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李兴便觉得心神有些舒畅,喝了那么一小口豆花,似乎觉得有些格外的美味。
小厮去了又回,手中多了一碗猪脚面线。盯梢之人随手洒了十余个铜钱,没滋没味儿,一脸苦大仇深的吃了起来。
李兴又笑,懒得再去管他,却因为那小厮提起的女人,从而想起了自己的女人。
这么久没见到她了,她过得好不好?在府里有没有受欺负?那懦弱地性子有没有改变几分?李兴不知道,他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他原以为自己会老婆孩子热炕头,简简单单的度过一生。但上天却不允许他平凡,或者说,是小娘子不允许他平凡。
粮帮,粮帮。李兴并不明白小娘子贩粮的用意,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又多么的重要。自打来到粮帮,几乎每时每刻他都无法从粮帮的视线中脱身,每次出门,身后都要跟着几条尾巴。
若是连出恭的时候都有人盯着,这样的生活必然不会太美妙。
但李兴从未想过抽身而退,因为他自认为只是一个卑微的人物,所有如今的锦衣玉食都是因为小娘子的存在而存在着。
他并非贪图富贵的人,当他第一天按照郗路所教的方法进入粮帮内部,与粮帮的长老、管事们谈判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肩上扛起了一个多么沉重的负担。
负担有时不单单是一种重量,也会是附加着信任感带来的暖意。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李兴虽然是一个小人物,但他的骨子里,却始终带着这样的信念。
他想过家,想过女人,想过自己的儿子,但他从来没有为此而放弃自己在粮帮的任务,仍旧万分谨慎的实行着,昼夜不停。
李兴所做的的确是一个极难的事情,他要跟谢家时时联系,却又不能让粮帮的发现,所以每到这个酒肆时,他的神经都会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那盯梢人猜测的不错,这个酒肆,的确是商量好传递信息的地方。但问题是,传递信息的方法每次都不一样,这次会用什么,连李兴自己都无从知晓。
消息什么时候来,怎么来,对李兴来说,这些都是未知数。他只是奉令养成了这样一个烧钱的习惯,每天一早在酒肆的二楼,望着下面的浮华。
“这位郎君,买点果子可好?”
忽然有人跟自己说话,正在出神的李兴微怔着回身,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衣衫褴褛、提着竹篮的半大男孩儿。
竹篮里都是些水果,但男孩儿明显有些心粗,不同种类的果子都被他摆放到了一起,所以竹篮看着有些凌乱。
看着男孩儿的花脸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李兴觉得男孩儿有些可怜,笑着道:“你急着用钱?你卖什么东西,我全都买下来就是。”
男孩儿眼睛顿时一亮,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磕磕巴巴的道:“娘、娘亲病了,要钱治病,家、家里没钱。”
一个很俗套却很真实的故事,李兴微微叹了口气,似乎是从男孩儿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需要多少钱,你说说看。”李兴也不嫌男孩儿身上脏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汤、汤药要一、一百文,家里、家里只有这点果子了,我、我就拿出来卖……”
男孩儿竹篮里的果子其实已经腐烂了大半,半点卖相也无。李兴叹气,从怀中摸出一颗碎银子,塞到了男孩儿手中,道:“我全都买下了。”
男孩儿目瞪口呆,长这么大他的一双手就从未摸过银子。他学着当铺朝奉的模样,将银子放在嘴里用牙狠狠的咬了咬,好疼。
李兴温柔的笑了笑,拍着男孩儿的肩膀道了声:“去吧。”
“这位郎君,您好人有好报老天爷祝您发大财”男孩儿的祝福粗劣的可以,但却字字真心实意,带着哭腔。
李兴又安慰了几句,男孩儿才回身下楼去。只是在男孩儿转身,露出后背那满是污迹的衣衫时,李兴的心脏猛地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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