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罚跪这种事情,看起来似乎是有些艰难,但对于谢道韫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雨水凉,双腿发麻?那便动动丹田,用用内功,保管各位客官通体舒爽,湿气尽除。嗯,顺便还可以练练内功。
至于被娘亲责罚这件事情,谢道韫倒是不怎么在意的。之前她与老爹争执的事情,放在如今这个年代,的确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别说娘亲看不下去,怕是任谁听了去都得目瞪口呆,便是如今所谓的狂放蔑俗之人,怕是都要勾起大拇指赞一声。
郗氏平素虽然对谢道韫有些溺爱,有些出格的小事情,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但郗氏一直以来都很注重谢道韫礼法上的节操。
男子不拘世俗礼法,那或许是超脱万物之象,可以为世俗所景仰。但若是女子如此,那便很容易被人当做反面典型批判了。若是坏名声传了出去,她日后能不能嫁的出去,怕是还要另说。
谢道韫倒懒得管这些事情,她只是不屑于老爹的行止,不愤于娘亲的逆来顺受,这才做出了如此强硬的姿态。
纳妾?哼有我谢道韫在一天,老爹你就别妄想身边再多一个
女人
自打谢道韫往这里一跪,不知多少人来劝说过。反正按照郗氏的意思,谢道韫去给谢奕当面道个歉、认个错,若是谢奕不再责罚,这事情也就算是了结了。可谢道韫却是认准了死理的,凭谁劝也是一步不退,雨中的腰杆儿挺了个笔直。
谢安、刘氏来劝她,她只是笑吟吟的听着,一句不应。青杏儿、菡萏来劝她,她只说外面雨大,让她们回房,别挨了浇。郗路、郗弓来劝她,她只说郗弓身上的伤还没好,让郗路扶着他下去歇息。胖子来……倒不是劝她,只是看着她落汤鸡的模样,笑的很是开怀。
葛师其实也是听闻了这事情的,但他听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又让周子归带给谢道韫一丸药,说是清热祛湿必备。
这种事情,其实外家人是不好管什么的。所以周子归仍是那副安静的模样,送了药便回头。
也只有郗超如此的不顾闲言碎语,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给谢道韫撑伞,看他脸上那疲懒中夹杂了笑意的模样,竟像是巴不得谢道韫在这里常跪下去,好让自己也在这里常陪下去一般。
但他的想法并没有得逞,因为没过多久,谢奕便远远的走了够来。郗超知情识趣,知道这父女二人有话要说,便远远避开了。
郗超手中的伞移走,谢奕举着的伞又替她遮住了风雨。谢道韫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旋即低头看向一边,一言不发。
“在我的记忆里,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跟我赌气过。”看着女儿难得露出的幼稚表情,谢奕心中竟忽然有了些感慨,“从小你就跟别人家的孩子不同。刚生下来的时候,不愿意哭,也不愿意闹。睁着眼睛看了三四天之后,便也仿似对周遭都没有了兴趣似的,就开始天天睡觉。人家的孩子是饿了就哭,你倒好,一旦饿了,就开始很费力的伸手去捅身边的人,然后吧嗒吧嗒嘴,表示要吃东西……”
似乎是想起了女儿小时候的可爱模样,谢奕的面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笑意,“你两岁的时候,我把你抱在腿上,教你认字读书。你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哭哭闹闹,反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书卷上的字,学的特别认真……自打你会说话开始,对你身旁伺候你的那些丫鬟就特别关心,你母亲亲也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说你说起话来,根本就不像是刚会说话的孩子,反而向是一个小大人。后来我开始教你识字、学毛诗,你的聪明才智一直都让我惊喜不已……或许有件事情你已经不记得,可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谢奕微笑着去看她,谢道韫微微抬眸,有些好奇。
“那日我教你的时候,见你有些心不在焉,便刻意漏了两个字未教。可是第二日,我让你通读的时候,你却一字不差的
将那首卫风念了下来,包括我尚未交给你的那两个字。”
谢道韫哑然,心想那时候自己转世到此不过两载,心中对往昔仍旧怀念有加,只是警戒的心思却早已放松下来了。那些繁体字,她前世自然是都认识的,只是未曾想到,老爹竟然会用这样的手段来试自己。
见谢道韫有些尴尬的模样,谢奕便温柔的笑了笑,道:“不止如此,单是这个法子,我就在你身上试了三次。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凑巧,这么多次,又说明什么呢?这世上……”谢奕顿了顿,似乎是鼓足了一些勇气,问道:“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么?”
谢道韫缓缓抬头,便瞧见谢奕正在用极深邃的眼神看着自己,眸子满是慈爱与掩不住的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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