你真个有此胆量,与我中原道上的正派武林为敌!”
李剑铭一听见玄清子说出这种话来,他虽知对方是先用一顶大帽子盖在自己头上,然后用激将法,激出天下正派的武林人与自己为敌。
但是一向高傲不服人的他,虽知不应如此说,但他仍然开口说了。
他傲然地道:“我落星追魂走遍天涯,谁也不怕,岂怕你们武当派的?哼!玄门弟子竟然不守清规,四处逞能……”玄清子大喝一声,心里极怒,衣冠也就缓缓的鼓起,他向前踏进一步,反手一抽,只声“铮”地一声,青光闪动一下,一枝长剑握在他手里,竟不知道如何出鞘的,拔剑快得惊人,看来功力也不太协…他手握长剑,吼道:“落星追魂,你来送死吧!”他嘴里虽是如此说,但心里可是忐忑不安,因为只要着刚才少林掌门在它十二招之内,即走败招,可见对方的武功,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的,但是为了保持武当一派的威名,他不得不出来挑战了。
他这时后悔着自己没把组成剑阵的弟子全部带来,以致於不能够以“玄天剑阵”来困住落星追魂,不过好在有少林派的为后盾,他的胆子稍壮……且说李剑铭见到玄清子竟敢手持长剑,向自己挑战,他不由得微哂一声,轻蔑地道:“以你这功夫,我空手之下,可在八招内败你,若是用剑,嘿嘿!你只够挡我三招。”
他这话一出,全场悉数大惊,那一毛不拔丁一,悄悄的和丁二道:“弟弟!现在我们站远一点,可以免费看这场好戏,假使很精彩的话,我们还可省下一餐——”半分不给丁二闻言点头道:“对!我还有半块豆腐干,你也还有半瓶酒,我们坐在远远的地方,一面吃喝,一面看斗,这岂不是妙哉?”
一毛不拔“呸”了一声,敲了丁二脑袋一下,说道:“我的酒只能容许你喝一口,我也只喝一口,然后我们可以对着瓶门,闻闲酒味……”丁二一听,也是说道:“我的半块豆腐干,也是不能吃完的,明天一天的菜,都在这里了,现在吃完了实在太可惜了,所以你也只能咬下一点点……”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你刚才吃了碗面,我只喝了碗面汤,你至少又可忍过明天一天了……”丁一得意地一笑,便和丁二一起跃到五丈之外,坐在地上观战了。
且说玄清子一听之下,心里也是猛地一颤,但是他却不能有丝毫示弱了,他狂笑一声,说道“我武当真个日益式微了?哈哈!天下尽有些无知的小儿,胡言乱说……”他才说到这儿,老叫化光了双脚板,嚷道:“死牛鼻子,臭杂毛,你少嘟嚷些好吧!不要说落星追魂了,你这死杂毛连我三十招都走不过……”玄清子暴笑一声,左手一领剑诀,喝道:“我倒要试试,你发招吧!”
喝声之中,他弓身跃进,长剑斜斜一切,走偏锋,向老叫化胁下刺出一剑,一溜闪光,疾若电掣,奔向老叫化“维道”“居穋”“五枢”三|茓。
飘渺酒丐闷哼一声,右腿向后一滑,身子半转,一招“疯狗乱咬”,绿杖傍着剑沿奔向对方右手“阳溪”,“偏历”两|茓,招式快迅无比。
玄清子右臂一沉,剑尖斗然上挑,避过来招,奔向老叫化上胸“神封”“灵虚”“神藏”三|茓,真个狠辣之至。
老叫化怪叫一声,身子歪歪扭扭的撤身后退,竹杖一抖“四脚乱蹦”,扬出一蓬绿影,击向对方左臂“章门|茓”,下面飞起一脚,直朝对方下阴踢去。
玄清子长剑才一刺出,身子左右一个摆动间,武当绝招乱披风剑法,已经使出。
只见他左三剑,右二剑,上挡下封,横削直刺,全无规章顺序的乱劈乱砍,但是却都把老叫化攻来的招式破去。
他剑上风声呼呼而响,颔下长髯更是左右摆动,幌个不停,两眼睁得大大的,将乱披风剑法一路使出,一连十八剑,把老叫化逼得身子团圆乱转。
老叫化因是小存骄傲之心,故而一时手里稍松,便被对方将杀招使出,逼得他只能收杖自保,攻不出招式。
武功中,所讲求的也就是在招式上的迅捷,眼明手快之际,抢得一线先机,尽施自己的绝艺,自能将敌方置於死地。
而因为一招之失,未能把握先机而致让对方侵入自己威力圈之内,则无异於束手就缚了,除非双方的武功相差太远,否则很难在一时之间反攻过去。
老叫化此时气得哇哇怪叫,他手拿竹杖中端,藏杖尾,露杖头,缩小防卫圈,以判官笔的招式,抵挡对方的一连串如狂风暴雨的攻式。
转眼之间,二十招巳过,老叫化还是没有找到空隙,可以稍为喘上一口气的,他直气得五内乍烟,七窍冒火,怪叫之声,更是连续不断,这时他一面挥动竹杖,一面嚷道:“死牛鼻子你小心我狗急跳墙,打死你,那时怪不了我老叫化心狠手辣了。”
李剑铭在扬外看得清楚,老叫化武功虽高,但却是迎敌经验不大够,有好几次机会都没有利用,又让对方困住了。
他忖道:“也许竹杖神丐当年令他行道江湖,阅历经验时,他躲到人家酒库里去偷喝酒也不一定,否则他的武功应该很强才对……”这时他又看了看场中,继续想道:“现在玄清子势子稍遏,力道也较衰,在五招之内,必可为他抢得机会……”他听到老叫化怪叫之声,不由得好笑起来,他喊道:“你何不赶狗入洞呀!”
老叫化正在怒火烧得全身发燥之际,猛地听到李剑铭这句话,立即有如全身沐浴了一桶冷水似的。∷哈哈大笑,身子一屈,右足提起,以左足为轴,左掌挡住面门,右手竹杖自掌下飞快地一穿而出,全身一个旋转,带起一阵旋风……玄清子正在快把乱披风剑使完,势子也较为松了,力量也没起先那么大,这时突地见到老叫化这个怪样子,心里微楞之际——一大股潜力,涌了过来,层层的卷到自己身上,这时手足被缚,剑招不能使出,他心里大惊,猛地一吸气,运足全身功力,长剑一伸,待要刺穿这股奇妙的劲力时?
那知眼前绿影一炽,手部|茓道一麻,再也握不住长剑了,只听“当”地一声,长剑脱手飞去,落在地上。
老叫化得意地一笑,竹杖“噗”地一声,已经敲中玄清子的鼻子上,直痛得玄清子泪水直流,鼻子立时变成通红。
老叫化一牧竹杖,挟在右胁下,已经跳了开去,他大笑道:“二十二招内,牛鼻子的鼻子就遭殃了……”他心里得意地忖道:“现在你的鼻子可也通红了吧!谁叫你刚才老是盯着我红鼻子瞧。”
敢情人家多瞧他的红鼻子两眼,他就要让别人也变为红鼻子,这未免有点……玄清子道袍一掩,飞快地将已流出的泪水擦去,他气得须发根根倒立,怒吼道:“吃我一掌——”他一个蹲身坐马,运起全身功力,双掌扬处,劈出两道狂飚,直撞老叫化而去——老叫化不及提防,匆忙中,只能提起六成功力,他单掌一劈,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就在他们双方掌力还没接实的刹那间,一道黑影,快迅无比的飞身挡在双方掌力的中间——“轰”一声巨响——两道人影分了开去,李剑铭立身在场中,怒目道:“亏你也是正派之人,岂有趁人不及提防之际偷袭之理。我落星追魂生平最恨此种暗箭伤人之事,现在你左掌掌骨已碎,再也不能好了,这算足惩戒你此次所为。”
那玄清子,此时正在坐在冰地上,他颔下长髯已断,脸上痛苦地抽搐着,他左掌垂在手腕上。虽是未见血迹,但是可见腕骨已断……他跳了起来,喝止了那些跃上来的师门弟子们扶他,他恨声道:“今天我玄清子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明天我们仍是在约好的地方见面吧!”
说着,他重重的跺了跺脚,对慈安大师点了下头,便喝了声:“走!”
他带领着武当弟子,跃身而退,很快地便离开了这儿。
慈安大师长眉劲了一下,叹了口气,庄严地说道:“施主手段残忍,孰非天下武林人所能忍的,敝派从今起定要与施主周旋到底………”李剑铭听到这里,他纵声大笑道:“哈哈!我李剑铭所为之事,从来不放在心上,你既要如此说,我还有什么讲呢,我就等着你们这些自号名门正派的手段吧!哈哈!手段残忍,孰非天下武林人所能忍的,哈哈……”他原先就是抱着天下的好人来必是好到底的,而天下的坏人里,也有好人存在,他一向对於伪善之人,甚为厌恶。
他认为笑陉藏刀的伪君子,较之杀人劫盗的恶人更加可恶,逢之必杀无赦。
这种观念也许是他从小所处的环境,使得他如此产生的,而能所做所为也就较为偏激了。
他因鉴於自己父亲为正邪各派围攻於中条山,而终致於粉身碎骨,死不瞑目,故而对正派名门都甚仇视。
这下他由於中原神君的嘱附,所以也希望放宽一点,才会对少林派的稍为客气,那知少林掌门慈安大师会有此说,故他愤极而说出这些话了。
慈安大师长眉一扬,似乎心里根是激动,他两眼一张开,精光射出,注视了李剑铭一下。
又将眼帘垂下说道:“好!明天老衲再见施主神威吧!”他这时心里懊丧刚才没留下凌波玉女,现在才致如此软弱,不敢以整个少林寺的弟子,声誉,孤掷下去。
他也不再多想,一拂大袖,喝道:“走!”
喝声里,他领先洒开大步,飞奔而去,步子有若行云流水,从容之极,后面那些和尚,也都闷声不响,垂首跟随而去,一瞬那间,便走得无影无踪。
李剑铭望着他们逝去的背影,鼻孔里冶哼一声,冷峻地道:“明天有你们瞧的了。”
老叫化走了过来道:“我们也该走了,本帮弟子,现在南郊郭家两堂里,我们该去会合一番。”
李剑铭点了点头,望着吝啬二仙一眼道:“你们两位老兄,也可以回去数银子了吧!”
丁二托眼镜,咧开嘴道:“大侠真个神功无敌,连少林寺的秃颅也都见机而退,我们兄弟为了庆贺能得认识大侠,特地请大侠上馆子去吃一顿——”李剑铭闻言一愕,他正要开口,老叫化嚷道:“算了,狗嘴里还掉得出骨头来不成?你们请客?哈哈!这真是我第一次听到的。”
丁二非常庄重的道:“这次我们兄弟诚心诚意的,叫化子你怎能这样说呢?”
老叫化问道:“你要请客,先说请我们吃些什么。”
丁二摸了摸喉咙,咽了口涌到嘴里的唾沫道:“我们兄弟俩合起来,买一套——”丁一肉痛地接口道:“买一套烧饼油条——”他这话一出,老叫化张口大笑:“哈哈哈……”李剑铭也忍不住笑道:“哈哈哈……”----------------------------------------------第十六章剑气冲天清晨,寒冷的北风,自谷底吹起,又拂乱了一树的梅花………皓白的雪地上,片片鲜艳的花办,铺成一条香雪大道。
雾,淡淡的,像轻纱,像薄纬,笼罩在这冬日的郭村。
梅园。
在薄雾里的梅园,是那样神秘,那样美丽,枝头无数含苞待放的花蕾,以及盛开怒发的花朵,散发着清新的馨香………园内依稀可以看出黑黑的影子,那可以分辨出何者是石桌,何者是凉亭………风,轻笑一声,扭动了数下身躯,便披着雾的白纱而去——於是,将残的月光投射在这洁白的雪地上,穿过梅林,也遍洒在树下的李剑铭身上,依稀可以看出园中的一池浅浅的清波………他背负着双手,缓步轻移在林间小道上,身上的白色儒衫,飘飘飞起,衬着胁下的一柄墨绿色的长剑,更是在文雅中带着威武,丰神朗逸,英俊之至。
他处身在花林间,时而瞑目思索,时而摇首幌脑,慢慢地赏玩着这刻美景长辰,这一片清静的清晨。
这时他轻声吟道:
“南枝才放两三花,雪里吟香弄粉些;
淡淡若烟浓着月,深深笼水浅笼沙。”
声音低沉而有力,随着那又悄悄溜来的寒风,回绕在枝头,回绕在林间,也回萦在每一朵蓓蕾上………於是,梅花又笑了,芬芳的清香更是远远散出………李剑铭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生命的每一刹那,都应该奋发,都应该使它发着光辉。”
“我深陷在忧郁中,长处在情感的圈套里,随着命运而颠簸,随着环境而欢笑,而哀伤,无端端的结怨於天下………”“唉!无边的烦恼,又加以无尽的情丝,缚得我紧紧的,使我都没法照自己心里的意思,而做着事………”他吸进了满腹清香的空气,舒适地呼了口气,忖道:“今天事情一完,我就要立刻动身到峨嵋,把雪红救下山来,否则我将会是千古的罪人了………”“唉!但是慧琴呢?我真不知道要怎样告诉她才好!何况她现在也不知道在那里……”他正想到这里时,一个中年乞丐跑来,见到他后,连忙跪了下来道:“帮主有请四长老到祠堂里去,说是对方已经到了……”李剑铭收起满脑的杂思,说道:“好!你先走吧!我立刻就去。”
那名中年乞丐,恭敬地应了一声,投过一丝敬佩的眼光,便飞步奔出梅林。
李剑铭剑眉一轩忖道:“王者之剑初得,我定要以之而威震天下,杀尽那些恶人——”他坚定地道:“不再心存慈悲,一定要狠——”他右手一握剑柄,豪气直逼而上,他双手一张,仰天一声长啸,有若金石交鸣,锵锵之声,直穿云霄………梅林枝枝都在颤抖着,又落了一地的花瓣………在那第一片瓣还未飘落地上时,他已有如一阵风似的,施出“流星飞逝”的绝项轻功,飞身跃上枝头。
轻踏着朵朵的花蕾,乘着长风,飞奔而去………他身形每一起落,至少有七丈之远,姿式美妙之极,双袖后扬,绣带飘曳,直如御风飞行。
一刹那间,他已跃到一间高大的禅房前。
在空中,他嘿地一声,一个身子涡溜溜的转了一下,斗然落下——他脚尖方一着地,有如一枝初发之箭似的,电射而进。
站在祠堂门口的两个丐帮弟子,却仍然懵然的望着前面,丝毫不知道曾有人跃进屋门内去。
李剑铭一进屋内,即见到飘渺酒丐,背Сhā竹杖,双足蹲在长板櫈上。手里拿着一集香嫩的叫化鸡,大口的嚼食着。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若几盘菜肴,和一大坛酒,老叫化细眼眯眯的将啃光的鸡腿骨吐到地上,捧起酒坛子,正待大灌之际——一只手已经很快伸到他的酒坛子上面,他只觉手上一沉,竟然抬不动坛子了,心里立时大惊,赶忙放下酒坛,张眼一看——李剑铭笑道:“帮主!等下就要和少林争战,现在还是少喝一点吧!”
飘渺酒丐一见是李剑铭,他呵呵笑道:“我道是谁能使我动弹不得,原来是你……”他露出了黄板牙,翻开了红嘴唇道:“昔日诗仙李白是酒愈喝得多,诗兴也就愈浓,所作出之文章,也就更美妙了。我老叫化则是酒喝得愈多,力气愈大,轻功也就愈好………”他咽了口唾沫道:“又何况昨天碰到了那个死要钱的吝啬破天荒以来第一次发慈悲,请我吃了半套烧饼油条,把我胃口都倒足了,一直肚子里不舒服,酒虫都要造反了,若是现在不多灌点,那还得了。”
李剑铭笑着道:“谁叫你要吃他们的东西呢?我昨天看他们那副吝啬样子,都快呕了……”老叫化道:“我老叫化谁都敲他一顿,连那皇帝老子,我都不客气,但是我却从未吃过一毛不拔丁一和半分不给丁二的一粒花生米。”
“这下机会一到,若再不吃,真是大失良机了,定会终身遗憾的,哈哈!天下唯我老叫化吃过吝啬二仙的半套烧饼油条,今后丐帮的史册上,将要列上………”李剑铭皱了皱眉头道:“算了吧!你要再说下去,我可受不了,现在我们可以动身去了吧!”
老叫化伸了个懒腰,光着脚板站了起来,道:“现在他们已经布置好了,本来我还很担心,但是现在一有了你,我胆子壮极了,嘿嘿!什么都不怕——”李剑铭听到老叫化的夸奖,他笑了下,道:“帮主,你的那双拖鞋还没有找到?”
老叫化一拍大腿道:“嗄!我拿它当法宝打退那女娃儿的绝招后,便没有找到了,我想大概是上面油腻的缘故,所以给野狗拖走了,现在害得我光脚板………不过,这倒也蛮舒服的,我叫化子天生的叫化命,穿鞋不得………”李剑铭淡然的笑了笑,便与老叫化一同走出祠堂外。
老叫化吩咐了一下站在门口的两个弟子,便偕李剑铭,往约定的地方跃去。
老叫化边跑边说道:“少林的憨和尚,与家师生前乃是好友,后来家师逝后,憨和尚在嵩山绝顶面壁而坐,听说是要参悟达摩老祖师当年留下的一些神功奇技……”“而自慈安接掌掌门以来,即与我丐帮不对劲似的,老是理都不理我帮弟子,此次竟又与一向狂妄无比,自居玄门正宗的武当派联合一起找我们麻烦………”他侧首对李剑铭庄重地道:“今天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致於放过了那些臭杂毛,否则我丐帮弟子,今后将不能在江湖上混了,那时死伤的弟子,必定比现在还要多………”“要知这些臭鼻子,背着一副假面具,用替天下除害来掩饰自己的胡为,嘿嘿,杀了人后,就跑到三清面前,大念鬼经,画些鬼画等的东西,骗骗人,呸!我叫化子还不知道要比他们好多少倍!”
李剑铭应了一声,他忖道:“不管怎样,今日一定要把丐帮的声望树立起来,双方的仇怨也要一清,否则今后自己不在之时,本帮岂非会吃大亏了?”
“想到五年前,竹杖神丐老恩人,为了救我,而致死去,我这生命都是由於他方能够延续下去的,为了报答这份恩德,我必要把丐帮振兴起来。就算为了这样,而使天下都与我为敌,我都不会摇头的………”他忖思到这里,说道:“帮主!今日我一定将丐帮威信树立起来——”老叫化听到李剑铭这样坚定的话,心里一阵激动,他无言地伸出了手,在李剑铭肩上拍了拍。
他感激地道:“由於你的这个决定,我丐帮千百弟子,必定会永远感激你的。”
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道:“唉!想那二百年以前,我丐帮二十七代帮主绝代异丐掌帮主位时,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威震天下,无人敢犯,与东海黄沙岛的诡门奇功齐名。”
“想不到现在连少林也来欺负我们叫化子了,真是………唉!我老叫化自己也引为惭愧,经常都在自责……”李剑铭问道:“帮主我看你的轻功,比你的武功是要强得多了,这点是什么原故呢?”
老叫化闻言黯然道:“本来我当初的武功是很强的,但是有一次遇见………唉!往事已逝,也不要再多说了,总之,我现在武功顶多只及得以往七成,那其余三成已经完了………”李剑铭诧异地问道:“怎么会有这回事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的事,帮主你可否告其端详?”
飘渺酒丐想了一想,还是摇摇头,他说道:“现在我只要能找到当今药学大师银发华陀,这个病就能好,功夫也可以恢复………”李剑铭惊问道:“银发华陀?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老叫化苦笑道:“银发华陀为现今天下第一的医学大师,但是自从十年前,就已经不在江湖出现了,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李剑铭道:“你为什么不早点问我呢?我知道银发华陀下落。”
老叫化惊喜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李剑铭道:“去年我自终南下来,听说他是在终南山顶,不过我倒没有找他………”老叫化啊地一声,不胜喜悦地道:“真想不到我老叫化竟也有这么一天,哈哈!你们那些猴崽子,再也跑不掉了………”李剑铭问道:“帮主,你好像是曾被人暗算?所以才变成这样。”
老叫化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唉!这只怪我生平嗜酒如命,所以才会如此………”他咳了一声,说道:“现在我简单的告诉你吧!我以前本不是丐帮弟子,我原先乃沧州之武师陆地飞云,那时我是沧州武馆里坐第一把交椅的大师傅,但是因为我从那开始嗜酒,而每饮必醉。醉必殴人,故而曾闹过许多的事,但由於我在该地倒也很吃得开,所以结果也就不了了之,没把事闹大起来。”
“有一次,我在醉后大发狂言,遂遇到了一个年青的人看得不顺眼,於是跟我赌饮酒……”“那时,我的酒量已可算是沧州第一,所以也不多管,遂和那人赌下去了………”“他妈的巴子!那小子竟然是我一个对头所买通的五毒门下的一个徒众,他在酒楼里下了毒药,登时我喝了下去,便昏倒地上………”李剑铭听到这里,他愤然地道:“你又是被人放毒的,哼!五毒门,我李剑铭发誓要将这些擅於下毒的人杀了,绝不放松一个………”老叫化看了李剑铭一眼,默然地叹了口气道:“待到我醒来后,发觉我被恩师竹杖神丐救起,并给我服用了本门的‘臭狗丸’,但根本无法将毒性驱出体外,於是恩师拚了损耗功力,为我将毒性逼至尾关之上,又将一种草药给我服下,卒将毒性镇住,不再勃发,但是我以前的功力已经全失,只能重新的再跟恩师习艺了。”
“我所中的毒,好在并不怎么特殊厉害,所以仅仅每五年才变动一下,为了减轻痛苦,我又拚命的喝酒,因为我晓得酒能麻醉一个人的神经………”他摇了摇头道:“普天之下,仅仅银发华陀的一只白玉蟾蜍,以及大雪山深谷里的墨玉之精,能解得天下百毒之外,其余就要独门的解药了。”
“那五毒门久居苗强,深得当地土人弄蛊之术,配合他们的毒药,更是厉害无比。”
“我老叫化在四年以前,曾冒险到苗岭走一趟,但是五毒门却已迁到中原来了,并且听说可能还要开门立派,与中原各派争雄。”
“不过至今为止,未见任何动静,这个倒令我惑然不解,不知足何原故………”李剑铭哼了一声道:“只要他们在那天开府,让我晓得了,我定必仗着王者之剑将他们杀个乾净,替天除害。”
老叫化道:“待至此地事了,我必要上终南一行,希望能够找到银发华陀,现在我们加快速度吧!他们也许都等急了。”说着,他脚下一紧,向前飞奔而去。
李剑铭独门“流星飞逝”的轻功施出来,有如御风飞行,姿势美妙之至,态度而又从容,毫无一丝火气,直惊得老叫化尽吐舌头。
他说道:“老弟,你这身轻功,天下将无人出其右者,我真怀疑你大概是未出娘胎前就已经练好了这身功夫………”李剑铭笑道:“我机缘巧至,服食许多的仙叶灵药,复经令师打通|茓道,经过了苦心修练后,所以有这点成就,这倒没什么。”
老叫化还想要说话,李剑铭道:“呶,这不是快到了,他们都在峡谷后等着我们呢!”
老叫化闻言凝神一看,只能见到几个模糊的影子而已,他心中暗自叹息着自己的不行,同时也衷心的佩服着李剑铭眼力之强,突地一个念头闪现他的脑际。
他说道:“老弟,你现在尽你最快的速度跃去,让我看看倒底什么是轻功的极限!”
李剑铭侧目一见老叫化脸上充满了期望之色,他笑道:“好吧!”
话声里,他长啸一声,体内真气飞快地一转,整个身子拔高六丈。
在空中,他吸了一口气,双臂一展,有如急矢似的,直飞射出七丈之远,他身子将要着地之时,双足一拳一放,双掌向地下一拍,一个身子又飞弹而出,直穿出三丈之外。
他每一个起落几达十丈。一口真气在他体内深深不绝的运行,眼看距那峡谷将近,只有约十五六丈之距离了。
他突地心里一个念头转了转一下,他忖道:“我若是以两心神功,交替运用,那我不是一口真气可运行加倍,速度定必增加不少——”他清啸一声,独门两心神功使出,只见他双臂一振,身子斗然飘起六丈,向前疾射而去,待至他一口真气稍竭时,他的身子已飞跃出约六丈之遥。
他左掌击出一股掌风一拍地面,整个身子又弹出三丈,在空中,他真气冲入右边|茓道,恍若另一个李剑铭提气飞跃,四肢一张,潇洒的平飞而出,直射入谷内。
他身子轻飘飘的落下,全无丝毫火气,姿态美妙之极,他此时心里也是得意之至,因为他远远的超越了人类体能上的极限,达到他平日无法达到的地步,他兴奋地忖道:“我的轻功已是天下第一了——”他仰天一声长啸,将他心里的兴奋从这啸声里抒发出去。
啸声回荡在空中,震得松枝头上的白雪,飘飘的坠落地上,簌簌直响。
他啸声方毕。扬目一看,只见场中聚集的数十人,没有一个不是面如土色,一脸的惊惧之容。
这时,少林掌门慈宏大师走上上前道:“大侠神功盖世,老衲衷心佩服。只不过……”玄清子满脸愤慨的上前一步,厉声说道:“大师,你要知姑息足以养奸,纵使他功夫多强,但我武当弟子前仆后继,定必除去此獠——”他话声方一落下,一道人影自峡谷外飞掠而近,老叫化落地后,说道:“哈哈!老弟,你是使出法术?还是轻功啊?怎么一下能够飞出十丈开外?”
他两只鼠眼一转,见到了站在后面的一个中年道士,他打招呼道:“哈哈!八指仙翁也来了,你华山派也看不惯我们这些要饭的?”
八指仙翁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帮主你好,数年不见,帮主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老叫化道:“牛鼻子,你是愈来愈年轻,这才算是可喜可贺呢!”
元幻点了点头,称谢一下,对李剑铭道:“无量寿佛,大侠上次驾临敝山,贫道未曾远迎,尚请大侠原谅——”李剑铭微笑道:“那里,在下得罪了道长,尚要请道长原谅才对。”
元幻问道:“大侠既是师承落星天魔,不知为何敝派之剑招………”李剑铭哦了一声道:“你是说那招‘海市蜃楼’?我仅只………”他话还未说完,玄清子右手持剑道:“这可不是你述说家常之处,今日我武当布有一剑阵,正要向你讨教讨教,若是你能闯过我武当‘九子连环剑阵’,那我武当则束手回山——”慈安大师接上去道:“我少林之罗汉阵,施主昔日曾予破去,现在老衲仍然厚着脸皮,再以‘十八罗汉阵’领教施主神功——”华山八指仙翁点点头道:“敝派之‘六合剑阵’也要请大侠指教……”他话还未说完,老叫化嚷道:“你们要不要脸,三大正派的掌门竟也敢说出这些话来,哼,想要打车轮战,我老叫化第一个不答应——”他说到这里,怪叫一声,喊道:“丐帮弟子!你们全出来!”
“荷——”一声巨大的喊声,从谷中的松林里,从峡谷边的山脊上,从地洞里传了出来。
接着,无数的叫化子走了出来,从地洞里,从松林里,从山脊上,一起涌到老叫化面前。
他们高声喊道:“上天福佑帮主,上天福佑丐帮——”欢声雷动,直冲云霄。
飘渺酒丐呵呵大笑,高举手中绿玉杖,向着帮中弟子打着招呼。
飘渺酒丐问他身旁一个老叫化道:“宫长老!本帮弟子来了多少?”
宫长老答道:“三袋弟子一百名,二袋弟子二百名,二袋以下弟子三百名,一共六百名弟子听命帮主吩咐,此外尚有二千名弟子,正从各省兼程赶来,今日下午可到。”
老叫化右手竹杖一挥,高声喊道:“帮中弟子听清,现在布‘打狗大阵’——”他话声才一完,帮众大喊一声,无数的竹杖高举起来,一阵移转,竹杖在各人眼前摇幌交错,杂乱的变幻了一下,便布好一个阵法,围在各人外面。
老叫化喝道:“今日我丐帮遭受外侮,每个弟子必须全力以赴,保持我帮一百多年来的盛威——”他说到这里,对少林掌门道:“老和尚!你看清了,今日我们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们也不能说我不顾交情了。”
慈安大师暗暗心惊,他忖道:“传闻丐帮有三套阵法,平时根本未曾见他们施出,也不知道威力如何,但适才的一个变动,威势实在不小,门户根本看不出来,变幻甚是奇特,今旦该如何呢?……”他正在这里沉吟不决之际,玄清子吼道:“你们帮众虽多,但是今日只能多多送死,叫化子,你不要怪我武当的大造杀孽了。”
老叫化笑了下,狠声道:“我丐帮弟子若死了一个,定必要你武当十个来偿命,若是我们这些弟子都死了,那你们武当山将会变成平地!你们那些杂毛一个也跑不了!”
玄清子咬着牙道:“你要这样,那么从今起,我武当派见一个叫化杀一个………”李剑铭原本在看着那地上的地洞,他想不到丐帮弟子,竟然掘地洞而出,而且所布之“打狗大阵”威势也不小,所以欣慰的看着那些弟子,心里也不愿他们为自己而死伤。
此时又一听玄清子口出狂言,竞要尽屠丐帮弟子,他顿时大怒,喝道:“住口!”
他俊目精光射出,说道:“我李剑铭今日若不取你的命,誓不为人,你那什么屁阵使出来吧!”
他对飘渺酒丐道:“为了避免更多的血,流在这块地上,我自己去向他们挑战,待至我不行之际,帮主你再布这打狗阵法吧!”
老叫化急道:“你………”
李剑铭一笑道:“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武功?”
他也没等老叫化答话,便阔步走出,大声道:“我先领教武当的‘九子连环阵法’,其次少林的罗汉阵,再其次华山的‘六合剑阵’………”他目光扫及,只见有些人现怀疑之容,有些却是敬佩交加,他顿时一股傲气上腾胸膺,他豪气勃发道:“你们三个阵法一起来吧,我单剑一掌必要破去!”
他这话一出,顿时一阵哗然。老叫化叫道:“老弟,你………”慈安大师宏亮地呼了声佛号道:“施主豪气真个令老衲佩服,但………”玄清子仰天一个哈哈道:“你自己要送死,谁也不能怪。”
他右手长剑一挥,站在他身后的武当弟子,立即涌了上来,他喝道:“布阵!”
顿时十八名武当弟子团团的围住了李剑铭,各人左手搭着旁边同门的右肩,围成一圈,剑光闪烁间,“九子连环阵”已经布好。
玄清子对慈安大师道:“掌门人!此人为害江湖,较之往日落星天魔更甚,大师须知此次若纵虎归山,那我正派弟子将永无安宁之日,至时,血流遍山,哀号遍野,你我就罪孽深重了,大师尚请深思!”
慈安大师脑中无数念头飞快地一转,他见到李剑铭傲然的站在武当剑阵内望着自己,模样威武之至,他长眉一剔,喝道:“布阵!”
喝声里他禅杖一扬,十八个少林弟子满场游走,在武当剑阵外又布下一层罗汉阵。
华山八指仙翁脸色变幻了一下,也喝道:“布阵!”
华山弟子大喝一声,只听“呛”地一声,长剑已经撤出,映着烈日闪闪发光。
元幻将长剑撤在手中,身形一动,已经站好方位,他长剑一举间,三十五把长剑,也一起扬起凑在一起。
他低喝一声,长剑一击其他各剑,利时只见人影一分,那些道士散了开去,各自站好方位,分布在罗汉阵外。
李剑铭一见华山六合剑阵也布好!他长笑一声,喝道:“我若破去此阵,你等该如何打算。”
玄清于摸着左手的断腕,他说道:“武当今后永不与你为敌!”
李剑铭喝道:“你们这些武当派的应该全部自杀!”
玄清子闻言面色一变,但是他见到面前这三个层层密密的剑阵,信心立起,他大声喝道:“好!”
李剑铭朗笑一声,右手飞快地一幌——
只见一道银色光芒斗然大炽,直冲云霄,敢情他在一个极短暂的时间里,已将王者之剑撤出,并且还舞了一招,剑光闪动里,他横剑当胸,俊目含威的凝视着面前的武当弟子。
他见到那些武当道士,脸上满是恐惧之色,顿时哈哈大笑,弹剑高歌道:“神剑一出云星黯,落星追魂天下寒。”
※※※
且说李剑铭被围在武当、少林、华山三大宗派的镇派剑阵之内。他神色自若的亮出那枝王者之剑,弹剑高歌道:“神剑一出云星黯,落星追魂天下寒。”
剑刃被弹,有若龙吟虎啸,锋芒电射而出,耀人眼目,而他那嘹亮有若金石交鸣的歌声,更是直冲云霄,气势慑人之至。
谷中三大门派的弟子,手持兵器,脚踏方位,迟迟不敢一动,每人睑上神色都是变幻不定,时而恐惧,时而羡慕,但立时又变为愤恨。
聚在崖壁旁的一般丐帮弟子,此时从那人群隙缝中看将进去,见到了李剑铭横剑高歌的神情,齐都高举竹杖,大声欢呼。
一时欢声雷动,震於四野,谷中松枝上的积雪簌簌下垂,每人耳鼓也都震动不已。
李剑铭双眉一轩,手中长剑一举,脚下轻移之间,在武当“九子连环阵”中,转了一圈。
顿时剑阵齐被引发,武当弟子手中长剑一抖,左手收回,揑了个剑诀,横置胸前,身子一齐朝右边转个半弧,每两人面对面的,将长剑搭在一起,足下踏着方位转动起来。
剑身相击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长剑映着日光,射出闪闪的光辉,无数道光芒,交织在一起,成了一面庞大无比的光网,在缓缓地缩协……就在“九子连环阵”刚一发动时,中层的少林“罗汉阵”也起了变化。
慈安大师念了声佛号,手中那粗如儿臂的纯钢铸成的禅杖一挥,喝道:“布大阵十一法龙腾千里——”喝声里,少林弟子禅杖一架,交错纵横的移动了一阵,整个阵势便缓缓的朝左边转动。
少林弟子满脸肃穆的手持禅杖,脚踏方位,缓缓随着阵式转动。每人眼睛都注视着慈安老方丈手中那枝粗大的禅杖。
慈安大师双目炯炯的望着前面,他转了一圈后,便将禅杖一竖,往地下一顿——只听“噗”地一声,他那枝粗若儿臂的禅杖,已经没入地下约半尺多气,他随即双脚一盘,坐在禅杖的后面,闭上眼睛。
一时只听“噗噗”之声不绝於耳,少林弟子们都依样的坐好在禅杖后面,闭上眼睛。
场中那么多人,谁都不知道少林寺为什么如此,齐都怔怔的望着。
须知少林自北魏达摩祖师从西或东来之后,方始在河南嵩山少林寺中,传授强身健体之功。
待至达摩面壁十年之后,乃悟出武功之最大法门,创易筋洗髓之上乘内功,传之於少林僧众,遂使少林一脉廷绵下来。
后经历代之掌门或派中之超俗弟子,增创一己之练功心得,遂而有七十二绝艺之传下,使得少林一派跃为九大宗派之首,执武林各派之牛耳。
这“罗汉阵”有大小两种,变化各各不同,大罗汉阵乃以一百零八名弟子使动全阵,整个变化有九种之多,神奇莫测,天下几乎无人可破。
不过另外一种由十八个弟子所布的小罗汉阵。则是威力更大,变化更多,足足有一十八种的阵式变法,但是这种阵法因是变化甚多,必须要功力高深的弟子,方才能够使出。
数百年来,少林威势浸浸乎其他各大宗派之上,谁有人敢与少林作对,惟此种十八罗汉阵,却从未有一施的机会。
百年前落星天魔夜上少林,在上院之内,被围在一百零八罗汉阵内,经过一番苦斗,方始闯出阵外,飘然下山,从未劳动少林布出此一十八罗汉阵,盖这种阵法循环不已,生生不息,非至阵中指挥之人住手,方始停顿下来,否则无人能破。
此时慈安大师所布之法乃第十一大法——龙腾千里,这阵法系由西域佛门“天龙垫定禅功”所演变而来,阵式一定,门户却有千百种之多,令人迷惑不已,而至丧失心志,闯入死门,故而威力极大。
慈安大师盘坐在地,心里忖道:“此阵威力无俦,老衲为了天下生灵免受落星追魂残杀,乃不得不布此大法,希望擒获落星追魂,则天下幸之。”
他顿了顿,又想道:“罗汉阵镇寺数百年来,从未一用,想不到练来如此的艰难,花去我数月时间,方始练好三种大法,唉!但愿能够擒得此人——”且不说少林掌门在此想着心事,且说那最外一层的华山掌门八指仙翁元幻道长。
他见到武当剑阵已被引动后,遂大喝一声,将长剑一平胸前,左手虚虚抱住,肃然立好。
顿时卅五名弟子,但都各将长剑一平胸前,同样的虚虚抱好,肃立在各面的方位上。
老叫化飘渺酒丐看到场中交错奇幻,不住游走的武当弟子,此时一阵的转动,已将所有空隙填满。
只见到闪闪发光的长剑,以及灰色的人影在满场游走,根本见不到站在里面的李剑铭。
他心里忖道:“乖乖我的妈!这个武当派的剑阵倒也厉害,他娘的!连一个鸟都飞不进去,人要怎么出来?”
他眯着那两只细眼,望了望盘坐的少林弟子,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华山派所布的六合剑阵,皱了皱他那红通通的酒糟鼻子,撇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这些和尚道土怪模怪样的,就好像这里死了人,要做法事一样,板起个脸坐在那里………”他摇了摇头,将右脚提起,放在手里,死命的掏了几下,满脸舒服的忖道:“他奶奶的,穿了几个月拖鞋,倒反而把脚穿得更烂了,痒起来真难受,不过,揑起来,倒也真舒服………”他把揑脚的双手放在鼻孔前嗅了两下,耸动一下鼻孔,回头高声道:“丐帮弟子,脱下蔴袋来!”
他右手一伸,将Сhā在背后的绿竹杖拿在手里,拿起背后的红葫芦,打开塞子,对着嘴里灌了几口酒。
他用那油腻的袖子,擦了擦嘴角上和胡子上的酒溃,将葫芦背好,喝道:“你们跟我来,布‘打狗大阵’围在他们这鸟阵外面——”“荷——”丐帮弟子一阵喊叫,左手提着蔴袋,右手拿着竹杖,跟在飘渺酒丐后面走去。
老叫化走了二步,回头高声道:“今天事情一了,每人赏母鸡两只,老酒一斤,由本帮长老落星追魂李长老犒赏大家——”他这话一出,丐帮弟子又是一阵欢呼,高高举起竹杖,随着老叫化走去。
此时那断了臂的玄清子,他一提长剑,飞奔上来,气呼呼道:“老叫化,你要怎的!”
飘渺酒丐一眯眼睛,见到是玄清子,他霍然露出那黄澄澄的大板牙,一瞪眼喝道:“怎么!你鼻子那一杖吃不够?还想再来一下是吧?小心我的‘臭狗翻身’!”
他左手一挥,制止了那咬牙切齿,蠢蠢欲动的森罗绝丐,又狠狠说道:“我丐帮弟子倒转头来,每人放个屁,都可以把你冲出这峡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喝道:“开始布‘打狗大阵’。”
喝声里,丐帮弟子飞奔而去,围在华山“六合剑阵”之外站好。
老叫化望着那愤愤跑开的玄清子,冷笑了一下,将手往下一挥,自己往地上一坐,把竹杖架在膝上。
顿时那些丐帮弟子,把手中的麻袋,一起放在地上,坐了上去,同样的把竹杖放在膝上,全神的注视着里面。
老叫化一见大阵已经布好,他得意地点点头,捧起葫芦来,一仰天又往嘴里灌了两口。
刚在他葫芦放下的当时,一声长笑,一阵呛呛的声响,自阵中传来,他赶忙放下葫芦往里面一看。
他只见武当的“九子连环阵法”一阵纷乱,十八个道士的手中长剑俱被削断,李剑铭手脚齐动间,已如一阵风似的,把那些布阵道土的|茓点祝只听“噗噗”数声,那些道士吭都没吭出来,使已翻身栽倒地上,卧在一堆。
李剑铭手持断刃之神剑,傲然的走到罗汉阵前,围绕了一周。
老叫化伸出舌头舐了下嘴唇,高喊道:“好!”
他心里忖道:“他奶奶的!毕竟落星追魂名震天下,这个我看都看不懂的鸟阵,他就这么一会儿,便破去了,真了不起,哈哈!他又是我丐帮的长老………”他一摸红鼻子,高声喊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丐帮弟子一听,俱都高兴地大声喊道:“落星追魂,天下之雄。”
李剑铭走完半圈,已见到少林阵法布起,他忖道:“刚才武当的阵法,我是早巳知其奥秘,故而破来不费劲,但是少林所布的这个阵………”他摇摇头忖道:“这不是那次的罗汉阵,那天人数那么多………”他绕完一个圈子后,见到少林掌门已经站了起来,拿好了禅杖,他忖道:“我不能让这些道士的身体占去我的地方,影响到我剑术的施出。”
他走到中间,将长剑Сhā在地上,提起两个道士,喝道:“帮主接住!”
喝声里,他双手一挥,只见两个道士高高飞起,越过两个大阵,落在老叫化身上。
老叫化呵呵一笑,反手接住那两名被点住|茓道的武当道士,随手扔在地上。
李剑铭双手连挥,仅一会儿便已将倒在地上的十名道士扔出场外。
他得意地绰起宝剑忖道:“倒底清虚门绝艺为天下第一,也幸亏师伯教我的布阵之法,否则今天破这个‘九子连环阵’也不会如此轻易了。”
敢情他方才进入武当剑阵之内后,便缓缓的游走了一圈,引发起剑阵的转动。
他走完一圈后,便立定在阵式之中,右手断剑斜指脚下,双目凝视着周围转动的阵式。
他只见武当阵式一转,立时面前一片灰黑,根本没有一丝空隙可以看出去,眼前只有无数转动的道袍,以及许多闪烁不定的剑光。
他调整呼吸,伫立了一会,但见那些武当弟子是两两而动,一人向左则另一人向右,成交叉状的把整个阵式弥合得天衣无缝。
他虽是站立不动,但是脑中的念头,却是飞快的转动,那昔日老夫子所授的五行八卦此时已不可用。
於是他想到前几天中原神君传授他的河图洛书上的阵式,以及一些古代残留下来的各种奇阵怪阵。
他忖思了一会,但见一条条的人影,渐渐的逼近了自己,无数的剑光,也都往自己身上招呼了。
敢情这剑阵已在逐渐缩小之中………
他手中断剑一横,脚下转动“天星步法”一招“飞星暗渡”,洒出一片银色光影,电射而出。∷断剑方一出手,顿时面前一空,剑阵一个移转,已将他招式避过?
立时,二大股气旋自他身侧压体而至,数缕剑风直刺他背心要|茓。
李剑铭想不到这剑阵威力倒还不小,转动又是如此快速,他左手斜拍一掌,手中宝剑倏化“追魂十二巧打”中之“无常倒头”。
一溜银光倏现之际,“嗤嗤”数声,化为万点星芒电射而出,直往他身后袭来的长剑劈去。
就在他宝剑反手劈出之际,他见到眼前两个道士交错互换的倒置了一个方位,剑势又兜了回来。
两枝长剑轻击一下,诡奇无比的刺向他小腹“气海|茓”以及胸部“幽门|茓”上,来势快捷狠辣,奇幻莫测。
他“嘿”地一声,手中剑招未等使完,手腕一带,全身一弓,剑环全身,一招“星幕密密”已经护住全身。
两股气旋就在他剑招使出的当时,已撞在护住他身外的一层剑幕之上。
“噗噗”两声,他的手腕一颤,竟然几乎露出漏洞来,一个身子幌了两下,方始将下一变式使出。
一时剑光大炽,银色的光圈猛然暴涨,往外撑去,剑幕已经叠成三层之多,直将那已经逼近来的“九子连环剑阵”逼出二丈之外。
李剑铭此时一口真气运行全身,充沛不巳,那三日内中原神君所口授的奇妙阵式,以及一些各派的怪招,俱都一一闪过他的脑际。
他忖道:“这个阵式好像是‘九宫八卦阵’,但是却又多了一道连锁的剑势,刚才那两股剑气,似乎足连合他们十八个人的内力一下,都撞得我动了一动……”“啊!莫非是两仪生化之理,取其生生不息,互长互化之根源,而各自以内力击出一个招式里的小变法。”
“那么九根长剑合成一个完全的剑招,九人内力合成一股内力………啊!且让我仔细的想想看……”他吸进口气,宝剑继续的将这招“星幕密密”使全,银色剑网直扩大至三丈之外,将他护在里面。
须知这落星九式,乃昔日天下第一,武林之圣的万剑之耸苍松上人所创。
每一个剑式之变化足足有九个之多,一共分为六小招及后面的六大招,共十二招。
剑招连环使出之后,天下无人能敌,每一使完一招,则威力渐渐加强,而最后一招之威力,足有第一招的三倍之大。
昔日落星天魔仅仗此九招,而能称霸天下,无人能敌,非至各派联合,乃才击败落星天魔,使其受伤而逃。
故而此时李剑铭使出这整个剑招中唯一防守的“星幕密密”来,威力圈足达三丈之外,将武当剑阵硬生生的撑出剑幕外。
李剑铭此时脑中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蓦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好似已经握到了这里面的关键。
他得意地笑道:“哈哈!我还一直尽在那些古代残缺的剑阵里兜圈子,原来这只不过是将两仪九宫混合而成的二个非驴似马的怪阵而已。”
他此时智珠在握,右手实剑收回,护住心胸,说道:“你们这些杂毛听着,我在三招之内,要破去剑阵——”他话一说完,便将宝剑往胁下一藏,呼了一大口气,抱住头呆呆地站在场中,看都没看那些道土一眼。
他剑幕一收,“九子连环阵”便已逼近,圈子又缩小到五尺之内。
那些道士原本心里恐慌,想不到李剑铭的一招剑式,威力会那么大,舞出的剑幕达三丈之远,身子稍一移近,便会觉得出全身被束,呼吸一窒。
故而只能一直在剑幕外转动,递不出招式进去,都心想长此下去,直会转都转昏了头,所以心里俱都恐惧不已,而又势不能放手。
那知突地李剑铭竟然收招不理,立时众人齐都手上一紧,阵式流动间,已缩得小小的,仅容五尺空隙。
武当的道士满场游走,看见李剑铭却又抱住头不动,那枝断剑也都挟在胁下了,齐都心里一喜,手上剑势发出。
两个转侧之间数声轻响里,十八枝长剑齐往李剑铭身上刺来。
两大股回旋气劲压得李剑铭的衣服都在腊腊作响了,李剑铭仍然一丝不动,理都没理那些快速有若电闪的剑尖刺来。
刹那间,十八枝剑齐都刺在李剑铭背心——只听“噗噗”数声里,李剑铭长笑一声,以左足为轴右手宝剑斜斜一带,一个身子有若陀螺似的飞速的急转。
“呛呛”声里,十八枝长剑齐着把手之处被削断,剑刃齐都坠落地上。
就在这些道土一楞之际,李剑铭连手带腿,迅捷愈若电掣的将这十八个道士点住|茓道,“九子连环阵法”立时瓦解无遗了。
李剑铭将武当道士扔出阵外后,他眼看着少林和尚俱都脸上动容,满现惊诧之意。
他斜掣宝剑满场游走了一圈,便缓缓站在罗汉阵中央,全神注视着罗汉阵的门|茓变化。
此时那些盘坐地上的少林和尚,俱都又闭上了眼睛,将右手缓缓置於头顶,左手原式不动的置於腹下。
少林掌门慈安大师深深的呼吸了两口,长眉一耸合掌呼了声:“阿弥陀佛——”他佛号方一呼完,便双腿一登,已经站了起来;他拿起Сhā在面前地上的禅杖,舞出个月牙光弧之后,便挟在右胁,双足斜立,成一丁字步站好。
他喝道:“天龙蛰定,定若虚幻,空月斜起,龙腾千里——”喝声一完,十七个少林和尚俱都跃起,拿起各自的禅杖,舞出一个闪闪的光唬一时各种模样俱都出现,有的站立,有的斜卧,有的作一登山之式,有的单足独立,有的合掌,有的扛杖………李剑铭双目光芒渐渐射出,他屏声静气的,将宝剑横架左手二指之上,两眼注视着面前这奇怪诡绝的罗汉阵。
他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注视愈久,心里愈是惊奇,彷佛阵式之中,蕴有一种巨大无匹的潜力似的,令池心里渐渐的起了恐惧。
他深吸口气,肃穆无比的打量着这十八种模样,一个身子有若岳立渊峙似的屹立着,动都没动一下。
一个峡谷之中,全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看着天下第一名阵与天下第一年青好手的战争结果如何。
空气彷佛冻结起来,又彷佛时间完全停顿了………连微风都不敢溜进谷里,仅只悄悄的绕着谷外而过………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